第234章 番外 (九)
《原本丸IF线》(上)
御守发动, 属于九原杉的灵力包裹住太刀, 烛台切光忠有些许恍惚, 这是他熟悉的,熟悉的味道……
付丧神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 只隐约看到三位同伴惊诧的目光。
发生……什么了吗?
……
醒来的时候身体十分沉重,一动也不能动。他似乎是躺在地面上的,掌心的触感有些粗糙,石子硌到了手肘, 又痛又麻。
他的意识清醒着,却无法支使身体, 像是被什么禁锢住了。
好不容易挣扎着撑起眼皮,有些模糊的视线中, 高瘦的青年用绳子拉着个跌跌撞撞的孩一点点远去。
这个在他脑中重复过无数遍宛如噩梦一般的画面让烛台切光忠瞬间分辨出自己所处的时间。
“主, 主人……”太刀拼命抵抗着混沌的意识, 艰难地发出声音, “别, 别带走他, 上川队长。”
把下唇咬出血来, 手指紧扣着粗糙的地面,烛台切驱赶着自己的身体,近乎是手脚并用地在连接本丸正厅和四时院的廊桥上前进。
这廊桥好长, 好长……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把主人一个人放在离他们这么远的地方?远的他都够不到, 拉不住, 赶不及。
即使压榨了胸腔里的所有空气拼命奔跑, 跑到尽头的时候,迎接他的依然是鹤丸国永没有半分波动的金色眸子和稍稍上扬的声音:
“啊,这一点我很抱歉,光坊。”
“无论如何,他大概都回不来了。”
所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鹤先生?我不在乎主人会不会改变过去,如果他想的话,如果他想的话……一起沉沦于黑暗之中又有何不可?
你还可以再次去往他的身边,但是我,我却没有机会了。
烛台切光忠剧烈地喘息着,只觉得呼吸都疼痛起来,肺部有灼烧的感觉。
周围的光线明显变暗,整座本丸在火光中影影幢幢有如鬼城,喊杀声、惨叫声、兵刃相击的声音交汇成连天战火。
一声炸响,烛台切猛然回头,通往四时院的水上廊桥在灵力构成的金色火焰中烈烈燃烧。
这个时候……主人,主人还在四时院里。
太刀不顾一切地冲向燃烧中的廊桥,拼命用本体斩杀着周围的敌人,他一定,一定要保护好审神者。
敌人实在是太多了,烛台切只能麻木地挥刀,最后握着本体的手都疼痛起来,好痛。
这时候,他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九原杉就站在他对面,定定看着他,“我命令你放手,烛台切光忠!!!”
这声呼喊宛如钉穿灵魂一般,烛台切脸上瞬间褪去了血色。
“我欠你们的,就只有那个演练场的胜率吧,只有那个了吧?”
不,不是这样的!您没有欠我们任何东西,是我们不好,全都是我们……
然而他什么都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九原杉保持着举刀的姿势缓缓后退,迅速消失在视线之中,耳边只留下五虎退呜呜咽咽的哭声。
不是这样的,主人!
……
像是终于从浑浊的水下挣脱,眼前的色彩和物体的轮廓都明晰起来,绞杀心脏一样的痛感也转移到了手上流血的伤口上,“嘶——”
“烛台切,伤到手了?”歌仙兼定放下手里的汤匙,转身拉着身边的同伴去手入室。他一边帮太刀消毒包扎,一边念叨,“先忍忍吧,手入室里暂时没有灵力给你用,等新的审神者来了就好。”
刀付丧神完忍不住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不会因为新任审神者要来的事情苦恼呢,毕竟之前表现的那么平静。”
其他的那些刀从得到消息开始就有点躁动不安,今天更是做什么都出错,心不在焉的,现在连烛台切也不能幸免。
烛台切光忠有点回不过神来,他这会儿脑子很清醒,比之前陷入梦魇一般的时候要清醒的多,却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了。
“新主人?”
