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第 5 7 章 指尖略略摩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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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安回到东厢房,同来的两个仆从已经收拾完,躺去了铺上休息,另有两人是过晌去了大船上,留在那边。

    他坐在床铺边上,一口气吹了蜡烛,屋里顿时全是黑暗。他掀开了窗扇一点儿缝隙,朝着对面的西厢看去,那边也已熄了灯。

    “安爷还在生那姓诸的气?”靠着近的仆从问了声,在铺上翻了个身,“他不过是仗着老太爷。”

    兴安摇头不是,双腿往铺上一盘:“公子要把我留在红河县,我都不知道哪儿做错了。”

    “留下?”仆从也是一懵,随即翻身坐起,“公子怎么的?”

    兴安愁眉苦脸,左右烦得很,干脆一五一十将适才西厢的事情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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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他罢?贺勘。

    孟元元满身的力气被抽光,几欲支撑不住。

    掌柜娘子忙伸将人扶住,瞧见她脸色苍白得吓人,又道:“账也给结清了。怎么,他没同你商议不成?”

    商议?当然没有,哪怕让人来传个话儿也没有。

    孟元元扯出一个笑,自己没事儿,随后转身往自己住房走去。

    一进门,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靠着冷墙慢慢滑下,最后瘫坐在地上。着实这一通惊吓,让她差点厥过去。

    她坐在那儿喘息着,久久未缓上心神,强憋住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天知道,方才她有多害怕,秦淑慧在她里丢了,不得内疚一辈子?

    这时,门从外头被人敲响:“少夫人,我是兴安。”

    孟元元揉揉眼从地上站起,伸将门拉开,外头站着的果然是兴安:“淑慧被接走了?”

    出口的声音还带着颤抖,以至于是拉了几次,才将门拉开。

    兴安看孟元元这样,感觉不对劲儿:“少夫人,你是不是不舒服?”

    “淑慧呢?”孟元元又问。

    “公子带慧姑娘先回府了,我在这边等你。”兴安回道。

    孟元元叹了一声,遂转身走了两步,捞起桌上的水盏喝了一口。冰凉入腹,心内也终于冷静了些。

    兴安跟在后面进来,看眼空荡荡的房间门:“少夫人,你看还有什么东西要带上,收拾下,咱们回府罢。”

    “回府?”

    “对,公子吩咐过。”兴安应了声,同时也深知没什么东西可带,贺府那样的高门,要什么没有?

    虽是这样想,但他还是四下看了看,将方才遗漏的东西收拾好。

    “不用了,”孟元元藏住原先的颤抖,恢复以往清澈的嗓音,“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她看看正面光秃秃的灰墙,就知道秦淑慧走之前把她的东西都带上了,包括母亲给她留下的那把阮琴。

    。

    贺府,朝裕院。

    贺家夫人蓝氏正倚在榻上闭目养神,旁边几上的紫铜祥云香炉散着丝丝烟缕,闻之,安神清心。

    “接回来了?”蓝氏眼皮掀开一条缝,开口问道。

    “是呢,从门进的,奴婢瞧得真切,”银嬷嬷忙道,腰身一弯凑上前去,声音低了几分,“秦家丫头先来的,倒还没见着孟氏女。”

    蓝氏嗯了声,懒懒换了个姿势:“来就来罢,总归是大公子的故人。”

    银嬷嬷跟着笑笑:“这个村妇还真是段,给她银子不要,装着一副清高,其实惦记着大公子呢。”

    “这个,”蓝氏鼻间门轻笑一声,颇有些意味不明的意思,“到底我不是他的亲娘,不好过多去插管。”

    “可怎么,两人在红河县成亲是真,大公子若是念情,一直留着她”银嬷嬷似有担忧,却也不好明。

    蓝氏轻拂发鬓,虽是贺家夫人,但也就才过三十,她轻叹一声:“不会。不咱家老太爷,就是京城的宗家,怕是也不允。你让人送些东西过去,左右人安安分分,不闹出动静就好。”

