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038(一更)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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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炼目光落在了林滢的身上,一瞬间,苏炼的眼神就有那么几分意味深长。

    他想到林滢之前令杜琮认罪,让杜琮承认是他杀了玉娘。

    那时候杜琮因为身染嫌疑,正是焦头烂额,所谓两害相权取起轻,杜琮也就半推半就承认杀了玉娘,以此洗清自己谋害女儿的嫌疑。

    可也许林滢是故意的,可能这本就是林滢的一个圈套。

    就好似到了现在,证明了杜蘅的死乃是前天,那么这时候如果再逼问杜琮,杜琮是绝不会承认昨晚杀了玉娘。

    少女的身影虽然纤弱,可现在却是这位林姑娘趁势控场。

    那双明媚的动人的杏眼如今眸色沉沉,透出了几许冷光,令一张年轻清秀的面颊之上竟生出了几许莫测。

    伴随林滢的这么几句话,所有的人注意力顿时落在了杜琮身上!

    杜琮面色一时变得极为难看,他蓦然咬住的唇瓣,眼中异色流转,似有几分狠色,极为急切为自己辩驳:“前日里?前日我明明夜宿惜娘房中,我被人迷晕,被人栽赃陷害。如今你竟我害死蘅儿?林滢,你到底是什么居心?是谁许了你好处,将一盆污水泼在了我身上。”

    林滢已经望向了他,一双明媚的杏眼不见丝毫的畏惧之色,她嗓音平缓,却亦显得咄咄逼人:“那杜郡马告诉我,是什么缘故,你非要杀了玉娘?别人都你多金温柔,很少对欢场姑娘发脾气。只是前情难忘而已,为什么一定要杀死彩月楼的琵琶姬?”

    玉娘恐怕就是觉得杜琮日常性子和顺,绝想不到这个男人会对她狠下杀,故而方才私自相见。

    她不知自己见到的人,却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种性子。杜琮平日里脾气还算不错,可他平日里的温文尔雅,是因未曾触及他的逆鳞,更未曾涉及他的切身利益,他亦犯不着发脾气。

    那么杜琮绝不能让人知晓的逆鳞是什么?

    如今林滢就当众道出来:“是你杀了自己亲生女儿,蘅姐就是死在你的中。”

    就连薛润也愕然侧过头去,打量杜琮这个便宜老丈人。

    杜琮是想要了发作的,可这个时候锦屏公主如冷电般的目光扫过来,嘱咐他:“郡马爷,让林姑娘吧。若她攀污于你,我不会饶了她的。”

    锦屏公主眼底有一缕冰冷的狠意,她并不是在跟杜琮商量,而是在吩咐杜琮。杜琮从这双眼睛里看出了锦屏公主的怀疑,然后杜琮就哑口无言,后背顿时渗出了一层冷汗。

    林滢缓缓道:“那日惜娘死在了彩月楼。玉娘了一句话,却是特别有意思。她自己跟郡马爷十分相熟,怎么会认不出郡马爷的声音。那时候我们只以为玉娘是为攀咬孙成,并不知晓她话中有话。这样的话,恐怕只有你能听明白。”

    “玉娘是你相好,怎么会认不出你的声音。其实玉娘是在提醒你,丑时确实是你呵斥着已经死了的惜娘,是因为你并不想旁人进屋发现惜娘已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然后林滢缓缓道出当日的事发经过。

    “当天,你已经决意杀害蘅姐,也决意为自己寻一个不在场的证明。恰好那时候彩月楼的清倌人惜娘梳拢,你大张旗鼓的,人前花大价钱将她标下来。你要让全世界都知晓,女儿死的这一晚,你人在彩月楼。”

    “等到亥时,本来正是你这位入幕之宾风流快活时候。可你在酒水里下了迷药,迷晕惜娘之后,你便偷偷跑了出去。”

    林滢想,杜琮这些活儿当然也要亲自干。他敢托人吗?锦屏公主将他看得那么紧,当杜琮住在清河别院,当他出门杀个玉娘,下人竟不能替他瞒住。

    贪墨偷腥这类事,大家替郡马爷隐瞒也无伤大雅。可到杀锦屏公主的亲外孙女,谁敢?

