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魇魔梦境(三) 你还真想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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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狡彘是第二日清晨回来的。

    甫一进了酆业与时琉昨夜投宿的院落,它就地一趴,四肢外展,摊平在地上,舌头吐得老长,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这家农户的婶婶出来院里晾东西,余光瞥见,登时吓得脸色青白,尖了嗓子往屋里喊:

    “孩他爸,孩他爸!你快出来看看,咱们院里进了只野,野”

    婶子在野猪还是野狗的问题上卡了壳。

    体量像猪。

    但这地包天的牙口

    婶子正疑惑着,旁边屯粮储物的木屋屋门打开,披着雪白大氅的少年人走了出来。

    “叨扰了,我家里养的宠畜。”

    那人声线透着少年质地的冷淡,清越好听,却又因惯常了低着语气懒散话,透出种与外表年纪不相符的轻哑。

    尤其漆眸如渊海,深晦难测。

    叫人不敢亲近。

    “噢,好,好,那就好。”

    婶子从昨晚就莫名怵这个少年,虽然对方看着还没她儿子年长——还是那个随他一起来的姑娘更讨人喜欢。

    长得那么白净漂亮,温温吞吞的,可惜却叫人在脸上划了一道。

    不然与这个贵少爷,将他那可怜侍女的卖身契赎下来,给儿子做媳妇多好?

    婶子遗憾得在心里直摇头。

    她踮着脚,绕过地上那只半死不活的“宠畜”,心里感慨这富贵人家的眼光就是不一样。

    酆业长身垂眸,漠然站着,“听”狡彘神识传音里汇报。

    “我把时家的人绕进幽冥天涧附近的迷瘴里了,至少一个时辰他们才能到这儿。不过中间门我听他们弟子,玄门的人,就那个晏什么白带队跟上来了,他们可能比时家的人到得早”

    狡彘着着,忽想起什么,睁开兽眼。

    黑溜溜的眼珠里透着狡猾和贪婪——

    “主人,我回来路上还探听到了个大消息!”

    “嗯?”

    “魇魔谷!竟然在今日忽然开谷了!现在全幽冥的修者甚至凡人都在往这边赶,这下热闹可大了!”

    “嗯。”

    “?主人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酆业淡淡一嗤:“你猜,谁弄开的。”

    狡彘:“?”

    狡彘:“?”

    地上晾大饼似的摊平的狡彘一个激灵,蹦了起来:“主人你你你怎么做到的!”

    酆业懒得多言:“九窍琉璃心。”

    狡彘一恍,随即疑惑:“可魇魔不该能察觉啊?我对天材地宝这么敏感,我都是被您提醒才知道的!”

    “她有完整的天檀木在,造化灵物互感,察觉不到才是古怪。”酆业望向西南,那里的天边隐隐有个无形的灵气罩子,还在不断扩大,在空中震荡出多数修者都难以觉察的波纹。

    像见鱼咬了钩,酆业眼露嘲弄。

    “既然察觉了,她怎么舍得放过——就算活了万年又如何,谁能挡得住一口成仙的诱惑?”

    “”

    狡彘古怪地仰视他。

    有句话它到底没敢——

    谁挡得住?

    主人您不就能么。

    这边一主一仆终究是神识传音,落到旁边婶子眼里,只觉得院子里静得她心里古怪又不安。

    晾完东西,她犹豫抬头:“公子,怎么不见你家那侍女?”

    酆业回眸,淡淡瞥了眼身后木门。

    “她还睡着。”

    婶子:“?”

    婶子下意识抬头,看了看这晨起的朝阳,又低头,看了看旁边穿戴干净一丝不苟的雪白大氅公子。

    侍女比公子起得还晚?

    婶子笑:“公子当真宽恕。”

    “?”

    酆业只需瞥一眼,就能看透这妇人心里所想。

    他莫名生出些不悦。

    于是魔纡尊降贵地替蝼蚁了句——

    “不怪她。她昨夜累着了。”

    结果话一出,就见婶子愣住了。几息后,婶子涨红了脸,讪讪摆:“这,这样呐,是我误会两位了。”

    完,不等回话,妇人迅速回了屋里。

    酆业:“?”

    于是。

    半个时辰后。

    离开前的时琉站在门口跟妇人认认真真道谢,却只换来妇人语重心长的一句:“女娃,听婶子一句,你不能一辈子跟着你家公子,他这样的你留不住。还是找个合适的人家,早日嫁了吧。”

    “啊?”时琉听得迷糊,但分辨得出善意,“啊,嗯。”

    “”

    几丈外。

    酆业垂着大氅,懒洋洋转着里的长笛。

    等到少女低着头茫然走来自己身旁,他才淡淡落下眸:“听懂了么,你就嗯?”

    时琉摇头:“没懂。”

    “她当你是我娈养的外室。”

    时琉想了想,还是问了:“何为外室?”

    酆业:“。”

    一两片树影儿勒过白衣清隽眉目,藏得他眸目极深。

    阴翳里,魔似乎笑了。

    “没有名分的夫妻。”

    “?”

    时琉怔了一怔,然后点头。

    难怪婶子让她早日嫁了。这样误会,实在离谱。

    见时琉竟没什么反应,酆业微一挑眉:“你在想什么。”

    “嫁”

    时琉思索时本能张口,了单字才觉得不妥,又咽回去。

    酆业:“你还真想嫁人?”

    时琉迟疑,仰头看他:“给你做侍女,不能嫁人么?”

