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 50 章 十剑聚首
和平老谈完话后,走在这贫民窟的街道上,木摇光心中莫名有些震动,再看一眼殷云争,殷云争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木摇光开始放空思考起来。
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似乎自从她修习出内力来之后,她便被自己困在了江湖人这个笼子里,与旁人割裂开来。
但是在她成为江湖人之前、成为江湖人之后,难道她不始终是这个芸芸众生中的一分子吗?
方晋生已经站在前面等他们了,他身边站着锦衣卫们。
木摇光想起了她问平老的话:
“您是替锦衣卫来服我们的吗?”
平老却答道:“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替你们去服锦衣卫呢?”
是了如此仇视江湖人,崇尚“除恶务尽”的锦衣卫,如今竟然也愿意与江湖人合作,甚至愿意一步步放出江湖人谁能知晓,这里面有没有平老的作用呢?
她会被平老打动,那么方晋生,也会被打动吗?
或许在这不同于过去任何一个时代的现在,锦衣卫和江湖人,真的能迎来彻底的和平。
方晋生笑着朝他们走了过来,除去偏见之后,木摇光得承认,也许这个人笑起来的样子并非那么讨人厌。
而方晋生已经对木摇光伸出,难得真心地道:“那么,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木摇光回握了那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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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木摇光所料,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剩余的十剑传人也相继被服。
时隔百年,十剑终于再次汇聚。
虽然百年前的十剑一定不会想到,一次苦心积虑聚集十剑的人,竟然会是他们昔日的大敌——锦衣卫。
就这样,木摇光也终于见到了其余几剑。
“哈哈、哈哈哈我道是谁?这不是万年老二吗?”
“虚舟剑,你再一次!”
“万年老二!”
木摇光还没走近,便听得里面传来了争执声。
很快,这争执声就变成了短兵相接的声音。
果不其然,一群使剑的人聚集在一起,若是不分个长短、争个上下,反而奇怪了。
等到木摇光走近时,这短暂的争斗便已经进入了尾声。
只见原地站着一个吊儿郎当的青年,耳边戴着耳钻,头发被染成了银色,眉梢间颇为不羁,他此刻收回了剑,懒洋洋地立在那里,冲对面的人嘲讽道:
“青冥剑,你们已经有百年没出过什么像样的人才了,要我,你们还是把这天下第二剑的名头让出来吧,乖乖去做个旅游景点,免得给我们十剑抹黑,让别人嘲笑我们十剑名不副实!”
而他对面那人穿着道袍,戴着道冠,竟是一个年轻道士,此时正气喘吁吁拿着剑,听到银发青年的话,顿时气红了脸:“谁没人才了!我告诉你,我们青冥观人才济济,才不是你这等歪瓜裂枣能比!”
“呦——”银发青年刻意拖长了语调,“所以,人才济济的青冥观就派了你这么一个——”
他故意上上下下打量对方,然后用嘲弄的语气道:“连歪瓜裂枣都打不过的废物过来?”
“你谁是废物!”道士当即大怒,拿起剑就要往其攻去,却被旁边劝架的锦衣卫拦下。
道士被锦衣卫拦着还要大骂道:“虚舟剑,你别得意!”
“谁不知道,你就是个万年老十!排行末尾的家伙!”
“你嚣张什么!倒数第一!”
“若是我师兄还在,哪里还有你叫嚣的地方!”
听到“倒数第一”、“排行末尾”这几个词,虚舟剑传人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像是被戳到了痛脚一样,跳起来骂道:“你才是倒数第一!”
“你全家都是倒数第一!”
“我告诉你,这个十剑的排名早就应该改一改了!”
“今天,我就要为被压迫了几百年的虚舟剑先辈们,好好讨一个公道!”
于是锦衣卫们只好一边拦着这个、一边拦着那个。
这吊儿郎当的银发青年,便是十剑中排行第十的虚舟剑传人——江观化,同时,他也是世界著名赛车veel。
至于那年轻道士,则是国内外著名旅游景点青冥观派出的代表,十剑中排行第二的青冥剑传人——无耀。
作为受到国家财政支持的青冥观,是十剑中,最容易被锦衣卫服的一个了——尤其是在护渊寺主持不幸遇难后。
锦衣卫们还在调停青冥剑和虚舟剑的纷争,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边木摇光刚到,便忽然感到了一股杀意。
她顿时放眼望去,那是一个抱着剑的短发青年。
他看着木摇光慢慢开口道:“草木星辰。”
木摇光亦盯着他缓缓道:“白骨苍生。”
不必多言,两人便顷刻动起来。
徒留带木摇光过来的锦衣卫呆愣地站在那里:“等等——”
这不是十剑交流会吗?怎么变成十剑打架会了?
