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穿小鞋 第二天上工,颜冬姿怀着忐忑的……

A+A-

    第二天上工,颜冬姿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了生产线上。

    秦招娣面目严肃,脸色发黑,早例会上也没多什么,点好了名,就了今天的生产任务,又叮嘱大家去领取物料时务必清点清楚,便散会了。

    颜冬姿心觑着秦招娣,见她的眼神并没有刻意放在自己身上,颜冬姿却不敢因此而放松。她不会想去跟秦招娣解释什么,做就做了,昨天她的逃跑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如果此时解释了,反而给人家留有希望。

    她有些希望秦招娣来质问她,如果质问她,起码明秦招娣的火发在了明处,她道歉也好,赔礼也好,她都可以,就怕秦招娣什么都不,却给她穿鞋。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在颜冬姿眼中,秦招娣这个人,平时话少,对待工作很严厉,也很公正,对待也还算不错。昨天的事情发生之前,她也不会想到秦招娣会把自己骗到家里去让人相看。

    她心中思绪万千,但中的动作没停,还保持着以往的速度和准确率,秦招娣在她身边站了一会儿,什么都没,就离开了。

    颜冬姿既失望又松了口气。

    上午十点半,看着拉线上的工友们几乎都上过厕所了,颜冬姿也举看向秦招娣,示意自己要上厕所,让她来顶下工。这本就是拉长或者助拉的工作职责,这条拉线上没设助拉,就都是秦招娣的工作。

    可是,秦招娣明明看到了,却好似没看到一半,一动不动,颜冬姿又举,秦招娣干脆把脸转过去,去了别处站着。

    颜冬姿知道,报复来了。

    她只好放下,又开始工作,幸好早上喝的水不多。相对于上厕所,她更想站起来活动下,她微微抬起臀部、肩颈,双脚在椅子下面轻轻抬起、放下,幅度地活动着。

    中午,颜冬姿没打汤,正用稀溜溜的黄瓜片鸡蛋汤泡米饭的王兰很奇怪,“你怎么不喝汤了?”

    颜冬姿就把上午的事情了,:“我尽量不喝水,省得想上厕所。”

    刘志慧:“这招她也不好总用,肯定还得想别的招治你。”

    颜冬姿想想也是,便:“那我还是多举几回吧。”不过,水还是不能多喝的,否则难受的是自己。

    下午,颜冬姿的目光时不时看向秦招娣,看见她看过来,就抓住时地举,看见秦招娣把脸扭过去,她就把放下。

    这样屡次三番的,就有工友看出了不对,悄声问她:“怎么了,你得罪拉长了?”

    颜冬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工友就用同情的目光看她,:“你好好想想,什么地方得罪她了,赶紧赔罪,不成的话,就出点”她拇指和食指捻动,做出个数钱的动作。

    颜冬姿:“谢谢你。”

    “闲聊什么,不想完成任务了!”秦招娣严厉的声音传来,颜冬姿立刻举。

    这下秦招娣不能再当成看不见了,慢吞吞地走过来。

    颜冬姿忙:“报告,我想去个厕所。”

    秦招娣只好:“快去,麻利一点,不要在外面磨洋工!”

    颜冬姿答应着,站起来跑着出去。

    下午下工前的例会上,秦招娣冷着一张脸环视着众人,嘴唇包不住牙齿,在外面参差地露着,显得有些可怖。

    颜冬姿心里头有了不详的预感。

    果然,秦招娣道:“我要批评一个人,就是颜冬姿,工作态度不端正,效率底下,拖慢了我们整个生产线的进度,影响了其他人,我先对你提出警告,要是明天还是如此,你就留下来加班!”

