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 33 章 心软
盛羽最后也没能讨要到一个具体的方案,但“年年姐”还是给了她一点思路。
比如他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或者做了会开心的事,满足一下他。
如果不能坦诚过去几天究竟为什么态度转变这么大,就搪塞过去,但至少让他知道她的初心没变,就是希望这个春节他能开开心心宾至如归的度过。
爸妈中午回来,拎回一个招牌醒目的无纺布袋,里面装的是药酒和膏药。
“傅不是他旧伤发作了嘛,我就跟你爸上张叔的跌打诊所去了一趟,把他从家里叫过来,买了这些东西,你让傅用上,效果可好了。”
跌打医生张叔是她爸老盛的牌友兼酒友,以前家里老人在的时候就习惯用他家诊所的药酒和膏药,对于干体力活受伤的人来确实还有点用,也比上医院便宜。
运动伤害跟体力活拉伤什么的大致也差不多?就是不知道受过西方教育的傅春野信不信这个,还有他能不能受得了这个味儿啊!
而且他伤在肩膀,自己也不好揉捏和贴药,难道要她帮?
那得把衣服脱掉吧,坦诚相见什么的也不是这么个坦诚法吧!
正胡思乱想,犹豫不决的时候,傅春野打开了客房的门,高大的身影把窗户透进来的光都遮住了。
“你在这儿干嘛?”
他声音还是冷冰冰的,跟脸上的表情一样。
盛羽里拎着装药酒药膏的袋子,仰起头有点结巴道:“我是想问问你、你的伤,好点了没有,要不用这个试试吧?”
他没回答,转身进了房间。
门大开着,这是让她也一起进来的意思吧?
盛羽厚着脸皮跟在他身后进去了。
他放置在桌面上的笔记本电脑打开了某指名旅行站的官,首页就是订票和酒店。
她心里咯噔一下。
刚才跟傅年年聊天的时候还呢,就怕他觉得做客受了慢待,一怒之下不等年过完就要回春海去。
傅春野回头看到她正盯着电脑屏幕,伸把电脑合上,“去把门关上。”
啊?
盛羽这才发现他已经脱掉了身上的外套,只剩一件高领毛衫。
“不是要擦药酒吗?虽然这是在你家里,但我还是想保留一点隐私。”
没想到他这么自然的就接受了擦药酒这回事。
她连忙去把房门关上。
傅春野已经把身上的衣服全脱了,露出精赤的上半身。
动作真快。
快到羽脑袋里那块cpu已经过热宕。
“来吧,右边肩膀,靠近下面凸出的骨头那里。”
他已经自觉的在床边坐下,示意她的药酒推拿可以开始了。
cpu重启一遍之后,羽终于回过神来,咽了下口水,“那个,我要不去找我爸来帮你?”
傅春野顿了一下,然后立马抓起衣服,“算了。”
“哎,别别别,不能算了!”她赶紧拦住他,“我帮你推就是了,不过我劲儿可能不够,你别嫌弃啊!”
他这才重新坐回去。
羽反复搓了搓。她一到冬天就血气不足,脚冰凉也是常有的,怕碰到他光裸的背上会让他不舒服。
“你先把这个衣服罩着,免得着凉了。”
她抖开他刚脱下的外套让他从前面穿,北方的暖气虽然比他预想的还要暖和,但外面毕竟零下,还在化雪,可冷了,不能大意。
他难得没多什么,乖乖听她摆布。
“这药酒是我爸妈的老朋友那儿拿来的,在我们这儿也挺有名气,我时候跌跤了,还有体育课跟同学撞伤了,都用的他们家的药酒,挺好的。”
她终于找到话题分散他的注意力,把药酒倒在掌心,抹匀之后摁到他背上。
肌肤相触的那一刻,他肩背一缩。
“你是雪怪吗?怎么这么凉?”
“还是凉啊,我都搓半天了。”她有些无奈,一边在他后肩推揉,一边张望,“要不你先等会儿,我在暖气上烤烤。”
“我衣服都脱了,你让我就这么等?”
等她烤好,他怕是真要着凉了。
而且万一她爸妈推门进来,见他这样衣冠不整的,跟自己女儿同处一室,心里该怎么想。
“啊,那就忍忍,搓一会儿就热了。”
她在他肩上更用力更快地动作起来,力道没透进去,净在表面使劲儿了。伤好不好不知道,傅春野觉得那块皮搞不好要被搓破了。
忍无可忍的,他转过身去,把她的抓在里包住。
哇,他的好暖和啊,而且好大,指看起来很纤细,但实则很有力道。
盛羽都傻了,脸像火烧云一样红,眼看就要再度宕。
“你”
“别想多了,这样能快一点儿。”他低头盯着两人的,“你都碰我肩膀了吧,跟也没差别。”
那还是有差别的吧!