直到十剑诸人全部到齐,尤其是三尺剑到来后,这些打架的人才终于收了。
“真是没想到,我这个老头子,居然还能在临死前,看到十剑聚首的场景,果然是上天眷顾啊”平老乐呵呵地道。
施弦衣闻言笑着道:“平老您可不算老,何必什么死不死的?”
寒天剑传人周重文和敛暝剑传人林壑颔首表示赞同,他们是一对好友。
而平老只是看着这群年轻人笑了笑。
流泉剑传人奚雪是十剑中唯二的女子,她望了木摇光一眼,对她微笑示意,木摇光收回了与短发青年打斗的剑,对她回以一笑。
“白丘生。”白骨剑传人收回攻势,冷漠又言简意赅地道,“你的对。”
“木摇光。”木摇光则对他温柔一笑,“未来将杀死你的人。”
白丘生收回了剑,点了点头。
于他而言,将来不是他杀死木摇光,就是木摇光杀死他——这是历代相杀的草木剑和白骨剑的结局。
甚至可以,如果死在了除木摇光以外的其他人里,对白丘生而言,反而是一种侮辱。
不过,现在好像是和平时代了,不讲究打打杀杀了。
不打打杀杀的草木剑和白骨剑会成为什么关系这暂时不在白丘生的思考范围中。
至于木辰光太弱了,不考虑。
此刻在宾馆里,因为太弱而无法被锦衣卫邀请参加十剑聚会的木辰光,顿时就打了个喷嚏:
“阿嚏!”
“啊,死了!死了!”他面前正打着游戏的女孩发出一声懊恼的惨叫,摇着他抓狂道,“你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走神了!”
“我们输了啊!”
木辰光被女孩的大力摇得头晕眼花,连忙阻止道:
“输了就输了!胜负乃兵家常事!咱们再开一局不就行了!”
这两人都是因为太弱,而且草木剑和白骨剑都有更强的传人,所以没有参加聚会,而是待在了旅馆里,因为太无聊所以就打起了游戏。
至于青冥剑,则是因为青冥观只派了无耀一个人来。
甫一接触到游戏,跟着舅舅一直待在岛上的女孩顿时就沉迷其中无法自拔,彻底成为了瘾少女,整天拉着木辰光打游戏。
现在两人又马不停蹄地开启了下一局。
“右右右!往右走!”
“快,就是这里!打死它!”
这是由锦衣卫组织、殷氏友情赞助的十剑感情交流会。
地点设立在湖岸边,有山有水,环境开阔,十分幽静。
江观化往圆桌前的椅子上一坐,吊儿郎当地翘起二郎腿,斜睨除了三尺剑以外的所有十剑传人。
不错,身为排行倒数第一的他,却有一颗秒天秒地、不甘落后的心,江观化不止看不顺眼青冥剑,他还看不顺眼其他排行在他前面的另外七剑。
自三尺剑以下,虚舟剑以上,这七剑在江观化眼里,都是名不副实。
大家都是使剑的,凭什么你们的名号就排在我们虚舟剑前面?
还一排就排了几百年?
当初到底是谁排出这个位次的!
怀着这样不满的心,老幺虚舟剑,自然看不惯其他人。
——当然,其中最看不惯的,还得是排行第二的青冥剑。
我不比没落的青冥剑强?
他青冥剑凭什么排老二?
他横眉竖眼看了其余十剑一会儿,随即又斜睨旁边的锦衣卫道:
“喂,这是我们十剑的感情交流会,你们锦衣卫待在这里干什么?”
“还不快走!”
