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离别(完) 如果故事的结局是成为你。……
“你在谎,妈妈。”云绯把草莓蛋糕盖子打开,温声道,“你只会比我更固执。”
明云绯仔细看她,轻声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云绯退开坐到她对面,“如果你是指我是云绯,你也是云绯的话,是,我知道了。”
“怎么知道的?”
“我从没忘记过你的长相,仙子姐姐。”她笑,像是绽放的芍药。
“还有呢?”
“还有一些奇怪的梦。”她目光深邃,“我梦到父亲要挖我的眼睛祭天,嬷嬷为护着我死了,师父也失踪了。”
明云绯双拳忍不住紧握,这都是她不想回忆的过去。她以为在此位面云绯会永远开心快乐,永远张扬勇敢,不被悲伤沾染分毫。
不曾想她梦到了,明云绯轻轻问,“刚来时就梦到了吗?”
她点头。
心脏顿顿的痛,那时她才四岁,就预见如此残酷的未来。
半晌明云绯又问,“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吗?”
“没了。”云绯起身抱她,轻声唤她,“妈妈,你在心疼我吗?”
明云绯不言,她又笑开,“可我没有经历这些事呀,所有的悲伤都是你亲历的,该由我心疼你才对。”
明云绯看着她,在她的养育下,如今云绯已亭亭玉立,身材匀称,面容姣好,穿警服,望向她时,眼底的感情真挚热烈。
她有些迷茫了,她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分身还是母女?
都像,也都不像。
是一种用语言无法解释的紧密关系,更像同一颗种子长出两种植物,夹在虚幻与真实之间。
云绯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我就是你,所以妈妈,你支持我,就是在支持你自己。”
她沉默良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去吧,我会在你身后。”
出发前一晚,明云绯第一次下厨,在保姆的协助下做了几道家常菜。
“平安回来。”她用自己所有积分兑换了保命符递给她。
“我当然会。”云绯接过,笑得灿烂,“我还等着继承你的大公司呢。”
系统在角落独自伤心,不敢面对别离。明云绯和云绯叫它几次,它才垂着尾巴走出来,抬眼望向两人。
一人有她的性格,清醒理智,永远会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一人有她的容貌,张扬热烈,肆意勇敢,不顾一切。
它分不清是明云绯抱它,还是云绯在抱它,恍恍惚惚地吃了些菜。
她们送云绯到楼下,看她笑得灿烂挥告别,和战友们勾肩搭背。
——“狗狗!等我回来!!”
它被感染,也笑了,笑着流泪。
“回吧。”明云绯摸摸它的头,安慰它。
系统扑到她怀里,满脑子都是云绯的笑颜,它想,如果大姐她在爱与祥和里长大,也会是这样开朗的人吧。
“别哭了,她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
时间悖论,已经发生的事不可能得到改变。
如果云绯身死,那明云绯也就不复存在了,而她好好的,所以云绯不会在本位面死去,最多回到黎朝。
“让她做想做的吧,不辜负一场美梦。”
明云绯继续上班,好似什么都没发生,报纸上曾经的超人气乐队成员加入贩毒团伙,她也仅颤了颤。
苏何宁来找她,一进门惊呼道,“怎么空调开这么热?”
“热吗?”
“热死了。”苏何宁用扇风。
“是你从外面进来不适应吧。”明云绯微笑,“什么事?”
“姐,我听你要搬到国外去了。”
“嗯。”
“你不管爸爸妈妈了?”
“我处理好了财产过户,而且你知道的,我不是苏星婵。”
苏何宁沉默了一下,“不管你是谁,我们都陪了你这么多年。”
明云绯笑笑,“我也有我的事要做。”
“那我姐姐呢?她什么时候回来?”
关于这件事,护理部传来消息,苏星婵醒了,但她不愿意再回来,她记忆停留在妹妹骂自己贱人那一刻,哪怕是被蒙蔽,她也不想接受了。
她去投胎了,最后通过光屏看了一眼这个世界。
——只要她们都开心就好。
“她走了。”
明云绯叹了一口气,告诉苏何宁全部。
她先是茫然,“我姐姐不回来了?”
明云绯点头,哪怕是身不由己,伤害还是造成了。她是外来者,没法替别人原谅或是痛恨,她只淡淡的、温和的,做一个传达者。
苏何宁跌跌撞撞地离开。
明云绯收拾东西,离开这间她坐了多年的办公室。
大姐,我知道你想的什么。
她摸摸它的头,“我想的什么?”
