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 30 章 谢沉璧,你也有这么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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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笼中的少年低垂着头,黑色长发,紧闭的眼睫,以及那浅浅带粉的唇,让他看上去无助又圣洁。

    他洁白的衣裳早已经皱皱巴巴,脏污不堪。额头上的伤口渗着血,血迹覆盖着他大半张脸。

    他生得很好看,甚至贞洁。像是沦落凡尘的圣子。

    但他蝶翼一般纤长细密的眼睫微微一颤,无辜到冷漠无质的眼睛便露了出来。

    那是毫无生的一双眼睛,墨沉沉的,像是要把人吸进深渊的怪物。

    谢沉璧。

    而不远处围观拍卖的少女,也睁开了眼睛。

    梵婴缓缓眨了眨眼,随后对着虚空中的系统微微一笑:“这个幻境还不错。”

    系统哪里想到之前和她打赌,它输给她,她这么快就许下了第一个愿望。

    梵婴跃跃欲试地告诉它,她想要立刻见到谢沉璧,就算以幻境造梦的形式也无所谓。

    她所造的梦,是以今日谢沉璧所见所闻而成。

    而得偿所愿看见谢沉璧惨状的梵婴也在此时毫不留情地哈哈大笑。

    “谢沉璧也有今天啊。”她啧啧称奇,眼眸亮晶晶。

    系统不明白她为什么讨厌谢沉璧,但还是因着这美少年的容貌而心生怜悯:“宿主,你善良点吧。就算他上辈子是个变态,这辈子也还是个可怜的少年,还没有变成那副模样。”

    “那你可想错了。”梵婴嗤笑一声,“他上辈子也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谁能看得出来他是个变态?”

    上辈子,那高高在上的剑尊,明面上铁面修罗,无论是谁,无论是如何哀哀求饶,都逃不过被他斩下头颅的命运。

    可是他平日里却跪伏在她面前,被她鞭笞泄愤也和狗一样不肯离开。只是他就算痛,也没什么表情,让人毫无成就感。

    甚至这人也没什么廉耻。

    那时他贞洁的面容上一双眼安静注视着她,月光下他的脸看上去总是十分祥和不染凡尘。

    而只有梵婴感受到了他极其让人忌惮的勃发。

    何其荒唐。

    这样一张脸却有着最淫、荡下贱的反应。

    就算在她鞭笞他的时刻。

    他的确不知廉耻。

    她明明已经明确表示过她就是抛弃他了,她已经找到别人了,他却依旧像是狗一样眼巴巴凑上来。

    她再如何羞辱他,他也安静地跪坐着,也不知道听没有听进去。

    他人尽可妻,他这才抬起眼睫认真地告诉她:“只有你。”

    这可笑的缄默的忠诚。

    他用了短暂的时间就交代好了自己以后得人生——为她的犬,为她的夫,为她的簇拥,为她的附属。

    只是梵婴不喜欢忠诚到了变态的狗。

    更何况他那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虽然漂亮,但却没什么生气地执着地看着她——充满死气的美丽只会让人害怕罢了。

    更别,到后来,他对她所谓的忠诚就像是一个笑话,要不是他,她也不会倒霉成那样。

    “不过我虽然讨厌他,也不妨碍我攻略他。”梵婴对着忧心忡忡的系统道,“这点你倒是不用担心。”

    现在这丧家的蠢狗狗即将被拍卖,在最底层的市场,以最低的价格处理。

    梵婴静静在旁边看了一阵子,只看着人们出价,而自己却不为所动。

    系统急了:“宿主,你再不出,他就被人买走了!”

    梵婴啧了一声:“别急,再让我看看他这落魄的样子。”

