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23章 怎么就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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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主任拿出报名表。

    当时江果果给她嫂子报了个名,边上江源和江奇也在附和,反正两家走得近,白主任顺就帮宁荞把表格填上了。军人家属的各方面信息在部队都有登记,她填好之后就一直放在办公室。

    隔了这么些天,刚才部门的年轻人来收表格,白主任才想起这么回事,心急火燎地让勤务兵把江营长叫过来。

    表格虽填了,可她也就只知道大致情况,毕竟这活儿将来还要和家属工厂那边安排工作的事宜挂钩,宁荞同志和江营长都有文化,白主任还是希望他们自己稍稍润色表格上自荐项的文字。

    现在,宁荞的表格被白主任推到江珩面前:“你看看。”

    “白主任。”江珩,“宁荞干不了这个,我们不报名了。”

    白主任一听,也是如释重负。

    虽参与国防施工任务的同志们里边,也有瘦的女同志,但她们家里是真有困难。江营长一家,整天吃好的喝好的,出门两辆自行车轮流骑,新媳妇确实没必要出门受这份罪。

    “不报名了?”白主任,“那也成,我把报名表收起来。”

    “白主任——”江珩沉吟,道,“以后果果的话,您别放在心上。”

    “江源和江奇呢?”

    “都别理,没一个靠谱的。”

    白主任笑出声:“行,你先去忙吧,这边我来处理。”

    等到江珩一走,白主任将宁荞的报名表放到一边去。

    收报名表的年轻同志早就已经在办公室外等着了,敲门进来明情况。

    白主任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大摞报名表,往正中间门一放,起身沏茶:“拿去吧。”

    这工作本身不吃香,但报名的人数不少,毕竟后续有会进家属工厂,因此除了一些急需用钱的军人家属之外,还有一部分是硬着头皮吃苦头,想着熬过这阵子,将来前途一片光明。

    年轻伙子做事心急火燎的,将一把报名表拿走,余光一扫,看见桌子的一角还剩下一张呢。抬眼看,办公室里的窗户还开着,估计这多出来的一张表格是被风吹过去的。

    一想起施工任务队那边催得紧,他顺将最后一张表格也带上:“白主任,我先出去了!”

    白主任抓了一搓茶叶,丢进杯子里,转头看年轻步履匆匆的样子。

    她感慨,部门里这一批年轻人,干活还怪认真的,半点懒都不偷。

    -

    董晶梅这人,当年在村子里就是个能干实事的,村里其他干部都给她几分面子,至于其他村民在她面前,是敬重也不为过。但一直以来,她都有个心结,自己的文化水平不高。在村里当妇女主任时,她从其他村吸取经验,带领年轻人一起,开展了扫盲班,帮助了很多大字不识一个的村民,自己也跟着学习。那会儿大家都是差不多水准,还看不出文化水平的差异,可后来随军来到清萍,她的弊端就显现出来了。

    自己缺什么,就格外在意什么,因此董晶梅特别重视子女们的学习。

    这些年,家里的几个孩子们,男娃女娃都一样,学习方面都被她盯得紧紧的,有的毕业后开始吃商品粮,还有一个甚至被推荐上了工农兵大学。

    也正是因为对文化人高看一眼,董晶梅对曾是中学教师的刘丽薇特别欣赏。

    只不过,她本人就是个直性子,话做事不爱拐弯抹角,对于刘丽薇的臭毛病,也懒得惯着。

    刘丽薇忍了半晌,实在憋不住:“晶梅姐,你不问了?”

    “你不是你不方便吗?”董晶梅反问。

    “想想还是得,不然一会儿你回家受不住刺激。”刘丽薇败下阵来,给自己找了个台阶,继续道,“你和程旅长上回不是给耀华买了辆自行车吗?等了一个月还是大半个月的。”

    “自行车到了?”董晶梅面露喜色。

    她儿子升上高中后,闹着上学路途远,愣是不愿意去。她好歹也没用,最后只能咬咬牙,忍痛掏钱给买自行车。这事不管传到哪儿,都能让人惊掉下巴,前些天她回老家探亲,还特地跟自己婆婆了一嘴。老太太那个心疼啊,自行车一百五一辆,有这钱,儿子拿来帮助家里的哥哥姐姐们不好吗?他们的日子过得多难啊!

