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032 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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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初一,是阖宫嫔妃照例去凤仪宫向皇后娘娘请安的日子。

    初秋已至,晨起的天带着薄薄的冷意,透过开着细细缝隙的窗户钻进内室里。

    每逢春秋季节,人总是格外容易贪睡些,沈霁依依不舍的掀开被子,开口唤道:“筠雪。”

    主厅躺着的筠雪立刻翻身起来,开门让屋外候着的宫人进来收拾,搓搓笑道:“这天儿真是怪了,昨天还热烘烘的,起来便这么凉,好像已经深秋了似的。”

    沈霁微微阖眸让她们给自己净面,懒懒道:“一到入秋便是这般,今日热明日冷,反反复复,下几场雨就入冬了。”

    起下雪,筠雪笑着:“宫里的冬天可美了,主出身灵州,可见过雪吗?”

    沈霁淡淡睁开眼,对筠雪所的升起一丝向往,温声道:“只在书里见过。”

    “很好看吗?”

    一旁洗着面巾的霜惢笑着:“长安位置极好,春夏秋冬都分明。每到冬天的时候呀,就会下好几场大雪,像漫天的鹅毛飞舞,到处都像雪屋子似的,地上也积着厚厚一层。若是红梅开了,红梅白雪,不少人往那看景呢。”

    “等下上几场雪后就是年关,爆竹一响,碎花一般的红铺在雪地上,便是热热闹闹的新年了。”

    霜惢和筠雪如此描绘,这样好的画面,沈霁也有些期待,那该是怎样的一幅美景。

    从前在家里,她很少会期待什么事情发生,一睁开眼便是冷冷清清,便是有什么好事,也是跟她没有关系的。

    母亲本就对她足够薄情,和新父生下弟弟后,全家人关心的便只有弟弟。她这个姐姐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让她们一家过上好日子存在的,没有人真心实意的关心她,更没有过爱护,仅是遇到对她美色垂涎之人时,才能体会到一丝丝温情,可那也仅是为了守住她的处子之身,好寻个好人家。

    后来采选时间将至,她唯一期待过的就是入选。

    如今心愿达成,她真的成了受宠的宫妃。

    这半年过去,荣耀加身有过,命悬一线有过,一入宫门深似海的地儿,心里的冷反而渐渐暖了几分。

    人情冷暖,后宫也不尽是冷的。

    她垂睫轻笑:“等今年过年的时候,我让人去内侍省取些金纸,给咱们缈云坞人人都封个大赏钱,算是犒劳你们照顾我劳苦功高,可好?”

    筠雪的眼睛顿时亮起来:“咱们主深受皇恩,六局二十四司和内侍省的人不敢苛待咱们,那必是将最好的东西都巴巴的送来。到时候屋子里银丝炭一燃,暖和和的,咱们也从尚食局领些面粉和肉来,亲自给主包饺子。”

    霜惢也难得的笑起来,跟着筠雪一道期待着:“等包饺子的时候,给里头再塞文钱让主吃,那来年便是顺顺利利,荣宠无双了。”

    待更衣梳洗后,筠雪拿着常贵人送的那柄团扇过来,:“今日天冷,主可还要拿常贵人昨日送的团扇吗?”

    沈霁偏头瞧一眼,温声道:“收起来吧,不必招摇。”

    “常贵人虽性子有趣,可我和她还不算熟稔,那日也不过是随口给她出个主意。她出了气来感谢我,也算两清,今日晨昏定省是大日子,稳妥些好。”

    凤仪宫内,因着天气冷,来参加晨昏定省的人有几个未到的,林贵妃和庄妃娘娘的位置上空着。

    沈霁向皇后行礼后坐在位置上,旁边的班玉雅轻声喊着:“姐姐你瞧,安才人今日还出门呢。”

    她抬眸看过去,就见安才人面色不佳,不愿见人般,低着头坐在了她左边的位置,谁也不搭理。

    沈霁轻笑一声,却没在这讨论安才人,只问着:“庄妃娘娘素来敦厚勤勉,怎么今日没来呢?”

    班玉雅声:“今日降温降得突然,大皇子晨起病倒了,庄妃娘娘请了太医来照顾,这会儿还在柔福宫呢。”

    会子话的功夫,嫔妃们陆陆续续到了。

    凤仪宫的掌事宫女云岚从外面进来着:“娘娘,方才柔福宫和永信宫都差人来告假,大皇子和长乐公主身子不适,林贵妃和庄妃娘娘今日不能来请安了。”

    “天气突然转阴,孩子身娇体弱有所不适应也是常有,让太医署的人好仔细照顾着。”皇后颔首,转头示意身边的太监开始唱礼。

    众人起身向皇后行问安大礼,众人落座后,皇后方着:“今年的中秋因为连日的大雨和本宫身子不适未能举办,陛下的意思是,等重阳节时再设家宴,让咱们一大家子也能聚一聚。”

    “重阳节将至,时间有些紧迫,就不再大操大办,全当是自家宴会,赏金菊歌舞,对月闲谈,你们也不必太过拘束。”

    罢,皇后又温声道:“本宫知道宫中姐妹里也有不少人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具通。既然没有外人,你们也好回去准备准备,在家宴上献艺,若能得了太后和陛下的喜欢,定然有赏。”

