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27章 “就这都能找到对象?就这?……
这是第一次,苏青时感受到所有矛头对准自己的滋味。
不在意旁人目光是一回事,可被误解又是另外一回事。宁荞和傅倩然已经够幸运的了,原本只需要招一个人的岗位,最终袁校长为她们开了先例,都已经风光到这份上,却还是对她咄咄逼人。
“表面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咱们大院怎么出了这么一号人物?”刘丽薇一脸鄙夷地摇摇头。
刘丽薇这人,平日里不讨喜,可毕竟人家当过老师,有时候脑子转得还是快一些。这会儿其他婶子们一听,不由又想起前些天她的那番话。
苏青时装作不经意地告诉她婆婆,傅政委给闺女开了后门,这样一来,就算她最后没得到这份工作,其他人也不会笑话,相反还为她感到惋惜,一个姑娘远嫁海岛,没有什么可依靠的,连个为她出头的人都没有,受到委屈也只能忍了。
至于傅政委那边,就算他闺女真成了军区学的教师,也不光彩,明里暗里总会有闲言碎语冒出来,傅倩然自身没有实力,靠的是一个在部队里当大官的爹。
可事实真是这样吗?
军区学出的告示,红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每一轮的分数都有出处,朱老师甚至还能硬气地表示,如果苏青时同志还有疑虑,大可以和校方当面对质。
大院婶子们吃亏在过于朴实,没将苏青时想得太阴暗,现在从头到尾想了一番,实在是不敢置信。唐副营长家媳妇的心,怎么就这么黑?
朱老师前头都了,原本没打算将每个同志落选原因的告示贴出来,只是一气之下,为了自己的学校正名而已。如果她真没贴,所有人不就着了苏青时的道了吗?
“咱们军区大院的领导多了,有些人的子女能考上高中,有些人考不上。有些人的子女有本事进正经单位,有些人的子女到现在还只是在单位当临时工。大家分明是各凭本事,你倒好,给全部的干部子女身上泼脏水。”
“领导干部们如果真有什么问题,你大可以去举报,怎么能在背地里中伤别人呢?”
“你这人的心思真毒,敢情谁考上好高中、好单位,都是靠关系,就你一个人清清白白!”
朱老师刚才就觉得苏青时这人古古怪怪的。
这会儿见大院里所有军属都被惹急了,而对方仍不服气的样子,心底更憋气。
造谣没有成本,如果所有人都在外边胡乱诋毁他们军区学,对学校口碑与声誉的影响简直是太大了。
“苏同志,袁校长让我给你带一句话。”朱老师意味深长道,“那天面试后,你丢了自行车钥匙,特地跑回会议室拿,他就已经觉得不对劲了。整个会议室里亮堂得很,地上有没有钥匙,一眼就看得出来。袁校长,你的人生还很长,一次失败的面试经历而已,吸取经验教训,下回还能再接再厉。可如果,你不把心思用到正道上,这路走歪了,将来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朱老师这话得很重,话音落下,她没有再逗留,转而望向宁荞和傅倩然。
“宁同志、傅同志,通知我给你们带到了。”朱老师语气缓和,笑着,“请下周一早上九点,准时来我们学校人事处报到。”
等朱老师走了,大院里的人,话就更不客气。
“还自行车钥匙呢,你哪来的自行车?”
“睁着眼睛瞎话。”
“上回扎别人的自行车轮胎,就是因为自己没有,所以眼红了”
苏青时的耳畔充斥着责骂声。
她目光冷然地望去,一张张或肥胖、或瘦削,或丑陋的脸上,满是刻薄的神情,就像是如果不瞅着这会阴阳怪气几句,便亏了似的。
她们的话太难听了,她的脑子嗡嗡作响。
大院里热闹得紧,白主任一开窗便暗道不妙,立马去隔壁找骆书兰。
“你什么?我闺女当上军区学的教师了?”
