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 37 章 六合一
不过周梨的事情,于这公孙曜也只不过是个的插曲罢了。
因为这时候里头有衙差来禀,“大人,上京来人了。”
公孙曜闻言,脸上的笑意便退了下去,眉眼里多了几分严肃之意,一面挑起袍裾,快步朝着大厅去,还未跨入门槛,便见着里面穿着一身黑紫色衣袍的青年男子。
那衣袍与朝廷官员的袍服是不一样的,紧窄的袖口处绑着黑色的护腕,上衣更像是江湖人的劲装,下身的衣摆百褶至膝盖,上绣有着北斗司特有的图腾,下蹬着一双厚底长靴。
听,他们那靴子瞧着和寻常无异,然却是内有玄,这使得公孙曜不禁朝那一双鞋子多瞧了一眼,试图探查一二那所谓的玄是什么。
原本正仰头看着厅中墙上挂画的那人闻得脚步声转过来,腰间挂着的佩刀微微晃动了一下,但见他抱拳举,“下官乃北斗司二属天权,来芦洲正是为了‘云台案’,届时还请公孙大人帮忙协助调查。”
按理这个时候,朝廷真要派人来,那也该是查那八普县令私卖粮食一事,派遣来的官员,应该是刑部才对。
可却派遣了这开国建朝后就直属天子所管辖掌控的北斗司,且还是二属的人。查的又是二十多年前的云台案。
其实上京之人,多少对于云台案都有所耳闻,但究竟这案子内幕又是什么,却无人知晓。
公孙曜也是前几日收到了密信,才晓得这当年这所谓的云台案的犯人们,竟然有的就被流放到了这芦洲。
就在前年被把整个马家坝子都给埋了的采石场。
那时候自己听闻这采石场坍塌的案子后,还没来得及组织衙役救援,没想到芦洲的驻军就早早地赶到,自己这个八普县令,反而被拦在了外头,只做了些安排灾民的后续工作。
当时他便觉得奇怪,却不想原来那其中,竟是有云台案的犯人。
“那是自然。”他回了天权一句,却只觉得这案子已经二十多年了,那时候自己也不过七八岁的孩童罢了。而马家坝子的案子自己又没能亲自插?如何帮?因此觉得十分为难,“只怕这案子办起来艰难,本就时间久远,去年至今又接二连三遭了天灾,怕是难以寻迹了。”
这些天权当然知道,不然自己也不会亲自来。不过他不喜欢公孙曜这种出生侯门贵族的公子哥儿,只觉得能办得了什么事?也没指望他能帮自己什么忙,今日来访,也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
如今听得他这话,也没觉得半点惊讶,闲谈几句,便告辞离去了。
却不知他的到来,却惊动了那藏在人潮中的一双眼睛。
买了新房子的周梨他们三人早买了山楂回去,她这会儿正与莫元夕一起做糖葫芦,馋猫树儿和柳八就在一旁盯着,恨不得那冰糖葫芦马上飞到里去。
那房子是现成的,如今房契地契都在里,钥匙也挂在身上,所以她回来后,闲不住的元氏和周秀珠就先过去打扫收拾,争取明日就搬过去。
这姜玉阳的叔叔虽不住在此处,但总在人家长住也不是办法,因此也是打算今日随意打扫一回,明日便搬过去。
白亦初对糖葫芦没兴趣,便与她们二人一并过去了。
如今这里也就周梨他们这一帮孩子。
糖葫芦做好,她和莫元夕原本是准备要做晚饭的,柳八却举着冰糖葫芦跑来喊她,“阿梨,你表哥回来了,有事叫你呢!”
起来,周梨还没能好好地坐下来和杜仪几句呢!只见他忙前忙后的,也不晓得究竟是在忙什么?当下听得叫自己,只忙放下里的活,叮嘱了莫元夕几句,喊了柳八在这里帮忙,便过去了。
这院子有前后两院,中间还有一个花园,园中设了一六角亭,周梨到的时候,只见杜仪一个人站在六角亭里,颀长的背影,给人一种极其孤寂落寞的感觉。
她不知怎的,忽然觉得这个表哥熟悉又陌生,走了过去,还未开口叫表哥,杜仪就已经转过身来了。
他脸色带着笑意,但也无法掩藏他眉间的疲倦,“阿梨,你来了,坐吧。”他招示意周梨坐,自己也撩起袍裾在对面的圆凳上坐下来。
桌上有一壶热茶,几样外面点心铺子里带回来的点心,很精致,但是周梨觉得过于甜腻,反而更喜欢莫元夕的蒸糕。
杜仪伸倒了两杯茶,递给周梨一杯,没有一句叙旧的话,很忽然地就对周梨道:“阿梨,我大概要走了。”
“啊?”周梨捧着那茶,正要垂头抿,却觉得有几分烫,尖着嘴巴准备吹,忽然听得他这话,满脸的惊讶,“去哪里?”
去哪里杜仪也不知道,苦苦一笑,“暂时未定,只是这芦洲于我,似乎并不是那样安全了,我走后,屏儿便只能是指望你了,她不能开口言语,我放心不下她,却有不能带着她与我四处奔波。”
他目光有些飘得远远的,并没有打算和周梨交代一个首尾。
周梨也没有问,但猜到了几分,虽然心智是成熟的,但奈何身体的年纪只有这么大,多少还是有些影响了她。所以下意识就脱口问:“是马家坝子的事么?”
心想难到马家坝子被采石场埋了,这其中果然是有什么蹊跷?而表哥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如今正在被人追杀?