    娆贵嫔坐在主位上扶着自己发髻上的新步摇悠悠笑道:“姐妹们献艺是好,只是可别像有的人,好不容易见一次陛下,却巴巴上去献丑,气的陛下扭头就走,这才是丢人丢到家了。”

    今日晨昏定省,不少人都是来看安才人笑话的,这娆贵嫔摆明了是在取笑安才人,她顿时又气又恼,又碍于身份不能反抗,紧紧捏着帕子坐在位置上不敢吭声。

    常贵人缩在人群中间不吭声,眼底却是得意笑着的,偷偷瞥向安才人的时候,满脸写着活该。

    嫔妃们禁不住哄笑起来,安才人羞愤欲死,脸红得像能滴血一般。

    底下也不知是谁了一句:“安才人的脸色怎么这般难看呐,怎么瞧着好像是要哭似的。”

    “其实要嫔妾啊,这做人呢,人在做天在看,有的人仗着几分宠爱趾高气扬,那定然是要遭报应的,安才人,你是不是?”

    “好了,”皇后适时开口让诸人不要再继续提了,微微蹙眉道:“人吃五谷杂粮,难免有身子不适,何必拿这些捏人痛楚。”

    皇后娘娘为自己话,安才人禁不住落下两滴眼泪来,偷偷拿帕子沾了沾。

    既然皇后发话,她们自然也不好一直取笑安才人,齐齐起身着:“谨遵皇后娘娘教导。”

    皇后又交代了几句重阳家宴的时间和地点,叮嘱诸人天冷加衣,莫要着凉,这才诸人都散了。

    安才人红着眼急匆匆要离开凤仪宫,谁知刚出门不多时就在御花园里被宜妃娘娘叫住了。

    宜妃今日穿着一件杏色宫裙,在晨起的冷风里,看起来格外温婉:“方才在凤仪宫里委屈你了,那娆贵嫔无非是看着林贵妃不在,这才故意取笑你,你不必太放在心里。”

    安才人一听这话落下泪来,委屈哭诉着:“宜妃娘娘,妾身在陛下跟前出了这样的丑,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得宠了,是不是这辈子就算完了?”

    宜妃温柔地看着她,轻声细语好似有魔力,抚慰着安才人的心:“你得贵妃的福泽庇佑,怎么会从此失宠呢?”

    “娘娘从前不是跟你过吗,若是遇到什么事,首先要怎么做?”

    安才人边擦着眼泪边怔怔抬头:“遇事,要先去和贵妃禀告。”

    “正是呢,”宜妃柔柔一笑,“这会儿长乐公主想必也服了药歇下了,你去吧。”

    安才人落寞的身影朝着永信宫的方向渐渐远去,宜妃身边的文纾才轻声:“娘娘何必和安才人这些?她在陛下面前失仪,恐怕三年五载都不会再得宠了,一个不中用的嫔妃,何苦将她再往林贵妃身边推呢。”

    宜妃淡淡道:“安才人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就在陛下跟前忍不住了呢?”

    “本宫都觉得奇怪,你林贵妃能不能察觉?”

    文纾顿了一下,不甘地低下头去:“但您何苦为她考虑这么多。”

    “林贵妃待您向来颐气指使,十分苛刻,从来没有真的将您当成过是自己人,无非是利用罢了”

    宜妃并不在意般,温声:“左右无事,不过随口提点她两句罢了。”

    “今日天冷,午膳让尚食局送些好的补汤来,戎儿喜欢喝。”

    长信宫内。

    长乐公主已经服了药歇下,林贵妃正坐在梳妆台前,让身边几个贴身的宫女为自己挽发上妆。

    安才人低着头,委委屈屈地向林贵妃请了安,着:“娘娘”

    “你的事本宫也听了,”林贵妃边看着铜镜内的自己,边对着安才人着,“这事还这没你想的这么简单。”

    她懒懒瞥过去一眼:“难道你从前肠胃便这么不好不成?”

    安才人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睁大了眼睛着:“娘娘的意思难道是——”

    林贵妃被她的模样蠢到,蹙眉着:“自然是有人在饭菜里动了脚。”

    “你不过得了两三分恩宠,便猖狂做样子给常贵人看,时时抢人东西。泥人还有三分血性,你位份不比常贵人便敢这么欺凌于人,她自然忍无可忍。”

    “只是常贵人一贯循规蹈矩,自不会好端端的突然寻你不快,还想出这样阴毒的段,定是旁人提点的。”

    林贵妃涂上口脂,悠悠道:“你前段时间是不是还欺负了班御女?”

    安才人一听,林贵妃竟然什么都知道,顿时心虚起来,支支吾吾着:“娘娘——”

    “妾身行事不检点,妾身知错了。”

    林贵妃扭头看向安才人,娇艳雍容的面上带着几分惋惜:“其实本宫也不是怪你的意思。”

    “只是你好不容易有了几分恩宠,本宫也着实为你可惜。”

    她看着安才人的眼睛,眼中带着深意:“常贵人老实,班御女胆,到底还不是她那个玉姐姐在后头生事。”

    “你今日凄惨下场,都是玉常在一促成的。”

    林贵妃拍拍安才人的肩,转回去继续梳妆,装腔作势的安抚着她:“你回去好好想想该怎么做,待陛下忘了这件事,本宫自会向陛下重新举荐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