“这不是重点,院子里都乱套了,咱们先去——”
“我闺女真成老师了?”骆书兰面露喜色。
白主任都要气笑了:“是是是,倩然和宁荞都通过学校面试了。”
“两个?不是只招一个吗?”骆书兰仍旧美滋滋的。
白主任:
“我去喊晶梅。”
骆书兰乐得眉开眼笑,快步往扎堆的人群走去。
转眼就看见唐副营长。
唐鸿锦这一趟出远门,一去就是七八天时间,回来时风尘仆仆的,还拉着两个不点。
俩孩子三四岁的年纪,脸是粉雕玉琢的精致,眨巴着眼睛到处看,懵懂天真,又有些怯懦。
此时的他,多少已经猜到苏青时那边出事了。
他恨不得立马冲进人群护着媳妇,可一对双胞胎仰着脸蛋,快要被这陌生的环境和争吵声吓哭。
“舅舅先带你们回家。”唐鸿锦温声了一句,牵着俩孩子赶紧往家里走。
房门刚打开,唐母立即迎上来。
她的眼睛骤然通红,一把将两个孩子拥住。
两个孩子,是真的受罪了。
他们的父母是双职工,夫妻俩都在制药厂工作,工资高,还体面。可偏偏俩口子都有上山研究那些古怪药材的爱好,那天上了山,就再没回来过。俩孩子没了父母,被家里爷爷奶奶、大伯大伯母、一伯一伯母以及三姑和三姑父当皮球一般踢,折腾到现在,原来黑白分明的眸子,像是蒙了尘,灰扑扑的。
他们还这么,就已经知道自己是不受欢迎的,被姥姥搂进怀里时心翼翼,脊背僵直。
唐母忍不住,苍老的脸上布满泪痕:“别怕、别怕,咱们到家了。”
唐鸿锦也红了眼眶,用揩了揩眼角,转身开门。
可忽地,他看见母亲猛然站起,快步向大门走来。
唐母双臂张开,严严实实地挡住大门:“你不能去。”
“妈,青时还在外面。”
“就是因为她在外面,你更不能去。”唐母,“你媳妇这次犯了错误,而且是错大发了。你非要上赶着和她一起挨骂?”
“妈——”
“让她自己解决,指不定别人就当成家长里短的事,念叨念叨也过去了。但如果你也去了,事情传到部队领导耳朵里,他们怎么看你?”唐母越越激动,厉声道,“你不要自己的前途了?”
唐鸿锦沉下脸:“妈,媳妇是我自己娶回来的,我要护着她。没理由她被人欺负到墙角跟了,我还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您放心,出什么事,我自己负责。”
“差不多行了,反正我一定要去,别在孩子们面前纠缠,免得吓到他们。”
话音落下,唐鸿锦轻推开母亲的。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唐母神色黯然地听着军靴踩在地上的声响,一声又一声,沉重地敲进她的心底去。
一对双胞胎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唐母强颜欢笑,走上前去:“饿了吧?姥姥给你们做一碗鸡蛋羹。”
两个孩子不出声,抿着嘴,吞了吞口水。
像两只馋猫。
唐母慈爱地摸了摸他们的脑袋:“一人一碗。”
-
苏青时闷声不响。
她轻咬着唇,倔强地看着面前一张张面孔,忍着鼻酸,不让眼泪掉下来。
这些人的话,太尖酸刻薄,他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她。
可她不是这样的。
过了许久,苏青时颤抖着声音:“没有好好念过书,是因为在我们那个村子里,能念书的女娃本来就少。我一直在争取,念完了学,升上初中,课程很难,可我学习成绩优异,是公社中学里数一数一的优秀。后来家里不同意我再念书,想方设法去学校闹,就连班主任都拗不过他们,劝退了我,整个过程中,我已经尽力了。你们仗着自己出身好,嘲笑没有没有文凭的人,又有多高尚?”