她是这样想的。
但杜仪却给误会了,再加上他一直以来都觉得周梨异常聪明,可惜是个姑娘家,若是为男子,将来不晓得要有怎样大的出息呢!所以就以为,周梨是知道了些什么。
怔了一怔,旋即略有些紧张地叮嘱着周梨:“此事非同可,关忧大家的性命,正是如此,我才不敢继续在这芦洲待下去。”他这张脸,下面的人,太明显了,如今北斗司的人来了,若是叫其撞见,只怕是
所以他必须立刻离开。
知道是有些仓促,更多的是不甘,但没有办法,他虽是有心报仇,可如今他更在意身边这些活着的亲人,不能叫他们牵扯到其中。因此这唯一的办法,只能是自己走远远的。
只有这样,才能叫自己放心去地顺着这马家坝子采石场坍塌的线索,查当年的真相。
而周梨听得他的话,也紧张起来。尤其是那性命攸关几个字,这可不是自己那个法治社会,这里是权贵的天下,庶民的命很不值钱。
所以她当即便朝杜仪拍着胸口表示:“表哥,你不要担心屏儿,我们大家都会照顾好屏儿,你自己在外也要当心些,等过了这个风头,过几年再回来,只是你在外也要千万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免得我们担心你。”
杜仪本来以为,以阿梨的性子,指不定会刨根问底寻个究竟,却没想到她竟然什么都没有问题,还道了这般情真意切的话。
他这个时候越发觉得对不起周梨他们,但却又没有办法,自己身上背负的太多了,不提当年的冤案,便是这马家坝子里的上百条人命,自己也不能就这样罢了。
那些个被山石活生生压断气的,每一张面孔都是自己从就看到大的。
“阿梨,谢谢你。”他心中感动,奈何现在却没有办法朝周梨有什么实质性的感谢。
只拿出了五十两的银票,塞给周梨,“这些钱,是我这一两年攒的,再多实在是没有了,权当屏儿的伙食费。屏儿那里,也有当初家里人的抚恤金和一些碎银子,我过几年若是没有消息,有好些的人家,你们便替我张罗,也不要人富贾如何,重要的是人品待她好,若是没有合适的,便一辈子叫她不嫁人也使得。”
周梨看着里被他强行塞来的五十两银票,有种极其不好的感觉,尤其是听完他后面安排杜屏儿的话后,不禁吓得有些结巴起来:“你,你,表哥你这怎么像是托孤”
杜仪垂眸,眼里满是苦笑凄然,“你便当我是托孤吧!屏儿女红做得好,往后她真没有能寻到一门如意郎君,你便帮她开一间绣活铺子,此事我已经与她好了,开铺子的银子,她里能攒一些,也不要多大,有一张桌子宽的门脸就行。”
周梨越听越是心惊,越是确认了杜仪肯定知道马家坝子坍塌的内幕,果然是叫人追杀了,要亡命天涯去了。
心里又替他着急又替他担忧,只赶紧将那五十两银子塞回他的里去,“你在外头,要花钱的地方更多,屏儿姐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就拿她做亲姐姐,更何况早年姑姑未曾嫁到马家坝子的时候,我娘身体不好,那时候我爹还在东海,承蒙姑姑多照顾着姐姐一些,就这份恩情,我们更当该护着屏儿姐。”
然后如何也不要那银子。
杜仪竟然是有些推不过她。见她态度又坚决,想起当初她敲晕自己的段,便只好先作罢,再另寻个会把银子留下就好了。
这时候只听周梨问道:“除了屏儿姐,我姐他们晓得你要走么?”
“事出突然,并不知晓,我今夜便要走,便不惊动他们了。另外,祝你们乔迁喜乐,往后余生平安幸福。”他们也是今日才晓得,北斗司的人来了,所以不敢多耽搁一分,不然的话若是叫人查到,那时候只怕要连累大家了。
周梨心里有些难过,这才重逢,他便要匆匆而去,且又是亡命天涯,不知几时才能见到。
可又晓得事关性命,不敢出言挽留,只是千言万语叮嘱。
听得那杜仪有些鼻子发酸,但又强行露出笑容来:“你与我母亲,真真是相似,只不过你年纪,怎就如此啰嗦了?也就是阿初受得住你这个脾气。”不过杜仪是个感性之人,这越声音也越来越沙哑,似有些哽咽的意思:“往后,这个家里便要靠你们了。”
又想,自己对不起的人可真多,对不起马家坝子的人,对不起爹娘和大妹,现在又要抛下妹
更对不起这个从自己将死人堆里救出来的阿梨。
但他实在是没有办法,这会儿只想,若真有那前世今生才好,这辈子前周梨他们的恩情,下辈子也好能报了。
姜玉阳不知何时来的,身上已经背着包袱,还是穿着他最喜欢的那一身青绿色长袍,整个人文质彬彬的站在那花丛旁边。
“这就要走了么?”周梨见此,急得站起身来。
杜仪也站起身来了,“晚些,城门便要关了。”又扫视了这院子一圈,“这里不能长住了,你们搬走后,就不要再来。”他罢从周梨身边越过,只不过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过头来,“阿梨,对不住了,屏儿那里,就交托给你。那粮食会按时送来,地址我已留给了人家,你不必担心这事。”
周梨眼睛有些发痒,但她还是忍住了,没去揉眼睛,只故作冷静,笑得轻松,还扬与他们俩告别,“去吧去吧,路上千万心,什么事情先顾着自己的命。”
杜仪和姜玉阳都走了。
周梨没敢追过去,只站在那六角亭里一直看着他们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那转角处,这才收回目光,却陡然看到一侧的廊下,躲在柱子后面的杜屏儿。
她见此,便朝杜屏儿走了过去,只瞧见杜屏儿满脸的眼泪,显然也是舍不得那杜仪就这般走了。
也是了,杜仪是去逃命,天晓得这一辈子是否还能再见着呢?她走过去,拉起杜屏儿紧紧绞着绢的双,“屏儿姐,表哥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她也在心里劝自己,现在世道后,只要不往齐州那边走,惹那些疯狗一般的保皇党,肯定是能没事的。
安慰了一会儿杜屏儿,两人一起去了厨房,只叫莫元夕少煮些饭。
众人这才晓得,杜仪他们走了。
天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布满了火烧云,火红色的云光洒满了整片院子,只是这样的明耀光辉却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就被夜幕苍穹所替代掉。
白亦初与元氏白秀珠打着灯笼姗姗回来,得知了杜仪忽然离开后,还交代了这院子住不得,往后也不要再来的话。
大家便误以为是这院子的主人回来了,或是卖了出去。
因此当晚大家就都开始收拾行李。
他们的东西并不多,甚至都不需要雇一辆车,只用那头驴车就都全部都拉完,一群妇孺孩子,浩浩荡荡地跟在驴车屁股后面,很快便与这藏在巷子尽头的别院分离开。
只不过东西搬到了家里,周梨也没来得及收拾,吆喝着这一家老老,揣着自己的户头地契房契,又重新去了衙门,将大家的户籍一一迁移到此处。
周秀珠因为没买房,所以将户头迁到了周梨这里,那柳八因为孤身一人,也是无人可依,衙门里替他查过了,他叔婶果然是没回来,周梨那里又愿意,便将他的户头也一并上在了周梨这个女户下面。
他们这样的家庭,除了元氏和周秀珠两个大人之外,其余的全是孩子,偏这两个大人又都是寡妇。
本来听有两寡妇来登记的冰人已经赶了过来,却听得两人还要抚养七个孩子后,就默默地退了出去。
因为是灾后重建,又是百业待兴,这户籍的事情也好办得很,不过半天的功夫,便都全部重新在这州府落了户。
只不过成了这城里人,地虽然是分了一些,但都在城外的村庄四周,实在太远,自己去种十二分不划算,只怕早上从城里扛着锄头出发,还没走到地里,天就要黑了。
所以他们这些人,虽然也是一人分到了一亩地,但压根没什么用,听人又是不值钱的旱地,白送给人家,怕都没人要。
于是回去的路上,周梨便想到时候给种些杜仲树算了。
她倒是想种植果树,可离了那么远,怕果子还没熟就叫人摘了个干净,若是专门雇一个人来看着,又不划算。
倒不如种植杜仲树,长大了些,就去剥皮卖钱。
这给杜仲树剥皮,可不是摘果子那样简单,只要伸就能办的。
白亦初听闻她这样安排,当即问了众人,大家都觉得合适,于是乎便去采买铺盖。
他们住在姜玉阳叔叔那院子里时,用的可都是别人家的东西。因此除了铺盖之外,那锅碗瓢盆等日常用品,也是买了几个来回。
也亏得当初白亦初在县里买了那驴车,平日嫌弃驴吃得多,还乱拉屎,这会儿觉得它倒是做了大贡献。
这驴车来来回回在街上跑几趟,家里那院子里也个堆满了。
柳八想着自己和周家无亲无故,如今户口上在人家上面,又要白住人家,还因此分到了地,接下来还要吃人家的喝人家的。可这样的美事怎么能叫就一个人全占了呢?于是觉得自己该和莫元夕一般,勤快些,为这个家做些贡献。
但自己又不如白亦初有出息,做不得多大的贡献,因此为了让良心上好过一些,央着周梨给他也签一张活契,雇他做厮,不要工钱的那种。
周梨觉得他大概脑壳有坑,“你吃饱了撑着不是?还赶趟做奴才?”再何况早的时候不吱声,这个时候忙着呢!哪里有空去衙门给他办?