锦衣卫纷纷对视了一眼,在对讲里讲了什么也许是为了获得十剑的信任,他们便真的从这里撤离了,并没有留任何人把守。
“嗤。”虚舟剑嗤笑一声。
现在,留在这湖岸边的,便彻底只剩下了他们十人。
不知道是谁先动的。
当木摇光感到有碗碟朝她飞来时,她中的筷子早就已经划过了白骨剑的发边。
木摇光转身避开碗碟,右脚一踢,便将椅子踢向了旁边的细雨剑,此时细雨剑正一边挡着敛暝剑的拳脚,一边拿起圆桌上的菜肴洒向对面的重云剑。
重云剑一个鲤鱼打滚避开了朝他洒来的热汤,同时掀起桌布将满桌的菜都往细雨剑那边扔去,随即又立刻抬起椅子阻挡起旁边虚舟剑的攻击。
而细雨剑正与敛暝剑交,忽然身后便传来了破空声,他当立断避了过去,借力打力将这椅子推向了与他交的敛暝剑。
转瞬这施加了草木、细雨二剑力道的椅子便如火车般直冲冲朝敛暝剑飞来,幸好正在和流泉剑交的寒天剑发觉了自家好友处境的不妙,当即施以援与敛暝剑合力破开这条椅子。
椅子被撞得七零八碎,零件碎了一地,流泉剑趁此会将中的筷子扔向寒天、敛暝二剑。
寒天、敛暝双双避开,本在与重云剑交的虚舟剑顿时眼前一亮,一抬桌子就朝二人扔去。
终于得了空的重云剑给了虚舟剑一脚,立刻就朝前一跃向细雨剑攻去。
被踢了一脚的虚舟剑正要向重云剑报复,却不料身后突然传来冲撞声,转头一看便见青冥剑正恶狠狠地抬着椅子向他袭来。
避开飞来之桌的寒天、敛暝二剑对视一眼,双成掌拍下身后的大树。
大树哀鸣一声轰然倒下,倒下的位置正好对着流泉剑。
虚舟剑把青冥剑狂揍了一顿,转头便见寒天剑和敛暝剑正不善地盯着他。
寒天剑和敛暝剑正要举起拳头朝虚舟剑揍来,却突然听得身后传来巨响,却见流泉剑挥舞起大树向他们袭来。
木摇光正一阻挡着白骨剑的攻势,一脚踢开细雨剑朝她扔来的碗碟,却不料此时同样有人扛着大树横冲直撞,大树挥舞成了一个圈把所有人都笼罩了进去。
木摇光和白骨剑当立断,纷纷低下身避开了这张扬挥舞的大树,而细雨剑和重云剑双双想要低头,却又双双想要阻止对方低头,结果双双被这挥舞的巨树撞了个正着,眼冒金星
因为之前十剑总是相互打斗,为了爱与和平,防止更多的争端产生,锦衣卫就收走了他们的剑。
然而中虽无剑,但只要心中有剑,则万物皆可为剑。
只见木摇光脚步一转,从挥舞的大树中拾出一根树枝,便如飞鸟般轻灵地朝白骨剑袭来。
而白骨剑则随意从地上的菜肴中捡起一块羊骨,不动如山般迎上木摇光的攻击。
细雨剑从地上捡起一根筷子,便要戳向刚刚爬起来的重云剑,重云剑吓得一个翻滚跳了起来,虽然动作有些滑稽,但还是幸运地快速避开细雨剑的筷子,随后他一边躲着细雨剑的追击,一边左看右看、摇头晃脑,似乎在选择着什么突然在看见扛着大树的流泉剑时,眼前一亮,便也挑了棵大树准备拔起
细雨剑哪里能看得这样的事情发生?立刻如狂风暴雨般朝重云剑攻去,路过一株松树时,细雨剑微停脚步,忽然觉得这松叶甚合心意,便扔了筷子,拔下一大把松叶,“唰唰唰”朝重云剑射去,如细雨绵针、连绵不绝。
重云剑被这密密麻麻的攻势打得避无可避,见到越来越近的流泉剑时却忽然灵一动,便快速夺过她上的大树,扛着树就如江海奔腾般跑向细雨剑。
正挥舞着大树追击寒天剑和敛暝剑的流泉剑,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一愣,又见到面色不善的二剑,当即转头朝湖边跑去。
寒天剑和敛暝剑立刻追去,却被路过的虚舟剑用渔绊了脚。
虚舟剑“哈哈”嘲笑了他们几句,转头便见被他揍了一顿的青冥剑又恶狠狠地扛着块石头向他攻来。
就这样,战线越拉越大,从原本的餐桌边一直延长到了湖泊和树林。
唯一不受影响的三尺剑笑呵呵地走到了一边,他捡起一把椅子,重新支起桌子,清理了一遍,就从一旁柜子里拿出干净的茶壶和杯盏,开始泡起茶来。
草木剑的剑法不动声色,却暗藏锋芒,树枝在女孩中起伏间,仿佛森林都在为之雀跃,甚至连天空也在因此闪耀——在悠悠碧落中燃烧的,是有情还是无情的星辰?