平日里,就算有人善意与苏青时打招呼寒暄,她也只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冷淡得很。谁都没听她一口气过这么多话。
为了不让闺女念书,跑到学校里闹,这对于十多岁的初中生来,是多大的伤害?从来不知道,她的身世这么可怜,一时之间,大家都沉默了。
苏青时话音落下,看见不远处董晶梅的身影。
她转而望向宁荞:“所以没有文凭可耻,活该被你们看不起,是吗?”
苏青时深吸一口气,仇视地瞪着她,又质问:“没有文凭就丢人,就活该去死吗?”
“没念过书的人,连争取好工作的会,都不配得到吗?”苏青时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宁荞:?
柿子光挑软的捏,是她看着最弱吗?
“算了算了,也没多大事。”
“苏同志这会儿也不好受,就别——”
“没有文化不可耻。”宁荞平静地打断想要打圆场的人,道,“不丢人,不必去死,也不是不配得到竞争工作的会。”
“我从前生活的职工大院,大把没有文凭的人,也不像你这么寻死觅活的。”她继续,“你得到了竞争工作的会,有实力的通过面试,没实力的自然落选。你也了,课程很难,学习不容易,高中也不是人人都能上的。怎么在你口中,我们有文凭的,就像是走了捷径呢?”
苏青时怔了一下。
大院里刚才还在同情苏青时的人,这会儿终于回过神。
她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抨击所有人,大家伙儿也是糊涂了,居然被她牵着走。
还得是宁荞思路清晰,语气轻柔而又有力量,四两拨千斤地,重新切中要领。
否则,就真要被苏青时绕进去了。
“你在背后捅人刀子被拆穿,是非不分,难道还指望大家夸你吗?”宁荞疑惑地问。
“得好!”一道爽利的声音响起。
董晶梅走上前:“自己做错了事情,非但不道歉,还搞得自己像是可怜虫。是宁荞欠你的?倩然欠你的?”
“咱们之前大院也有去找工作的,谁都想吃商品粮,正式单位招人要考核,没通过的,难受归难受,回家做好准备下次再试,怎么你就这么多事?”董晶梅脾气火爆,嗓门也洪亮,话不带拐弯抹角的,直接没好气道。“讽刺宁荞教不好自家姑子,讽刺倩然靠关系走后门,怎么就你最清白呢?没文化就能在背地里暗戳戳做些动作了?别成天怨天尤人的,文化人嘲笑你,我连学都没念过,靠扫盲班认了几个字,咋不见别人来嘲笑我?”
这些话,大院里其他人压根就不出来。
宁荞和董晶梅,简直是大家伙儿的嘴替。
江家弟弟妹妹们都一愣一愣的,听嫂子话时,心想还是得念书,只有念够了书,以后跟人家吵架才不会被带沟里去。但等到董主任一来,听她话时,仨孩子就又松懈了,其实念不念书都一样,能把话明白,一样铿锵有力!
不少人附和起来。
苏青时已然哑口无言。她强大的自尊心,无法承受这一切,可脑子却像是裹上浆糊,无法回击。
唐鸿锦赶到时,看见苏青时面色苍白地站在原地,承受着所有人的攻击。
明明已经脆弱到不堪一击,却还是直直地站着,他的心一紧。
苏青时抬起眼,与他对视。
她心头一颤,下一刻,垂落的被唐鸿锦握紧。
他不回头,踏着身后的闲言碎语,毫无顾忌地带走苏青时。
傅倩然望着这一幕,又想起自己遇到的那个男同志。
她扯了扯宁荞的,有点羡慕地:“你看他们,好恩爱。”
宁荞:?
甜宠文毕竟是甜宠文,原剧情对男女主的感情着墨极多,被歌颂的神仙爱情。
“有什么恩爱的,这也值得你羡慕。”骆书兰宠溺地瞪闺女一眼,“你上这红纸,让妈看看。”
等到真真正正看见红纸上自己闺女的名字之后,骆书兰的嘴角止不住上扬。
想不到,这丫头还有点能耐,真当上老师了!