所以理也没理。
不免叫柳八良心上过不去,干活也闷闷不乐的,反而叫莫元夕来劝他,“你这不是瞎折腾人么?再我发现了,这活契签不签的,也不是那样重要,全然要看各人自觉才是。你若真有心,以后就再勤快些,眼里要有活儿,不比一张纸强啊。”
不然啊,莫元夕觉得周梨这么会张罗日子,往后只怕是要好起来的,到时候家里不得要重新雇人啊。
反正自己可不能叫别人给代替了。
最起码得叫周梨晓得,自己是她买回来的丫鬟是不能比的。
柳八听了她的话,一知半解,“所以,我不管那些,只要勤快干活就好?”
莫元夕觉得孺子可教也。
家里要买的东西多,虽然床铺桌子这些大件,原主人家是留下了,但是凳子椅子什么的,却都被搬走了,不但院子里空荡荡,就连屋子里也是如此。
而这些东西买回来后,又要样样归拢,反正正儿八经的搬家,不是一天半日就能妥当的。
加上他们早上又花费了半天的时间去办理户籍,这下午采买,晚上早就累得腰酸背痛,吃饭也是马马虎虎,然后勉强将床铺整理好。
余下的,第二天继续忙活。
但到第三天,他们才将这屋子里给收拾好,只不过椅子没买到合适的,那和家里大厅配套的实在价格昂贵,周梨舍不得花这份钱,左右他们也不接待什么客人朋友的,就是自家人,所以买了价格相对于便宜的长凳。
搬出搬进还方便,当下入了夏,夜里闷热还能搬到院子里来坐着乘凉。
而家里基本上收拾好了,那许久没下地干活,早就痒难耐的元氏立马就扛着新买的锄头去开垦后院的空地。
柳八见了忙去帮忙。
不过是几日的,这原本看着有些空荡荡的院子,便充满了烟火气息,后院的马棚宽敞,家里却只有一头驴,便给隔了鸡圈出来,几只鸡扔了进去,进了城好像一直不大适应的阿黄,似乎又重新找到了乐趣。
元氏本来还打算喂猪,可是住在这城中央里,上哪里割猪草去?总不能每日为了割猪草,专门出城一趟去吧?
这不是讨那守城士兵们的嫌么?
于是只好作罢,为此好叫元氏惋惜,又和周梨感慨,“到底还是咱们乡下好,这城里连屎尿都要送出去,多麻烦啊。又不能种地又不能养猪,这明年咱们可吃什么呀?”
本来她还想给存下来肥土的,但是每日那收夜香的上门来,压根不给会存,每月还要花几个钱。
“元姨,咱什么生活都要试一试,总不能待在乡下过着那一成不变的日子。再何况咱们这要开铺子,到时候你哪里有会去管那些牲畜?得空侍弄后院那些个菜就不错了,反正您放心,我又不会饿着您。”
元氏倒不怕周梨饿着自己,她是觉得自己除了会种地之外,什么本事都没有,如今在这城里,感觉就是做什么都不顺,白瞎一日吃个几大碗。
而她又是个闲不住的,这话间,里还在纳着鞋底。
然其实如今这城里好,大部份的街道都铺满了石板,即便是那些巷子里,也都铺着细碎石子,已没了乡下那种烂黄泥路要走了,用不着纳这么厚实的鞋底。
而且开了铺子,每日都在家里打转转,哪里有功夫去磨鞋底呢?
她拿针在头上的发鬓里戳了几下,问周梨:“你这卤菜铺子可都要卖些什么?咱在自己家先试么?还有你不是要送阿初去上学么?咱前几日在街上买铺盖的时候,我听闻那些个掌柜铺子总是夸,什么城外的清风书院最好,要不咱也想法子,送阿初去那里头?”
她的想法很单纯,既然要送白亦初去上学,那就要往好的地方去送,不怕多花那几个钱?
不过一时也担心起来,叹着气道:“自打到了这城里,在外喝口水都是要钱的,这些日子咱家里又置办了这许多东西,你那里,可还有余钱?”
周梨本就不是那种不会过日子,花钱大大脚的人,每一分都精打细算着,“自然有的。”生怕元氏不信,只凑到她耳朵边了些什么。
元氏才放心了几分。不过一头又想着这些天,周秀珠也拿了钱出来,便十分担心,“你姐如今没了桐油铺子,那银子也没个什么来路,他们倒是吃不了多少,可往后树儿必然要上学读书,哪里有不花钱的道理,可晓得她有要做什么营生?”
“哦,早上你去给菜浇水的时候,她和屏儿才来找过我,想开个女红铺子,趁着现在价格便宜,两人合伙买个门脸,也不要太大,阿初已经给她们去寻了。”不过周梨的意思,大家都住在这院里,到时候开铺子早出晚归,这城里即便是治安好,可周梨也不愿意她们太远。
因此便和白亦初商议,还是找那个正方脸,帮忙在这条街附近找一处就好了。
元氏一听,看了看自己里的鞋底子,若有所思,“你我这个,能卖钱不?”
“自然是,只不过利不高。”毕竟买这种鞋底的,都是那干苦力的,偏偏他们这样的人,又出不起贵价钱,所以想要做一行生意,利润高不起来。
只能是薄利多销。
可周梨瞧元氏拿这鞋底还是挺费劲的,瞧着可比她种地要难多了。
但是元氏可不管那么多,只想着能卖钱,顿时就眉开眼笑,“那感情好,等她们开起来了,我拿到她们铺子里去卖,能赚两个盐巴钱,也总好过没有。”
周梨见她高兴,也就不什么了。
计划着,等白亦初和柳八回来,把自己要的作料给买齐了,明日就可也开始熬卤汁儿。
但做生意这事儿,并不是那样简单。
作料买回来了,莫元夕也尽心尽力熬了卤汁,卤鸡蛋又卤了些大家常吃的蔬菜和一些荤菜,味道都十分好。
可周梨试营业了两天,竟然没卖去多少。
她就纳闷了,明明那香味引来了不少人,可是大家都只踌躇看看,并不买。
即便真有人买,买得也少。
实在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也让她一颗创业的心稍微受到了些许的打击,只在城里另外的卤菜铺子里也买了些来尝。
发现味道有的好有的坏,但是都有一个共同问题,咸。
尤其是那些荤菜,更是夸张,可偏偏买的人不少。
她忍不住和白亦初吐槽,“大家口味都这么重么?”