    其余3人的目光都想看颜冬姿,目光充满了疑惑,颜冬姿有没有拖慢生产线的速度,他们很清楚,也都明白,这是颜冬姿得罪了秦招娣被她打击报复了,大家都觉得很奇怪,颜冬姿这么个勤恳干活、与人为善的,到底是怎么得罪了秦招娣。

    等会散了,就有几个人围过来,问颜冬姿到底是怎么得罪了秦招娣,颜冬姿自然是不能实话的,就推自己也不知道,大家就七嘴八舌的给出主意,无非就是去找秦招娣好话,认个错,送点礼什么的。

    颜冬姿一一谢过大家都好意,却不打算那么做。

    她这个人,如果真的肯妥协,就不会在高二会考后,拿了毕业证就退学了。

    接下来几天,颜冬姿都很注意,不举上厕所,也专心地工作,不管是速度和质量,都让秦招娣挑不出毛病来。

    秦招娣确实是这个线的拉长,但她也不是一遮天。生产线有生产线的管理规定,拉长上面还有车间主任,按制度办事,每个人计数多少、质量如何,有计件员,有品管,不是秦招娣红口白牙什么就是什么的。

    秦招娣挑不出来实质性的问题,只能是在心理上给颜冬姿施加压力,偏偏颜冬姿想得很清楚,便是你再什么,她都都当耳旁风,不往心里去。

    这一天,开完早例会后,秦招娣把颜冬姿叫了出去。

    颜冬姿比她高了一头,微微低头,就能看到她有些稀疏的头顶,上面有白花花的头皮屑,颜冬姿看着有些反胃,连忙移过头去,等着秦招娣开口。

    秦招娣等了一会儿,才带着质问的语气问:“你知错了吗?”

    颜冬姿转头过来,问道:“拉长的错误是什么?”

    秦招娣瞪着眼睛看她一眼,:“还能是什么,你那天在我家,不打声招呼就走了,我们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差点报警。”

    颜冬姿“哦”了一声,就没话了。

    秦招娣见她不话,就憋不住了,道:“我家里,我阿弟哪里不好?我家本地人,有大房子住,有拆迁款,你一个外地乡下来的穷打工妹,我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你别不识抬举。要是嫁给我阿弟,你也不用辛苦在这里做工,我家出钱给你们夫妻两个开个店,你一下子就要成了人上人,以后就当上个少奶奶,只等着享福了!”

    颜冬姿听着,只想发笑,险些笑出声来,她忍住了笑,很诚恳地:“对不起,拉长,我是个乡下来的孩子,将来还是要回到老家去,没打算在平城落户,这样的福分我享受不来,你还是找别人吧。”

    秦招娣眉毛一竖,还待要什么,便听见旁边传来一个有些冷的女声,“上工时间不去上工,在这里做什么!”

    颜冬姿转头看去,正看见王阿美里抱着个文件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边。

    秦招娣立时对她露出个微笑,:“她昨天工作没做好,我在教育她。”

    王阿美面无表情,扫了眼秦招娣,又将目光停留在颜冬姿身上,没有话,转身踩着平底凉鞋悄无声息地走了。

    秦招娣等她走远,才:“赶快回去上工!”

    颜冬姿赶紧回去,心里头很感激王阿美。刚刚,她算是变相帮自己解了围。要是再继续和秦招娣下去,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王阿美插的那句话,接下来两天,秦招娣没有刻意为难颜冬姿,但她心里仍不踏实,相对于秦招娣来,自己太过渺,所以这阵子,她连夜市都不去了,每天都闷在厂子里。

    晚上,高群过来留宿,他老公值夜班,她也就懒得回去了。和刘志慧和王兰他们聊起来,才知道最近颜冬姿出的事儿,把她也给恶心住了,:“事没这么办的,这明显就是瞧不起人,她要真想把冬姿介绍给她弟弟,完全可以多请几个人当掩护,相中了就继续谈,相不中就拉倒,哪儿有把人骗过去,让他们一家子人挑三拣四的!”

    颜冬姿忙笑着安慰她:“你别生气了,事情都过去了。”

    高群就她:“你应该找我跟你一块去的,万一他们要是拦住了,不让你走,当天就让你跟那个男的圆房怎么办?以后谁要再单独叫你,那你坚决不能去。”

    颜冬姿忙点头:“高姐,我记住了。”

    王艳跟老乡聚会回来,带回了一张卡拉ok的包房券,兴高采烈地:“我老乡在这这家新开的歌厅当前厅经理,这家歌厅刚开业,是免费请人去唱歌,给热热场子。一个包厢能坐五六个人,咱们5个再加上我两个老乡,侯晓燕和高秀,正好。”

    刘志慧拿起那张券看了看,:“距离倒是不远,是做正经生意的吗?”