再一看红纸上还有宁荞的名字,骆书兰也是打心眼里为她高兴。
这大院里,有不少军人媳妇,可她最喜欢的,就是江家新媳妇。自己闺女和江家新媳妇走得近,她放心。
“走了?唐副营长就这么把他媳妇带走了?”
“也不帮他媳妇道个歉了,就连一句交代都没有。”
“以前还觉得唐这人挺好的,我还差点把我远房表妹介绍给他呢。”
“唐副营长就是有点优柔寡断,磨磨唧唧的,不过当丈夫没话,多护着媳妇。”
“呸,还没话?他这护着媳妇都不过脑了。”
“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呗”
江果果吃够了瓜,去拉宁荞:“嫂子,回家啦。”
宁荞垂下目光看她:“你怎么还在?”
江果果挠挠头:“正要回去写作业呢!”
-
宁荞有工作了,这事江珩刚进家属院就立马听人起。
大院婶子们的赞美声就没提过,姑娘刚来海岛,靠自己的能耐就把工作落实下来,天大的出息。
“多少人犯愁,挤破头都想进家属工厂,宁同志就随随便便报个名,居然直接成了军区学的老师。”
“咱们这儿学教师是有军区补贴的,听工资不低。”
“真能干啊!”
“好了好了。”白主任笑道,“就别夸了,要不一会儿江得不好意思。”
婶子们直直地望去。
哪里不好意思了?他听得有滋有味,都不急着走,很赞同呢。
江珩还在听大家着自己媳妇的好话。
等抬起眸,婶子们憋着笑意,眼神揶揄。
“哪里哪里。”他想着自己爷爷平时谦虚时的话,摆了摆。
白主任:
江同志还是太年轻,装谦虚都不太像。
屋子里,三个孩子们正和他们嫂子一起在厨房忙。
准确来,是江奇在忙,江源和江果果则负责一起把嫂子赶到客厅去。
大哥了,嫂子身体弱,不能干脏活、累活、重活来着!
好不容易,江源和江果果终于将嫂子哄到客厅。
厨房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成为江奇的天下。
他拿着大锅铲,灵活将锅铲在指尖打了个转,“哐当”一声往大锅里拨弄。
在厨房里忙活的江奇,简直是如鱼得水,那滋味,可比学习要有乐趣多了。
今天嫂子找到工作了。江奇不由也想着,长大之后,他会做什么工作?
有没有会成为一个厨师?
江奇捏了一撮盐巴,丢进锅里。
锅里分明没有放太多油,可这盘青菜,却被他炒得油汪汪的,色香味俱全。
江奇越干越起劲。
上辈子他有没有成为一个出色的厨师?这事,只有大哥知道!
“我还是进去帮忙吧。”宁荞。
“不用,你就在这儿歇着。”江源整个人挡在宁荞身后,两只胳膊摊开,严防死守都不为过。
“那我一会儿洗碗?”宁荞问。
“不行,我洗!”江果果用力摇头,又补充,“还有一哥和大哥一起。”
开门进来的江营长:
真是个好妹妹,干活还不忘给不在场的大哥指派任务。
宁荞咕哝道:“哪有干吃饭,不干活的,这多难为情。”
“嫂子都有工作了,干什么活儿!”
“还没开始上班呢。”
“所以你得养精蓄锐呀!”
宁荞正着话,听见脚步声传来。
抬起头,是江珩回来了。
江源和江果果的思绪又飘得好远,着嫂子上班的话题。
丫头可开心了,虽她放学的时间不一定能凑上嫂子上班的时间,但早上出门上学总能一块儿去。
“嫂子骑车,你走路,你们怎么一块儿去?”江源瞥她。
“车后座还能坐人,让嫂子载我!我们班的同学一定会很羡慕的。”
“嫂子载不动你。”
“谁的?”江果果鼓起脸颊,“那我今晚少吃点肉。”
宁荞失笑,再看一眼备受冷落的江营长,更想笑了。
他都回来好一会儿了,弟弟妹妹都没发现,压根没搭理。
“你回来啦。”宁荞很给面子地给了江同志一个台阶。
江珩的眼底染了笑意,点点头:“回来了。”
话题到这里,就差不多要结束了。
可她刚要收回视线,又发现,江珩非常期待地望着自己,等待后续。
宁荞只能上道地问:“累吗?”