白亦初这几日大部份时间都是在跟着正方脸忙周秀珠那铺子的事情。
先是从正方脸那里过契,后来又要帮周秀珠和杜屏儿收拾铺面。她们俩一个人是寡妇,一个是哑巴,在外张罗这事儿是做不成的,还要和请来的师傅打交道,只能是麻烦白亦初了。
而且她们那铺面就真的只有一个门脸,还不如周梨这卤菜铺子宽敞,且又只有一层,还有些破旧,所以许多地方需要翻修。
反而是周梨这里,前面铺子什么都现成的,她又不卖酒,也不招待客人进来吃饭,所以比较简单,厨房那头又有莫元夕帮忙。
里头卤好抬出来售卖就是。
所以他基本上带着柳八到处奔走,给周秀珠那边收拾打理。
当下听得周梨的话,也是十分发愁,“那你也放咸点?”
周梨觉得那样实在是破坏了卤菜原本的香味,可是当她在别家卤菜店门口观察了半天,忽然就反应过来了,为什么要加那么多盐?
因为买卤菜的群体,几乎都是寻常老百姓,且干苦力的居多,一来这些人容易出汗,流失盐分,他们当然要吃得咸一点。二来他们不会买太多,咸了也正好下饭。
第三,大家本来都没有什么余钱,吃饭就是为了吃饱,可不是为了好吃,解口腹之欲。
至于那些富贵人们,吃的花样多了去,更不可能跑到外面这样的铺子里来买卤菜,自家厨房就能安排了。
而酒楼什么的,人家厨子可是花银子请去的,不可能连卤菜都不会做。
所以她这卤菜铺子的客人,几乎就给定死了,只能是处于最底层的老百姓。
周梨觉得自己悟了,和莫元夕叹息,“想赚钱,只单纯一味追求味道是不行的,咱迟早喝西北风去。所以我决定也加盐!”话间,几大勺盐已经放到了卤汁里去。
莫元夕叹气,可惜了那么好好的一锅卤汁,眼下除了咸味,她实在是尝不出其他的味道了。
只不过这盐巴不白加,第二日她弄了些试吃。
免费的东西嘛,哪里有人不贪便宜的?这一试,便有人开始购买。
加上周梨还会送汤汁,卤菜很快就卖了出去。
可是周梨却高兴不起来,唉声叹气道:“我现在很理解,为什么那些自视清高之人,总是不合群”归根究底,想吃饱穿暖,追求自我只有饿死一个下场。
她还是随波逐流了。
明明一开始觉得自己的卤汁那样完美,一定会成为大家心头之爱。
然而,她想得还是太简单了,老百姓们哪里有能力去追求心头之爱呢?大家只求吃饱穿暖。
她有些失落,但好在店铺终于正式开业了,花了钱从雕刻店里弄了个牌匾回来,白亦初也恰好将另外一条街上周秀珠她们的门脸打理好,如今从那纸火铺子里买了一串大红鞭炮,挂在周记卤味铺子上方,拿火折子凑近,顿时噼里啪啦的响声从店铺门口传开。
铺子门口一下因为这鞭炮声热闹起来,聚集了不少人,拿着削得细细的牙签尝着试卖品。
周梨翻来覆去想了几个晚上,还是没放弃自己的梦想,除了额外加盐的,她还是保持了原来的本味。
只不过那一部分比较少,特意让白亦初写了字,分别摆在柜台上。
但现实又一次打了她的脸,那正常味道的卤菜,试吃是被吃了个干净,渣渣都不剩下,但是愿意买的人极少,倒是那些加盐明明很咸的卤菜,却卖了个干净。
“社会教我做人啊!”周梨感慨一句,嘴上喊着不屈服,但最终还是让莫元夕少做一些正常盐的。
但铺子总算是顺利开张了,每日总算是有些进账,就算是不多,但维持家里开销还是足够的。
不过要靠这个赚大钱,周梨看着玄乎。
但当下马上又是书院学馆开课的日子了,她就没精力想这些,白亦初已经快十三了,可再耽误不得,必须马上叫他赶紧入学去。
她最先去打听的,仍旧是清风书院,毕竟人人夸赞推荐,为此还专门和白亦初出了一趟城。
白亦初不想读书,一来费钱,耽误自己不能干活,二来他还想着过两年保皇党打起来了,自己没准年纪够了,也能上战场挣功名呢!
所以有些无精打采的,如果不是看着周梨一早起来收拾,又是准备拜礼,怕辜负了周梨一片心意,他才不会跟着来。
这清风书院确实是不错,在官道旁边顺着一条青石板大路走个两盏茶的功夫,便能瞧见重重屋瓦,叫一带青葱树木环抱其中,四周又有高大的白墙护着,门外几方比他们八普县还要巍峨高大的牌坊,上头写着的,都是那读书育人的思想。
单这么一看,周梨只觉得难怪人人挤破了脑袋也想到这清风书院来,就这般的幽静之处,的确正是能专心读书的好地方。
她一时兴奋起来,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将白亦初送进去。
可就在这时,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一阵车轱辘声,她正好要准备避开,后头就听到一阵嘲弄笑骂声,“哪里的穷鬼,还不让开,心惊着爷的马。”
坦白地,周梨自打到州府来后,也算是事事顺利,还没遇到个什么糟心事儿。
这算是头一桩了。
那些人罢,竟然用马鞭抽打着马背,马车顿时加快了速度,竟然有像他们俩冲撞而来之意。
周梨满脸皆是难以置信,特么这样的幽致地方,这些人竟敢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这是谋杀啊!
她气得不轻,被白亦初一把给拉开,那马车顿时贴脸呼啸而过。
马车上的几人只觉得好玩,扭头回来瞧,见着她被打翻的拜礼,皆是些卤味和一些不上台面的便宜酒,哈哈大笑,少不得嘲风起来,“就你们这些个狗都不吃的东西,竟然就想拿来做拜师礼?”
这下便是白亦初也忍不住了,眼见着周梨一早起来精心准备的拜师礼就这样被那群纨绔之弟给毁掉,要上前理论。
但这一次,换周梨将他给拉住了,“没事。”她得是轻描淡写,可这轻描淡写的背后,其实更多的不过是没有办法罢了。
可窝囊气她也不能白受,不过要采取策略,可不能明里和这些人起口角,更不能动。
不然改明儿这些人翻到了沟里,可不得查到他们的头上来?
白亦初本是不满周梨这样忍气吞声,但见到她给自己使眼色,立即就明白过来。
两人蹲下身收捡起篮子,将地上打碎的酒盏捡起来,却见那几个纨绔子弟因他们没吱声,只觉得无趣,扬长而去了。
两人这收拾好,虽没了拜师礼,但想着既然都来了,还是决定去看一看。
只是没想到,那些纨绔子弟也是这里的学生,而且和那书院门看起来文质彬彬满身儒雅的先生还十分相熟。
他们看到周梨和白亦初来,哄然笑了一回,方朝大门里去。
只是此刻正是招收学生之际,书院大门是不关的,周梨一眼能看到那蔓延而上的白石长梯和里面的辉煌雕栏,但这个时候她因为那几个学生,已经对这个书院不报什么希望了。
她觉得那些雕栏画栋和这些个纨绔子弟一般,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然似乎为了证明她的想法是对的,那看起来和蔼可亲又儒雅的先生看了看她篮子里的卤菜,以及打碎了的酒盏,眉头微微皱,看了一旁的白亦初,“你要来入学么?”
