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二十三章 给吕雉直播刘盈之死 上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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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呢?”

    鲁元公主在宫中住了几日后,也不再拘束自己的性情,反正在吕雉身边,只要吕雉不她的不是,那谁也不能她失礼失仪。

    在尤其是在这种关键时候被断开的,不追问一句“然后呢”,简直对不起如此欢乐的氛围。

    吕雉好笑地瞥了她一眼,并未阻止她追问,只是冲着审文点点头,让他继续下去。

    审文会意地点头,继续绘声绘色地描述当时的情景。

    吕后让他负责永巷管事,那种等同于冷宫的地方,在旁人看来是被冷待放逐,可他却觉得这是个立功升级的好会,尤其是这次交代下来的事情,更让他品到其中大有深意。

    长公主进宫十余日不曾回家,是侍奉母后,带着子女彩衣娱亲。

    可吕后居然不去前朝听政,反而在宫中和女儿外孙女一起,大有含饴弄孙之乐,乐得撒朝政给皇帝的架势,让许多朝臣最近都勤于政务,积极地向皇帝提出各种治理民生的措施,还对萧丞相和周御史修订的九律意见多多,连着诸侯王都有不少上书想要前来长安的。

    朝堂内外的风雨欲来之势,连他作为的宫中管事都能闻到味道,要太后毫无所动,谁信?

    前几日皇帝过来时,与太后争执得高声吵闹,太后还摔了一个花瓶,让宫中诸人都心翼翼了数日,生怕一不心撞上去就丢了命。

    结果谁能想到,太后和公主殿下在这边母慈女孝地看乐子,倒是皇帝和赵王那边闹出了大乐子。

    “微臣只是直言其事,赵王却微臣污蔑戚氏,好在当日听到戚氏此言的并非一人,连陛下也曾听闻此事,赵王只得让微臣带走了戚氏。”

    戚夫人得势之时,曾日夜哭求刘邦改立太子,刘邦做事是从不避人,还几次三番将易储之事拿到朝堂上让众臣商议,可以戚姬之心,天下人皆知。

    刘如意能厚着脸皮不知此事,审文污蔑戚氏,可见他是真长大了,知道有些话做得不得。

    可惜,已经晚了。

    听审文仔仔细细禀报完戚姬“出逃”之事,并请罪求罚之后,吕后微微颔首,将他罚俸半年,且对他面对皇帝和赵王仍坚持职守,刚正不阿给予嘉许,赏赐财物若干,大约能抵得上他三年俸禄。

    等他走后,鲁元公主算了算账,若有所思。

    “母后先罚后赏,既让他能清楚职责所在,又不会因受罚而生怨怼之心,以后做事定然会更加用心。儿臣学到了。”

    “只是那戚氏如此胆大妄为,竟敢逃出永巷去偷见赵王,只是将她押回服役,是不是太过轻罚?”

    她可是亲眼见过父皇对谋反叛逆之人是如何处罚的,连张敖这样压根没反心更没胆子的人,都能被他辱骂得“逼”出谋反作乱的臣子,给人抄家灭门诛三族之后,只是给张敖收回封地降为侯爵就让张敖感恩戴德。

    更不用被他剁成肉酱分给其他诸侯王的彭越。

    母后对戚氏,只是关在永巷让她穿囚衣舂米,简直仁慈宽厚得跟刘盈一样。

    吕雉哂然一笑,“轻不轻,不在你我,而在她如何感受。”

    之前戚姬不是还在永巷哭诉“子为王。母为虏。终日舂薄暮。常与死为伍。相离三千里,当谁使告女?”(注)

    如今儿子给她召回来了,相隔不到三里,人也见了,但她自己犯的错,再想反口不认,可没那么容易。

    就不知,刘盈对待这个心心念念想要儿子将他取而代之的戚夫人,还能不能一如从前般宽厚仁慈以待。

    毕竟,现在要“迫害”戚姬的,可不是他的母后,而是他刚刚颁布的律法,若当真严格执行的话,那就算将其凌迟处死,诛灭三族,都算是轻的。

    赵王刘如意,可就在她最亲的一族之内呢!