歌仙兼定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忘了?新的审神者今天就任,狐之助已经去接人了。”
“据狐之助新任审神者年纪很,需要经验丰富的付丧神照顾生活起居并处理本丸日常事务,所以才选了我们。”
“不然合适的继任者还没这么快找到。”
烛台切光忠愣了一下,心里有了个猜想,神色剧烈变化。他突然起身拉开手入室的门奔到大广间,死死盯着墙上的电子钟。
这个日期……是九原杉来到本丸的那一天。
烛台切光忠狠狠捏住自己刚刚包扎好的手指,痛感清晰,再次氤出白色纱布的血色也是鲜亮的,但他依然不敢确定这是不是梦。
这样会感觉到真切疼痛的梦,他已经做过许多次了。
不过……
太刀不管这些了,他听到了本丸大门方向传来的动静,政府的工作人员和狐之助带着新的审神者来了。
一切都和记忆中一样,是九原杉,刚刚十岁的九原杉。
或许是因为长途奔波,孩的脸色有些苍白,精神看着也不大好,但依然难掩天生的精致样貌。
孩有一双水润清澈的眸子,看着他们的时候,眼里有明亮的光,闪动着一目了然的喜爱和心翼翼的期待。
当初他们为什么就是看不见这一点呢?那孩子一开始是带着怎样心情来到这里的?又是怎样被他们一次次伤害,一点点推远,直到相逢陌路。
烛台切光忠看着九原杉稚嫩的手抚上万叶樱粗糙的树干,在时之政人员的见证下正式和本丸签订契约,任命书和刀账都被交到了孩手上。
身体里快要耗尽的灵力重新充盈起来,新主人清澈的灵力带着一丝凉意,拂过整座本丸,原本灰败的一切像是被雨水洗去尘埃,再次变得色彩鲜妍、生机勃勃。
他和周围的付丧神们一起,对着新的主人行礼,狐之助也跳到九原杉脚边,讨好地蹭着孩的腿。
政府的工作人员离开后,独自面对刚认识的一大群人高马大的式神,九原杉的措辞分外客气有礼,“请问,能带我去住的地方吗?我想先休息一下。”
他身上被妖怪蓟弥伤到的地方还没有痊愈,再加上一路奔波,即使家里派了人帮他办理入职手续,这一番折腾下来,年纪尚幼的孩也难免精神不佳。
站出来的是压切长谷部,刀微微躬身,“在下压切长谷部,知道您今天就任,天守阁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请您跟我来。”
“不……唔唔……”乱藤四郎刚开口就被烛台切光忠捂住了嘴。短刀在挣扎,却敌不过太刀的力气,只能憋红了一张脸。
烛台切光忠死死地压制着乱,手上的伤口再次崩开也没有放松一分力气。
“主人,抱歉。我之前找东西的时候不心把您要住的天守阁翻乱了,这会儿那里还有些乱,真的非常抱歉。”
烛台切光忠的表情很温和,语气也十分诚恳,但他身材高大、肌肉结实,一只眼还带着眼罩,现在这幅死抓着一个孩快要让他背过气去,手上的伤口不停渗血,把乱藤四郎都染红的样子,脸上温和的表情反倒显得很可怕。
九原杉初来乍到,不知道这是哪一出,语气便犹豫起来,“我住别的地方也可以,你,你们没事吧?”
“并无大碍,不需要您操心。”烛台切依旧维持着完美的笑容,“不介意的话,能请您暂且去某位付丧神的住处休息吗?”
“我都可以。”九原杉并不介意这些事,但是这座本丸的刀剑之间似乎有矛盾的样子?
“鹤先生,”烛台切光忠直接越过压切长谷部指定了人选,“请带着主人去你那里吧,鹤先生。”
“诶?”正在看热闹的鹤丸国永突然被点名,神情还有点懵,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笑着朝九原杉伸出手,“跟我走吧,只的主人。”
白发金眸的付丧神有种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气质,笑容明亮、语气轻快,九原杉一下子就对他有了好感,乖乖把手递给他。
狐之助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留下了。它本应该跟在新入职的审神者身边,但烛台切这边明显是有什么事情,只希望鹤丸殿不要在这么一会儿时间里就搞出什么大惊吓。
看着那两只手拉着手离开,烛台切光忠这才松开乱藤四郎。
短刀付丧神在顺气,粟田口的其他刀剑都围在他身边,若不是烛台切光忠一直以来对大家都非常照顾,人缘极好,他们早就闹起来了。
“烛台切……”一期一振看着乱脸上、青紫起来的痕迹皱眉,他知道刚刚烛台切是为了阻止乱藤四郎闹事,可这下手也太重了。
鲶尾藤四郎性子爽朗,有话就直了,“烛台切先生你投效新主人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点,忘性真好。”遗忘初代大人速度可真快,主人这才离开多久?