    “你早知道薛润跟自己女儿借水车出别院厮混的把戏,却并没有揭露此事。当晚薛润并没有约杜蘅,你借薛润之名将杜蘅约出来。这样一来,你不但不必往返清河别院那么远,还能顺找个替罪羔羊。如此一石二鸟,一举两得。”

    “但当你干完这一切,回到彩月楼时,却发现了一个绝对出乎你意料的意外。那就是原本应该昏迷躺在房间里的惜娘,竟已经被人捆绑窒息,气绝身亡。”

    “啊,有人在你走后悄悄潜入房间,杀死了惜娘。你不知道孙成跟惜娘早有仇隙,决意杀死惜娘免受讨债。巧的是,孙成也在酒水中加了迷药。惜娘喝的酒水里有双份的草乌,导致她因过多摄入草乌而发生呕吐和失禁。”

    “当时孙成杀惜娘时候心慌意乱,生恐惊动了你。那日你夜宿的房间是个套房,孙成做贼心虚,没敢向里屋窥探,只匆匆杀死昏迷在桌边的惜娘。他并不知道,那时候房间里其实只有惜娘一个人。”

    “可你不知道孙成不知道。你觉得这个人胆大包天,胆敢潜入房间里杀人。那么这样一个人,不定早发现自己未曾在屋中。你在想,是谁?究竟是谁?要是有人知道你好端端的曾经抛下惜娘离开房间,第二天蘅姐的尸体被发现,那么会不会怀疑你鬼鬼祟祟的举动,甚至知晓是你杀了蘅姐。”

    “这时候,已经到了丑时了。孙成正在叩门送水,而玉娘正装扮整齐想要争宠。可房门大开,就会发现惜娘尸首,你惶恐无措,不知道如何应对,更不愿意这么快被人发现屋子里有个死人,你甚至还没为这个节外生枝的事故编织好一个故事。于是你大声呵斥死去的惜娘,弄出动静惊走孙成和玉娘。”

    所以孙成口供上便露出破绽。

    明明惜娘子时已经死了,可孙成却偏生生称丑时听到了杜琮跟惜娘的争执。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孙成不会歪打正着成为重点怀疑对象。

    “你一直在想,趁着你外出杀死惜娘的究竟是谁。所以解开惜娘尸体束缚后,你藏于里屋,窥探外厅的动静。你于丑时呵斥了惜娘,造成惜娘未死的假象。你觉得杀惜娘的人必定是惊疑不定,不定会折返看看动静。毕竟体位性窒息这种方法并无严重外伤,不定惜娘只是晕厥过去,并未真死呢?”

    “你果然心深沉,孙成也上了你的当。他左想右想,越发对惜娘的生死不自信起来。到了卯时,他终于坐不住,借着送早餐会,窥探房内动静。”

    “这个时候惜娘已经死了,但孙成虽然残忍,却沉不住气。他不过是个泼皮,论心,可是比郡马爷差许多了。惜娘尸体已经冷冰冰了,可是孙成发现她身上捆绑的缎带已经被解开,他被惜娘吓破了心神。慌乱中,孙成又做了第二件错事。”

    “恐惧中,他翻过惜娘的尸体,用你随身匕首狠狠刺向了已经死了的惜娘。这样一来,既象征惜娘死了个通透,又微妙契合了他一开始想要嫁祸你的心理。”

    “但郡马爷却放心了,于是你知道孙成简直不成气候,惜娘的死也不过是一桩意外。至于孙成对你的陷害,也不过是粗浅之极的段。如果杜蘅的死引来典狱司关注,加上陈州还有一位善于断狱的顾公,你很快就会恢复清白,于是你还有了一个牢不可破的不在场证明。”

    “你是不是很开心,那天我和杨都监那么快为你洗清了嫌疑,暗暗得意,觉得上天助你呢?”