    就不知道,刘盈和他的好兄弟,到底是要秉公执法,一视同仁呢,还是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那怎么可能?

    别是刘如意,就连刘盈本人,这会儿也回过味来,怎么想着,这事情好像哪里不对。

    明明,的确是戚姬犯了错,哦不,甚至是违反律法,谋逆这等死罪,母后也只是罚她圈禁永巷,做舂米的苦役,当初他年幼时,还曾经跟着母后和阿姐在乡间种地,亲眼看过母后耕种织布舂米样样都做过,为什么到了戚姬这里,就不行了呢?

    难道,是因为从一开始,戚姬就是以歌舞侍人,父皇看重的是她那“翘袖折腰之舞”,倾城倾国之色,哪里会舍得让她去做舂米这种粗活,所以就连他,在母后明明从轻发落戚姬之后,居然还会以为她吃苦受了委屈,以为是母后心狠辣?

    母后明明是太过心慈软了好吧!

    刘盈也是跟着几位大儒和张良读了十来年书的人,虽周礼论语春秋道德经微言大义,每个老师都有自己的见解,可都不妨碍他们努力将他往仁义道德模范的君王方向培养。

    毕竟,这些大儒都是从暴君秦始皇的坑里逃出来的,暴秦虽然已成为历史,但经历过的人,谁也不想自己头上再出个嬴政胡亥那样的君主,而刘邦又是个叫嚣着不读书老子也能打天下的流氓,他们也只能在太子身上使劲,期盼着能出一个仁君明主,让天下百姓能过几天安生日子。

    他是心软,是宽厚,但不代表他是个傻子。

    今天刘如意那睁着眼瞎话的样子,着实让他难受了。

    可刘如意转头就哭求他从轻发落戚姬,戚姬只是因为父皇去世无法接受,失心疯了才会胡言乱语戚姬也当真扯着自己的头发像个疯子一样被审文带走,可见这母子俩还是心意相通十分会打配合演戏的。

    刘盈不是不懂,不是看不出来,只是以前他一直习惯了被父皇嫌弃,被父皇骂他软弱无能,除了心善能照顾弟弟外,一无是处。

    他就抓着在父皇心目中这唯一一点优势,更努力地在父皇面前表现出兄友弟恭的模样,久而久之,习惯成了自然后,好像真的就觉得戚姬和刘如意理所应当受到父皇宠爱,而他也理所应当替父皇照顾弟弟

    可今天看到戚姬母子在他面前睁着眼睛瞎话时,刘盈的心里忽然感觉不对味起来。

    戚姬当年苦求刘邦换太子之事,众所周知,刘盈也不是没听到过,甚至被刘邦直接骂到脸上都有过。

    只是那时他有母后安抚支持,有太傅少傅等一众老臣力挺,学了一肚子礼仪仁义的刘盈,只当那些话是刘邦用来哄女人玩玩罢了,朝堂之事,岂是一个女人哭哭就能改变的?

    作为父皇昭告天下钦定的皇太子,刘盈一直被寄予厚望,战战兢兢地学习,十分努力地想跟上太师太傅少傅们的教导,但真的很累。

    他并不是像刘邦那样天赋异禀,没读书识字还能吹能侃,忽悠得一众能人异士在他麾下听用。

    大汉开国的能人太多,而刘盈无论是天分还是才智都远不及那些惊才绝艳的天才们,甚至也没有刘邦鄙睨天下,能吹会侃的本事,在群臣心目中,也就是个“仁”字深入人心。

    用功学习都不及父皇一句话的时候,刘盈就十分羡慕刘如意。

    在他被课业和政务压得喘不过气时,刘如意在宫中招猫逗狗,打架惹事,戚姬不但不骂他打他,还要抱着去给父皇看,父皇还会夸他胆大,颇有乃父之风。

    而他则要被教训着谨守规矩,不能失了太子的风度礼仪,要学习要看奏折要算人口粮产军需哪怕太傅们他只需学会用人就好,母后也要他学会这些一看就让人头疼的政务,免得被人欺瞒。

