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二十五章 妈妈救命 【二更】崔英快……
月悬中空,秋风瑟瑟。
崔瑾瞧见崔英放下喝鱼汤的玉白瓷勺后拢了拢肩上的帔子,急忙垂眸起身,细心关上了窗。
耳旁凉风忽止,崔英从沉思中回神,仰眸望向崔瑾:“所以兄长是想让我今晚随你去大理寺牢中见荀女医?”
崔瑾颔首:“没错,她指定要见你,否则什么都不。”
昨日想找荀芜荑的人远不止崔英,刑部、大理寺都在找。
只不过刑部线索发现的晚些,在他们上门捉拿荀芜荑之时,大理寺的人已在暗中监视了荀芜荑数日。
其实若不是刑部贸动打草惊蛇,昨夜找到荀芜荑的踪迹后,裴君慎绝不会下令让下抓人。
无奈少女失踪案积压已久,长安百姓人心惶惶,李玄贞亦施压令刑部和大理寺务必在半月之内侦破此案,如今距离破案期限已不剩几日,裴君慎自然没有时间温水煮‘鱼’,徐徐图谋。
崔英思索着方才吃鱼时崔瑾告诉她的那些案情线索,蹙眉不解:“可荀女医为何要见我?我与她仅有几面之缘,并无深交啊。”
崔瑾无声摇了摇头。
此事他也不解,如果不是六妹妹初入长安,这些时日以来又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照荀芜荑那番态度来看,他险些都要以为六妹妹是她谋害少女的同谋。
可六妹妹断不可能与其为伍。
这便让崔瑾越发困惑。
是以先前他让六妹妹观察鱼汤,便是为了探究六妹妹是否足够聪慧。
句不太好听的话,若六妹妹的脑子愚笨些,那即便此案再难勘破,崔瑾也绝不会让她蹚这滩查案的浑水。
而崔英没能从崔瑾口中得到问题的答案,不由垂眸又默了默。
私心而言,她不该参与此事。
少女失踪案跟先前她在荀宅发现竹心亭中的熏香有异、在清康坊察觉府中之人可能遇难不同,此案既不与她切身相干,也无关她身边之人的安危。
若贸然参与其中,于她并无益处不,还可能会让她无意间露出什么破绽。
崔英自认并非面面俱到之人,一旦跟着伯安兄长查起案来,她未必还有余力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可方才崔瑾又,大理寺在找到荀芜荑之时还找到了一封从洛阳寄来的书信。
那信上只有一句话——“一切安好,勿念。”
没有署名,没有来信地址。
显然是与荀芜荑早有约定。
若此人是荀芜荑的同伙,若他们只是商谋拐卖而非杀害,那么失踪的十名少女或许都还活着。
早一日从荀芜荑口中问出线索,大理寺和刑部便能早一日找到她们的踪迹,或许就来得及救她们逃出苦海。
崔英到底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没办法对她们的生死熟视无睹。
“一定要今晚去吗?”