白亦初颔首,礼节上没有半分出错。
他是不想上学,但也不会在外给周梨失了体面。
但是没想到那先生微微一笑。
笑是笑了,但是也不和蔼不可亲了,反而笑里布满了讥讽,淡淡了一句:“你们来早了。”
周梨虽然觉得他态度不好,但还是耐着性子回:“当下不正好是贵书院招收学生的时间么?”怎么会早了呢?
那先生又笑了,明晃晃的讥讽意味,话语更是一点不含蓄,“我的意思,你们家里再辛苦努力个几十年或是几代人,若能像是我方才那几位学生一般驱车前来,或是能给我们书院一年捐赠百两银子,那时候你们再来。”
周梨听得这话,给气笑了。活了这么多年,这怕是第一次真正叫人折辱,偏这折辱她的,又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她看着这书院山门,忽觉得万分讽刺,一把拉起白亦初的,便大步转身离开。
白亦初生气,但他看着面色冷静的周梨更担心,走了好远,转眼上了官道,见周梨还紧紧抓着他的不放,心里更慌了,“阿梨,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叫你受这等气。”
周梨生气,在心里把这先生骂了个狗血淋头,忽然听得白亦初担忧惶恐的声音,有些莫名其妙地扭头看他,“你为何要同我对不起?错的又不是你。更何况今日那几个纨绔和这狗眼看人低的脏东西叫咱们早早晓得这清风书院是个什么地方,也好过求爷爷告奶奶进来受气要强许多。”
她着,想起那几个纨绔所乘坐的马车,上面挂着大大的一个‘钟’字,“回头我得仔细访一访,到底是谁家养出来的畜生,姑奶奶可不受他们这窝囊气。”
白亦初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她到底是气还是不气了。只不过听到她这话,一时有些犯难:“人海茫茫,怕是不好打听。”
“跑得了人,跑不了马车,那么大一个‘钟’字呢!”到底是姑娘家细心些,愤怒之下还能有心思观察这些个细节。
白亦初得了这话,心里盘算着,回头自己利用功夫,去教训这些个畜生一顿。
但正想着,那周梨好似能看穿他心里所想一般,立即就出言警告,“你可别想着动,这可不比得乡下,又不是那非常时期,你容我想想旁的办法,叫他们不痛快,不见得是要打在皮肉上。照着我,撬了他们得意的根本才是打了他们的七寸。”
然后问白亦初,“这城里,没有姓钟的世家吧?”只要不是世家,自己觉得报仇还是很好办又不会惹自己一身骚的。
白亦初摇着头,心里却是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混出个人样来,不能再叫周梨以后被人这般羞辱第二次。
他看着太阳底下自己被拉得长长的影子,想着这几个月自己忽然拔了高个,要自己十五的话,应该也会有人相信的吧?
这样的话,自己就能早入伍。
早点上战场,也能早点出人头地。
他正想着,那原本正琢磨着报仇的周梨忽然站着不动了,且五官扭成一团,一捂着肚子。
“你怎么了?”他忽然吓着了,当时周梨脚坏成了那样,也没露出过这么痛苦的表情啊。
所以下意识地便以为,是那些畜生的马车,肯定伤着周梨了。
然后不由分,立即蹲下身将周梨强行背起,朝着城里快步跑去,“阿梨你别怕,我们马上去找大夫。”
周梨只觉得这股子疼,略有些熟悉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这样疼过?
而且这股疼来得太过于汹涌,几度叫她晕了过去,就这样叫白亦初这样背着一路朝城里飞奔而去,找了离城门最近的一家医馆,便冲了进去。
周梨叫他在背上这一颠簸,昏昏沉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见了红也没察觉到。
而白亦初一跨进医馆大门,就扯着嗓子大喊,“大夫,大夫救人,快救人啊!”
他急得满头的大汗,加上周梨这会儿状态也的确很不好,太疼了,脸白嘴青的。药童一见她这脸色,又见白亦初身上有血迹,也吓得不轻,跟着白亦初一个样子,扯着脖子朝里喊他师父。
大夫真当是出了什么大事,药都没来得及包好,就急忙出来,只见几人表情都十分紧张,忙让白亦初将人放下来。
白亦初心翼翼把昏睡中的周梨放下,看着她那脸色更焦心了,“大夫,大夫,她怎么了?她不会死吧?”他还发现,自己袖子上,还有些血,这肯定是阿梨的。
一面仔细回想着,那马车疾驰而来的时候,自己明明将她给拉开了,更何况当时如果擦伤了,自己怎么没发现?还是因为当时只顾着生气?
先生一脸严肃,真当是遇到了什么疑难杂症,真挽起袖子准备研究一二,可没想到摸上周梨的脉,顿时就忍不住抽搐起嘴角来,先是骂了一旁同样紧张兮兮的药童,“叫你平日多用功,你不愿意上心,遇了事情就只晓得大呼叫。”亏得这医馆没多余的人,不然多闹笑话!
白亦初见他这紧要关头还去教育弟子,一点都不上心周梨的病症,急得好似那热锅上的蚂蚁,再度问道:“大夫,她怎样了?”
大夫这才将目光落在白亦初身上,口气稀松平常,“不是什么大事,早前怕是着了严重的寒凉,我给抓几副药回去,好生调养一番,就没事了。”
但是白亦初不相信,觉得眼前这分明就是庸医,“怎么会没事,她都流血了,而且还流了”
不过‘好多’两字没出口,就叫先生被他那质疑的目光引得不满,直接给打断:“哪个来月事的姑娘不见红?”他活了大半辈子,没见哪个姑娘来月事不是红色的。
“可是”白亦初还想什么,忽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那一张生得好看的俊脸上满是通红。有些足无措起来,不过一想到周梨被一个月事疼得晕过去,又万分担心。
尤其是想到大夫她着了寒凉才会如此,便想到肯定是那雪灾的时候落下的病根,都怨自己没照顾好她。于是只硬着头皮问,“那,那我现在怎么办?”难道就看着她这样落红?
大夫白了他一眼,“你家里没有女长辈了么?”
“有。”白亦初忙点头。
“那就带回家去,长辈们晓得怎么做。”大夫着,见白亦初一副万分担心的焦急模样,又道:“你先背她回去,弄些红糖水给她暖一暖肚子,你家在何处,一会儿药抓好了,叫药童给你送去。”
白亦初忙留了地址,然后背着周梨赶紧回去。
只不过这一次脱下了自己的外裳,给周梨围在腰上。
周梨并不晓得,自己因为这第一次来月事,疼得昏了过去,闹了这么一回笑话,醒来后见莫元夕一直笑,问了才晓得白亦初被自己吓着,大喊大叫背着她去医馆求救。
周梨能想到场面有多尴尬,心里开始庆幸,幸好当时自己不清醒,不然好社死啊。
莫元夕她们这些过来人已经给她做了好几条月事带轮流着换。
当了好几年的女孩,周梨几乎已经忘记了女人还有每月流血不会死的这个特异功能了。自然也就没去考虑过这个问题,可是如今看着包着草木灰的月事带,总觉得到处都是细菌病毒。
拿着左看右看的,“咱里头就不能放点别的么?”