    看着梵婴脸上爽快的笑容,系统明白自己是无法支配她的想法的,于是安稳躺平了。

    总之宿主是不会失的。

    这里的奴隶市场大多卖的都是身强体壮的奴隶,入了奴籍的,逃走也可以正经抓回来,主人买回家之后还可以干活,所以谢沉璧这样的来路不明少年摆在这里就完全不够看了。

    看上去不会干活,来历不明跑了也抓不到,万一病死了也不划算。

    买回去看?谁有那个闲心花这个钱。

    更何况他周围的人都是肌肉虬结的大汉,正正经经的奴籍,脚踏实地干活的类型,他就更没有竞争力了。

    梵婴幸灾乐祸地看着他被排挤,被挑剩下,乐了。

    上辈子他做再离谱的事情,账都算在她这个“妖女”身上,是她蛊惑了剑尊。所有的追杀都冲着她来,谢沉璧屁事没有,她早就心理不平衡了。

    加之谢沉璧是个闷声不吭的人形兵器,谁敢惹他,要对他有什么不利,只能从梵婴这个软肋下。

    所以就算是花了力气拉拢了谢沉璧,上辈子的梵婴也赶紧抛弃了他——

    本来就是为了少点麻烦才利用他,结果天知道他才是个大麻烦。

    再了,他本就是修界的狗,修界指哪儿他打哪儿。他专注于给她一些可笑的情感上的东西,实质的“听话”,可一次都没有做到过。

    让他杀人,这平时浴血的杀人器却枕在她膝上,唤她名字,不喜欢杀人。

    但每次修界让他杀人,他便杀,杀了人回来还要焚香沐浴,真当她闻不见血腥味一样,梵婴都懒得拆穿。

    毕竟她他恶心,他都和没听见似的。

    日渐西沉,他又没被卖出去。他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又将是一顿毒打。

    他已经习惯了,甚至可以是麻木。

    毕竟无论他在哪里,在做什么,都没什么所谓

    他只知道,自己要找一个人。

    他并不把前世成为剑尊的记忆当做多么重要的事情。

    他想要找到的,只是那个——

    突然,他眼前出现了一片昳丽的红色。

    蒙蔽的,缺失色彩的黑白里。先是一片红色的裙摆映入眼帘。

    随后是一双黑色的眼睛。

    与旁的黑,任何的黑都不一样的黑色眼睛。

    她带着笑意,声音清脆又好听:“喂,你看我做什么?”

    一瞬,水墨画卷铺展开,一笔丹朱成颜色。

    渲染成了一片黑白里唯一一点不同寻常。

    她。

    周遭的风也从她身上催烧了红色的火,烧到之处,都是燎原萋萋草。

    自此,他的世界有了颜色。

    那是一种诡异的,充满吸引力的红色,让他感到熟悉的口渴。

    他死气沉沉的眼抬起,默默地怦然地注视着面前的人。

    他心脏狂跳着————

    为什么?为什么她出现了?

    前世她明明没有在这时候出现他茫然的想着,难道不应该是他先毫无改变地按照前世的轨迹做该做的事情,才能准确无误地在那个时候遇到她吗?

    他按捺住兴奋,颤抖的指微微收紧。

    这些天他严格管控着自己所有的经历,确保和前世一摸一样,准确无误。但是她却这样出现了。

    梵婴倒没看出他的表情哪里古怪。毕竟他的表情常年都是一个样。

    于是他哑声道:“救救我。”

    梵婴看见他莫名其妙就拉住了她的裙摆。

    因为挣扎而沾满泥泞的脸上,一双眼睛茫然看着她。

    然而这衣着华贵的少女笑了。

    她轻轻抽出了裙摆,穿着细致绣鞋的脚踢在他腰窝处,他闷哼一声,一双眼睛依旧看着她。

    她笑了笑:“你是想我买你走?”

    他没做声,死气沉沉的眼睛钩子似的直直地看着她。

    梵婴被他这副姿态逗笑了。

    这大冤种的眼神还是这么让人不舒服,真想给他挖了。

    梵婴耐着性子俯身告诉他:“可是怎么办,我不太想买你。”

    他眼神微微一动:“我很好。”

    梵婴因他这自卖自夸愣了愣,随后噗嗤一声笑出声:“我没看出来你哪里好。你不如别的奴隶强壮,看上去还病殃殃的。”

    少年舔了舔唇,黑洞一般无底的眼睛看得人汗毛倒竖,他:“我能杀了他们,我比他们厉害。”

    “你带我走。”他执着地道。

    对方笑了笑,不屑的,又贪玩坏心眼的,将鞋底上沾染的血,泥土,优雅而嫌弃地蹭在他大腿上。

    “想得美。”她红唇微弯,“你真恶心。”

    就在这一瞬,谢沉璧醒了。

    他垂下眸子,不知道是失落,还是怎样。

    随后,他一片空白的眼睛,捕捉到了那点残存的意识——

    她来过。

    就算是以幻境的形式。

    他在肮脏的笼中露出一个餍足微笑。

    就算此刻天色渐亮,他即将要被贩卖到任何一个他所不知道的地方。

    他欣喜万分地等待着她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