    可他学的再多,父皇看到的只有刘如意。

    看,如意如意,随心随意,是何等的恣意快活,哪里像他,从无一日,能完全随着自己的性子生活。

    “皇兄皇兄?”

    刘如意试探地叫了他两声,看到刘盈面色阴沉,一直不话,他的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忍不住扯了下刘盈的衣袖,在周吉看过来之前,赶紧收回去,扁着嘴委屈巴巴地看着刘盈。

    “皇兄是不是生如意的气了?是不是要赶如意回赵地?”

    “如意知道错了皇兄”

    刘如意从就见惯了戚姬在刘邦面前撒娇卖痴,哪怕被周昌指着鼻子骂她是褒姒妲己,她也能扑进刘邦怀里嘤嘤嘤哭得无比委屈,然后父皇自然是舍不得怪罪她,就好像他时候抢了弟弟的吃食或玩物,只要抢在他们前面冲着父皇哇哇大哭,那父皇肯定认为错的是别人。

    及时认错,委屈求全,然后坚决不改,到的绝不放。

    这一套路,他三岁就会玩了。

    只不过撒娇认错的对象,从父皇变成了皇兄他记得以前皇兄还是很吃这一套的,哪怕明知是他的错,只要他一撒娇撒赖,皇兄都会主动替他扛下来,帮他善后扫尾背黑锅,这样才能在父皇面前博得一个好哥哥的名声。

    所以他从来不怕这个皇兄,只是怕他那位名义上的嫡母,如今的大汉皇太后吕雉。

    哪怕是父皇主动抱着他坐在龙椅上时,只要吕雉出现,眸光清清冷冷地从他身上扫过,他就立刻从父皇膝上跳下来,恭恭敬敬地向吕雉行礼。

    就连对亲娘戚姬,刘如意都没那么老实乖巧的时候。

    因为他本能地感觉到,无论他做什么,亲爹亲娘眼里都只能看到他的好,可嫡母眼里他连地上的泥都不如。

    明明阿母过,他们戚家祖上是姬姓周王室之后,名门贵胄,外祖父戚鳃也是秦朝将领,若非秦朝灭亡,诸侯纷争,她怎会沦落成被人赠来送去的舞姬?

    而吕雉这等地方泥腿子出身的粗野妇人,不过是沾了父皇的光,才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戚姬看不起吕雉,刘如意却能感觉到吕雉更看不起他们母子。

    每次看到他们的时候,吕雉高高在上的表情,清冷的眼神扫过他们身上,都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嫌弃的多看一眼都要污了她的眼。

    只是那次他故意在父皇面前撒娇要抱时,将他泼墨污了太子哥哥的竹简之事拒不认账,反倒让刘邦责骂刘盈看不好自己的东西,软弱无能

    当时他得意之极,结果当晚回去,才知道戚姬因为献舞时摔了一跤,竟然骨折起不了身,而父皇却去了薄姬的住处,还夸薄姬的儿子刘恒聪慧

    他哭了一晚,没多久又有人送进宫一个弟弟,被吕雉养在宫中,父皇给那孩子取名刘长。

    戚姬吃了教训,刘如意也学了乖,可以在刘邦面前耍心玩段,可不能直接舞到吕雉面前去。

    就连刘邦自己,在匈奴打了败仗回来,想把嫡长女送去和亲都失败,至于废后之事别提,连想都不曾想过。

    太子都可以废了换人,皇后却不能。

    刘如意就知道,皇后惹不得。

    可今天皇兄不对劲,没有了以往对他的耐心和热心,冷下脸来时,那俊美的容貌,竟有七八分与太后相似,甚至比鲁元公主还要像。

    “皇兄?”刘如意又喊了几声,刘盈才终于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眼面前熟悉中带着几分陌生感的弟弟,看到他对自己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时,刘盈竟不觉得快意,反倒觉得荒谬。