崔英着沉叹了口气,认命般地拢紧帔子起身:“眼瞧着就快二更天,若现在去大理寺,咱们宵禁前恐怕赶不回来。”
“无妨——”见其答应,崔瑾顿时面露喜色,连话音都忍不住高昂了起来:“六妹妹不必担心。”
“为兄身上有大理寺官令,若遇上金吾卫,只需与你们清缘由便可,刑部明日一早就来提人,咱们今晚若不过去,明日再想见荀芜荑可就要大费周折。”
罢,崔瑾又扬声唤进崔达:“快去备马车,我与六妹妹要出门。”
崔达闻言应是,急匆匆离去办事。
待他走后,崔瑾又对崔英道:“六妹妹可要去换身衣裳?大牢中鱼龙混杂,你若穿这身衣裳去,恐怕要戴上幕篱。”
崔英闻言低头瞧了眼身上的裙衫,点了点头道:“确实不便行事,那我去换身衣裳,还请兄长稍候。”
崔瑾摆摆:“去吧去吧。”
崔英便唤上簪秋回了对面卧房换衣。
然而卧房衣箱中却没有什么方便行事的衣裳,仅有的那件昨日就叫崔英拿出来穿过,这会儿还在浆洗房的晾衣绳上挂着。
崔英只好叫簪秋去楼下的库房里去拿蹴鞠服,虽然“崔英”向来不擅此道,但如今世家贵女之间恰逢盛行蹴鞠打马球等娱乐之事,即便在安平时谢氏再不喜她,也不会在每年夏冬两季各四套的蹴鞠马球服上短了她的缺。
毕竟崔霖只是生性风流,不爱管事儿,并不是死了。
“顺便再让嬷嬷去厨房备上些点心。”
崔英在簪秋下楼前嘱咐:“今日跟伯安兄长出门不知何时才能回府,万一半夜饿了咱们还能吃两口垫垫,多备一些。”
簪秋乖乖应是,半点没多想的下楼办事去了。
*
一刻钟后,万事俱备,崔英换了身烟青色蹴鞠服跟着崔瑾出门。
簪秋则提着谢嬷嬷备了满满层点心跟乌梅浆的食盒,涨红着脸紧紧跟在崔英后头。
崔瑾瞧见顿时惊讶地瞪大双眼:“六妹妹,你方才没吃饱不成?”
崔英没有过多解释,只道:“我怕咱们回来的太晚,就让谢嬷嬷去备了些,没想到嬷嬷竟备了这么多。”
“也是,不知什么时辰才能回来,而且为兄最近瘦了许多,正要多吃些东西补回来,六妹妹此举倒是正合我意。”
崔瑾着揉了揉早已饱腹的肚子,止不住点头称赞。
这模样属实有些惹人发笑。
尤其是配上崔伯安那张长安探花郎的英俊容颜,反差感就更加惊人。
崔英没忍住轻笑出声。
她早知伯安兄长随性,但没想到竟这般随性,可比她在安平时遇见的那些个迂腐族兄生动鲜活多了。
“是是是,这么一想我可真是聪慧,竟一不心就料准了兄长心思。”
崔瑾闻言却略显嫌弃地啧了声:“瞧六妹妹这话得,为兄的心思又不难料,阖府上下谁不知道我爱吃?”
“嘶,兄长此言何意?难不成兄长是觉得我不够聪慧?”
“不不,这当然不是,为兄绝无此意”
崔瑾后知后觉地发现失言,急忙改了话口找补,同时也暗暗在心下念叨:忘记过往的六妹妹性子果然活泼了不少。
夜色渐深,兄妹两人一边斗嘴一边走路,没一会儿便来到了府门外。
崔达早已备好马车在门口等着,见崔瑾他们人出来,他急忙迎上前接过簪秋中的食盒,然后又一一迎人上马车,从崔瑾到崔英,再是簪秋。
最后才是他自己。
上了马车后,崔达关上车门,心提着食盒问道:“公子,里头是何种吃食?可要当心着?”