江珩:!
媳妇好体贴!
-
唐鸿锦在苏青时最难的时候出现,不顾及周遭所有人的看法,义无反顾带她离开,确实打动了她。
苏青时从前有一个对象。
她一直惦记着他,午夜梦回想起,时常泪流满面。这一切,唐鸿锦都知道,却从来没有在意过。
房间里,唐鸿锦将她拥入怀中。
“没事,都过去了。”他轻声在她耳畔,“找不到工作就不找,我的津贴高,家里没有负担,不需要你去补贴家用。你就只需要待在家里,可以种花,可以看书,开开心心地过,好不好?”
婚后几个月,他们很亲密,心却离得很远。
苏青时自顾不暇,没有设身处地为身边人考虑过,可今天,就是在那一刹那,她忽然开始反思自己。
她不能一遍又一遍将他推开。
“这件事,对你会不会有影响?”
“什么影响?”唐鸿锦愣了一下,忽地意识到她在关心自己,心跳的速度加快,将她搂得更紧,“没关系的,大院里的婶子们话多,等过几天有新鲜事了,自然就会把你这件事忘了。至于傅政委和书兰姐那边,他们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到时候我好好去向他们道个歉,他们不会为难我。最重要的是你,我不希望这件事成为你心中的包袱,好吗?”
苏青时点点头:“两个孩子呢?”
唐鸿锦牵她出屋。
客厅里,两个漂亮孩拘谨地坐着,身上穿的衣服有些破旧,一见到苏青时打量自己的眼神,连忙紧张地望向姥姥。
唐母揉了揉他们的脑袋:“团团圆圆,这是你们舅妈,快喊人。”
他们同时开口,奶音怯怯的:“舅妈。”
苏青时“嗯”了一声,冲他们招招。
两个孩子怕生,不敢上前。
她也没强求,只是道:“这名字不好,听起来像讽刺。”
唐母的眉心又拧了一下。
她牵着俩孩子的出门:“走,姥姥带你们出去转转,熟悉一下大院的环境。”
-
晚饭是江奇安排的三菜一汤,有菜有肉。
江家孩子们从失去父亲,也没有母爱的温暖,不过在吃穿上却从来没受过苦。过去在老家,爷爷给他们吃好的穿好的,来到海岛,大哥也很大方,给他们买文具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整个大院的孩子们都羡慕他们。
再到现在,大哥将票和存折都交给嫂子,嫂子不太会管钱,索性让江源和江奇需要多少就拿多少。
俩半大子没试过被人这么信任,到最后,居然成了家中会过日子的人。
这会儿,江奇告诉大家,自己这顿花了多少钱。
江源拿出本子,上面记着账。
倒让宁荞看得一愣一愣的,莫名熟悉。
俩孩子颇有她妈妈的当家风范!
江珩一脸欣慰。
孩子们长大了,不再需要大哥操心。
他难得夸了夸兄弟俩。
江源一脸被噎住的表情:“大哥,你怎么了?”
江奇还在盛汤,汤勺舀进来的肉沫重新掉回大碗里,讷讷道:“你怎么阴阳怪气的?”