    当时董晶梅就怼回去了,老程的哥哥姐姐难,跟他们家有什么关系?一个个都是好几十岁的人了,难道还指望着弟弟凡事都搭把?

    “自行车是到了。”刘丽薇卖了个关子,“只不过——”

    董晶梅皱眉:“只不过什么?”

    “咱们院里来了个新媳妇,娘家人要给闺女办嫁妆,软磨硬泡的,愣是哄得程旅长把自行车让出去。”刘丽薇。

    “让出去了?”董晶梅张大嘴巴,许久才回过神,“给钱了没有?”

    “钱肯定是给了。”刘丽薇,“只不过现在的自行车,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光是拿回钱有什么用啊!”

    董晶梅都还没进家门,就听了一肚子的气:“老程是怎么想的?人家嫁闺女,犯得着他去帮忙?”

    “哎哟,我的好姐姐。”刘丽薇眼底闪过笑意,“你别生气,我刚才不敢跟你,就是怕你给气坏了。其实这事也不能怪程旅长,程旅长就是个大好人,把下属的事当成自己的事来办,成天操碎了心。”

    “什么大好人?”董晶梅气愤道,“我看他就是脑子里的筋搭错了!”

    刘丽薇还是有智慧的,这会儿挑拨离间门,她不能挑老首长的错,也不能挑江营长的错,便故意没提他俩。

    幸好董晶梅气昏头了,也没顾得上问。

    “到底,咱们大院的新媳妇真是个有福气的。娘家人特别宠她,远嫁到岛上,就想她出嫁的时候风风光光的。”刘丽薇继续火上浇油,“听还因为新媳妇身体弱,出门走几步就喘,现在有了自行车,上哪儿都方便了。真是,没见过这么心疼闺女的。”

    董晶梅没好气道:“人家心疼闺女,我还心疼自己儿子呢!”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晶梅姐,你就别跟程旅长闹,要不他也不好受。对了,我前边儿还见着那新媳妇骑着车呢。”

    “她在哪里?”董晶梅问。

    等了这么长时间门,她就想见见原本自家的车。

    对刘丽薇来,这简直是正中下怀。

    她笑道:“刚才好像骑着自行车出去了,等晚上姑娘会在大院里骑着车显摆的,到时候你就能见着她了。”

    -

    邮递局除了寄信之外,还能寄包裹。

    宁荞将拨浪鼓包得严严实实的,递给人家时,还检查了好几遍。

    “寄的路途中会不会磕坏了?”宁荞问。

    “这可不敢保证,毕竟路途远。不过拨浪鼓哪里都能买得到,何必特地从西城寄到安城去?”

    刚才包装的时候,对方打听了一下,知道这生面孔是军区大院的。

    军人同志的津贴普遍都高,尤其是军官级别的,根本就不差钱。但从军区往老家汇钱的多得很,特地买个拨浪鼓寄回去的,还真没见过。

    “运费也不便宜,还不如别折腾呢。”对方,“让他们自己供销社去买一个。”

    拨浪鼓哪儿都有,但这是姑姑送的第一份礼物!

    宁荞摇摇头:“那我再包一包。”

    对方笑了:“不用了,里三层外三层,都包成这样了,应该不会磕碰。”

    等到从邮递局出来,宁荞的心情特别好。

    估算着嫂子怀孕的时间门,等侄子或侄女出生,该是明年夏天的事。她回想那天的梦,想要知道原剧情中,在嫂子产后,她有没有回安城探望,但不论如何绞尽脑汁,都毫无头绪。

    原剧情果然是最没用的东西,只会给她增添多余的心理负担。

    照理来,只要她能克服晕船的毛病,肯定是回去了的。

    宁荞没有再细想,心中有了新的期待。

    期待着明年夏天,和宝宝的见面。

    这一趟来海岛,路途颠簸,下船还病了好几天,宁荞完全打消近期回老家的念头。此时,为了给明年的回程做准备,她决定养好自己的身子。

    此时她骑着车回家,打算好好睡一个回笼觉。

    骑回自家院,锁车的时候,宁荞余光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

    苏青时淡淡地扫她一眼,漫不经心道:“外人进不来军区大院,还锁车?”