烛台切光忠这会儿不急着跟他们掰扯这些,只是对着另一边道:“贞、伽罗,去鹤先生那里守着主人,不要让人扰他休息,拜托了。”
“呦西!既然是光的委托,我会认真完成的。”太鼓钟贞宗双指并在眉梢扬了扬,“顺便可以偷看主人呢,嘻嘻~”
“我又不算和他搞好关系。”大俱利伽罗眉头皱的死紧,可还是和太鼓钟贞宗一起去了。
烛台切轻笑,伽罗虽然总是嘴硬,但拜托他的事情从来不会出问题。
将自己最信任的三个人都放到九原杉身边的烛台切光忠总算稍稍松了一口气,这才把目光转向一期一振。
“跟我去看看吧,一期殿。”
……
通往天守阁二楼审神者住处的楼梯上摆满了已经支好弹簧的捕鼠夹,挤挤挨挨一大片,让人看着头皮发麻。
这么明显的陷阱,当然不是真想伤到新来的审神者,只不过是在跟那孩子示威罢了。
暗讽新来的审神者是鸠占鹊巢的鼠雀之辈、鄙陋卑微之徒,好表达自己的抵触和蔑视。
“怎么会?”压切长谷部有些吃惊,“早上我来查看的时候还好好的。”
“谁干的?站出来。”烛台切光忠的声音很轻,周围刀剑付丧神们的议论声却因为他的话陡然安静下来。
乱藤四郎敢作敢当,“我干的,那又怎么样?”旁边的鲶尾藤四郎也站了出来,梗着脖子哼了一声。他旁边的骨喰就没那么理直气壮,低头不语。
包丁则在绞手指,“我,我也帮忙了。”乱哥拿成人杂志诱惑他加入的么……可一看到那样的审神者,他就后悔了,这样,好像很过分。
烛台切光忠一直看着乱,语气平静,但再难有平日的温和,“不怎么样,谁放的谁收拾,现在,立刻,马上。”
一期一振也想不到自家弟弟会做出这种事情,神情有些复杂,“乱,你们……先把东西收起来吧。”
一期一振最先动手收拾,乱藤四郎咬了咬唇,跟在兄长后面动作,然后是鲶尾、骨喰、包丁……直到粟田口刀派所有的刀剑付丧神都加入进去。
这么多人,东西收拾的很快,只是上好的捕鼠夹毕竟有一定的危险性,五虎退在整理的时候差点被伤到,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因为某种在大家静默的注视下产生的,让他无地自容的情绪。
一期一振摸了摸五虎退的头,把他拉到一边,“哥哥来收拾就好,退休息一下吧。”
烛台切还是没有话,等着他们清理完所有的捕鼠夹后就迈上楼梯,拉开了天守阁的门。
这是初代的房间,乱藤四郎他们没破坏里面的东西,只是拿水浇湿了烛台切提前给审神者晒好的新被子。
当初就是这样,因为乱的行为,审神者和他们一开始就关系紧张,孩被临时安排在了刚刚扫过,地方也宽敞的四时院。
结果之后的几天,乱不停地闹,本丸愈发混乱,然后九原杉就因为想要查看天守阁被乱他们从楼上推了下去,审神者迁回天守阁的事情再次耽搁下来……直到最后主人再也不要他们了。
烛台切把手中的湿被子丢到地上,这肯定是不能给审神者用了。他拉住神色阴沉的压切长谷部,“现在重要的不是跟他算账,长谷部你去仓库找找,新被子应该还有,虽然来不及熏香,但现在太阳还好,晒上大半天应该勉强可以用。”
压切长谷部也不啰嗦,狠狠瞪了惹事儿的乱藤四郎他们一眼这才离开。
烛台切光忠深吸一口气,看向粟田口刀派的付丧神,“乱,你是不是觉得肆意欺凌新来的审神者,初代大人就会高兴?”
“主人才不会!”乱藤四郎立刻反驳,主人那样温柔善良的人,怎么可能……短刀神色一愣,眼见地情绪低落下来。
“初代大人是因为灵力衰竭不得不离开本丸的,跟现在的主人一点关系也没有。”烛台切光忠定定看着短刀,“乱,就算你赶走了新的主人,初代大人也不会回来的,永远都不会。”
“不要因为她有好主人接手,所以能放心离开这样安慰我们的话就惹事生非。”
“我也有我想守护的东西,我不允许你胡来。”烛台切把目光转向一期一振,“一期殿,我不会勉强乱,不会勉强任何人非接受新的审神者不可,但是……”
“不接受他就躲的远远的,出阵也好,远征也好,随便干什么都好……就是不许伤害他。”
“不许给他使绊子,暗的、明的、阳奉阴违都不行;不许阴阳怪气、绵里藏针地跟他话;不许用着他的灵力还口吐妄言,惹他不高兴。”
“做不到的刃,我会和长谷部联名向主人进言彻底封印这振刀,直到主人任满离开。”
“听明白了吗,大家?”
“一期殿,你如果管不住你弟弟,出了问题的时候,一句求情的话都不许,能做到吗,皇室御物,一期一振?”
烛台切光忠这话的时候,露出来的那只眸子里像是有地狱的岩浆在流淌,“不要逼我啊,大家。”
“我已经被逼疯过一次,不要再来了,再来的话,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烛台切光忠今天的言谈举止跟以往温和包容又有耐心的样子大相径庭,其他刀都有点被惊到了,“烛台切?”
“行了,就这样。”烛台切光忠拍了拍手,又恢复了平日温和的语气,“内番暂时先按照之前的轮值做吧,出阵的部队,我会和长谷部一起去请示主人再做决定。”
烛台切光忠已经不想理会别人对他的看法了。
如果这是一场梦,就让他再放肆一些好了。
如果以前的烛台切光忠什么都守护不了,坚持那样的自己又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