    林滢大大的杏眼蓦然透出了一缕厌恶之色。

    她记得那天,初见杜琮时候,杜琮眼有红丝,唇瓣干裂有轻微脱水症状,状态十分不对,自己误判他曾服下含了草乌的迷药。

    然而不是,因为杜琮整个晚上都为了完成他的杀人计划,处于一种极度的亢奋之中,甚至未曾多喝口水。

    其实那时候孙成证词已经有几分古怪,他面色恍惚,力证自己确实在丑时听到杜琮跟惜娘的争吵,看着好似谎被戳破后死鸭子嘴硬。

    本来林滢还以为丑时的争吵是孙成为了进一步的陷害杜琮,方才撒的谎话,却不知道孙成这个真凶当时给的是真口供。

    那时候林滢已经觉得有些古怪,可谁让孙成确实是杀死惜娘的凶。那时候,林滢还不知道杜蘅已经死了呢。

    “所以孙成才交代自己体位性窒息杀死惜娘,便被你一番殴打,打断了他的供述。这并不是郡马爷你情绪所至,而是你不想他继续下去,让他当着我和杨都监确实听到丑时时分你这位郡马爷的自导自演。”

    “他没有,可是玉娘却是知道。玉娘是你枕边人,自然认得清你的声音,可怜她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还打量着跟你撒娇买好讨些好处呢。”

    薛润和冯淡真处理了杜蘅的尸体,使得杜蘅死亡时间在外人眼里延后了一天。

    玉娘也不知道杜蘅死了,所以她不会知道自己无意间窥破了怎么样一个可怕的秘密。她不知道前天杜琮为什么要离开房间,她只知道自己发现了旧情人的秘密,自然是想要讨些好处。

    玉娘年纪大了,青楼是个喝女人血的地方,最要紧的当然是青春靓丽。故而玉娘想跟杜琮这个旧客重修旧好。哪怕不能重修旧好,玉娘估摸着也能捞点好处,丰盈一下自己荷包。

    她怎么也没想到,杜琮却是想要杀了她,讨要她的一条命。

    到此处,在场每一个人都心生寒意。

    一个父亲居然如此处心积虑要杀自己女儿,他是怎么样残忍,又是怎么样狠毒!

    这不是一时激愤上头,故而失杀人,而是处心积虑的计划,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后,他仍然决意杀死自己的女儿。在这样的计划中,在这些时间里,杜琮随时可以喊停,有无数个会停止自己的丧心病狂,可他却并没有这么做。

    而林滢如今所言,恰好解释了所有的疑惑,解释了这件事情之中所有的曲折。

    薛润虽一向与杜琮不和,可这一瞬间,薛润竟禁不住瞠目结舌,竟然不知什么言语。

    可杜琮却绝不会认这件事,就算到了此刻,他仍负隅顽抗,矢口否认:“胡八道,林滢,这些根本不过是你的猜测,根本不可能是真的。绝无此事!你在公主面前胡言乱语,无非是为了给自己扬名,因此污蔑于我。”

    面对杜琮这些言语,林滢也并没有生气,而是道:“孙成如今还在狱中,他之前没多什么,是不愿意身担杀死惜娘罪名后,再多一条污蔑郡马爷的罪过。便算他道出这般诡异之处,于他而言又有什么好处。但若仔细去问,他便会道出实情,告诉苏司主他确实曾在丑时听到你呵斥死去的惜娘。”

    “况且,你若不是做贼心虚,为何一定要杀死玉娘?她不过是个青楼女子,便算旧爱难忘,对你纠缠不休,你何至于非要杀了她呢?杜郡马,这其中究竟是为了什么,其实你定是心知肚明。”

    “当然这些,你皆可以否认,这一切跟蘅姐的死没什么关系。”

    “然而在这儿,还有一个证人,能证明是你在前夜亥时借薛润之名,约出了杜蘅。”

    杜琮听到此处,身躯轻轻一颤!