    苏青时本意是想要嘲笑宁荞没见过世面。

    毕竟姑娘锁车时认真的表情,再次刺痛她。一辆自行车而已,整个大院的人都已经知道她父亲兄长够疼她的了,现在出出入入还要锁起来,至于吗?军区大院又没人偷车。

    “对啊。”宁荞自然地抬起头,笑吟吟道,“防着你呢。”

    苏青时压根没想到她会这么,怔了一下。

    下一刻,宁荞重新打开车锁,喃喃自语:“不对呀,防着她不能停院,还是停车棚安全。”

    一阵风似的,江营长的新媳妇又蹬着她的自行车骑远了。

    -

    从自行车棚出来,宁荞看见公示牌前一群家属排着队。

    是国防施工组的同志在点名。

    “孙桂。”

    “到!”

    “潘玲玲。”

    “到!”

    “金爱娣。”

    “到!”

    大院里的大事事,宁荞多多少少都有所耳闻,尤其是这两天公示牌上贴的招工信息,所有人都在讨论。

    不过这事与她无关,看着一长溜的队伍,她没有过多停留,转身就走。

    “宁荞。”施工任务队的组长念到最后一张报名表,“宁荞?”

    迟迟没人喊回应,他不耐烦了:“啧,宁荞同志在哪里?”

    宁荞:?

    一道道目光向她投来。

    宁荞愣在原地,好久之后才幽幽地举起:“到。”

    施工任务队的张组长比她还吃惊。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清了清嗓子:“行吧,都跟上。”

    宁荞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混到队伍中。

    “你不是江营长的媳妇吗?怎么也报名了?”孙桂压低了声音问。

    “不知道啊。”宁荞声道,“我没报过名。”

    “是不是你家里人报的名?”

    宁荞更懵了,跟着大部队往施工现场走:“我现在能回家吗?”

    “好像不好,报了名又不去,太得罪人了吧。”孙桂,“你就当去凑个数,反正这回也是先试工,不一定能有多少人留下呢。”

    这一批家属之间门,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但心里却有自己的九九。

    既然报名了,她们就都是冲着最后能留下的决心去的,彼此之间门是竞争对,很难给人家好脸色看。但竞争对里,也有一股清流,就是宁荞。

    宁荞是稀里糊涂跟着来的,大家甚至没有商量过,一个个都给她好脸色看。

    无意间门闯入找工作大队伍,倒是比在家睡觉要有趣些,宁荞也就既来之则安之。

    海边停着几艘运输艇。

    工作内容不复杂,只要有力气就行,但也得当心点。连接运输艇和岸边的,是一个翘板,一不心就可能打滑,宁荞是来混的,便站在一旁,帮忙给这些女同志们搭把。

    金爱娣个子,身材瘦弱,可却有使不完的劲儿。她扛着沙子,一趟一趟走,就是在这微风清凉的深秋,仍是热得一身的汗。

    将沙子往回抬时,她好几次累得快要直不起腰。宁荞见到了,便上前帮她顶着后边快要沉下来的沙袋。

    金爱娣:“别,要是被张组长看见,还以为我不行呢,这一趟就白忙了。”

    宁荞连忙缩。

    金爱娣抬了几趟,也不敢歇着,气喘吁吁地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

    见宁荞担忧地看着自己,她笑了笑:“没事的,我在老家就干惯了。我们那儿,男人一天能挣十个公分,女人一天八个公分。可我哥和我爹一天就只能挣七个公分,十个公分的大头都是我一个人挣的。”

    宁荞听高中同学杨清清提过赚工分的事,有些许了解。

    她:“妇女能顶半边天嘛。”

    “我能顶起家里的一片天。”金爱娣挺了挺胸脯,骄傲道,“看现在我嫁出去了,家里分到的粮食明显没以前多。”

    金爱娣是在丈夫入伍满十五年之后随的军,以前累死累活挣工分,得来的粮食全家一起吃。她这人勤快惯了,积极性本来就强,可有时候也觉得亏。现在好了,终于搬到军区,虽然钱还是得抠搜着花,但劳动所得总归全都是自己家庭的。

    再辛苦也值得。

    “宁荞!”张组长高喊一声,“你不干活?”

    在艰苦朴素的劳动人民之中,宁荞看着实在是太惹眼了。

    人家皮肤黝黑,大汗淋漓,唯独她连一滴汗都没有,皮肤白得像是从来没晒过太阳,还因为跟着几个大姐跑来跑去,出了些力,显得脸色红润,晃眼的漂亮。

    “刚试工就偷懒,你是不想留下来了吧。”张组长对着这姑娘,又实在骂不下嘴,道,“你不干活,来玩儿的是吧?”