宁荞扫江珩一眼:“看把孩子吓成什么样了。”
“大哥在夸你们呀!”江果果嘴巴里的米饭越嚼越香甜,陶醉地弯了弯嘴角,“真好吃。”
江源和江奇悄悄对视。
大哥怎么会夸他们?肯定是阴谋。
“跟你们件事。”江珩低声道。
江源和江奇露出会心一笑。
果不其然,大哥有求于人。
“我过两天要出任务,最多离开半个月。快的话,十天就能回来了。”江珩,“我不在的这段时间——”
“好好写作业。”江果果激动道。
“不能打架。”江源接上。
江奇的眼睛都在发光:“一定要去上学!”
江珩:
他不在,弟弟妹妹们是真高兴。
江营长不再看这些没良心的,转而望向宁荞。
但宁荞她更没良心。
“这么快就回来了吗?”宁荞问。
她记得,在原剧情中,他们聚少离多,江珩是常年不在家的。
“不想我回来?”江珩没忍住,沉声问。
语气还有些黯然。
宁荞的唇角不自觉翘起。
弟弟妹妹们不像原剧情中那样成天赶她走,所以她并不担心江珩离开之后,自己的日子会变得难过。
她以为他离开或是留下,对自己没有任何影响,可实际上,当得知他要出任务,她有一点点的失落。
兴许是因为,习惯了热热闹闹的家。
习惯他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江珩怕了宁荞的不解风情,直接换了个话题。
他叮嘱江源和江奇,自己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不准惹嫂子生气、不准因在校胡闹被请家长。
江果果都快要感动哭了。
这一次,大哥居然没有警告她,天大的进步!
“还有,要保护好她。”最后,江珩看了宁荞一眼。
“没问题!”
宁荞低头吃着饭,唇角扬起的弧度渐深。
她是嫂子,理应是她保护他们才对。
但无论如何,被惦记着的感觉,真的不赖。
“对了,大哥。”江果果问,“什么是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哪里听来的?”
“下午邬姨的。”
大院里邬姨苏青时和唐副营长是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江果果听不明白,但对于一些没用的知识,她可好学了,记在心底,等回来问大哥。
这会儿大哥答不上来。
江果果摇摇头,看来大哥也不是很博学嘛。
“嫂子,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这该怎么向一个九岁的孩解释?
宁荞也一时失语。
“这都不明白。”江源,“俩口子都是睡一个被窝的,只要结婚了,就是睡一个被窝。”
江珩:
他们半懂不懂的,想制止,又不知道以什么理由。
“那我们嫂子和大哥怎么不睡一个被窝?”江果果问。
“你忘啦!”江奇,“上辈——”
他还没完,自己先呆住了。
全场氛围由刚才的温馨,转为诡异的沉默。
江奇的舌头都快要打结,支支吾吾道:“楼上露台被子该收了。”
“一会儿我和一哥去收!”江果果松了一口气。
宁荞没注意听,绞尽脑汁地想,终于想到该怎么解释:“大概意思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吧。”
刚完,她狐疑地望着江珩:“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你脸红什么?”
江珩闷声道:“我没有。”
“你有哦。”
“我、没、有。”
弟弟妹妹们看得可起劲了。
再这样下去,嫂子要把大哥给逼急啦。
-
等到周一,宁荞和傅倩然就该去军区学报到了。
这些天,傅倩然从早到晚自由自在地往外跑。
骆书兰成天见不到人,好不容易吃早饭的时候和闺女几句话,问道:“倩然,你最近是不是交什么新朋友了?”
傅倩然低头啃包子,一口塞进嘴巴里,含糊道:“哪有什么新朋友。”
“可是——”
“妈,我到点上班了!”傅倩然背上包,“第一天上班可不能迟到!”
她去车棚骑了自行车,上宁荞家喊人。
初次上班,两个人都没经验,傅倩然倒是事先向人家打听过,一整个包里装的都是“生活用品”。
准备就绪,傅倩然蹬着自行车到宁荞家门口,喊她一块儿出发。
等宁荞出来,她问:“果果呢?”
“我们第一天报到,比较迟,果果已经先过去了。”
傅倩然“哦”一声,打开包,一一介绍自己带的装备。
宁荞听得仔细,犹豫着问:“学校里没有纸和笔吗?”