    只因为林滢得没错,现场确实有一位有力的人证,而林滢显然也已经看出她是谁。林滢是个纤弱的女子,可她观察力很敏锐,敏锐得让人觉得可怕。

    果然林滢缓缓道:“薛润和杜蘅既是私下相会,这其中事关蘅姐的名节,则知晓的人必定不多。最大的可能,当然是薛润身边人,也就是你安排的冯淡真。更何况你可以私约女儿,可又怎么能保证引来杜蘅约会时,能正好撞见薛润在寻欢作乐?”

    “那只有可能是冯淡真作为你的内应,帮助了你这个计划。她替你打听到杜蘅和薛润相会的秘密,而且只有她能保证,薛润能在相约地点出现并刺激到杜蘅,使得薛润成为杀死杜蘅的重要嫌疑人。”

    “当然以你的心,不可能将杀女的计划告诉给一颗棋子。冯淡真也绝不会是你同谋,否则她也不会动薛润,将杜蘅尸体运回去,将杀人的嫌疑重新推回你身上。”

    然后林滢的目光亦落在了冯淡真的身上:“冯姑娘,我相信你虽助力杜琮引诱杜蘅前来,可你绝没想到杜琮居然有心杀女。当你知晓自己被他利用,我相信你必定亦是十分忿怒,恼恨之极。你游薛润送回尸体,无非也是为了自保。可事到如今,你也没必要隐瞒这件事情真相,这样对你也大有好处。”

    冯淡真怔怔望着林滢,终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她喃喃道:“阿滢,你可真是聪明。”

    那么这时候,薛润好似才终于回过味儿来,知晓自己是被杜琮和冯淡真玩弄的大冤种。

    他那张俊美的脸颊顿时浮起了一层恼恨,蓦然扯过了冯淡真,狠狠打了冯淡真一耳光,厉声:“贱人,枉我这般信任你。”

    冯淡真顶着脸颊上血红的巴掌印,慢慢用指擦去了唇角的血污,只笑了笑:“薛郎,淡真何尝愿意如此?”