    宁荞解释:“组长,我没报名。”

    张组长都要气笑了。报名表都交上来了,还没报名呢。

    刚要传达一下劳动人民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忽地听见不远处传来声响。

    “张组长!张组长!”后勤办事处与他对接的年轻来了。

    同时来的,还有白主任。

    白主任发现办公室里这些咋咋呼呼的年轻真是不经夸。

    刚他办事利索呢,等到办工一段时间门,她发现怪怪的,桌上肯定少了什么东西。

    仔细一看,宁荞的报名表不见了。

    白主任知道施工任务队的张组长一向严格,担心宁荞被使唤一下午,匆匆忙忙就赶过来。

    果不其然,一到岸边,就发现张组长正盯着宁荞。

    幸好来得及时,否则她真不好向江同志交代。

    张组长听后勤处同志一番解释,再转头看向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微笑的宁荞。

    敢情人家真是来玩儿的!

    -

    白主任将宁荞拉到一旁,清楚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宁荞也猜到,估计是三个的帮忙报的名。

    有过那么一瞬间门,她以为是他们估计捉弄她,和原剧情一样。但原剧情只是原剧情,真正在海岛生活了几天之后,其实宁荞并不认为他们对她的好都是装的。

    尤其是现在白主任提起江珩。

    “江来清安军区这么多年了,我们两家已经很熟悉了。他以前没处过对象,可能不太会表达自己,但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在意你的感受。”

    “他自己工作忙,托我和书兰、蓓蓉平时多多照顾你。你看我,这回办的都是什么事。”

    “江跟我,你身体弱,得好好调养。幸好你自己也灵,没跟着干活,要不然像刚到海岛时那样病倒,我就成罪人了。”

    “白主任,您别放在心上。”宁荞,“这回只是赶巧了而已。”

    白主任听着姑娘既温柔又妥帖的一番话,心底一阵宽慰。

    她拍了拍宁荞的肩膀:“行,先回去吧,这里风大。”

    “我过会儿就走。”宁荞,“白主任,您先忙。”

    白主任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她千万要当心,之前发生过有人从翘板上滑下来掉进海里的事。

    宁荞温声答应下来。

    等到白主任离开,她的脑海中仍回荡着那番话。

    难怪平时她一个人在家时,中午骆书兰和蒋蓓蓉时常喊她去蹭饭。

    原来既是因为这些婶子们热情友好,也是因为江珩请她们多多帮忙照顾她。

    “宁同志,能不能帮我拿一下水壶?”江桂喊了一声。

    “来了!”

    宁荞和这帮人相处融洽,现在也不急着走,留下来帮忙做一些后勤工作。

    像是有些人的外套湿了,她就接过来,叠得整整齐齐,找一块干净的地方放着。

    毕竟是试工,张组长没有让大家让大家留到最后,几个时,一转眼就过。

    每个人都很珍惜这次的试工会,可工作名额有限,张组长就只留了金爱娣和另外一位同志,剩下的则先记录下来,下次有活儿再找她们。

    没能留下来的同志,失望归失望,但也能接受。回去的路上还一个劲打听,问岛上工厂有没有贴出其他招工启示。

    “我听公社水产站能扒虾、括鱼籽。”

    “那都是前几个月的事了,现在水产站都满员了,就算还招人,招的也是他们自己公社的。”

    见宁荞听得一本正经,江桂笑着对她:“大家都是上有老下有,能挣一点补贴家用也好。”

    宁荞过去在娘家没有为钱愁过。

    其实目前也暂时没有这样的困顿,但这些家属们的话,却给她提了个醒。

    娘家条件再好,可毕竟离得太远了。

    真有个什么急需用钱的时候,难道还打电报让他们汇过来?

    “咱大院的玉雪,以前和大家一起洗衣做饭,也没拿着读书人的劲儿。现在好了,被挑去银行成了储蓄代办员,整天自己有多忙。”

    “还笑话其他人没工作。”

    宁荞拉了拉江桂的胳膊,问道:“下回有工作,能喊我吗?”