她给他推药酒的时候可是尽力把他当物件而不是当活人看啊,可物件是不会握住你的的吧!
他身体的热力通过他的心,源源不断传送到她的上,很快就好似真的不冷了。
他放开,让她可以继续。
药酒的味道果然很冲,但他好像并不在意。
其实她渐渐掌握窍门,揉的挺好的,大概以前也给家里人推过。
旧伤本来只是借口,但冬季确实会时不时酸疼不舒服,她推过之后舒服很多。
“这个药膏也贴着,隔一天换一次,心不要沾到水。如果你自己换药不方便的,就还是叫我帮你吧,很简单的。”
她做什么好像都挺有模有样,这一刻像个跌打大夫似的,交代得头头是道。
傅春野把衣服一件件穿回去,头也没回地:“不用了,谢谢。我打算买今晚的票回春海的。没想到最后还因为这个旧伤麻烦你们。”
羽惊得里的药酒瓶差点掉到地上。
看吧看吧,果真被她猜中了吧!刚才浏览旅游站就是为了订票啊!
“今天是大年初一啊,过年才开了个头,怎么能这么着急回去呢?”
回去又能去哪里,回他那个一点烟火气都没有的公寓里去吗?
“过年只是个形式,在哪过对我来都没什么差别,回自己家里至少比较自在。不然我在这里,好像让你有点不舒服。”
来了来了,这是要开始跟她算账了!
盛羽这才意识到,所谓坦诚,可能是被逼到退无可退,没办法不面对的时候,也只有坦诚这一条路了。
“我知道我这两天心不在焉的,让你觉得受冷待了,我真不是故意的!要是让你不高兴了,我给你道歉。”
她低着头,像做错了事的孩子。
傅春野想起她聊天的时候用的那个“大哭”的表情。
心里某个地方突然软塌塌的。
她根本就不需要特别做什么,只是一点点情绪流露,就让他心软了。
眼睛为她下着雨,心却为她打着伞,就是这样吗?
“我没有不高兴。”他其实得也挺违心,“但我想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
盛羽吸了吸鼻子,斟酌了一下,“我很想告诉你的,但我也还不确定。等到开学,我把事情弄清楚之后,一定跟你,好吗?”
傅春野没再刨根问底。
坦白,她这样的回答已经让他挺意外了。
她并没有撒谎,或者随便编个理由来搪塞他。她还是想要弄明白,那个社会心理学课的所谓论题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真是他编造的,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把这种打算跟他明明白白的了,至于结果,她无法掌控,只能是在搞清楚真相之后再来面对他。
要是她一点都不在意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必做到这样。
哪怕她像一般的女孩子那样,起了疑心,来跟他当面对质,吵闹,也许他就和盘托出,如实相告了。
可是她没有,她还是想用自己的方式守护两人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任和感情。
不管那感情是友情,还是爱情。
看他不话,像是默许了她的方案,盛羽稍稍松了口气,同时想到“年年姐”给她的建议,问道:“对了,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这两天我陪你一起啊?”
果然还是来了,她还真是听话。
傅春野想了想:“我想去海边看看。”
“海边?我们这儿的海边吗?”
“嗯。”
他出生长大的春海市,城市名字里就有个海字,大海对他来并不是什么陌生又神秘的向往。
但青州是个有海又有雪的城市,冬天的风光跟地处南方沿海的春海市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刚才打开旅游站的官,其实就是在看友们推荐的青州本地最好的观海景点。
买票飞回家什么的不过是顺坡下驴,吓唬吓唬她罢了。
她一口就答应下来:“可以啊,没问题。不过你要多穿点衣服哦,海边很冷的!把那天去商场买的新衣服和靴子都穿上。”
她又恢复了原貌,像妈妈也像姐姐更像个妻子那样碎碎念地嘱咐着他。
“除了海边,我还有个地方想去。”他也不怕得寸进尺。
“还有哪里,你。”
“你原来住的地方,离海边远不远?”
盛羽愣了一下。
“远倒是不远不过为什么要去我原来住的地方呢?”
妈妈温清玉爱干净,老房子即使住了很多年,肯定也是收拾的整整齐齐的,不至于凌乱污糟让人下不了脚。
不过她家老房子既不是红景点,也不是什么翻新改造的老洋房,应该没什么值得参观的价值才对。
要不怎么爸妈还为了更好地招待他,还特意搬到新房子来呢!