    曾几何时,这种笑容,只有他旁观时,才能看到刘如意对父皇展现。

    明明让父皇很享受的表情,到他这里,却只觉得难受。

    然而,他是个宽厚仁慈的兄长和皇帝,不能跟一个孩子斤斤计较,只能忍着心里的不适和恶心,避开他抱过来的臂,带着几分疲惫和冷淡道:“你既然知道错了,以后不可再犯,记住了吗?”

    “知道了。”

    刘如意乖巧地点点头,一点也没先前对周吉和审文喊打喊杀的霸道。

    “皇兄,今天我跟你习字好不好?”

    昨日刘盈在批阅奏折时,要他跟在身边练字,被他找借口推托跑去找甲士们玩耍,今日他主动提出,刘盈却摇摇头。

    “朕今日还要去看萧丞相和周相修订的九律,母后还让人重新修订税赋这些事跟你了也不懂,你且自去玩耍吧!”

    “是”这是第一次,刘如意没有在周吉的催促叮嘱下,主动地向刘盈行臣子之礼,也似乎是第一次,听到皇兄在他面前自称为“朕”。

    刘如意,忽然感觉心头有种古古怪怪的空虚浮上,不知是害怕,还是失落。

    刘盈刚走了两步,忽然停下脚步,头也没回地:“戚氏服役期间,你还是避嫌莫要前去探望,让她安心悔过吧!”

    “是!”这一次,刘如意可以肯定,那种感觉,真的是害怕。

    “啧!这就不陪着弟弟了吗?”

    鲁元公主得知刘盈今晚居然没有跟刘如意同进同出同寝,嗤笑了一声,“这会儿不怕如意弟弟出事,对不起父皇的嘱托了吗?”

    她也曾经千万百计护着弟弟,提心吊胆地生怕一个不心,弟弟就会被坏人抓走,受寒着凉生病,吃错东西坏了身子当初在阿母身边时,她还不觉得如何,在阿母被抓坐牢,她和弟弟被留在丰城时,忽然感觉到了肩膀上重担的压力。

    在这种压力下,她快速的成长,哪怕后来嫁入赵国,成为赵王后,她也能从容地面对那个比她大二十多岁的夫君和那些庶子妾侍们。

    从看着母亲如何操持家务走过来的鲁元公主,压根不怕这些后宅中事。

    毕竟,她是大汉嫡长公主,就连张敖在她面前,都要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更不用那些连姓名都没有的妾侍们。

    她原以为,自己可以就这样平稳地度过一生,可没想到,才生下张嫣没几日,父皇从白登山败退回来,竟然会听信刘敬的谗言,要送她去匈奴和亲。

    奇耻大辱都不足以形容。

    可身为子女,她根本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

    当初嫁给张敖,哪怕同样是联姻,却也是一个相对好的选择。张敖形容俱佳,又是著名的谦谦君子,便是比她年长,亦是诸侯当中十分出色的人选。

    况且婚后张敖待她敬爱有加,在她怀孕生育期间亦不曾惹她动怒生气,她原以为自己嫁得良人,直到父皇要她和亲的消息传来,与母后在宫中日夜哭泣哀求截然相反的,是夫君的沉默以待。

    他甚至不曾上书抗议,不敢出言反对,完全沉默着,等待最后的决定。

    那段时间,鲁元公主几乎绝望,每日抱着尚未断奶的女儿默默垂泪,若是她去和亲,父皇为补偿张敖,定然会给他另外娶妻,那这孩子还能活得下去吗?