    江桂诧异道:“你没必要呀,营长级以上,津贴就高了。况且江营长这么年轻,以后还能往上升。”

    那天宁荞在供销社没买自己爱吃的大白兔奶糖,是想着即便身边有钱,也得省着花,留个后路。

    可现在听军属们一,有了新的感悟。

    大家都很努力,为了挣钱,也为了实现自身的价值。

    “如果有工作岗位,我也想去试试。”宁荞软声道。

    江桂笑道:“行,你有文化,会也多点。到时候如果海岛有什么单位招工,我一准提醒你。”

    -

    江果果上辈子在学校里没什么要好的朋友,并不觉得有什么可遗憾的。

    这辈子,她也没想交朋友,可谁知道,居然有同学主动和她玩。

    詹霞飞已经跟着她玩儿两三天了,还特地找班主任,给换了个位置,现在她俩是同桌。

    江果果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和我坐一起?”

    “我们可以互相学习啊!”詹霞飞。

    江果果挠了挠头。

    她俩的学习成绩都不行,互相学习什么玩意儿?

    但多了个朋友,总比一个人做一匹孤狼来得好。

    放学时,詹霞飞主动提出要和江果果一起回家。

    二哥和三哥放学之后偶尔会来军区学捎上她回去,但大多数时候,他们自己都玩疯了,因此江果果回家的路上一直闷得慌。

    詹霞飞的父亲在保卫科工作,一家三口也住家属院,多了个人结伴同行,两个女孩聊得尽兴。

    “果果,你的辫子真漂亮。”

    江果果甩了甩自己的两根辫儿。

    嫂子的特别巧,扎的辫子和别人不一样,不是普普通通的麻花辫,里头好几股呢。

    她骄傲地:“对啊,我嫂子编的!”

    詹霞飞动了动嘴巴,最终没出声,继续跟着她往大院走。

    “我回家啦。”江果果摆摆,“明天见!”

    等进了大院,江果果就急着要跑回家见嫂子,怎料詹霞飞突然拉住她:“你等等!”

    “怎么了?”

    詹霞飞抓着自己的衣袖,声道:“那个、那个——”

    “哪个?”

    “能不能让你嫂子也给我编个辫子?”

    “那不行!”江果果想也没想,立即拒绝,严肃道,“我嫂子的会酸的!”

    詹霞飞嘟囔:“就是编个辫子而已,能有多酸呀!”

    白主任下班回来,恰好从边上路过,一听这话,就乐了:“果果还担心嫂子累啊?”

    “当然了。”江果果语气认真,“我不是每天让嫂子编辫子,编好之后,睡觉的时候要老老实实的,等睡坏了才重新梳。”

    白主任有意逗她:“编辫子不累人,送你嫂子去国防施工队扛水泥才累呢。”

    江果果歪头。

    “你给你嫂子找的活儿,她今天下午都扛好几个时的水泥了。”

    “嫂子呢?”江果果傻傻地问。

    “累得不行了,在家里歇着。”

    江果果晴天霹雳。

    她扭头就要往家里跑,但跑到家门口,又顿住脚步。

    完蛋了,嫂子肯定生她的气了!

    -

    唐鸿锦想将外甥和外甥女接到家里住,但一直犹豫该怎么向爱人开口。

    眼下终于有了个好时。

    在去军区医院复诊的时候,他听帮忙换纱布的护士,军区学要招老师了。

    那是她听亲戚的,消息暂时还没放出来,但保真。

    他知道苏青时一直想要有一份正式、体面的工作。

    几个月前,她刚来海岛那时,银行要在部队选一个储蓄代办员。部队从随军家属里面挑选,但因为她才来不久,大家对她都不熟悉,最后挑了沈玉雪。

    虽然苏青时什么都没,但唐鸿锦知道,她很失望。

    现在,他一得到这个消息,立马跑回来。

    苏青时正在书桌前写日记,抬眼见到他。

    “怎么了?”

    “青时,军区学在招教师。”唐鸿锦,“这职位很适合你,要不要去试一试?”

    苏青时素来平静如死水的眼神,忽地有了生。

    她站起来:“真的?”