莫元夕想了想,“有是有的,听闻上京那些贵女们,月事带都是白棉布做的。”不过那一天得换多少次啊?她反正当时在家也算是锦衣玉食,但也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用的仍旧是装着草木灰的月事带。
可周梨还是怕,虽高温消毒,那些草木灰都是经过大火淬炼的,但她还是不放心用。
白棉布白棉花,现在家里这个条件,想都不要去想。
于是只重新将那些月事带都拆了,给热水里煮,第二天让莫元夕帮自己放在太阳底下晒。
至于她就坐在房间里不出来,但凡有点感觉立马去找马桶。
当然,也不能什么都不干。专门找了个干净盆自己重新烧草木灰,然后当天晚上再装进那太阳底下暴晒过的月事带里。
这样,她稍微用得放心了许多。
药每日三顿,白亦初亲自煎,好生叫元氏周秀珠满意,只觉得白亦初这个女婿是真的好,阿梨当时那样,他不知情带去找大夫就算了。
知晓了后也不嫌弃,更没像是别的男人那般,觉得沾染了女人的月事血迹会觉得晦气。
所以元氏和周秀珠甚至偷偷,“他若一辈子都这样对阿梨好,就算是整日在家吃闲饭都使得,咱就辛苦几分,只要能对阿梨一直好。”
不怪元氏和周秀珠对于白亦初这个举动如此感动,实在是这个世道,对于女人就十分苛刻。
他们这芦洲还好,有的州府听女人来了这月事那几日,连厨房都不能进,更不能见到自己的丈夫,以免将那霉运传染给家里的男人。
不能进厨房,自然就不能给全家人煮饭,那运气不好的,婆婆煮了饭,可不会给媳妇送去。
这也就意味着,那几日里媳妇只能喝水,聪明些的会提前准备些干粮。
反正是万分可怜。
周梨这月事一事,白亦初上学的事情也耽搁了下来,这叫周梨心里那叫一个急啊。
这一着急,人就上火,急得牙龈肿痛,晚上迷迷糊糊睡过去,自来不爱做梦的她,竟然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醒来满头的汗水,着实给吓得不清,甚至有些开始分不清楚,自己如今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
她那个梦奇妙得很,这个世界是一本书,要命的是白亦初,梦里他如愿上了战场,还拿命换了不少功勋,但是竟然被一个叫李司夜的人给顶替了去。
这个李司夜原本是皇室宗族旁支,多少也算得上是皇亲国戚,但他母亲走得早,父亲偏爱继母所生的弟弟,对他这个嫡长子不闻不问,放任其自由生长。
他这种也不疼娘不爱的,就连京城里一个官的儿子都可以欺辱。
所以长期在这种屈辱之下受折磨的李司夜按理应该走向犯罪道路才是,但是他意外发现母亲是被人所害,嫌疑人正是自己的父亲和继母。
奈何继母娘家位高权重,他为了替母报仇,便决定出人头地,但是父亲的缘故,他没读过几年的书,于是就只能选择上战场。
当时看到立了大功,极有可能被册封为前锋将,却因重伤昏死过去的白亦初,便含泪自责地趁着对方昏迷,将那泼天的功劳给顶替了。
他想,自己身背杀母之仇,白亦初醒来,一定会原谅自己的。
李司夜还有个好兄弟叫郑三好,这人出生市井,一直都觉得李司夜这种皇亲国戚能和自己做朋友,是真心看重自己。事事以李司夜马首是瞻,还一起跟着到战场上来,对李司夜更是坚信不疑。
但郑三好可能没考虑过,李司夜跟他做兄弟,其实是因为李司夜没有选择啊。因为他父亲偏爱的弟弟的缘故,想想一个官员的儿子都可以欺辱他,那他在上流社会里,怎么能寻到朋友呢?
可郑三好没这份脑子。
以至于当白亦初醒来,指骂李司夜冒顶了自己的功勋时,连个当官的都没见着,就被也沾了李司夜的光,成了百夫长的郑三好便直接对白亦初用了军棍,打了个半死。
回应这郑三好觉得白亦初异想天开,居然敢无懈自己英勇无敌的好兄弟。
白亦初被打得伤了腿,在军中自然是无法待下去。
梦是零碎的。
周梨只知道后来,白亦初又莫名其妙替李司夜顶了罪,被万人唾弃,下场凄惨,而白亦初这个年少时候的妻子,也就是自己被挖出来鞭尸
而李司夜因为白亦初的功勋,从此在军中扶摇直上九万里,人生就像是开了挂一般,到最后白亦初死的时候,他已经是镇国大将军,娶了上京的第一明珠。
民间甚至有不少关于他的励志话本子,什么从为母报仇忍辱负重,最后血战沙场,铁骨铮铮,保家卫国,成了国之柱石。或是与上京第一明珠羡煞了天下女子的一世一双人的美满爱情故事。
周梨越想,越是愤怒,气得浑身发抖,与之比起来,前几天那清风书院的事情,倒不算的什么了。
那些并未给自己和白亦初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可是这个所谓的李司夜!
这是要了他们的命啊,还叫他们死后都不得安宁。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将这李司夜的名字在口中来回嚼了一遍,现在就恨不得去上京将那还不过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在家里受苦受难的李司夜剁了。
她不恼自己死后被挖出来鞭尸,她是替白亦初委屈不甘,白亦初这样善良的人,凭什么因为这李司夜为了替母报仇的‘不得已冒充’,就要成为他的工具人,甚至是沦为炮灰呢?
“读书,一定要读书!”她又想起那梦里,保皇党和当今圣上真的打起来了,而且打得不可开交,四处征兵,白亦初是因为白丁身份被拉上战场的。
所以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不能马上去上京杀了李司夜,那就只能让白亦初立即考一个秀才身份回来。
以此避开。
可是秀才,也不是那样好考的而且只有两年的时间了。
她一时只觉得时间紧迫,急得直接就掀起被子,披了衣裳套上鞋子,忙朝对面白亦初的房间里去。
家里房屋足够宽,她相中的那耳房已经被定为做书房使,虽然里头暂时没有一本书。
正房元氏住着。
而她和姐姐杜屏儿莫元夕她们一起住在左边的厢房,白亦初和柳八带着树住对面。
白亦初习武之人,警觉性自然是高一些的,周梨一进来他就一下醒了,只不过见着是周梨,方收起了那一身的警戒。
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周梨忽然奔向他的床,然后扑倒在他怀里,一把紧紧地抱着他。
他有些莫名其妙,正要问,发现周梨脸上黏糊糊的,全是泪水。
这让白亦初一下就慌张了,他或许还不懂得什么是情情爱爱,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默认了周梨就是自己的媳妇,是这一辈子对自己最重要的人,和自己相伴的人。
所以他看不得周梨难过伤心。
“阿梨,你怎么了?”他一忙着给周梨擦眼泪,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试图安抚。
周梨也怕惊动大家,只压低了那哭腔,“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你死得好惨,你被人害了。”
白亦初松了一口气,又十分开心,“那是梦,假的。”
可周梨却不是那样好哄的,她坚决地摇着头,“不,这个梦不一样。”然后将自己的梦一一告知了白亦初。
完后,见白亦初没什么反应,便质问道:“你不信我对不对?甚至觉得是我为了骗你读书编造的!”