    就像林滢的那样,她不可能替杜琮担罪。事到如今,她亦绝不能再为杜琮隐瞒,只能出真相,以此谋算自己是否能少几分罪责。到了如此地步,她哪儿还有什么选择的权利。

    冯淡真交代,她确实是被杜琮安置的外宅。

    两人相好在前,就算结识了薛润后,冯淡真也依然顺从杜琮的安排。

    因为薛润相貌英俊,只靠皮囊,就能得到女子的垂青,而不必额外付出太多。相反杜琮人至中年,也谈不上有什么姿色,是需要付出更多弥补颜值、年龄的差距。

    薛润对冯淡真只是玩玩而已,不会如杜琮一般为她办置宅院,并且提供财帛供应冯淡真舒适的生活。

    不过杜琮让她使段帮助对付薛润,冯淡真也是虚应了事,并不是很积极的掺和清河别院的宅斗。

    为了应付杜琮,她将杜蘅私下约会薛润的事相告,杜琮知晓后,就令冯淡真借薛润之名约杜蘅出来。

    杜琮当然不会告诉冯淡真自己真正的计划,只让女儿看到薛润和冯淡真相好,以此使杜蘅死心。

    冯淡真内心并不乐意,担心杜蘅生气起来要对付自己,人家未必舍得发落薛润,却会拿她这个还俗的女道士出气。

    杜蘅为哄她,还特意应冯淡真之请,挑了一枚天香坊的金丝玲珑香囊送给冯淡真。

    这缠丝金丝球香囊做工十分精细,很考验工,天香坊又搞饥饿营销,等闲难求,而且绝不会卖给风尘女子,也免得买香囊的官家女子因而堵心。冯淡真便算里有银钱,也未必卖得到。

    当然冯淡真讨了这个奢侈品,也不过是顺着台阶下。

    她所住宅子是杜琮的,一旦拂了杜琮之意,只怕她要流落街头。

    就在冯淡真借薛润之名约杜蘅出来那一晚,这位金尊玉贵的蘅姐便死在了河中。

    那时候冯淡真在发抖,她不信有这样的巧合,她一下子猜出凶就是杜琮。原来杜琮并不是要女儿跟薛润决裂,而是一心要杀死自己女儿。

    薛润倍受惊吓,可她何尝不是遍体生寒。她很快想到,薛润就会成为重点怀疑对象,而自己也是会殃及池鱼。

    那么关键时候,她反而比薛润要冷静些,所以她握住了薛润的掌,她告诉自己一定要自救,要掩饰杜蘅曾经离开过清河别院的事实。

    到了这儿,冯淡真忍不住向杜琮望过去,禁不住出口嘲讽:“郡马爷,所谓一夜夫妻百日恩,淡真毕竟是侍候过你的,你好狠的心。不过,你连自己亲生女儿都可以杀,区区一个冯淡真,自然什么也不算。”

    “那天是你杀死杜蘅的!我和薛郎这么瑟瑟发抖害怕不行时,你是不是还在一旁瞧着,看得十分欢喜?好呀,你真是人面兽心,你简直是个畜生!”

    杜琮苍白着脸,摇摇头,犹自负隅顽抗,沙哑道:“不,不是我,和我没什么关系的。”

    但他谎,这一切当然是跟他有关系。

    就像冯淡真的那样,他偷偷换装翻窗离开了彩月楼后,就赶来了薛润和冯淡真幽会之地。

    冯淡真是个美人儿,可一个人如若丧失了人性,再美丽可人的女子也似变得一文不值。更何况这一日,这一刻,他要做一件大事。

    哪怕自己的女人落在别的男人怀中,杜琮竟并没有太多别的感觉。

    就如他所预料一般,杜蘅满心欢喜前来,瞧见了薛润和冯淡真幽会后,顿时被气得掩面而逃。

    杜蘅十分讨厌冯淡真,也许这一次,女儿真的会跟薛润一刀两断了。

    可那又怎么样呢?花开是挡不住的,杜蘅已经十九岁了,她不会永远沉溺在话本和戏剧的世界里。除了薛润,杜蘅也会找别的英俊少年郎。更何况哪怕杜蘅对男人失去了兴趣,她会对钱、权有兴趣,就像她撒娇向锦屏公主讨要天香居的账本。