    “真的。”唐鸿锦走上前,握住她的,“教书育人,只需要和孩子们相处,不必和别人打无谓的交道。我想,如果你成为老师,一定会是最优秀、出色的教师。”

    苏青时难得多了许多话,拉着他问长问短。

    唐鸿锦一时还拿不准应聘资格,但她念到初中,文凭应该足够了。

    “我们比别人多了准备的时间门,也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去买一身好看的衣服,再买一双新皮鞋。”唐鸿锦,“等到时候去面试,打扮得体体面面的。”

    苏青时露出笑容。

    她不常笑,可每一次的笑容,都如将云雾拨开一般,整个人都像是被点亮。

    唐鸿锦轻轻搂住她。

    这一次,她没有推开。

    “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唐鸿锦拿出姐姐婆家三姑和三姑父一同寄来的信。

    苏青时挑眉,没有接。

    “你看看。”

    唐鸿锦扶着苏青时的肩膀,让她坐回去,将信纸在她面前展开。

    时间门一分一秒流逝。

    唐鸿锦的心提到嗓子眼。

    过了许久之后,书房里回荡她清冷的声音。

    苏青时嗤笑道:“这还真是给个巴掌,再给颗甜枣。”

    -

    白主任是个有责任心的,傍晚还在家里做饭,从窗口瞄见江珩回来了,立马上前跟他明情况。

    只不过逗孩是逗孩,面对江珩,她的是实话。

    知道宁荞只是去待了一下午,江珩就放心了。

    回家时,他远远瞄见家门口一道的身影。

    江果果蹲在家门口抱着膝,整个人缩成一团。

    江珩走快几步上前,伸扶她:“怎么了?”

    江果果的嘴角撇着,快要哭出来:“大哥,我做了惹嫂子生气的事情。”

    “我知道。”江珩,“你无心的,以后做重要决定前先问过家里的大人。”

    江果果现在哪里听得进这些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她继续委屈巴巴地:“嫂子肯定不理我了。”

    “不会。”

    “嫂子以后不会给我编辫子了。”

    “不会。”

    “嫂子今天晚上肯定不要和我住一屋了!她以后都不想和我睡一屋了!”

    江珩:

    这倒很合适。

    江果果抬起眼,眼眶里泛着热泪,意外地发觉她大哥居然眉心舒展。

    还怪期待的?

    江果果张大嘴巴,准备嚎啕大哭。

    可突然间门,门被打开了。

    屋子里,宁荞低下头,看见坐在门槛处的江果果。

    “还真是你的声音,回家了怎么不进来?江源和江奇早回来了。”

    “嫂子!”

    “怎么了?”

    江果果用力眨眨眼,将眼泪眨回去。

    “嫂子?”她再试探地喊一声。

    宁荞又应了一声。

    江果果的眼睛,立马就亮了。

    嫂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大方的人了!

    刚经受过巨大心理打击并且自责了好长时间门的江果果,现在心灵脆弱。

    她扒拉着嫂子的,一路跟得紧紧的,瞅准时就撒娇。

    “嫂子,我以后再也不乱给你报名了。”

    “好。”

    “嫂子如果生气的话,就罚我!你罚了我,我心里能好受点!”

    “抄三遍语文课本的第四篇课文吧。”

    “没问题,晚上睡觉之前一定写完,嫂子监督!”

    宁荞:?

    被罚了还傻乐。

    江珩微微蹙眉。

    目前看来,江果果同志是真打算每天晚上都霸占她嫂子不放了。

    宁荞被江果果拉着念叨了好一会儿,回头一看,江营长还站在原地思考人生。

    她无奈地摇摇头。

    又傻了一个。

    -

    晚饭后,江果果还是像一颗牛皮糖,黏着她嫂子不放。

    “嫂子,我们去院子里骑车吗?”

    宁荞已经能熟练地骑车,自己开心了好久,白天给爸爸妈妈写信的时候还顺便补充在最后一行。

    在家里,所有人当她是个孩子宠着,来到家属院可不一样,到了晚上要是再骑着车在大院嘚瑟,难免有人看不惯,她是个臭显摆的。

    宁荞摇头:“不去。”

    江果果的脑袋一耷拉。

    “但是可以去逛逛。”宁荞温声道,“一个时后回来写作业、抄课文。”

    “好!”

    江源和江奇趴在书桌前,听见动静,探出脑袋看了看。

    大哥怎么不拦着老四?

    早知道晚饭后只要跟着嫂子,就能顺利溜出去玩,他们也不老老实实进房写作业了!

    “别难受了,大哥也在家里陪我们。”江源。

    江奇翻了个白眼:“就是因为有大哥在,才更难受啊!”