崔瑾看向崔英:“这是六妹妹让人备的点心。”
崔英便道:“无妨,随意放着就是,乌梅浆在最底层呢,谢嬷嬷将口封的极好,不必担心洒漏。”
崔达闻言顿时放了心,打开车角箱盖,将食盒稳稳当当地放了进去。
不用一路提心吊胆地捧着食盒,崔达性子便慢慢活络了起来,待到大理寺衙门外时,他已热情地与簪秋聊起了自个儿为仆十数载的经验,直把簪秋听得一愣一愣。
崔英在一旁瞧着忍俊不禁,没戳破崔达十句经验藏着八句瞎的唬人套路。
这时车夫停好马车,轻敲车壁提醒众人:“伯安大人,六娘子,大理寺到了。”
“嗳——”簪秋闻言下意识抽神应声,又起身卸下马车车闩,推开车门。
崔达怔怔看着抢了自己活的簪秋,方才还自信满满的脸上顿时升起一层薄红。
崔瑾见状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地瞧了眼崔达:“你啊,可长点心吧。”
话落,起身走下马车。
崔英也跟着笑了笑,不过并未别的,只叮嘱簪秋好生在马车里等她,又:“你们若是等饿了,就吃些点心跟乌梅浆垫垫肚子,回府再让厨房给你们坐好吃的。”
“嗯嗯,姑娘,您快去快回。”簪秋连应两声,又不舍又乖地点了点头。
其实她不想离开姑娘身边,但是伯安大人大理寺的大牢不能随随便便进,她就只好在马车里等姑娘。
“嗯。”崔英有意安抚簪秋,应声后又笑着揉了下她圆乎乎的脸,然后才跟崔瑾一同走向大理寺府衙。
大理寺的牢房与大理寺府衙前后相连。
不过路程并不近,单靠两条腿走路,少也要刻才能走到。
按理来,崔瑾本该让车夫驾马车走衙门旁的侧道直接把他们带到牢房外。
但以他的官职,如今还不能直接带崔英进牢房见荀芜荑,须要去找今晚当值的钱主簿跟陈狱丞要两封通行公函。
如此一来,他便只好带六妹妹走府衙这条路。
可崔英的脚昨夜不心刮了许多细伤口,不动时没什么感觉,这会儿走路走得时间长了便有细细密密地疼意不停往她脑海钻。
然而眼下只能忍着。
崔英也不是没忍过伤,从前上学时集训,比这更重更疼的伤她也一样忍。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崔英头上忍出一层薄汗,崔瑾才中午停下脚步,指着一间偌大的挂着“大理寺公务堂”牌匾的房间道:“到了,六妹妹且在此处等我,我先去找陈狱丞。”
方才在路上崔瑾已经向她明了此事。
崔英便点点头:“好,兄长速去速回。”
公务堂中每晚都会有两人当值,崔瑾与同僚们打好招呼,便借了盏油灯把崔英带到自己的公案隔间里坐下,然后才离开公务堂去找人要通行公函。
夜色静谧。
除了一闪一闪地微弱烛火和偶尔抚过面颊的凉风,整个公务堂便再无任何声响。
周遭安静的有些可怕。
崔英在隔间里坐了没一会儿就坐不住了。
从前她是坚定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只信科学不信鬼神,可如今她不是穿了么有些事就再也没办法那么坚定。
“咳。”崔英清了清嗓子,试图弄出来点动静来壮壮自己的胆子。
不料她声音刚落,公务堂更深处却忽然传出一道阴沉沉的男声:“何人在此?”
“?!!”
崔英杏眸倏眨,心里顿时一阵发毛。
不会吧不会吧?伯安兄长分明与她今晚当值的人都在外间守着啊!这地方不会有鬼吧!
老天爷啊不能吧!
这里可是大理寺啊!
半秒后。
崔英忽然警觉。
艹!这里可是大理寺!!
这些年来不知道死过多少人的大理寺,有鬼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儿啊!
崔英想着咽咽口水,立马决定先躲为妙,于是下一瞬她便紧攥着袖口,轻轻脚地走到隔间门口。
好在公务堂外间燃得灯火够足,这会儿她虽在伯安兄长的隔间中,也能影影绰绰瞧见些昏黄光晕。
崔英深吸口气,勇敢踏出房门——
然而刚刚迈出半只脚,她腕便倏地叫什么东西抓住,“啊——唔!”
刚想呼救,一只冰凉的大又瞬间捂住她的口鼻。
崔英快吓哭了。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妈妈!救命啊!我碰上鬼了!
与此同时,在崔英身后擒住她双腕的人,却在听见这两声哼哼唧唧后脚忽地一僵——
“崔六姑娘?”
裴君慎声色喑哑,心跳倏然不安地跳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