    “能。”

    酆业掀起点薄凉的笑,舌尖抵了抵薄唇间门那一隙雪白森戾的齿尖,“不过我的侍女,要嫁,也要嫁我亲自替你挑选的夫婿。”

    时琉想她没那么高要求。

    但魔应该不听她的。

    于是少女点头,安静应:“好,你挑。”

    “”

    -

    魇魔谷忽然开谷的消息,不到半日,就传遍了整个幽冥。

    刚从幽冥天涧东北方向的迷瘴里走出来,时家队伍也很快就收到了相关剑讯。弟子第一时间门将消息禀报给家主时鼎天与几位时家耆老。

    原本在为被魔头戏耍而恼火的时家队伍,登时被转走了全部注意。

    “什么,魇魔谷开了?”

    “怎么可能!”

    “魇魔谷千年一现,现在距上回现世还不足三百年,定是谬传!”

    “可西南方向,天地间门确实有大波动,若不是魇魔谷出世,还有什么能闹出这么大动静?”

    “”

    时家耆老们争论不休。

    时璃随父亲参与这临时型族会,听得惊讶,仰头看时鼎天:“父亲您过,魇魔是万年前酆都帝麾下的第七殿阎罗,这样的上古大魔,怎么会突然现世?”

    时鼎天抚膝,眉头紧皱,“她确实早该避世不出了,此事必有内幕。”

    时璃见父亲沉思,也不好打扰,竖耳听着旁边耆老争论。

    “传闻中,魇魔谷里有酆都帝留下的无数至宝——那可是三界至恶、幽冥之主,他留下的宝物,谁不动心?这样的时,错过是要遭天谴的!”

    “可魇魔的幻境,年轻弟子谁能确保离开?我不同意,太危险了!”

    “三界史书记载,过往魇魔谷现世,每年都有从凡人一跃成为天境甚至化境修者的,这等遇,确实不该错过。”

    “有命拿宝,也得有命离开!”

    “”

    时璃听得心神摇曳。

    时鼎天瞥见女儿神态,不由笑道:“你也动心了?魇魔谷里再多法宝,再大遇,你天生剑骨也不需要这些外力。”

    “不是,”时璃回神,“是秋白师兄,他为长辈寻天檀木而下幽冥。那魅魔是魇魔下,通天阁里又有天檀木气息,想来天檀木在魇魔里的可能性极大。”

    “那便去吧。”

    时璃意外:“父亲答应了?”

    “本就要去,”时鼎天笑意一沉,“从迷瘴出来后,我观追魂定位,魔头余孽应当就在魇魔谷附近。”

    时璃一顿:“父亲”

    “我知道你想什么。”

    时鼎天幽幽叹出口气:“阿璃,你只需知道——时家数千年的清名与基业都已与你的紫辰命数息息相关,除魔卫道,这件事不容有失。”

    话间门,中年男子眼神闪烁中慢慢坚定,冷毅。

    “那些会使时家清名受污的,即便是血脉至亲,为父也绝不容恕。”

    “”

    此时。

    同一片幽冥长空下的魇魔谷外,已经聚集了大批从幽冥各地赶来的修者凡人。

    酆业作为始作俑者,自然早有准备。

    他与时琉是第一批抵达的。

    魇魔谷正式开谷时间门还有一炷香,时琉在附近转了几圈,听了不少消息,就回到谷外支起的茶铺下。

    她到桌前,学一副乖巧侍女的模样,弯腰附耳给酆业传信。

    “酆都留下的至宝?”酆业拈杯的指节一停,“酆都帝的东西怎么会留给她?”

    时琉回忆:“他们,魇魔可能是酆都帝的遗孀。”

    “遗——”

    咔嚓。

    薄胎茶杯在玉白指骨下多出了两道裂纹。

    酆业冷漠地放下茶杯:“蝼蚁,你少去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也不怕听坏了脑子。”

    时琉:“可是,确实每次魇魔谷出世,都有人得至宝、获际遇。”

    “你是不是忘了我过,天檀木有何功效了?”

    时琉一怔。

    垂眸思索几息,少女恍悟,眼睛都微微熠亮起来:“自生幻境,化虚为实?”

    酆业懒应了声。

    时琉:“那,岂不是在其中所想,都能变成所得。”

    “能,”新茶杯遮住了魔薄勾的讥笑,“前提是,他们醒得过来。”

    “啊?”

    酆业垂,随意点了滴茶水,在桌上缓缓书写——

    三日不离,至死为伥。

    “”

    时琉微僵。

    酆业察觉她反应,薄薄一嗤,随轻拂,桌上水痕顿时烟消。

    “怕了?”他懒洋洋问。

    时琉眉心轻蹙:“伥鬼,听着比死了还可怕。”

    ——

    她最怕被关着锁着了。

    “那你便活着出来。”酆业垂眸,漠然饮茶,“记住。欲望须有穷尽,你若欲壑难填,此生便出不来了。”

    时琉认真想了想,点头:“你进么。”

    “不进。”

    不等时琉问,酆业冷淡起眸,望向茶铺外的山谷,“我进也无用。魇魔的引梦之术,对我不起作用。”

    时琉一怔。

    不等少女言语,旁边路过的一个大汉停下,冷笑着扭头看过来:“笑话,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上古大魔的引梦之术对你不起作用?这种大言不惭的话都能出口——你怎么不自己是魇魔的主子、幽冥之主酆都大帝转世呢!”

    “?”

    时琉蹙眉望向大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