白亦初摇头,“不是,我没有那样想,只是觉得你这个梦,好生玄妙。而且李司夜这个名字,我好像此前在哪里听到过一样。”但是白亦初一仔细想,就觉得脑子里怪难受的。
便不敢再多想了。
只是看着因为自己被人谋害而泪眼朦胧,半夜三更不顾规矩跑到自己屋子里来的周梨,他心中感动,也将那上战场的心思给歇了,一温柔地给她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你别哭,我以后再也不想去什么战场了,我好好读书,不就区区一个秀才么?我明年就考,不,我今年就去参加。”
着要发誓。
周梨见此,破涕为笑,“发誓什么呀,那秀才也不是这样好考,我方才想了,到时候若真如梦里一样,我们就躲到桐树村去。反正不管如何,我不能让你去做这炮灰!还有那个李司夜什么郑三好,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他们。”
不对劲,白亦初还是觉得李司夜这个名字听过。
但是他真的敢发誓,这是第一次从周梨嘴里听到。一面也顺着周梨的话:“对,不会放过他,他为了替母报仇不得已,可是那时候,我也许也想挣功名回来风光娶你呢!”
一想到梦里周梨早早就没了,他就更担心了,对这个第一次听,却又觉得熟悉的李司夜,莫名有了一种厌恶憎恨感。
甚至开始怀疑,阿梨走得早,不准和这李司夜有什么关联呢?
他越想越害怕,人就是这样总会自己吓自己。
但这种自己吓自己的想法,也一下让白亦初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感,他得读书,得出人头地,赶在那个李司夜出人头地之前。
又或许阿梨这个梦就是个单纯的梦,但是以防万一,他也要努力,不能再这样混日子了。
反正读书挣功名,不也是对这个家有好处的事情么?
这一夜后,这李司夜的名字,都被刻在了周梨和白亦初的脑子里。
翌日,周梨就顶着那有些肿胀的眼睛,和白亦初上街去置办行头。
自打清风书院被排除在外后,大家便到处在街上打听城里的私塾学馆。
只是这终究是州府,私塾还挺多,不少先生都颇有些名声。
周梨原本打算和白亦初去拜访这些先生,但一想到这些先生在外有名声,兴许瞧不上白亦初这样的学生。
毕竟白亦初只是在乡下学堂度过一段时间的书,或许在他们眼里,只是堪堪认得几个字,不值一提罢了。
这样的人,州府那些个酒楼茶馆里,哪个算账先生写不来字不识数?
而且束脩相对也有那么一点高,白亦初苦口婆心劝着周梨,“我又不是傻子,何必去花那冤枉钱呢?何况这些人一有点名声,就不知道风吹哪头了,像我这样的穷学生,他们怕是不会愿意用心教授的,与其白送他们银子,我看不如去那武庚书院。”
但这武庚书院,是大家都极其不推荐的。
这武庚书院早前其实辉煌过的,可惜那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而且这几十年来一代不如一代,如今是书院里,听只有三个学生了。
而且只有一个先生,三十多岁的人,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只晓得是上一任山长的弟子。
他也是现在武庚书院的山长。
白亦初继续给周梨洗脑,“咱们就先去看看,如果真的不行,再去别的地方试试也行啊。”他其实是听,这武庚书院虽是残破,但是听藏书不少,毕竟当年也是曾经辉煌过的,多少是有些底蕴在身上。
因此他的想法是,自己也不傻,如果先生真的教得不好,那些个藏书自己自己钻研钻研,也好过去那些个沽名钓誉的学馆里读白口书要好得多。
周梨终究是被一脸要认真读书出人头地,再也不会考虑上战场,势必今年就要下场拿秀才身份的白亦初给动了,“那,咱们先去这武庚书院看看。”
当下便问了地址,人听他们要去武庚书院,现下又是那招学季,白亦初这样子穿着一身新袍子,又提着篮子,里头必然是拜师礼,便晓得是去那边读书。
又见着穿得体面的白亦初还有些样子,只觉得去那里是白白糟蹋了,还好言劝了一回。
但白亦初不是奔着先生去的,而是奔着那藏书,自然是因充耳不闻,只朝路人道了谢。
和周梨寻了过去。
这州府一再扩建,使得五十年前鼎盛不已的武庚书院如今地处在北市,被那勾栏瓦舍给围在这中间。
北市好几个坊里都是这种花街柳巷,那瓦舍里又都是些三教九流,这种地方怎么合适读书?
整日在这些个醉生梦死的环境中,先生又能是什么正经人?
这大概就是因为地理环境,造成了武庚书院走到现状的缘由之一。
不过好在现在是白天,勾栏院里都在休息,安安静静的,也就是瓦舍那头传来的杂耍声有些吵闹罢了。
两人穿过一条条阴暗或者是洒满了酒后呕吐物的巷子,终于寻到了藏在其中的武庚书院。
白亦初上前敲响了门。
里头却是无人答应,两人又耐着性子等了好一阵子,期间继续敲,里头终于传来了脚步声,随后这脱了漆的陈旧大门被打开,一个八岁多的黄毛稚子探出头来,“两位找谁?”
“劳烦兄弟,我们想询问,贵书院今年可要招生?”白亦初问着。
那孩儿闻言一愣,缀满天真的脸上,一双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很礼貌地回了句,“哥哥姐姐你们稍等。”随后朝着门里大喊了一声:“先生,有学生来报名了!”
真的是很大一声,在外面的周梨和白亦初只觉得两人耳朵顿时都嗡嗡的响。
但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这么个孩子,怎么声如洪钟一般?就忽然听得四面八方的楼阁里都传来了叫骂声,或是绢或是果汁皮,齐齐朝着这大门口扔来。
白亦初下意识地将周梨往屋檐下面拉,将她护住。
“狮子,你发疯了,一大早就吵人!”
“要死了,老娘这做梦数银子呢!”
“”
这样的骂声不绝于耳。
好在东西她们只扔了一回,里头被叫狮子,且又满脸天真的孩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头朝他俩解释,“不好意思啊,第一次来就叫你们见笑了,其实这里的姐姐们都挺好的,就是讨厌白天休息被吵。”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一个披头散发的文隽中年男子就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里,削瘦的面孔上没有一跟胡须,头发乌黑,披在脑后,不过梳得整齐,一身洗得发白的圆领长袍,已经瞧不出本色究竟是什么了。
不过周梨却瞧见了他里的梳子。
显然,他听到这胖子喊的时候,可能正在梳头。
但是周梨撇了撇那已经快要挂到天空正中央的太阳,觉得现在起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这先生瞧着也不大靠谱。
可是先生十分热情,想伸热情握白亦初的,大抵想夸他几句慧眼识珠的话,但似乎才察觉到里的断了好几个齿痕的梳子,只塞给身后的孩儿,拉起白亦初就进去,“你能选择我们武庚书院太明智了,我领你看看我们书院去。”
罢,也朝周梨喊道:“姑娘你也来瞧。”
跨进了门槛,仿佛像是置身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里一般。
这书院和陈旧布满斑驳的墙外,是四通八达的巷子,巷子里马上宿醉的嫖客留下的呕吐物,或者是勾栏院里的潲水。
总之各种臭气熏天,老鼠横行。怎么看都是个污浊肮脏的世界。
可是进入这扇门后,哪怕入目所见一切皆充满了历史,甚至有些破败感,可那一叶窗户或是一丛竹,都处处透着一股浓郁的文化气息。
这和那修筑得巍峨辉煌的清风书院来比,周梨觉得这里更该符合清风二字。
到底是曾经万众瞩目过的书院,骑射礼乐书数,如今也都仍旧教授,虽然那马棚里的马略瘦了几分
但场地总归是有的。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满脸都写着单纯天真的大嗓门孩儿,竟然多出了两个身影。
瞧着也是十一二三岁的年纪,远远地跟在后面看着他们俩。
有那么一瞬间,周梨觉得他和白亦初好像猴子
但依稀听到了其中一人:“先生怕是要白忙活了,这么几年,来咱们书院多少人了,又有谁留下来?”