    王艳:“我老乡是做正经生意的,管他正不正经的,咱们就几个女的去,也不可能给咱们推荐什么不正经的。”

    刘志慧点头,她只在老家来人时,跟着哥哥嫂嫂去过几次歌厅,还挺动心的。

    颜冬姿无所谓,她从来没去过,跟着去见识见识也挺不错的,王兰不想去,没有好吃的,还得花公交车钱,她不感兴趣,一听王艳每个包厢会赠送果盘和零食她才要去。

    于是第二天下班后,一行五人在食堂吃了晚饭就出发,和王艳在腾达工业区附近王庄南明服装厂上班的老乡侯晓燕、高秀汇合后,一起坐车去歌厅。

    歌厅名字叫大明星,开在一个繁华地段的二楼,周围有酒吧、台球厅、服装店、美食城什么的。歌厅重新装修过,灯光昏暗,到处金碧辉煌的。

    王艳的老乡过来迎他们进来,这人二十三四岁年纪,长得很是清秀帅气,穿着歌厅里的制服,跟每个人都打了招呼。他的目光在颜冬姿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将几人领到一个包间里,:“你们好好玩,我让人给你们送果盘和饮料来。”

    王艳送他出去,:“谢谢你。”

    老乡半开玩笑地:“没想到你的工友这么漂亮,能不能把那个高个子女孩给我介绍介绍?”

    王艳斜睨他一眼:“你还是歇了心思吧,人家一门心思想多赚钱,将来回老家的,不在这边找对象。”

    老乡也没多做纠缠,:“行吧,那她以后要是改变主意了,你跟她提提我。”

    颜冬姿从来没来过歌厅,看什么都新鲜,她坐在点歌器旁边研究了半天,点了播放按键后,音箱里就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赶紧找到音量键给关了。差不多明白了这个点歌器怎么操作,颜冬姿就赶紧把位置让出来,又坐在沙发上研究桌子上的摇铃和色子。

    不大一会儿,有服务员把水果、零食和饮料送了来,摆了一大桌子,王艳都惊讶了,问那服务员:“怎么给这么多?”

    服务员:“是前厅经理交代的。”

    王艳就不自觉地往颜冬姿那里看了一眼,见她正在专心致志地看高群摇色子,而她旁边的王兰早已经迫不及待地上吃水果了。

    王艳跟服务员道了声谢,就要让人离开了。

    关好门,王艳、刘志慧还有侯晓燕、高秀就开始研究这要唱什么歌,是唱合唱还是对唱。

    王艳点了一首涛声依旧,是和高秀合唱,唱完了之后,刘志慧自己独唱新鸳鸯蝴蝶梦。颜冬姿听着他们的歌声,轻轻打着牌子,声地跟着哼唱。他们唱的这些歌都是今年的流行歌曲,火得不得了,好似走到平城任何地方,都能听见,不用刻意去学,听也能听会了。

    王艳把顶棚上的七彩灯给打开了,各色灯光在人眼前晃着,晃得眼花缭乱。伴奏声音很大,刺激着耳膜和心脏,让人不自觉地想跟着节拍跳动。

    高群鼓励她:“你也去唱歌啊。”

    颜冬姿想去,但又有点不好意思。

    高群又:“怕什么?就这么几个人,唱不好还唱不坏嘛。”

    王兰大把吃着零食,喝着汽水,听着音乐,很是惬意,也鼓励她:“去嘛,还没听过你唱歌呢。”

    颜冬姿鼓鼓勇气,拄着膝盖站起来,走去点歌前。正在唱歌的是王艳的另一个老乡侯晓燕,唱的是一首芳。

    王艳见她过来了,就把点歌让给她,又把点歌本递给她:“冬姿,你来点。”

    颜冬姿坐下去,翻看着点歌本,刘志慧便:“冬姿,你会粤语,就唱首粤语歌吧。”

    港岛的歌?颜冬姿想来想去,:“那我唱铁血丹心吧。”

    这是射雕英雄传的主题歌,他们县电视台播放这部电视剧时,她可是集集不落,看完电视剧,便把片头片尾曲都给学会了,便是那时候不会粤语,也能完整地唱出来。

    王艳的老乡高秀自告奋勇,:“我也会唱,我帮你唱男声吧。”

    颜冬姿立刻答应,:“我唱得不好。”

    高秀:“没事,多唱两次就好了。”

    点好了歌,激昂的音乐便响了起来,颜冬姿还没反应过来,电视屏幕上的几个蓝字就已经变成了红字,颜冬姿赶紧吸口气,跟着往下唱。

    她有些紧张,双握住话筒,乍一开口,嗓子还有些放不开,听起来声音发颤又跑调,等唱过了两句之后,她就调整了过来。

    “应知爱意似是流水斩不断理还乱”

    王艳和刘志慧立刻给她鼓起掌来,大声喊道:“唱得好!”