    她抱着孩子去求见母后,吕雉在看到襁褓中的张嫣后,沉默了许久,再次去找了刘邦。

    那一晚过后,不知发生了什么,刘邦飞快地安排一个宫女作为义女,充作长公主由刘敬亲自护送出关和亲,鲁元公主这才松了口气。

    可紧接着,父皇就把怒火撒在了张敖身上,故意羞辱,逼反门臣,最终如愿以偿地将张敖从赵王贬为宣平候,将赵地赐封给了刘如意。

    张敖白白送了个赵姬给他享用还替他生了个儿子刘长,结果只保住了自家性命,门臣家将尽数被诛灭三族。

    没了封地,鲁元公主跟着他回到长安,对这个夫君的失望一日多过一日,可更紧要的是面临父皇易储之心,不仅是母后忧心忡忡,她也一样跟着担惊受怕。

    就为了个封地,父皇都能不顾翁婿之情,将张敖折腾成那样,上升到整个天下鲁元公主不敢想象,若是当真易储,那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废后?那他们母子母女还能活得下去吗?

    戚姬绝不是那种宽容大度之人。

    如今,做出那般可怜模样,不过成王败寇罢了。

    一旦落败的是吕雉母子,那母后的下场,绝不会比今日的戚姬好到哪里去。

    可惜那个蠢弟弟,被父皇训得都忘了自己的根本所在,居然还想护着刘如意。

    鲁元公主想到此处,忍不住问道:“母后,既然皇弟今日不再陪着如意,那儿臣想”

    “不,你不想。”吕雉摇摇头,一边看着张嫣玩耍,一边淡定地道:“你若无事,便去跟萧丞相曹丞相和周御史做事,不要去管其他的人和事。”

    鲁元公主有些郁悴地道:“可就这么看着他哄骗皇弟,占着皇弟的便宜,儿臣不甘心”

    “他也一样不甘心。”吕后淡淡地笑了笑,“以前同为皇子,他得你父皇宠爱,自以为与太子一般无二,可如今君臣名分已定,要他恪守君臣礼节,兄友弟恭,一天两天可以忍,时间长了,就他那脾气,能忍得住?”

    “先前不是让你好生学习老子的道德经,无为而治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夫唯不争,故无尤。(注2)”

    “好好做你的事,其他的事,无需你费心。”

    好吧,鲁元公主只好放下看热闹凑热闹的心思,老老实实地按照吕雉的要求,去跟着萧何曹参周昌做事。

    这几位老臣其实一开始还不愿鲁元公主前来掺和,修订律法,商议赋税税率之事,区区一介女流,能懂什么。

    连那些饱读经文诗书经历两朝的老人都为了秦律汉律之事争执不休,每次朝议都要吵得沸沸扬扬,以前还有刘邦压得住老臣,后来刘邦驾崩,萧何老病,曹参是出了名的和稀泥,周昌又是个结巴,朝议时就吵得更热闹了,就连当今皇帝刘盈都无法压得住场面,服群臣。

    可就是他们谁都没看好的鲁元公主,却在旁听了两次之后,就草拟了一份律法文书,在当初刘邦萧何拟定的汉九律基础上,细化补充,足足有数百条内容,包含了绝大部分朝臣讨论的议题重点,条例明晰,刑罚得当,令人一看便觉耳目一清,顿时对她刮目相看。