傅春野也不多解释,只,“开车陪你们去东涞的时候我过,垫付医药费什么的我有条件的,记得吧?”
他的条件,就是要到她从长大的房子里去看一看。
盛羽跟傅春野一起乘电车去了海边。
“青州不大的,出租车到哪里都很方便,不过去海边就一定要搭电车才有感觉。”
她抓着车内的吊环扶,一脸骄傲地跟他讲解。
“你看你看,这边沿马路的建筑都是民国时期的建筑啦,经常在影视剧里出现的!是不是很像电影里的画面?”
“嗯。”
刚被大雪浸染过的城市,越靠近海边,越呈现出一种透明的青蓝色。
建筑的外墙却是象牙白和鹅黄色的,电车经过的马路不算很宽,甚至有些单行道的路,加上坡道,从电车窗户望出去,确实像电影海报的真实映画。
游记里有人这里像北海道,也有像法国镇,但在傅春野看来,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dna——青州就是青州,哪里也不像。
他们在坡道的尽头下车,街角的书店门口有一只红色的邮筒,相当醒目。
更醒目的,是抬眼就能看到的摩天轮。
“那是哪里?”
“摩天轮吗?旁边应该是街心花园,摩天轮这两年才建起来的吧,我也没坐过。”
其实海天一色的自然美景就很漂亮了,这些人为加上去的红景点有点画蛇添足。
尽管她也幻想过,要跟喜欢的人一起乘摩天轮去往高处,狭空间里只有独处的两人,可以那什么什么一下
哎呀,她都在胡思乱想什么,而且想象中的那张脸为什么又跟眼前这位重合了!
好在傅春野好像对摩天轮没什么兴趣,径直转进了刚才看见的那家书店。
书店里面装扮得浓墨重彩,也充满了过年的气氛。
这年头书店的重点都不是卖书,而是各种周边。
海边的这个书店显然是针对往来的游客,自然要迎合游客对青州的想象,还有一些很文艺范儿的确幸。
最吸引眼球的就是明信片。
其实盛羽也没想到这家书店有这么多明信片,几乎占满了整面墙,按照不同的风格分成一个个格子摆放着,可以成套出售,也可以只买单张。
她很自然的就被漫画风格的那一列给吸引住了。
千与千寻中千寻和无脸男共乘列车的经典画面虽然看过很多次,但每次看到都还是会被感动。
人生的列车,每个旅客都只能陪你共乘一段而已。
类似这样的文艺鸡汤在明信片上随处可见,远方收到明信片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立即闭上眼,从能碰到的最高那一层,随抽取了一张明信片拿在里。
“你在干嘛?”一直在她旁边的傅春野不解地问道。
“寄明信片啊!这里明信片这么多,我挑来挑去也未必挑到对方喜欢的,干脆交给老天爷决定,抽到哪张就给他寄哪张,我自己都不知道正面是什么风格。”
反正这里的明信片都还挺好看的,风格也很多样,还有不少都是青州的街景和海景。
无论挑中的是哪一张,都是心意。
“你打算寄给谁?”傅春野问。
“保密。”
她朝他笑,但意思也很明显了,一定会有一张是要寄给“暗恋”的人。
“一般旅行来到这种地方吧,都会想要把所见所闻分享给最在意的人,让他知道不管走到哪里,心里都还想着他。”
最好是有一天,能跟他一起再到这里来。
从陌生的城市,陌生的海边,陌生的山谷,寄出过只言片语的人们大概都或多或少有过这样的心情吧?
只不过今天她里的明信片都是随抽取的,倒扣在桌面上,她写好祝福和地址就会装入信封投递出去,连她也不知道哪张是什么花色。
傅春野沉默了几秒,也抬抽出一张明信片。
他个子高,抬起差不多就是够到墙面最上层的格子了
不出所料的,最上层总是难免有灰尘。
可不定最美的也就藏在一般人触碰不到的位置。
“啊,你也写明信片啊?要寄给谁的?”
盛羽好奇地探头想看,他却立刻用捂住桌面上的字。
还挺神秘。
她有好多想要送达的人,寝室的诸位,年年姐,欧阳远征那家伙,当然还有傅春野写的多,稍稍花了些时间。
等她全部投进邮筒,发现傅春野早就已经抱着在等了。
他随拿了本书在看,有几个结伴的姑娘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故意从他身旁经过,好似要确认今天逛街偶遇的这位大帅哥是不是真人。
“你的明信片呢,寄了吗?”她问。
傅春野合上书:“我像是这么没有常识的人吗?写了明信片不知道要寄?”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他确实很像不知道明信片要贴邮票去寄,更不知道该寄给谁的那种人。
“店员会帮我寄的。”他拿出一个塑料牌牌丢给她,“去取咖啡。”
看来她真的写太久了吧,他竟然还趁这空档买了店里的咖啡。
一人端一杯热咖啡出了书店,一路沿着海边走,没有什么特别的目标。
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摩天轮下面了。
“去坐这个吧。”傅春野喝了一口咖啡,仰头道。
“啊,你喜欢这个?”