    高群凑过来在旁边捏着嘴唇吹口哨。不管他们的夸赞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颜冬姿被鼓励到了,心下放松,嗓子也放开了,自己都觉得越唱越顺。

    接下来,她又唱了亚洲雄风好人一生平安、黄土高坡,都是学校大喇叭里反复播放的歌曲。

    三个时一到,几人便要离开了。

    颜冬姿去洗间,看见镜子中的自己,脸通红,眼睛晶亮,就像上学时那样,充满着自信的光芒。

    第二天,宿舍里的五个人,除了高群之外,嗓子都哑了。颜冬姿、刘志慧和王艳是唱歌唱的,王兰是吃零食吃太多,上火了。晚上下班,几个人去夜市上吃龟苓膏,据清火、消炎的效果特别好。

    颜冬姿头一回吃龟苓膏,学着别人吸溜一口进嘴里,甜甜的苦苦的,让她想起蒲公英的味道,不由得:“我们老家那边,春夏的时候会去野地里挖蒲公英晒成干,秋冬季节干燥,特别容易上火,就用蒲公英泡水喝,特别管用。”

    摊子的老板听见颜冬姿话,便笑呵呵的凑过来,:“阿妹,我们这个龟苓膏里也加了蒲公英的。”

    “哦,是嘛,难怪吃这个就让我想起了蒲公英。”颜冬姿忙笑着,“有种熟悉的家乡的味道。”

    摊子老板笑,:“难得你识货,我再送你一碗甘蔗马蹄糖水好了。”

    颜冬姿惊喜,“谢谢老板,老板你人真大方,肯定会发大财的!”

    老板哈哈笑,:“承你吉言啦。”着,便盛了一碗甘蔗马蹄糖水上来。

    颜冬姿又道了感谢后,就把那碗糖水放在桌子正中,:“老板的心意,咱们都尝尝吧。”

    王兰立刻伸出勺子,美滋滋地喝一口糖水,“冬姿,我发现,跟着你总能沾光了。”

    颜冬姿就有些奇怪地看向她,“怎么又沾光了?”

    王兰又喝了口糖水,神秘地笑。

    自从华姐离开后,颜冬姿和刘喜妹的交往也少了,不过偶尔碰见,也会点头微笑下,停下来聊聊华姐的近况。

    从刘喜妹口中得知,华姐在那个鞋厂干得很好,底下管着二十来号人,大也是个领导了,赚的钱也比以前多。

    华姐的家里人一直没放弃寻找华姐的下落,她表哥表嫂虽然已经不在明达厂了,但是他们在这个厂里认识的人不少,眼线众多,所以不管是刘喜妹还是颜冬姿,都不敢跟华姐有书信上的往来。

    而吴凤梅去了理发店当学徒后,给颜冬姿打过几次电话,电话中,她一直自己过得好,炫耀工作、工资,炫耀男朋友对她好,屡次三番邀请颜冬姿过去玩,男朋友想请她吃饭,但不知道为什么,颜冬姿很抗拒去找她,每次都找各种借口拒绝。

    有时候想想,真是让人感慨。

    今年一月份,她和吴凤梅跟着梁华一起,从遥远的北方乡下来到南方的发达城市,那时候想着,从此之后合该三个人互相帮助、扶持着一起在陌生的城市生活下去,打工赚钱,可是没想到,还没相处几个月就各散东西了。

    虽然颜冬姿还是很想念梁华,但已经不像梁华刚离开时那样,觉得自己无所依仗,心里没底了。她对平城逐渐熟悉起来,记了很多道路,知道看地图,怎么坐车,也敢一个人去超市、商店买东西,碰到新的事物也敢去尝试,碰见生人敢大声的话

    她在一点一滴,潜移默化中改变着,她在逐渐消除和这个城市的隔阂感,一点点的融入到这座城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