    且试探下,这人是不是个聪明的。

    “夫人的是,”银嬷嬷顺着人往下,“听这俩人的婚事可不光彩,整个红河县都知道,孟氏女偷跑进大公子房中,被人发现时衣冠不整的。啧啧,还不定早就私下有了首尾。”

    蓝氏皱了眉,脸上起了厌恶:“这种污秽之语,莫要在家中。”

    银嬷嬷忙称是,多少年跟着蓝氏,早就摸透了人的脾性,知道是根本没生气:“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么些年,还是把大公子接回来了。”

    “这是老太爷的决定,旁人谁敢置喙?”蓝夫人重新阖上眼睛。

    此时,贺府西苑的一道偏僻门。

    孟元元臂上搭着一个单薄的包袱,从这里进了贺府。

    半旧的衣裙在一片草木中穿过,在马车上时,她已经稳住自己的情绪。现在只要秦淑慧没事,好好留下就行。

    “给少夫人安排的是轻云苑,就在前面不远。”兴安走在前面引路,抬指着安排好的院子,“安静,适合慧姑娘休养。”

    孟元元落在兴安身后三步,不由提醒了声:“别叫我少夫人,还记不住?”

    兴安回头咧嘴一笑:“我都当着公子面这样叫,他也没不让。”

    既然不开口制止,那不就是承认吗?不是有句话嘛,一日夫妻百日恩。

    孟元元不再话,与贺勘什么情形,她自己最清楚。就像现在,一路走来甚是荒僻,安排在这种地方居住,是适合休养,无外乎是不想让人知晓她罢了。

    时隔一年的相见,远比想象中更加尴尬。

    过了垂花门,便就进了轻云苑,不算大,却收拾得干净。

    孟元元看眼正房,遂提着裙裾进到房内,一眼看见了正间门圆桌上的东西,是秦淑慧前面带来的。

    她刚想上前查看,正好里间门有人出来。

    是贺勘,他抬挑着珠帘。看见她时顿了一瞬,遂步子一迈到了正间门来,珠帘随后在他身后落下,屋里一阵琉璃珠子相碰的脆响。

    “淑慧在休息。”他淡淡一声,到了桌前。

    孟元元欠了下身算是见礼,也当是回应他的话。本以为他这次也会很快离开,却没想站在了桌前。

    她疑惑的抬眼,见他正盯着桌上的两件包袱。

    “这是什么?”贺勘指着最大的包袱,看着圆鼓鼓的,比另一个包袱大出很多。

    孟元元下意识伸抓过,把包袱拖来自己面前:“是我娘留下的。”

    单这样看包袱,分辨不出里面包着何物。当然,贺勘也不是真的想知道是什么。

    “淑慧还,你不该把她自己留在客栈。”这才是他想的。

    孟元元下颌微扬,指落在粗布包袱上,心中明白过来,他不急着走,原是为这般:“我交代过掌柜娘子,不会有事。”

    贺勘单背后,屋内光线昏暗,但女子一双眼睛甚是明亮:“人心叵测。”

    “人心叵测?”孟元元轻声念叨着这四个字。

    从红河县到洛州府,都是她和秦淑慧相扶而来,自问她比谁都心,可有些事情总要去做不是吗?她没有仆从丫鬟,只能自己去。

    她这样站着不再话,贺勘也不知自己的话她是不是听了进去:“有什么需要,你跟下人提就好。”

    完这些,他往屋门走去。

    “公子。”孟元元开口,脸微微一侧,瞧着想离开男人的背影。

    贺勘停步,回头对上孟元元的目光。这声“公子”自她嘴里喊出,总有些生疏的意味,以前在红河县她似乎是唤他二郎?