    鲁元公主一边回答着众臣的问题,一边在心里暗暗感谢熬了几个大夜刷直播视频的自己。

    是的,她也得到了陈曦给予的直播vip特权,可以点播她所感兴趣的视频内容,只需以本朝特有的产物支付便可。

    就是陈曦要的特有产物比较特别,有些甚至是鲁元公主听都未曾听过的。

    比如这盘点古代律法优劣的视频,就得用一种书帛来换取。

    在大汉建立之前,书写以竹简为主,绢帛为辅,因为帛书的成本过高,又容易损坏,除了特殊用途之外,一般书籍都是以竹简形式存在。

    只是竹简所能书写的内容有限,又较为笨重,翻看多了同样容易散乱损坏,无论是读书“韦编三绝”的孔子,还是每日批阅奏折八百斤的秦始皇,都有着非同常人的体力和耐力。

    最早的帛书是一种叫赫蹏的幅绢帛所书写而成。

    赫蹏其实算是丝绵的副产品。古时蚕娘以上等蚕茧抽丝织成的是丝绸,而剩下的残次品则用漂絮法制成丝绵,漂絮后残留在篾席上的残絮积累成片,剥离后就成幅绢帛,可这种绢帛无法用以制衣,便有人用此书写,虽不及竹简廉价,但比之上等丝帛还是便宜许多。

    陈曦告诉鲁元公主,这是古代造纸术的源头和雏形,只是真正能够物美价廉方便实用的纸,还要等一百年后的东汉宦官蔡伦发明的“蔡侯纸”。

    若是她能够在这个时代获取到赫蹏,改进造纸术,就能获得包年大礼包,无限观看她所需要的点播视频。

    陈曦原本以为这件事肯定很难。

    却没想到,鲁元公主直接找了吕雉求助,吕雉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就拿出了自己珍藏的赫蹏帛书。

    陈曦当场就惊了。

    赫蹏也好,丝帛也好,那都是生物制成品,远没有竹简龟甲石板耐储存,哪怕后世挖出来的秦始皇陵墓和西汉皇陵王陵里有丝绸制品,大多数也是见光死,千辛万苦保留下来的一点记录,也很难确定当时的帛书发展和使用范围,所以存世的极少,比上古青铜器还要罕见珍稀。

    而吕雉自幼就学习养蚕织布,家中亦有个丝绸作坊,她自己亲煮过蚕茧抽丝漂絮都干过,攒下的赫蹏用来记账记事的有不少,原本也没当回事,直到后来成为一国之母,每日要看的文书过多,她原本虽然也读书识字,但如今身边有那么多博学之士,原来学的不够用了,就在跟着刘邦听政之时自己悄悄记下,回去再反复学习,才能有如今的见识和段。

    她没那么大的力气每日看那么多竹书,便用轻薄的赫蹏书写,方才攒下了这些帛书。

    这些帛书,在原本的历史上,或许早已随着她的尸骨化为灰烬,可现在却完好无缺地出现在陈曦面前,就连系统都忍不住啪啪啪地给了陈曦一个独特贡献大礼包。

    礼包里不光赠送了十年寿命,还有一个限时的跨越时空种子包,可以在二十四时内,由主播跨时空传送良种百粒,过期作废。

    陈曦原本就在发愁,她虽然可以给吕雉和鲁元公主提供视频点播特权,让她们学习后世的各种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可最关键的是在这个时代要让贫瘠的土地养活大汉的百姓,就需要引进一些高产的粮种。

    毕竟,在西汉初年,许多农作物和粮食种类尚未进入中原,就连皇帝家也没多少瓜果蔬菜米面油水可吃,就更不用寻常百姓。

    这个种子包,对吕雉母女来,胜过千军万马。

    若是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吕雉临朝称制,哪怕刘盈死了,还有刘盈的儿子,那些不听话的大臣杀了便是,刘家的诸侯王杀光,分封吕姓诸侯王,只要大权在握,自然不怕有人不服。

    可亲眼看了刘盈之死的视频,看到自己丧夫丧子丧女,哪怕权倾天下,最后落得一世骂名不,她苦心孤诣分封的吕姓诸侯王,在她死后瞬间分崩离析,不光吕家人被杀得干干净净,就连刘盈之子,也被否认刘家血脉,为了不留下吕氏血脉的子孙继承皇位,他们宁可让刘盈背负体弱无子的名声。

