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钩钩果甜甜花这种蛮不讲理的提瓦特生物圈,忽然有一天有人告诉她莱艮芬德找来了茶叶，伊莱恩也没有觉得多么惊讶了。

    宝库里除了女王平日积累的珍藏和炼金造物以外,还有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放在那里的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他们真正的时间与历史已经再难考证，蒂娜拿出来的这套骨瓷茶具就是其中之一，花纹精巧样式雅致,绝非如今的蒙德能够造出来的东西。

    她已经记不住太早之前的东西，只能隐隐约约的记得在蒙德之前,在魔神占领世界之前,这片土地上应当还有更加古老的故事和已经被时间彻底掩埋的历史。

    这些痕迹并非无处寻觅，除了她此刻使用的杯盏之外,提瓦特的人类拿出了奇怪的东西，蒙德能发展成如今的规模，她的段是一方面，原本需要数百年时间淬炼的知识与传承也是一部分——他们只这些是祖辈传承的东西,但伊莱恩很清楚,没有任何一种故事,能让他们一步迈过数百年的文明积累。

    人类浑然不觉自己站在什么文明残骸的废墟之上,轻而易举的建立起如今的新城。

    女王看着杯中深红色的茶水若有所思，拒绝了蒂娜想要再多放些蜂蜜的建议。

    这个时代的茶叶并没有她印象中的那么完美,可能是因为品种并未经过集中培养而是野生茶叶偏多一些,也可能是因为后期的处理方法还过于粗糙，香气相对劣质许多,只是阿莫斯用上等牛奶和蜂蜜中和了茶叶本身自带的涩口，尝起来倒更加符合泛人类史中常见的英式红茶了。

    “陛下？”

    伊莱恩从怔愣中回神,看到蒂娜倾过身子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这才发现中的茶水早已经凉了她却还没来得及喝一口,骑士伸，体贴问道：“我为您换一杯吧？”

    她皱皱眉，把杯子推了过去，却没立刻要第二杯。

    “那么，我想这种饮品可能不太符合您的口味。”蒂娜笑笑，她没有继续询问之前女王离开蒙德王城做了什么，她只是顺着这杯茶的话题继续了下去：

    “您知道的，莱艮芬德和许多的佣兵做了交易，大部分的果酒和蒙德的商品都是由他们送出去的，听在更远一些的地方，一些游牧民族没有自己的土地和国家，他们就会用这种茶叶来作为日常饮品，避免腹部疼痛和牙齿出血之类的问题，通常不够致命，但是非常麻烦。”

    “莱艮芬德想要种植茶叶？”

    “他目前只是有这个打算，”蒂娜笑眯眯的道，“但是还是需要陛下做这个决定。”

    “那就让他先停留在‘打算’的范围内吧，脚踏实地做好现在的葡萄酒就行了。”伊莱恩淡淡道。“他的确赚了不少钱，但是如果想要把这份家业稳定传承下去，靠得可不是他现在能挣多少钱。”

    “他家的孩今年多大了？事先明，若是未来的莱艮芬德败坏了他积累的家产，余可不会看在如今这个的份上出相助。”

    蒂娜笑着了声是。

    莱艮芬德会对茶叶感兴趣她并不意外，目前的这些茶叶和遍地都是的甜甜花一样，并不是广泛集中种植，而是野外随处可见的生长力强悍的野茶，但游牧民族之所以是游牧状态，就是因为没有固定的土地和稳定的茶叶来源，他们想要靠蒙德帮忙并不奇怪，女王后期可能把这一部分纳入安排，但是她不会把茶叶交给莱艮芬德。

    无论是谁，无论她有多么愿意信赖那个人，作为蒙德君主她都不能任由一家独大，保证多方制衡才能保证一个更加长远的稳定局面，她的臣下如此，提瓦特诸神之间如此，国与国之间更是如此——

    想到这个，伊莱恩又有些久违的头疼了。

    摩拉克斯——

    这家伙

    ，绝对是她遇到过的最烦人的对。

    蒂娜想了想，问道：“需要为您提供一份合适的名单吗？”

    伊莱恩的心思有些发散，便随口问道：“什么名单？”

    “一些聪明人的名单，他们没有莱艮芬德那么幸运，但也趁着最初的会拿到了属于自己一片土地，您若是觉得合适，可以让他们代为种植茶叶。”

    “茶叶的事情姑且不着急。”伊莱恩道，“不过你怎么忽然这么上心这种事情？”

    “只是根据您的态度来判断而已，陛下。”蒂娜微笑着，“您看起来很不想归离集继续壮大下去，游牧民族可没有蒙德对王的忠诚，若是蒙德许久都不曾有回应的话，这买卖不定就要掉到归离集的嘴里去了。”