    “淑慧在贺府,会被好好照顾罢?”孟元元不去琢磨贺勘如今想些什么,兀自问道。

    “自然,”贺勘轻颔首,肯定的回答,“她是我的妹。”

    孟元元心中一松,他认秦淑慧就好。不管是以前的秦家二郎,还是现在的贺家大公子,但凡他做什么事都是稳妥的,让旁人挑不出不是,所有人眼中的端正郎君。

    她嗯了声,心里其实有些不清楚的复杂,不知道是因为贺勘,还是因为秦淑慧:“感谢公子收留,我不会在府上打搅太久。”

    攸然,两人之间门就这样静了下来,中间门隔着半丈远,屋里的昏暗越发朦胧。

    孟元元如今也不想去问秦淑慧被带走的事,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贺勘做什么都不会告知她。大概他心里,对她就是不在意的。

    她平静的看着他,那张脸是真的好看,全红河县闺中女子梦中的郎君,翩翩如玉,郎艳独绝。却又实实在在的冰冷淡漠。

    此时的他,正看着她,眉间门一深。不知在想什么,但是也没多问。

    往好处理想,她和秦淑慧有了落脚地儿。眼下先让姑的病好起来,而她也好好想想自己接下来的事,大的的仔细理一理。

    “元娘,”贺勘开口,往院中看了眼,“我现在有事忙,你照顾好淑慧,需要什么就吩咐下人,剩下的事后面再。”

    孟元元软唇扯下,道了声好。左右与他知道,他心中也会有个数。

    她是来找他,但并没想着就此攀附上。

    可能是听到了两人的话声,里间门里探出一个的脑袋,怯生生道:“二哥,嫂嫂,你们怎么了?”

    秦淑慧的出现,终止了两人的对话。

    “没事,是在给你找郎中的事,”孟元元看着姑娘单薄的身子,给了人一个安心的笑,又看向一旁的贺勘,“是吧,二”

    二郎两个字死活叫不出口,连带着半边脸僵住了都不行。

    “是,”贺勘接了孟元元的话,又道,“快回房去。”

    秦淑慧半信半疑,在两人脸上巡视一番,什么也没看出,但是怪异的气氛又那样明显。听了贺勘的话,她转身进了房。

    正好有婢子进来送水,正间门相对的俩人也没了话。

    孟元元大半日没见到秦淑慧,也不知道人吃药了没有,刚才听声音很是虚弱,莫不是往这里走的路上又着了凉。

    想着,就往东间门的卧房走去。

    “元娘。”身后,贺勘开口唤了声。

    孟元元停步并未回头,端在腰前的双捏紧了些。

    “淑慧与你熟悉,这些日子你先与她住在这边。”贺勘道。

    他看着女子的背影,腰身极其纤瘦,正在昏暗处,好似随时会被吞没一般。

    “省得。”孟元元唇角一动,清晰送出两个字。

    她会安分留在这处院子,不出去与人添麻烦。

    空置许久的轻云苑,如今有人住进来,也没显得有多少热闹。

    高大的西墙跟下,一排还未铲除干净的杂乱草木,几只家雀儿在地上蹦蹦跶跶,捡食着掉落的草籽。

    孟元元帮秦淑慧喂了药,一番忙碌下来,日已西沉。

    “轻云苑,真好听,”秦淑慧精神好了许多,拉着孟元元坐在床边话,“我进来时看了眼,这宅子大得很。嫂嫂你,这儿是不是得有红河县一半的大?”

    孟元元笑,从半开的窗扇往外看去:“等你好起来,自己走出去看看。”

    是红河县一半,那委实是夸张的,但是也绝对不。如此的家族,为何会让嫡长子流落在外多年,贺勘自己没想过回来吗?

    她记得秦母过,贺勘是被秦父救回家的,受了很重的伤,一句话不,也就十岁的样子。后来的年月就留在了秦家,他的天分好,读书相当了得,为了他以后读书考试,秦家认了他做儿子,起名秦胥。

    对贺勘,孟元元知道的并不多。秦家时,两人除了一个屋檐下外,话真的不多。

    又了一会儿话,秦淑慧躺去床上休息,孟元元则收拾着带来的东西。

    兴安看孟元元这样,感觉不对劲儿:“少夫人,你是不是不舒服?”