    花开了挡不住,那只能将这朵花就此摧折。

    那时候杜蘅还在伤心,却没有留意到一道黑影已经靠近了她。

    伴随哗啦一声水响,她便被硬生生的按入了水中,那片掌抓住了杜蘅的头发,死死将女孩儿的头按入水里。

    杜蘅想要发出尖叫声求教,可是她一张口,就只能咕咕的吞下了冷冰冰的河水,如此掩下了她全部的求救和临死时候的悲怆。

    就如一只被人猎杀的兽,死在了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之下。

    女孩儿的胡乱抓着,被河边碎石磕裂了指甲。

    浅淡的血丝被流动的河水稀释,很快冲刷干净。她散开的头发就如水草,泡在了冰冷且夹杂泥沙的河水之中。

    就这般无声无息的消失。

    直到杜蘅终于不会动了。

    为了以防万一,杜琮还刻意等了一会儿,才终于缓缓松开了自己的。

    他看着杜蘅的尸体安静的躺在自己面前。

    离开时候,他看到慌乱的薛润和冯淡真,想象他们看到杜蘅尸体时候的慌乱,杜琮心里也是不觉一阵子的得意。

    不过杜琮终究按捺下观赏这二人惊慌之态的冲动,还是谨慎的赶回彩月楼。

    趁着惜娘还未醒过来,自己装作未曾出去的样子。到时候,他再当个为女儿哭泣的悲伤老父亲。

    锦屏公主会惊讶孙女儿为何会出现在陈州城城内,会拷问杜蘅身边几个大丫鬟。然后锦屏公主就会知道,是薛润将杜蘅约了出去。

    回去彩月楼的途中,他还在想,还须除掉知晓约人真相的冯淡真。

    冯淡真毕竟是个女子,看到出事,必定会吓得不轻,慌乱无措。自己可一边答允她安排她出逃,再暗暗将这女人杀人灭口。

    那时候,杜琮可还不知道冯淡真最后居然反将了他一军。冯淡真没有吓得惊慌失措,更没有失智的跑去质问杜琮为什么杜蘅会死,反而立马给薛润出了主意将杜蘅尸体送回去。

    现在冯淡真还将什么都给出来了。

    此时此刻,林滢禁不住对他冷嘲热讽:“杜郡马,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好倒霉,为什么居然这样子的不顺利?”

    “你这样精心准备,进行周密会,你不但给自己找了不在场的证人,还已经想好让薛润当替罪羔羊。可惜啊,这样精密的计划,终究是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变故。”

    “第一个变故,是你去杀人时候,孙成这个泼皮因为跟惜娘之间的旧怨,潜入杀死了惜娘。你又不敢让人知晓,惜娘死时候你并不在。所以玉娘会奇怪,会发现你的破绽,于是顺理成章,你会被玉娘要挟。”

    “第二个变故,则是薛润和冯淡真运用送水车偷偷将杜蘅尸体运回去,生生将杜蘅死亡时间延迟了一天,并且遮掩了杜蘅偷偷外出的这件事。你因为要杀玉娘灭口,反倒令自己背负嫌疑。”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你也跟孙成一样,被杜蘅的‘未死’给震惊了,所以你反而更迫切要杀了玉娘,你生恐她出什么。因为你已经是惊弓之鸟!天恢恢,疏而不漏,你逃不了的。”

    林滢杏眼盈盈,充满了对杜琮这种灭绝人性行为的鄙夷和愤怒。

    人的性命是很珍贵的,杜蘅不但年轻,还被她亲生父亲所杀。这样的恶毒行径,简直是天理不容!

    听到了此处的锦屏公主爆发了一连串的咳嗽,她伸用帕掩住了自己嘴唇。

    这几年锦屏公主染了咳疾,如今更被这件事情勾起来。

    她闭着眼睛,胸口轻轻的喘气。

    然后锦屏公主掏了一颗药丹,送入唇中,如此和水服下。

    这双眼透着火光,凝视着眼前的杜琮,透着一股骇人的寒意。这双眼睛令杜琮害怕,更不用这么多年的积威之下!

    咚一下,杜琮终于膝盖一软,这么跪下来。

    他结结巴巴:“公,公主,我,我不是有意的——”

    锦屏公主嗓音倒是很平和,缓缓问道:“郡马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错,你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总归是个有几分自知之明的人,我觉得你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阿蘅长大了,开始不亲近你这个父亲了,开始对天香坊账本有兴趣,你替她打理的产业也到底会还给她。我自然知晓,郡马爷心里是会不痛快的。”

    “可不痛快就要杀人了?杜郡马,你也不是什么十多岁二十几毛头伙子了,你更不是很有气性的人。杀了蘅儿,你能有什么好处?她死了,你终究不过是个外人,想来你也不会心存幻想,以为我会将这些产业交给你?甚至你以为你一个外人,难道还能继续住在清河别院?”

    “杜琮,你就是那种无利不起早的人,我阅人无数,绝不会看错。蘅儿是你富贵根源,你不过是个父凭女贵的郡马爷,你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非要杀了自己亲生女儿?”

    这也是锦屏公主确实无比疑惑,且不能理解的。

    直到现在,她也想不透杜琮杀女有什么好处。

    哪怕如今锦屏公主愤怒得发抖,她也用平静嗓音要问清楚这件事。

    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