    “大哥,你来吗?”江果果走到门边,突然回头喊了一声。

    江珩一愣,随即跟上前。

    没白疼果果。

    江源和江奇不敢置信地站起来,见大哥没走几步就回头扫他们一眼,立马再次坐下。

    房门被关上。

    江奇咬着后槽牙:“这破作业,我一天都不想写了!”

    江源推开窗,身姿矫健地上桌,脑袋往外伸:“我们也出去玩。”

    江奇皱眉:“二哥,大门口又没人守着,我们为什么要鬼鬼祟祟的?”

    江源:

    “你爱去不去!”

    -

    江珩跟着姑嫂俩出门。

    在大院散步,对他而言全然没有吸引力。

    但宁荞也去了。

    可现在,江果果碰见她同学詹霞飞,立马将嫂子拉到了孩子堆里。

    “嫂子。”詹霞飞学着江果果喊。

    其他孩子便也跟着喊。

    江果果很不乐意道:“嫂子不是你们叫的!”

    其实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江果果这孩子,冲谁都是龇着牙,儿时就是奶凶奶凶的。长大一点,同样不讨喜,私底下大人们议论她迟早要跌大跟头。

    要不怎么连个朋友都交不到?

    詹霞飞被江果果一凶,往后退了退,板起脸。

    宁荞蹲下来,对詹霞飞:“果果是,你们可以叫我姐姐。”

    “对不对?”宁荞转头看江果果。

    江果果哪有这个想法,但被嫂子温柔迷糊了,用力点点头。

    詹霞飞这才重新露出笑脸:“姐姐好!”

    这儿有不少孩子,都和江果果差不多大,此起彼伏的姐姐声,喊得宁荞直笑。

    江果果愣愣地看着嫂子。

    她的嫂子,不管在哪里,都很受欢迎。

    江珩就这样看着宁荞被困在大孩子堆里。

    他打算上前带她走的,可和孩子们抢媳妇,这算什么事?

    更何况,还很有可能抢不赢

    就在江珩思索时,刘丽薇已经将董晶梅喊出来。

    “晶梅姐,你没和程旅长闹吧?这事也不怪他,他工作上挺忙的,你就多体谅一下。”

    “还没,晚上老傅在家里谈事情。”董晶梅想了想,又道,“一码归一码,我以前工作上忙的时候,也没不管家里孩子的事。”

    刘丽薇松了口气:“瞧你,怎么还翻起旧账了,俩口子哪有计较这些的。还好你没和他闹,如果害得你们夫妻俩吵架,我不就成大罪人了?”

    “你实事求是,哪里怪得到你头上?”董晶梅莫名道。

    刘丽薇笑了笑,在大院里找宁荞的身影。

    “那个抢了你们家自行车的新媳妇,现在肯定还在臭显摆。”

    董晶梅沉下脸:“在哪里?”

    刘丽薇找了一圈。

    最后目光锁定大榕树底下孩子堆里的宁荞:“哎哟——没骑出来。估计是抱着自行车乐了好几天,终于消停了。”

    董晶梅一想,人家抱着自行车乐了好几天,自己儿子肯定是哭了好几天。

    心疼。

    “你看,就在那儿呢!”刘丽薇指了指宁荞,“笑得跟花儿一样,真开心。晶梅姐,我们去会会她。”

    董晶梅一脸的莫名其妙。

    还要会会她?见到人就行了,还跑上前故意找人家麻烦,这可不是她的作风。刘丽薇是怎么想的?

    董晶梅撇了撇嘴,转身想走,可顺着刘丽薇的指,随便扫了一眼。

    愣了一下。

    这不是白天帮她运包袱的好心姑娘吗?

    她连忙走上前去。

    “晶梅姐,你别太生气啊!”刘丽薇在后边喊,“事而已,动什么火真是的。”

    几个军人和家属好奇。

    大家知道董晶梅从前在村里是干部,大多数人习惯地称呼她为“董主任”,此时便问道:“董主任怎么了?”

    刘丽薇摇摇头:“宁荞同志得罪人了,照晶梅姐这暴脾气,气势汹汹的,谁能拦得住。”

    他们一听,都为宁荞捏了把汗。

    董晶梅是大院家属里大姐大一般的人物,她性格直率,那张嘴,得了理就不饶人。

    吓着新媳妇怎么办?