    既知后世,吕雉再也不相信陈平和曹参等人的操守,他们可以在她面前俯首听命,可一旦有会,他们依然会推翻她的一切基础,生怕后世再有女子有样学样,像她一样压在他们这些“铮铮铁骨”的男儿头上。

    刘邦曾过,他之所以能胜过项羽,在于民心所向。

    诸侯王之中,唯他出身布衣,知民间疾苦,能够听张良之计,在关中与民约法三章,奠定了大汉的民生基础。

    经历了百年战国争霸和暴秦苦役的草民们,已经害怕再出一个强势如项羽的帝王,而汉王与民休息,无为而治的治国方针,正好对上了这个时代民众的需求,才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英雄造史诗,时势造英雄。

    吕雉要让自己和鲁元公主站稳天下,单靠一时强势夺权并不可取,那些墙头草的谋臣高士今日可以因为权势听从于你,明日也可以为了权势背刺于你。

    按照陈曦的话,靠男人,是靠不住的。

    要靠自己,去赢得民心,赢得天下,才能成为众望所归的女帝。

    在乎血脉正统传承的,是那些权贵重臣,而不是天下百姓。

    百姓们在意的,是哪个皇帝能让他们吃饱穿暖,能有田耕有屋住,若是再有书读可以有上进之道,那简直就是他们心目中最圣明的君主。

    至于是男是女,他们见不到也摸不着,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之内。

    仓廪实而知礼节,如今天下百姓连肚子都吃不饱,没几个识字的,又何谈礼节规矩?

    恩泽天下,得民心后开天下之先,她们成为制定礼仪规则的人时,才能够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和未来的方向。

    鲁元公主听话地放下了好奇心,没去管两个弟弟的“兄友弟恭”,一门心思扑在事业上,自此长住宫中,和吕雉在宫里开了块“试验田”,按照陈曦提供的视频开始尝试种植新粮种。

    当初作为陪嫁给鲁元公主的丝绸庄子,也悄无声息地做出了新式的纸张,只是在漂白用料上还需要改进,没能够开始正式推向朝堂。

    但这样的进展,已经让每日和朝臣们议政吵得头疼的鲁元公主兴奋不已了。

    刘如意整日缠着刘盈,让他在兄弟足之情和政事之间来回折腾,整个人焦虑烦躁,短短数月之间就瘦了一大圈,终于在周昌送来汉律定稿时,“委婉”地提议他带着刘如意回赵国就藩。

    其实刘如意留在宫中,早就与朝臣不满,尤其他喜好带着甲士玩闹嬉戏,甚至还故意偷袭捉弄前去觐见皇帝的大臣。

    可偏偏他犯了事只要去找刘盈一哭一闹一求,刘盈最终还是会心软不了了之。

    甚至刘如意还找了借口太后留下周昌在长安,他就算回邯郸也无人管束无人保护,若是出了什么事,皇帝就算想救他也鞭长莫及。

    几句哥哥救我喊下来,刘盈还是没能开口让他回去。

    直到今日周昌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虽然萧何在完成汉律后便告病在家中休养,可有曹参继任,亦无需刘盈费心,便可以腾出来让周昌带刘如意回赵国就藩了。

    周昌倒是毫不推辞,当场就答应下来,还让周吉去收拾行装,准备返程。

    结果当晚刘如意就食物中毒,呕吐不已,吓得刘盈急忙请太医来救治,足足灌了七八碗草木灰汤水下去,才让他奄奄一息地醒转过来。

    刘如意一醒来,就抱着刘盈痛哭不已。

    “皇兄若是逐我离开,就是要如意的命啊!”