白骨剑的剑法深沉晦暗,却包容万象,大地承载着他的重量,山脉是他的脊梁,幽暗无光的地下深处是他的归处——从九幽黄泉中涌上来的,是冰冷还是温暖的苍生?
细雨剑的攻击如落花细雨,绵绵不绝,无声无息,却又让人难以挣脱
重云剑的攻势却如滔滔洪泉落九天一般,奔流不息,而开云见山,云销雨霁
突然湖边传来石破天惊的巨响,原来是青冥剑误将巨石扔向了原本平静的湖面。
然而湖边的寒天剑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溅起的水花扑到他的脸上,可他只是睁开了眼睛,以极致的静,来对抗极致的动。
——“江寒天一色,日静水重纹。”
寒天静水剑,本就是静到极致的剑。
流泉剑借着这掀起的水花,将无数水珠如钢针般洒向对方,却被早有准备的敛暝剑尽数收下。
——“林壑敛暝色,云霞收夕霏。”
敛暝收霞剑,传闻能收尽一切攻势的剑。
流泉剑轻点脚步,落在岸旁,几如虚幻。
而虚舟剑则“哈哈”大笑,从停靠在岸边的渔船里拿了根船桨便朝他们攻来。
木摇光正在和白丘生激烈地打斗,随后两人双双往右一躲,见怪不怪地躲过了从细雨剑那里射来的松针,随后又往左一靠,避开从流泉剑那里甩来的水珠。
细雨剑和重云剑越打越是朝他们靠近,木摇光被胡乱飞舞的大树甩到了头发,正要避开去寻白骨剑,却被细雨剑拦住了脚步。
而此刻白骨剑也与重云剑激斗起来。
虚舟剑到处乱跑、到处参战,最后战场越发混乱,完全成了混战。
唯独青冥剑,东边被大树甩到脸,西边被水珠砸到脑袋,偶尔还遭到树枝和羊骨扫射,几乎每时每刻都在避开惊险的松针,还时不时被渔绊倒。
在战场跑了几圈,越跑越是受伤的青冥剑终于忍不住一屁股坐到地上,委屈地“哇哇”大哭起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
“你们心里都不服气我们青冥剑老二的位置!”
“若是我的师兄还在、若是我的师兄还在”
他越想越是泣不成声,“呜哇呜哇”地在湖边大哭。
这时便见三尺剑终于泡好了茶。
微开茶壶,竟是清香四溢,沁人心脾。
闻之,便心旷神怡。
平老慢慢地拿起茶壶,相继倒满了十个茶盏。
他轻轻一拍桌,茶盏相继浮空,随即被他用让人眼花缭乱的法快速将这些茶盏送出。
木摇光正在用中的树枝挑开流泉剑的腿,突然便听得一声破空声,她伸出,便稳稳当当地接过了一个茶盏。
几乎是同时,其余九剑中都出现了一杯茶。
就连还在哭哭啼啼的青冥剑都收到了——虽然洒出了一些,他顿时就止住了眼泪。
众人纷纷停下了动作,望向平老。
便只见平老拿起茶盏,含笑对他们道:“诸位,热身运动先到此为止。”
“过去的恩怨情仇,我们也先不管。”
“——便请将这些纷纷扰扰抛到脑后,且与我共饮,中这盏清茶吧?”
众人对视一眼,只觉天高海阔,心无烦扰,此番一阵切磋,竟是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快意盎然。
于是便皆朗声笑道:
“自当与君共饮。”
罢,便齐齐一饮而尽。
如此,百年以来十剑的第一次聚首,便完美地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