    刘丽薇趁这会儿还赶得及,转头走两步,把爱人喊出来。

    没有人比刘丽薇的爱人钱副团长更烦姓江的一家。

    一是因为,江家几个孩有一回在大院里玩,里捧着桔子水,一不心和他撞了个满怀。钱副团长托人从沪市买的崭新衬衫,直接就被淋了一身。他气得要命,却大院里的人太多了,为了表示自己的宽容大度,他不仅发脾气,还给仨孩子塞了钱,让他们重新去买桔子水。

    二来则是因为部队里的事。江珩年轻,却屡立战功,领导们都器重他,好几次钱副团长提出的作战方案没人应和,但江珩一开口,领导们就列入计划中。钱副团长表面上很平和的,给足江珩的面子,还夸他有勇有谋有潜力,实际上却早就记恨上了。

    他在团里拿江珩没办法。

    现在只能盼着,女人之间门的事给这子添添堵。

    “真能吵起来?”钱副团长眯起眼问。

    “吵什么吵?”刘丽薇笑道,“那丫头只有被骂得回不了嘴的份,你看着吧。”

    董晶梅压根不知道别人在议论自己。

    她前头还后悔没问姑娘叫什么名字呢,这会儿居然碰上了。现在她哪还有什么自行车被抢的火气,心情好得很。

    月光下,姑娘蹲在孩子们之间门,笑脸软乎乎的,真讨人喜欢。

    董晶梅也笑起来,挤进人群里:“你在这儿啊!”

    宁荞听见声音,抬起头,从孩子堆里站起来。

    她惊喜道:“您就是——”

    “就是我,你喊我晶梅婶子就成。”董晶梅乐呵呵道。

    “晶梅姐。”宁荞扬起唇。

    其他几个军人和家属都摸不着头脑。

    怎么和刘丽薇的不一样?

    刘丽薇一脸狐疑,自言自语:“这是先礼后兵?”

    听姑娘懂事地喊自己,董晶梅更欢喜了:“白天看你这姑娘这么乖,还想着再碰见你,得问问你对象了没有。如果没对象,我得给你介绍一个伙子的没想到——”

    “这是我媳妇。”

    董晶梅话音未落,就见一道高大身影伫立在自己跟前。

    宁荞的腕被江珩的大掌紧紧握住。

    温热的力量感袭来。

    “董主任,这是我媳妇。”江珩沉声道。

    她脸颊发烫,有些慌,躲了躲,没躲开。

    再抬眼看江珩,神色坚定。

    大院里一个媳妇推了推自家丈夫:“你瞧瞧别人!”

    他摸摸后脑勺:“我哪会这些。”

    “江营长生来就会吗?得学!”

    不远处,江奇已经跟着江源,一起鬼鬼祟祟了起来。

    大院人多眼杂,他们是溜出来的,只敢悄悄躲在黑漆漆的大树后边玩。

    偷偷混来的玩耍会,总是特别珍贵。

    但正起劲时,兄弟俩瞄见一群人围着他们哥哥和嫂子。

    江源和江奇定睛一看。

    江奇“噗嗤”一笑。

    江源冷漠道:“捂着嘴!点声!”

    江奇捂着嘴,继续道:“介绍咱嫂子还两遍呢,谁还能跟大哥抢媳妇不成!”

    “你没听见?”江源,“我听见有人要给嫂子介绍对象。”

    江奇目瞪口呆。

    危意识一下子就起来了。

    抢走大哥可以,但抢他们嫂子,是万万不行的!

    与此同时,钱副团长压低声音:“怎么回事?”

    刘丽薇黑着脸:“你问我,我问谁?”

    董晶梅听刘丽薇姑娘是大院里的新媳妇,但没想到,居然是江家的。

    她这人仗义,宁荞帮过她的忙,对象是不成了,可也得想个法子帮回去。

    不过话又回来——

    董晶梅还记得,自己好几次媒,都被江一口回绝的事。

    那会儿他可半点不客气。

    这“仇”当下不报,什么时候才报?

    她憋着满肚子的笑意,遗憾道:“结婚了?怎么就结婚了?还以为你是哪家的妹妹,打算给你介绍几个年轻的伙子来着,真是太可惜了。”

    “董主任”江珩,“我也年轻。”

    宁荞终于瞅准时收回,垂着眼帘,抿起唇偷偷笑。

    董晶梅立马道:“人家还英俊呢!”

    江珩:

    当着这么多人,他难道自己也英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