    “归离集的土壤环境和气候条件和蒙德差距颇大，他们想种就去种吧，最后的品种和生产周期都不一样，这东西蒙德不能完全垄断，归离集也不能。”伊莱恩摆摆，表情有些少见的疲惫。

    “这件事先不用着急，放一放吧。”

    蒂娜少见她这副样子，若是换做过去，女王早就换着花样琢磨怎么折腾归离集那边了，这种看似顺势而为实则消极抵抗的态度当真是前所未有，她打量着女王冷漠的侧脸，最后也只是倒了一杯新的红茶递了过去。

    “若是如此的话，那我就去告诉莱艮芬德定期提供一部分给高塔就好了。”

    伊莱恩嗯了一声，终于耐着性子抿了一口尝了尝味道，意外的味道还算不错，这让她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一点。

    “味道还可以。”

    “当然了。”

    蒂娜也跟着重新露出笑脸，解释道：“殿下试喝了好几天才让阿莫斯调出来如今的配比呢，比起其他人，自然还是他最了解您的口味。”

    到这个，伊莱恩才反应过来这屋里少了什么，左右看了一圈，终于蹙眉问道：“所以温迪那崽子又跑去哪里了。”

    蒂娜的笑容有一瞬间变得微妙的僵硬。

    伊莱恩：“”

    女王忽然就感觉自己这杯茶是无论如何也喝不下去了。

    “吧。”她重新放下茶杯，表情麻木：“他是喝多了然后被风史莱姆形成的风场卷得不知道哪里去了，还是跑到海上玩被海上的魔神追着咬了？”

    “您倒也不用这么悲观”蒂娜有点心虚的挠了挠脸颊，“殿下这次只是交了个新朋友”

    伊莱恩瞥了一眼自己目光游移的骑士，冷笑道：“他的朋友我也知道，如今那些吟游诗人中最出名的一位就是他的挚友；可问题不也在这儿么？只是人类的朋友，你可不会这幅表情看着我。”

    蒂娜轻咳一声，心虚道：“我只是想，您不用太担心，殿下的本尊毕竟是风精灵，真正的非人种，所以他交了个同为非人种的朋友也是很正常的嘛”

    女王已经不想叹气了。

    从第一次莱艮芬德和她不那么委婉的报告在自家酒桶里捡到了路过的风精灵的时候，她就很不想为了风精灵惹出来的麻烦叹气了。

    而且他还那么，是吧。

    各种意义上都很所以那么大点的东西就算能上天入地，体积摆在那里能交什么朋友呢？

    风精灵对外更喜欢用琴音和歌声聊天，他总是语言和文字也许会存在理解的差异，但是最纯粹的音乐是可以跨越国家文明与种族的，按着温迪一贯的逻辑，顶多也就是弹个曲子唱个歌，总不能把直接越过世界壁障把角神科尔努诺斯叫出来吧？

    ***

    “所以，不是什么太麻烦的问题啦”风精灵和他最新拐来的伙伴端端正正坐在女王的书桌上，老实他靠歌声找到的新朋友体型的确和他差不多大，如

    果温迪是半个苹果大，那么他的这位朋友大概可以折合三个苹果的大。

    “你看吧，也没有很大。”温迪煞有其事地比划着，像模像样跟着他一起坐在这儿的这位“新朋友”很配合地舒展了一下翅膀，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

    “的确没有很大。”

    伊莱恩心平气和地重复着。

    “但是这是一条龙，哪怕只是一条刚刚拥有自我意识的初生幼龙，他也是一条龙，温迪。”

    “但是他没有很大啊，完全没关系的！”

    温迪抱住了这条幼龙的脖子，很大声地对着伊莱恩喊起来：“特瓦林是唯一一个听到我的歌声后愿意落下来听我唱完的，而且他和我一样只需要摄入风元素就够了，也不用落在王城生活，更不用担心他会占据太多地盘，蒙德的天空这么广阔，你就让它留下来嘛”

    风精灵的语调越越低，最后可怜巴巴眼泪汪汪地看着她，而这条如青空一样美丽的幼年飞龙只是懵懵懂懂看着自己刚刚认识的伙伴挂在自己脖子上对着另一个人嚷嚷着什么，它甩了甩尾巴，也跟着发出一声细细的鸣叫。

    伊莱恩：“”

    伊莱恩：“你什么时候给他起好了名字。”

    温迪的回答非常迅速：“刚刚。”

    伊莱恩叹了口气。她的目光看向了一旁扭开脑袋的蒂娜，幽幽问道：“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骑士轻咳一声：“那天殿下回来的时间比过去快了半个时，因为是骑着龙回来的。”

