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水利 “所以这郑国,起初是间谍”……
他的语气冷冽如霜,夹杂了些诧异和意味不明。
早上第一节课通常容易犯困,夏安夷打了个哈欠:“对啊,郑国渠,有什么问题吗?”
嬴政提笔在这两个字上,画了个显而易见的圈,等着历史课继续往下讲。
一般经常出现的考题,是关于都江堰和郑国渠的位置。
其中都江堰坐落于秦国的巴蜀,也就是如今四川盆中的岷江上。而郑国渠就在关中地区,咸阳中的泾河流域。
嬴政若有所思。
他多少曾听过一些,多年前秦国攻下巴蜀后,都江堰便由一位蜀郡守开始督造。虽不知目前有没有竣工,但巴蜀确实已少有水旱的消息。
没想到这简单的水利,不仅缓解了一时的灾情,还深深影响并留名于后世。
记住对方叫李冰后,他又侧耳去听后面那个,名字略带点诡异的“郑国渠”。
嬴政先前未听到过“关中”这个称呼,还在思索这是哪里。下一秒,听到了其位置也是在咸阳里。
嬴政:“??”
他微眯了下眼,语气不明:“既然建于秦国的咸阳城中,为何它的名字叫、郑国渠?”
而修建者,竟还与不久前那讨人嫌的家伙,同一个名字,真是太不吉利了。
夏安夷被问得一脸懵:“”
对方的杠点,怎么越来越奇怪了。
两个考点中,比较重要的是郑国渠。它开凿于秦王政元年,也就是始皇刚登基的时候。
听到这里,嬴政眉梢轻动。
所以,能建造出郑国渠的人,同他处于相同的年代?或者,可能已经在秦国的咸阳城里了。
嬴政借着烛光,盯着眼前绢布上的“郑国”二字,神色幽暗不知在想什么。
夏安夷瞥了眼app上,团子人一动不动的神态模样。
她轻叩桌面,发出响声惊动对方:“你不继续写笔记了啊?”
今天卷王怎么不卷了?
难道是看不上这郑国渠?
见对方如此目光短浅,夏安夷肃了神色,开始长篇大论起来:“曾有伟人评价过水利是农业的命脉,基建对一个国家还是很重要的。”
嬴政当没听见。
她完见他不搭理,又轻轻吐槽了声:“真是看不出来,明明你跟政哥是一个辈分的。”
“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果然真卷王和假卷王,还是有点区别的。”
被暗暗拉踩的嬴政,不免有些心情复杂。
他察觉到对方的弦外之音,刹那便抓住了关键的信息:“所以你这些日子来,变着法拐弯子,是在、试探、我的身份?”
夏安夷语气诚恳地否认:“没有啊,我就是比较善良,关心你一下而已。”
嬴政望着光幕,眼底带上深意。
该怎么呢,对方迟钝归迟钝,倒勉强也能从一些只言片语中,浅浅推测出这些。也不算太笨。
但嬴政觉得对方没那么聪明,他暂时不用担心掉马的问题,便没什么波动。
片刻之后,却又觉得生气。
都已经推测到这一层面了,她居然不继续往下推测,明明距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了!
怎么,是觉得他跟“千古一帝”有云泥之别吗?
嬴政语调带着轻讽:“你若是当细作,怕是第一时间,便被发现、严刑拷打、然后屈打成招了。”
“然后被人发现,你什么都不懂。”
夏安夷:“别吵了,你听不听课?”
比起远在“蜀道之难”、不便运输的都江堰,郑国渠对于秦统一六国,更具有战略性的意义。
因为它使贫瘠的关中地区变为了粮仓,为统一战争的物资作了充足的准备
嬴政缓缓又开始动笔,大体记了这“郑国渠”的位置和一些特点。
毕竟他看不上的,不是郑国渠,而是勉强算碰瓷的另有其人。
尤其听到“粮仓”二字,笔尖稍稍用力,墨迹力透绢布。
不过起郑国渠,这里也有个有趣的故事。
夏安夷平时背起考点来非常摸鱼。但每当听历史老师唠嗑野史之类的,总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听。
郑国名字虽叫郑国,但其实是战国时的韩人,他为什么会跑来秦国修水利呢?
她不由吐槽:“名字叫郑国,出身是韩国人,最后跑到秦国干事,这是三角形间谍吗?”
嬴政听到“韩人”一词,原本若有所思的眼神,刹那更深了些。
若名字和时间是巧合,如今出身也能对上。
尤其是他还记得,路途中那天性狂妄的郑国,偶然瞥见他里有关皇陵的图后,还眼眸微亮地念叨过“水利之术”。
看模样,祖辈的盗墓之术他没学明白,对这“水利之术”却是极有兴致。
为此对方嘴上敌视秦人,却还偷摸着想窃图纸,最终惹恼了他,被反送进了咸阳大牢里。
嬴政:“”
不,这绝无可能。
就凭郑国那嚣张的性子,还是秦国的头号黑子。他要能修建出郑国渠这样,利于秦国发展之物,便是日月星辰自西边升起了。
其实最开始,开凿郑国渠并非秦国的想法,而是韩人提出的“疲秦之计”,目的在于削弱秦国的国力。
没想到,这却成了秦国的强国之计。
夏安夷质疑:“这些韩人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还能这么千里送人头,情深义重的吗?”