你怕再发生刘微耳那样的事,牵连到别人。
她笑,鬓边初生白发,“只是上班累了,想出去看看而已。”
系统帮她搬东西,无奈道,好吧好吧。
她走的那一天,苏家父母给她践行,他们都知道了苏星婵的事,都在强颜欢笑。
明云绯不咸不淡,稍坐了坐离开,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她过了2个新年的地方。
云海之中,她想起云绯的笑颜——妈妈,你会和我做出相同的选择。
系统的话有几分对,那伙人穷凶极恶,云绯卧底敌营,万一暴露,只怕会祸及家人。
不论如何,她不想朋友亲人出事。所以她远远离开,和京市的一切斩断关系。
不过她也是真的想去看看世界。
后三年,明云绯带着系统走遍世界,吃吃喝喝,倒也快活。
直到她给云绯的保命符有了动静。
她放下中寿司,沉默良久。
大姐,云绯她
同一时间,有陌生号码打到她上。
“妈妈,我好想你。”
明云绯脚冰凉,冲绳岛美丽湛蓝的海水和白色沙滩都笼了一层阴影,她感觉眼前色彩变得灰白。
“我来找你。”
“来不及了。”云绯声音虚弱,还在笑,“我爱你,妈妈。”
明云绯拿起椅子上的外套,“告诉我,你在哪里?”
云绯拗不过她,了个地址。
国内南境某卫生所。
“等我。”
明云绯披星戴月,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才见到她。
脸上多了道疤,躺在洗得泛白的被子里,碧绿的眼睛还裹着笑意,像多少个放学的午后,“妈妈,你来了。”
她走上前握她的,冰凉刺骨,渗着寒意。
云绯絮絮叨叨,“妈妈,我立了大功,毒贩被我们一打尽,你记得帮我告诉微耳。”
“雨林又热又潮,好多虫子,有比我大拇指还大的蚂蚁。”
“有时候去海上,落日很漂亮,我还拍了照片,想着回去了就给你看呢。”
她呼吸渐渐微弱了,棉被渗出血来,“妈妈,谢谢你,你给的道具救了我好几次。”
明云绯慌乱地在系统空间找道具,“你放心,这次我也会救你的。”
“不用,是我的时间到了,我该走了。”云绯握住她的微笑,“妈妈,我们的故事吧。”
明云绯泣不成声,她伸抚摸那道长疤。
过了一会儿,她声音颤抖道,“你养了一只黑猫,叫槐槐,捡到时才巴掌大,后来它打退过野狼,陪了你十年。”
“嬷嬷会做好看的面人,很漂亮,每次你都舍不得吃,拿去换十文钱。”
“二哥和弟很坏,父亲也是,但你会成为很厉害的大人,坏人都被你打跑。”
“你会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的,云绯。”
明云绯绞尽脑汁,想那些让人开心的记忆。
云绯笑,“妈妈光好的。”
“坏的你都知道了,怕不怕?”她轻声问。
怕不怕多少个房屋漏风的夜晚,饥一顿饱一顿的白天;怕不怕父亲的恶意,旁人的指摘;怕不怕面对苦难时无能为力的弱,亲人逝去的悲伤
“如果故事的结局是成为你,我不怕。”
她闭上眼睛,没了生,唇角带笑。
明云绯吻她额头,温和地,柔情地。
她裹着国旗下葬,回顾一生,如云自由,如绯热烈。
邪童是被鸭子叫声吵醒的,它们从河里爬上来围在她身边,嘎嘎乱叫。
她看了看天,太阳西斜,该回家了。
她背上背篓,赶着鸭子,一蹦一跳往家走,拖长音叫,“嬷嬷,师父——我见到母亲了。”
妇人从厨房里钻出来,着急道,“母亲?昭明她是不是拍花子的骗你?长什么样?”
“我记不清了。”
邪童坐在板凳上择菜,左思右想,想不起母亲是什么模样。
师父拉了把椅子坐在她身边,“嘿,鬼,见着你娘了?”
邪童点头,“我娘可好了,温柔漂亮还有本事。”
“你那是发梦呢。”师父嗤笑一声,“你娘还等着你给她报仇。”
见她不话了,一身腱子肉的中年女人凑上去哄她,“你娘和你什么没有?”
“了!”邪童重重点头,“她给我取了名字,云绯。”
她找了根树枝,在地上一笔一画地写了两个字。
“好名字,你娘还挺有的文化的,但不好养活啊。”师父搓了搓,也捡起一根树枝,“为师给你取一个,你看好不好?”
地上写了好几个字——狗剩、大美、桃花
云绯看也不看,就拒绝道,“不好。”
“嘿,鬼,竟敢忤逆师门。”
云绯站起来跑开,“不叫我云绯我就不和你玩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