傅倩然:
有吗?
她淡定地合上包:“我还带了杯子呢。杯子是一定要带的,要不然会渴一整天。”
而后,她看着宁荞“嗖”一下跑回屋拿杯子。
“我的包呢?”宁荞拿了搪瓷杯,在屋里干着急,想起挎包好像在行李箱里。
等找出来,得耗不少时间,现在来不及了。
傅倩然接过她中的搪瓷杯,从兜里拿出一根皮筋儿,往杯子的把上一系。
宁荞有不好的预感。
直到傅倩然将搪瓷杯拴到她的裤腰带上,预感应验了。
拴着搪瓷杯去报到,看着怪傻的。
两辆车在大院里驰骋。
宁荞的劲儿没傅倩然大,骑得慢,好不容易追上:“我的搪瓷杯,不能放你包里吗?”
傅倩然“噗嗤”笑出声,这软软乎乎的语气,让人很难忍心
但还是无情地捂着自己的包,继续骑得飞快。
深秋,天气凉了些。
但清晨阳光明媚耀眼,照得人的心暖融融的。
甚至同时,像是照亮前方的路。
可傅倩然在原剧情中出的意外,却像是一道潜藏在深处的阴影。
“快点啊!”傅倩然回头,腾出一只,招了招,车头晃动。
“你心点,别摔了!”宁荞追上去。
宁荞和傅倩然到了军区学的人事办。
她俩先办入职续。
“宁老师、傅老师,你们一会儿去一趟袁校长办公室。”
两个姑娘听见这稀罕的称呼,心里美滋滋的。
还真成老师了。
袁校长对两位同志都是真正的欣赏。
教师和后勤人员相比,待遇要更好,也更有发展空间。按照袁校长的意思,两位同志刚入职,若是分别试一两节课,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因此,他让傅倩然先担任两个月的学一年一班教师。而宁荞,她确实没帮助江果果提升学习成绩,校方对她有顾虑是正常的。
“班级学生人数太多了,等到年后,我们可能会按照学习成绩给他们分批,再开一个班级。”
“两个月的时间,”袁校长,“宁老师,如果你能在这个学期结束之前,帮江果果提升期末成绩到班级前一十,年后新开的班级,就交给你。”
宁荞接下了任务。
上升到前一十名而已,听起来不难。她自己时候,可都是考全班第一的。
-
放学时,江果果接到噩耗。
丫头幽怨道,“你知道我们班有多少人吗?”
“多少?”
“七十三!”
宁荞拍了拍她的肩膀:“尽力吧,没关系的。”
江果果用力摇头:“有关系!”
接下来的期末考试,可不仅仅关乎她个人的荣辱。
还和嫂子的工资挂钩。
她好歹是上过两辈子学的人了,哪里能没有进步。
江果果痛定思痛,拉着嫂子回家学习去。
可姑嫂俩刚到大院门口,看见大院外的榕树后,有两道难舍难分的身影。
“嫂子,那不是倩然姐姐吗?”
“旁边那个男的是谁呀?”
与此同时,江珩背着行囊,和战友一同出发。
军车由清安军区出发,经过家属院门口。
驶出老远,贺永言忽然使劲揪着江珩的胳膊:“你看见没?你快看那是谁!”
江珩拍开他的。
贺永言扒拉着车里的把,脸贴着车窗玻璃,高挺的鼻子都快被挤成饼。
“是傅政委的闺女!是她吧?”
“你傅政委他闺女才多大?一十岁,处什么对象?我一十五岁还没处对象呢!”
江珩顺着贺永言的视线望向车窗外,眸光一沉。
许多记忆会因特定的契而复苏。
他想起上辈子,傅政委为所谓老傅家的脸面,掩盖了闺女自杀的真相。
贺永言痛心疾首——
“那男的哪点比我强了”
“就这都能找到对象?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