嬴政淡淡解释道:“韩国所存在的一百多年里,被秦国攻打了近二十次。”
因为地理位置上,韩国挡住了秦往东方讨伐的道路。对方国力又是那么弱,所以哪怕多次迁都,强秦也没打算放过对方。
所以初见时,郑国发现他是秦人,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对他来,咸阳的空气都是不新鲜的,也是正常的应激反应。
闻言,夏安夷微滞:“打了这么多次啊。”
史书记载的横扫**,一句话轻飘飘带过。只见气势之磅礴,不见几世过程之曲折、合并之不易。
嬴政顿了下,又道:“修渠以延迟战事,也有几分道理。”
古代修渠易耗人力财力,往往运河还没修好,国家可能就已经亡了。
所以韩人走投无路之下,想出此等对策,也算不上意外。
韩王派去了名叫郑国的间谍,企图以修建水利工程的方式,消耗秦国兵力,使其不攻打自己。
结果修完以后,秦国在物资和运输上如虎添翼,用更快的速度拿下了六国。
“虽然郑国渠对于之后的民生有益。”
夏安夷玩笑道:“但这个郑国,死后估计要被祖先们打一顿了。哈哈哈哈,送的多大的人头啊。”
嬴政听到这个结果,唇角的弧度带上愉悦。
郑国要是真被打一顿,他自然乐于成见。
据郑国渠修到一半时,就被揭发了他作为间谍的身份。而郑国本人热爱水利事业,承认间谍身份后,服秦始皇继续修渠。
即便对方最初是间谍,但为秦国作出了贡献。因此秦始皇将其修筑的水渠命名郑国渠,并不计前嫌,让其在秦国善终。
夏安夷眨了下眼:“看不出来,政哥还挺大度宽容的啊。”
居然最后采用了间谍的名字命名,也算是承认并纪念对方的功绩了。
嬴政对于原本的猜想,经此已摇摇欲坠,基本能确定什么了。
听到对方用“大度宽容”形容他,他漆眉微动,意味不明:“那可不一定。”
“以那郑国的名字命名,可能是为了震慑其它有同样心思的六国,别再耍此等花招。”
嬴政漫不经心:“若间谍有他的本事,便会被策反招揽至秦国。若没这个本事”
夏安夷挑眉:“你是不是在抹黑政哥?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人家不定就是这么大度呢。”
毕竟对方基本没有错杀过功臣,后来攻下赵国邯郸时,也仅是解决了与“母族交恶者”,没有大规模屠城或杀降。
嬴政:“”
翌日清晨,他状似无意般地问了蒙恬:“你可有打听,当下那郑国的状况?”
蒙恬刚睡醒,揉了揉眼:“郑国啊?”
“后面我没再差人打听,应当还是在咸阳大牢里修行吧。”
这里的修行,所指的便是在牢里,接受社会毒打。
嬴政颔首,微微思索了下:“若是将他的东西送还回去,补上符、传、验后将如何?”
蒙恬对秦国的律法,看着似乎并不谙熟。想了好一会儿才答:“也许,应当是从轻处罚?可减少服役天数。”
嬴政不语,似仍在考量,但最终未松口。
两人出了客栈,还未走几步,便见公输逊那道熟悉的身影。
对方眉目间依然没什么神情,腰间佩有长剑,抬眸看过来后,开门见山地问:“郑兄的东西,可还在二位里?”
公输逊性子淡漠,抱以示礼后道:“既是郑兄出言不逊在先,二位如今也出了气,那便是两不相欠了。”
“还望物归原主。”
见对方果真找上门来了,倒还保持着不卑不亢的姿态。嬴政打量着他,依旧没有开口。
旁边蒙恬看了眼他的神色,又看了眼公输逊,轻咳了声道:“你可知按照秦国律法,有意图行刺王公贵族者,其罪将如何?”
第一次充门面,蒙恬应当还不是很熟练,目光有点左顾右盼的。
公输逊神色一滞,顷刻后才答:“是我逾距了,打扰二位了。”
眼见对方走远,蒙恬再度纳罕道:“长公子,你昨日不是还,等着公输兄来找咱们吗?”
怎么人真的过来了,又放走了?
嬴政淡淡道:“还尚未到时。”
原本他是打算以郑国为饵,目的主要在于公输逊。
只是没想到,郑国这家伙也许有点东西。
虽还不确定对方,究竟是不是后世人口中那个“郑国”,但嬴政已经生了些兴趣出来:“让他再历练修行几日吧。”
意思就是再多蹲几天大牢,先磋磨了对方的性子再。
等他什么时候想来当间谍了,他再好好思索一番、半推半就假装自己上那“疲秦之计”的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