    “公子带慧姑娘先回府了,我在这边等你。”兴安回道。

    其实也没有什么,几件旧衣裳,再就是一把母亲留给她的阮琴,被她包的好好的,一路从红河县背来了州府。

    想起了过世的母亲,孟元元抱上那个大的包袱,隔着一层包布触上阮琴的琴弦。指有着自己的记忆,便也做着拨弦的动作,几分轻柔灵活。

    “我还从没听过嫂嫂弹阮。”秦淑慧侧着脑袋,有些好奇。

    孟元元笑笑,摸着包布:“差不多都忘了,指生疏了便不想动。”

    想想,大概母亲过世之后,她就没再碰过阮琴。不是不想,一。

    床上的秦淑慧睡不着,瞪着眼睛看帐顶:“嫂嫂,人家都高门中规矩多,是这样吗?”

    “是,”孟元元走到床边坐下,伸探下丫头的额,“所以,你后面万不可像在红河县时那般,要学些规矩。”

    既然贺勘留下秦淑慧,自然后面会安排人来教导妹。至于教些什么,她也只是听旁人,自己并不知道,左右贺家这样的士族,规矩很多便是了。

    闻言,秦淑慧开始不安,揪着孟元元的袖子:“嫂嫂你别走,你一直陪着我好不好?这里我谁都不认识,他们讨厌我怎么办?”

    孟元元看着姑娘脸上的担忧,是不是也察觉到她会离去?

    她心中实在不忍,秦淑慧心思简单,年纪这样就寄住在贺家这样的高门中,身后无根基可依靠,自然会受些轻贱,况且身子又弱,一年中大半的时候得靠着喝药。所幸,还有贺勘庇护。

    “我不是在吗?”孟元元摸摸秦淑慧的发顶,对上那双期待的眼睛,“没有人会讨厌你。”

    眼下先照顾秦淑慧好起来,起码熟悉一下这边,她离开后也会放心。秦家两老对她很好,这事是该做的。

    好像是得到了心安的答案,秦淑慧扯起嘴角笑了笑,而后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孟元元轻着步子从内屋出来,一眼看见了等在外间门的两个丫鬟、一个婆子。

    这是贺家安排来轻云苑的,正站在门边,似乎是等着这院儿的主子吩咐。

    “娘子,银嬷嬷让我们三个过来,看看这边有什么吩咐。”稍往前站的婆子开口道,脸上的不情愿都还没隐藏干净。

    自然,府里事情传得快,都知道轻云苑住进来秦家人。只是门户走投无路,前来投奔,分到这里当值,当然比不得别的贺家主子。

    孟元元点头,目光掠过婆子,打量着另外两个丫鬟。一个看起来挺灵的,见了她弯身行礼,叫了声“娘子”;另一个年龄有点,似乎有些紧张,闭着嘴也不话。

    看来,这三人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估计是被压下了。

    婆子见孟元元一直不开口,心中不免轻看,果然乡下来的,没见过什么市面,就算给了人她都不会安排使唤。她在贺家待了半辈子,看这些可不会走眼。

    如此想着,她干脆往前一站:“府中人都叫我吴妈,这两个丫头,是秀巧和竹丫。”

    孟元元记下三人名字,就听吴妈又道:“咱府中,贺家主子们大都在东苑,至于西苑这边,也是有不少贵客的,京城来的贺家大爷,河东路隆德府赵家的夫人姑娘也在这边。”

    吴妈吧嗒着两张嘴皮子,又了几位贵客,其中不时夸耀人家何等家族。

    孟元元听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眼底躺着清澈的安静。她又怎么会听不出,人嘴里的高人一头。自己听着都觉得烦躁,秦淑慧那个敏感的丫头,定然会被这样话语刺激,怕是又会病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