    伊莱恩：“所以终于愿意承认温迪每次偷跑还能卡着死线回来都是你们在通风报信了啊。”

    蒂娜：“”

    没料到自己一不心配合自爆一波的首席骑士沉默了许久，随即她对着一脸冷漠的女王躬身一礼，若无其事地顶着温迪看叛徒一样的眼神，飞快找个理由退下了。

    女王和八爪鱼一样黏在特瓦林脖子上的温迪对视片刻，最后还是她先开口：“你要知道，养一条龙需要付出的心血可比养风精灵大多了。”

    作为绝大多数幻想种的最强战力代表，提瓦特的龙和她所知晓的那些存在一样，即使无法对比魔神，却也拥有着不亚于仙众级别的强悍实力，它们天生就是世界的霸主，哪怕是现在这只被风精灵挂着脖子的温顺幼龙，也能在未来轻而易举卷起堪称灾厄的风暴。

    “没关系。”

    温迪很固执的不愿意撒，“特瓦林是不一样的，而且你要是不喜欢在王城里面看到特瓦林，我们可以去野外生活，不会在王城占地方。”

    伊莱恩伸去拽温迪的斗篷：“这条龙根本不需要你养他自己也能长得很好而且你不要以为他现在心智未开就一直会是这样子，”

    整个精灵软乎乎的身子都被提溜起来的温迪并没有就此屈服，他选择把脑袋扭了过去，用自己的态度表达自己坚定的决心。

    伊莱恩眯起眼睛。

    “你要这条龙到底干嘛我还不知道么？有了特瓦林帮忙以后你半时的路程能被他缩短一多半，反正你有了保镖往哪里飞都行”

    伊莱恩到这里，忽然一顿。

    等等。

    温迪原本还想继续努力一下，结果感觉到伊莱恩捏着自己的指松开了，他期期艾艾地一抬头，对上了女王波澜不惊的一双眼。

    “伊莱恩。”

    “什么？”女王的心情不知为何忽然变得非常不错，她伸揉了揉还茫然中的温迪，笑眯眯的道：“无事无事，你不过就是要养条龙而已，这又有什么？特瓦林既然是你的朋友也愿意听你唱歌，那你与他一同出去后我也更放心些，是好事情，随你开心就是。”

    温迪：“？”

    他没感觉到轻松，只感觉到恐惧。

    答应的这么快？？？

    她终于被自己气疯了吗？

    “去玩吧，温迪。”好在女王的下一句话打消了风精灵的不安，她已经转开了目光，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桌面上的印章。

    “顺便帮我把莱艮芬德叫来。”

    ***

    温迪自己一个飞去蒙德边境，一般需要半个时的时间。

    但若是有特瓦林的帮助，这个时间他可以缩短一半。

    女王摩挲着杖，总觉得自己一不心犯了一个惯性思维的错误。

    她为何一定要执念和归离集之间的敌对状态呢？

    温迪都能借着幼龙的速度达成自己偷懒摸鱼的**，她为什么不能借着归离集的位置趁势发展自己的蒙德？

    于是女王对着莱艮芬德提出了一个问题。

    “蒙德对外的商道，是不是基本上以归离集那条路为主？”

    “陛下这样，其实也不算太严谨。”

    莱艮芬德想了想，很谨慎地回答道，“其他路子自然也有，只是据我了解，单纯做买卖的话，其实游商们都不愿意走归离集其他的商路。他们都只有这条经过归离集与埃利亚之间的路是最稳妥的，毕竟除了这条路以外的其他地方仍存在性情诡谲喜怒无常的恶神，人类做买卖又不是真的要卖命，有更安全的选择，何必自讨苦吃。”

    伊莱恩若有所思。

    “其他地方，同样存在诸多恶神啊”女王摩挲着掌，慢慢问道：“那不就是明其他的商路能真正走的不多？”

    “是的，陛下，非要的话也能走，但是寻常货物带来的利润，不足以让游商们动心。”莱艮芬德点点头，继续解释道：“其实游商们涉及的地方不算少，但是蒙德为了争取人脉价格一向压得偏低，多年经营下来，之前的其余商路绝大部分都已经被废掉了；

    他们都知道从蒙德到归离集之外的这条路是最稳妥的，只不过毕竟归离集的位置摆在那里，这些年蒙德的利润其实也被他们顺吞下了不少，所以我才想着，要不要加上茶叶这个筹码。”

    茶叶啊

    伊莱恩并不是不能理解莱艮芬德的想法，归离集的位置相当于锁住了蒙德对外最关键的一条商路，地理情况便是如此，他眼下能做的也就只是在自己这边增加筹码，争取多拿到一些利润。