另外一个那长相看起来略显冷漠,抬着白皙的下巴‘嗯’地轻声附和着。
还有那大嗓门孩儿觉得,白亦初会留下了和他们一起上课,以后他们也许就有同窗了。
先生很热情,事无巨细地介绍着这书院里的每一个角落,但对于从前的辉煌,却是只字未提。
实在叫人觉得奇怪。
不过白亦初已经下定决心,尤其是到了藏书阁的时候,更是直接和周梨,“我想留下来。”
周梨其实蛮喜欢的,这里有种给人一种大隐隐于市的感觉。
这样被勾栏院和瓦舍包围的书院,虽然是陈旧,但却未沾染外面的一丝污浊。
听到白亦初要留下来了,先生十分激动,立即便与白亦初保证,只要他留下来,肯定倾尽全力教授毕生所学。
就是不知道他这毕生所学的容量有多大。
周梨将拜师礼送上,以及准备好的束脩。却不想先生竟然书院是不收束脩的。
所以这是书院没发展起来的缘故么?贪便宜的人是有,但还有一种觉得便宜不是货的人。
加之如今这武庚书院又被这样的环境包围着,那愿意送孩子来的人就少之甚少。
拜师礼是在藏书阁举行的,虽然落魄了,但礼仪是一点也不可废。
周梨本来在一旁观礼,只是瞧见那数之不尽的书本时,有些动心,忍不住问:“先生,我可以来这里看书么?”
不想先生眼睛一亮,“你也识字?”
“认得一些。”周梨回着。
先生却朝她招,“那你过来,你若成了我武庚书院的学生,这里的书随便你看。”
这下换成周梨愕然了,有些难以置信,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问题。
他要让自己拜师?在他这里上学?
朝廷没不让姑娘家读书,但是书院,甚至是那皇帝的女儿都没资格和皇子们一起听课。
顶多也就是给她单独请个先生,在自己的宫殿里学习罢了。
也是如此,权贵人家的姐们,也都是请先生在家授课。
这到书院里,和男学生一起上课的,前所未闻。
然而先生在周梨诧异之际,忽然又改变了主意,挥着道:“罢了,你想来看书,就来看吧。”让女子读书,起的是好心,可是他也害怕,为此害了眼前这个姑娘。
偶尔来看书,倒也无妨。可若她真留下来和自己这几个学生读书,再传出去,可就没有那样简单了。
他是无所谓,可姑娘要名声。
周梨朝他道了谢,心想果然是自己听错了,怎么可能有那么开明的先生,主动劝女子入学呢?
拜了先生,听了武庚书院的院训,虽然其实绕不过忠孝廉节四个大字罢了,但因为先生的声情并茂,有感而发讲了几句,大家还是听得认真,多少有些被感染到。
也将书院里这仅有的几个学生给认全了。
方才大嗓门那个只有名,就叫狮子,今年八岁。
另外一个总是拉着脸的,却又长着一双丹凤眼的叫挈炆,这不像是一个中土名字,不过周梨瞧他肤色也白,心想别真不是中土人吧?
最后一个叫顾少凌,也比较健谈,和白亦初周梨一个年纪。
至于先生,云长。
除了他们这些学生师长,书院里就一对夫妻,男的管喂马扫洒,女的负责衣裳浆洗和一日三餐。
和所有的书院一样,正式开课后,七日一沐休,但也只有一天,不过白亦初就住在城里,是可以回去的。
先生要求他明日就来入学,所以今日早放他和周梨回去,一来收拾东西,二来和家中长辈告别。
但其实他们两个孩子自己找上门来,还都准备了束脩和拜师礼,显然家中可能已经没有了长辈。
就算有,只怕也是不管事的。
也正是这样,云长先生最后同意周梨进来看书,哪怕他坏了书院的规矩。
书院有一条院训,非本院学子,不可入藏书阁。
可是云长先生看着这短短五十年,就要彻底消失在大家记忆中的武庚书院,心想这书院都快没了,还顾及个屁的规矩啊?
读书的事情就此安排好,周梨和白亦初对于这武庚书院的印象和人都不错。不过白亦初是觉得:“我瞧着这些同窗们倒是挺有趣的,方才听顾兄,挈炆是西域人呢?而且狮子的大名,得等他成年后,自己取,是他们家的规矩。”
一面疑惑地问周梨,“你咱也看过许多奇文杂记,怎么没见过这样的规矩?”
有趣是另外一码事,周梨是觉得这武庚书院里,好像就没有一个寻常人!若真要有,那就是白亦初尚且算是正常些了。
尤其是那云长先生,有些癫狂的模样。
不过自己听他院训时候的那些话,倒是像极了真正的文人雅士,胸中有诗文香。
听到白亦初的话,也有些惊讶,“是呢,头一次听过,别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家吧?”只是马上又给否定了,在武庚书院读书,且又没有亲人,怕是个可怜孩子罢了。
又想起那狮子一派纯真的样子,心里也是喜欢,“明日你去的时候,让八哥送你,给大家也带些咱家正常咸味的卤菜。”心下又有些遗憾,“今日所见,外围环境虽是差了许多,但是那书院总是好的,藏书又多,若八哥愿意读书就好了。”
然等回了家,只见柳八在铺子里给人切卤肉,才做了不过几日,那动作好似行云流水一般,麻利得不像话。
而且见他又满脸的欢喜,仿佛是真爱极了这行业一般。
柳八将卤肉包好递给客人,见了他俩高兴地问:“可寻到合适的读书地方了?”
白亦初颔首,“找着了,只不过要住在里头,七日一休,往后这家里就你一个男子汉,要劳烦里多照顾些了。”白亦初这话,倒不是客套,而是他真去了书院,家里的男丁就柳八和树。
树儿还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成长为大树,替大家遮风挡雨呢!
柳八一听,颇有种被委以重任被重视感,立即承诺道:“你放心念书,我不是读书的料子,这家里有我呢!”
正要什么,又有与柳八熟络的客人来买卤菜,他便先忙去了。
周梨和白亦初便进了后堂去。
只将读书之事告知元氏,元氏听是那武庚书院,虽听名声不好,但她自来对于周梨的话是从来没有半点怀疑的,周梨她,她便觉得好,当下去替白亦初收拾行礼。
却不晓得,这会儿才将绣铺给支起来的周秀珠和杜屏儿,却叫几个纨绔子弟围了铺子门。
周秀珠急得不行,见他们左一句右一句地唤着屏儿好妹妹,将屏儿吓得不轻,忙挡上去。
周梨和白亦初若是在,一定认得出这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