    他哭得无比凄惨,鼻涕眼泪都糊到了刘盈的衣袖上,让刘盈糟心之余,还是真狠不下心送弟弟去死。

    当晚刘如意又作噩梦,惊叫着梦话,喊着“太后饶命”、“太后杀我,皇兄救命啊!”诸如此类话语,吵得刘盈一夜未眠。

    次日一早,刘盈便去求见太后。

    到了太后所在的长乐宫中,他恍恍惚惚地发现,前庭中原来种的奇花异草都不见了,被整理成一块块方正的田地,种着些他从未见过的“野草”,葳蕤繁茂,生勃勃,让人看着就觉得十分舒服。

    还没走进宫门,就听到里面传出清脆的女子笑声,一个八九岁的女童正好从里面跑了出来,差点撞在他的身上。

    随侍的宫女侍从连忙跪下行礼,那女童忽闪着长长的睫毛,乌溜溜的大眼睛打量了他一番,居然躬身向他行了个揖礼,童声童气地道:“张嫣见过皇帝陛下,阿舅你也是来帮祖母收土豆的吗?”

    “土豆?那是何物?”

    刘盈愕然地看着她,他不是没见过张嫣,只是原来看到这个外甥女时,她都是乖乖巧巧安安静静地跟在鲁元公主身后,精致漂亮,却让人不敢亲近,浑然没有今日的活泼灵。

    张嫣歪着头望向他,疑惑地问道:“皇帝舅舅也不认得土豆吗?听阿娘是从番邦商人里买来的新粮种,长得又快又好吃,今日正好可以收了呢!”

    她指着几个宫人拿来的农具,“我们正要去挖土豆,舅舅去吗?”

    刘盈迟疑了一下,摇摇头,“我还有事要见母后,你先跟阿姐去玩。”

    张嫣松了口气,欢快地点头,跟着宫人跑去前面的“试验田”里挖土豆了。

    对于她来,这可比跟着皇帝舅舅去见太后好玩多了。

    鲁元公主正准备出门追女儿,就迎面遇上刘盈,见他面色不善,便故意问道:“皇弟是来向母后请安的吗?看着你脸色不好,可是最近操劳过度?”

    刘盈抿着唇,摇摇头,痛心疾首地道:“昨晚如意中毒,险些救不回来。”

    鲁元公主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问道:“险些救不回来,那就是最后救回来了,既然如此,你不看着他,来见母后作甚?”

    刘盈道:“母后一直因戚姬而不喜三弟,可无论如何,三弟与我是足兄弟,父皇临终前将他托付与我,我自然要好生照顾”

    “那你就好好照顾他啊!”鲁元公主冷笑道:“既然都知道母后不喜欢他,又何必来母后面前表现你们的兄友弟恭?是专程来给母后添堵的吗?”

    刘盈愕然地看着她:“阿姐为何如此话?如意也是你的弟弟啊,为何你不帮我去劝母后,还要针对如意?”

    “为何?”

    鲁元公主抬起头来,直视他双目,气势之盛,让刘盈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因为我们被父皇三番两次踢下马车,最后丢弃在丰城,母后为照顾太公,被项羽囚禁时,父皇和戚姬日夜寻欢,才生下他这个孽子!”

    “住口!”刘盈震惊地看着她,一脸的难以置信和不满,“阿姐,如意是我们的亲弟弟,你岂能用如此粗鄙的言语骂他,那等同辱及父皇啊!”

    鲁元公主不屑地道:“难道我错了吗?人必自辱而后辱之”

    “报——”

    姐弟俩争执之时,一个甲士满面鲜血地冲入宫门,跪倒在门口,气息未平,便急冲冲地道:“赵王率三千甲士占据宣德殿和昭阳殿,抢走传国玉玺,是奉先帝遗诏要拨乱反正,继承帝位!”

    “如今,他已带人朝长乐宫杀来了!”

    “什么?!”

    刘盈如闻霹雳,差点没能站住,若不是他担心如意再被母后派人毒害,一夜未眠,早早离开了未央宫前来求见母后,只怕这会儿就被堵在了昭阳殿中

    “呵,这可真是你的足亲兄弟,骨肉相连的好弟弟啊!”

    鲁元公主笑眯眯地看着他,完全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