    “以后就不必太过束束脚了。”

    伊莱恩忽然道，“前期投资不要太过吝啬，把之前积累的货都拿出来卖掉吧，全部走归离集那条路也没关系，你铺开的这张还不够大，现在就是加大筹码的时候。”

    “可是陛下”莱艮芬德的表情有些迟疑，也有些严肃：“全部走这一条路相当于让归离集简介掌控住蒙德最重要的一条命脉，对我们来是很危险的。”

    “那倒也不一定。”

    伊莱恩眯起眼睛。

    她现在为止，其实相当于对归离集动用了两步棋。

    第一步，借着炼焦为引子试图将归离集的铁矿纳入自己的范围，摩拉克斯直接用铁矿铸币垄断了铁矿打消了她的打算；

    第二步，便是借着埃利亚的土地为跳板，只是因为对方先了一步用契约拦住了她收服夜叉直接在当地驻军的行为，所以这一步也不得不再次不了了之。

    “想要借总结一下摩拉克斯的性子，也不是很难。”

    她看着莱艮芬德一脸疑惑地样子，微笑着道，“那家伙会干涉更高层面的政策，但不会真的伸强制调整人类的生活细节。”

    在制定的规则和契约之下生活，力求公平和稳定，这是摩拉克斯的风格。

    她先前的这两

    步棋对方拦得相当不错，却也跟着暴露出了对方性格上的一个问题：岩神行事完美符合他身为契约之神的立场，凡事皆以归离集的稳定和契约的公平作为第一选择。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犯了一个认知方面的错误。

    她把摩拉克斯这位魔神，当做一位君王对待。

    这两者有区别么？

    若是从统治一方的权威性和主导性来，没有。

    但若是从性格角度来判断，两者天差地别。

    “如果坐镇归离集的是一位王的话，那么他当然会期待蒙德的覆灭，吞并邻国的疆土，壮大自身的领地。”

    “但是摩拉克斯，是岩神，也是人所信奉的契约之神。”

    莱艮芬德还是有些不太理解：“所以呢？他比您的权柄还多一样的意思吗？”

    “不。”伊莱恩笑着回答，“意思是：比起人类帝王最常见的开疆拓土的野心，摩拉克斯会更加倾向于人类本身的幸福，契约的公平与稳定。”

    女王的眼睛一贯如青空般明澈，但此刻，莱艮芬德从这双眼中看见了隐约的风暴前兆。

    “他的公平既然是包括所有人，那么自然也会包括余的蒙德，包括余的子民。”

    这个时期，最能契合契约意义的是什么？

    是交易，是买卖。

    ——换句话，是流通性最强的商人。

    “看，莱艮芬德。”男人抬起头，看着女王靠坐在椅子上，唇角是遏制不住的笑意，“若是用你现在的人脉传播出去一个消息：蒙德对外商品的价格会在不久之后再降一部分并加大投放数量，那些商人会怎么样？”

    赫乌莉亚已经与她结盟，北域第一批成熟的浆果也会马上送来。

    也许果酒还不够这些商人陷入疯狂，那么——

    加上细盐呢？

    加上药剂呢？

    莱艮芬德沉默片刻，也跟着带了笑：“他们会疯了一样想要进入蒙德同时这些人里面，也会包括归离集的人。”

    摩拉克斯可以控制铁矿避免矿产流失，可以用百年契约拦下驻军的暗棋，可以完美应对来自烈风之主的每一次攻击。

    ——但是他能控制住人类逐利的本能么？

    磐岩的障壁可以阻止暗流涌动的风旋，却绝对不可能隐藏已经在天空汇聚的风暴。

    若是不将目光放在归离集上，那么现在的蒙德只需要稳定这一条商路就足够，而作为归离集真正的庇护者，这方面，摩拉克斯可能需要比她更加上心一些。

    ——换句话，这是一次无比纯粹的、只针对摩拉克斯的阳谋。

    除了他以外，没人会接受这次的规则。

    好在，她也只需要他来接受这次的规则。

    “那么我应当一句恭喜了。”莱艮芬德起身，对着女王垂首道贺：“契约之下的这份公平，将在不久之后的未来成为您的野心保驾护航的最大屏障。”

    “只是，我还觉得有些不安。”

    莱艮芬德轻声问道。

    “若是岩神恼羞成怒，执意要掐死蒙德的这条商路甚至是毁灭我们的国家，又要怎么办？”

    女王摩挲了一下杖，却是摇了摇头。

    “他不会的。”

    当然，就算会也没关系。

    伦戈米尼亚德的术式完成尚不完善，但是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步，谁还会在意威力大和精确度的问题呢？

    反正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