“怎么可能?我是看你刚才盯着它发呆,你们女生不是都喜欢这个?”
尤其是她这样喜欢漫画的女生,大概从对这样的场景怀有憧憬?
盛羽无法否认,可是
“我有点恐高。”
她知道这时候这个挺煞风景,可总比上去之后再吓尿了要好。
傅春野默默看了她几秒钟,“你确定不上去看看?”
她不是她也没来过吗?那一定没有从这样的高度领略过自己家乡的全景。
羽摇头,想了想,忽然指着不远处的半空,“我们可以去坐那个。”
缆车?
海边有山,峡湾间有不长不短的缆车,可以俯瞰城市和大海,高度并不比摩天轮低。
“那个你就不恐高了?”
“缆车时间短,咻的一下就过去了,还好还好。”
她时候被爸妈抱在怀里,经常会乘缆车去山腰的观景台,习惯了好像也不觉得怎么可怕。
“那就坐缆车吧。”傅春野把空掉的咖啡纸杯扔进垃圾桶,“我想从高处看看青州。”
他喜欢的人长大的地方,有山有海,有万家灯火,还有街角被刷成红色的装饰邮筒。
但是真到了缆车站,盛羽又止不住往后退缩。
“这、这我有点不敢上啊”
时候都是爸妈抱着她上缆车的,可现在要她自己跑着坐上去,下面就是悬空的高台,好可怕!
“没关系,还有我。”
傅春野安慰着她。假如她稍微放松一点,就会发现被他牵着已经好久了。
天气冷,缆车站冷冷清清,并没有多少客人。
她踟蹰不前,工作人员也来劝慰她:“你看你男朋友就在旁边,怕啥啊,别怕。”
又一次,她没法纠正人家,傅春野并不是她的男朋友。
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她牙关都微微打颤。
“羽。”他难得这样叫她的名字,又郑重又温柔。
她忍不住抬眼看他。
“拉着我的,跟我一起上车,只要踏进车厢你就闭上眼,剩下的交给我。”
她不自觉就点头。
其实还是很害怕,看到缆车车厢到脚下的时候,几乎是一咬牙一闭眼,又被身旁的人裹挟着,才终于踏进车厢。
揽住她身体的人,在缆车的车门关上以后也没有马上松开。
身体轻飘飘的,跟时候被爸妈抱在怀里的感觉差不多。
她仍旧死死闭紧双眼,完全忘了刚才在地面上的豪言壮语,缆车没有关系。
傅春野低低地笑出声来。
这下她终于睁开眼:“你还笑,我这是舍命陪君子。”
“嗯,也值得啊,你看外面。”
他掩饰不住唇畔扩大的笑意,只得指着窗外的美景岔开话题。
左边是城市,右边是大海,不知是不是因为熟悉,羽竟然感觉没那么害怕了。
“青州很漂亮吧?你看那边还有雪!”
山边温度更低,前些天下的雪还没有完全融化,银装素裹下,那种清透的色调更深入人心了些,是看过就忘不掉的风景。
傅春野没回答,也没敢动。
两人从上车后一直依偎在一起,她被他抱在怀里,却毫无察觉。
傅春野有点懊恼,早知道这样还是应该去做摩天轮的,一圈下来,时间怎么也比缆车长的多。
盛羽只留意到他另一只胳膊一直搭在窗边,抵着下巴,像是若有所思的样子,还来不及揣测他在想什么,就响了。
电话是妈妈温清玉打来的,“羽啊,你有没有见过思葭?”
“思葭大年三十不是还跟我们一起吃的年夜饭吗?怎么这么问啊,出什么事儿了吗?”
电话那头听起来相当焦急:“我们今天约好了到你姨妈家来吃饭的,结果来了才知道,思葭两天没见人了。应该是大年三十晚上就溜出去了,你姨妈他们睡得早不知道,大年初一收到短信在朋友家,后面就关找不见人了,你姨都快急疯了!”
“那杰哥呢,他在家吗?”
思葭一向是季杰的尾巴,照理他应该知道她的去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