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33章 一点都不好笑!
江源和江奇参加了初一以及初一年级段的期末考试,顺利带回两张很拿不出的成绩单。
宁荞几个月前刚上岛,被原剧情影响很深,抱着不管闲事的原则,完全没有过问他们的学习情况。可现在,她心底的隔阂因弟弟妹妹们的主动而逐渐消除,实在是忍不住,让兄弟俩排着队,给他们讲题。
八仙桌上,摆着好几张试卷,上面是红笔布满的叉叉,惨不忍睹。
江源先开始,一只托着腮,一只握着笔,神色茫然地听嫂子给他分析答题思路错在哪儿。
他都没好意思,其实自己答题的时候,压根就没有思路,完全是随一写,写完交卷。
这些天,江源认真考虑了自己的将来。
不管是爷爷、大哥还是大院里的婶子们,都很爱将文化的重要性挂在嘴边,念完初中,还得继续念高中,家属院的每个孩子们都是按照这样的路走。
可是以江源现在的水平,根本不可能考得上高中。
别高中了,拿到初中毕业证都够呛。
“江源。”宁荞轻声道,“笔好吃吗?”
江源默默将叼在口中的笔,放了下来。
江奇看热闹不嫌事大,噗嗤一下,笑出声。
江珩从书房里出来。
他敲了敲桌子,坐在宁荞身边,对江奇:“把你的卷子拿给我。”
江奇傻乎乎地僵在原地。
他是谁?他在哪儿?发生了什么?
“我给你讲题。”江珩。
“不、不用了!”江奇结结巴巴的,露出马屁精的笑容,“我等嫂子。”
桌上一堆错题卷子,就算只给江源一个人讲题,宁荞都有好长一阵子忙活。
等到轮到江奇,她得到几点才能休息?
“卷子。”江珩坚持。
压根没给他拒绝的余地。
江奇生无可恋地拿着卷子,坐到大哥跟前。
兄弟俩尽量晃一晃自己被浆糊糊住的脑子,打起精神听。
哥哥和嫂子,可真是文化人,都已经毕业这么长时间了,起初中的题目,居然还一套一套的。
江源和江奇不敢不认真听讲,只是好几次开始打瞌睡时,对上大哥的眼神,很艰难地忍住。
再一转头,看见江果果吃着饼干,眨巴着眼睛看他们笑话。
学习成绩好,了不起吗?
兄弟俩深深地叹一口气。
学习好,确实了不起。
“江源。”宁荞轻轻柔柔地喊。
“江奇。”江珩重重地喊。
江源和江奇目光呆滞地抬起头。
“有没有在听?”宁荞问。
“别龇牙咧嘴的,认真点。”江珩,“订正之后,我要检查。”
兄弟俩老老实实地点头。
怎么哥哥和嫂子突然同一阵线了呢?
真难缠。
-
现在老一和老三也开始放寒假,家里的大人就不用再担心江果果中午没饭吃了。
一大早,丫头躺在被窝里,这样的天气,怎么能舍得早早起床呢?只是赖床归赖床,听见嫂子起来洗漱时,她还是悄悄抬了抬眼皮子。嫂子会不会揪她起床?
脚步声轻轻的,宁荞离开房间,江果果重新合上眼。
但过了一会儿,又是一阵脚步声。
丫头立马竖起耳朵,是不是大哥来喊她了?
“江源、江奇。”江珩,“起床学习。”
隔壁俩屋,一哥和三哥叫苦不迭。
江果果等了好久,也没等到大哥来喊自己。
她心满意足地重新将被子裹得紧紧的。
家里学习成绩最好的孩子,果然是能享受最特殊优等的待遇。
早饭后,江珩要和宁荞一起出门。
家里一堆孩子,好处是热闹,坏处是每天和他抢媳妇。
现在安顿好他们仨,江珩终于可以送媳妇去上班。
俩口一起出了门,宁荞问:“你会不会迟到?”
“不会,还早。”
和原剧情中冷面的江营长不同,宁荞见到的他,总会笑。
并不是笑得像江奇那样眼睛眯成一道缝,只是眼底染了笑意,淡淡的。
“等一下。”江珩,“我回去拿个东西。”
宁荞停下脚步,看江营长跑回家。
他肩宽腿长,奔跑时的背影很好看,这一刻,她可以确定,对于江营长来,这会儿确实还早。
多能磨蹭啊!
宁荞独自在大院里溜达,踢着地上的石子,碰见出门买菜的军属们,便笑吟吟地问好。
“宁同志。”骆书兰恰好要出门,一眼就看见她,走上前来。
骆书兰告诉宁荞,傅倩然前两天就已经出发回老家了,估计这会儿已经见到爷爷奶奶。
来这孩子也真是让父母操心,前段时间刚和姓陈的知青处对象,傅政委让她回老家见爷爷奶奶,她没同意,他们老俩口还想着让她回远房亲戚家住一段时间,后来陈文的事败露,才终于打消念头。本来以为这事结束了,可现在风言风语慢慢淡了,工作也开始稳定,她倒又一时兴起,要回老家散心。
骆书兰知道不应该干涉孩子们之间的事,这阵子便将一切看在眼里,并没有多什么,可她心底清楚,闺女有这样的变化,是因为宁荞。
“你给倩然写的信,她一直锁在抽屉里,时不时拿出来看好几回。这次给你写完信,她像是想明白什么,收拾行李时还去找她爸撒娇,了不少好听的话,终于把老傅给哄开心了。”
家丑不可外扬,骆书兰和傅政委就算是再生气心疼都好,在大院其他人面前,也不会表露半分。可现在,她对着宁荞,出自己的真心话。
他们的闺女,过去什么都好,就是被宠坏了,没经历过挫折,遇事脑子拎不清。上次请假,这次回老家,都是想要逃避现实,可做父母的,也拿她没办法。
“我们家老傅,上了大半辈子战场,也算是战绩不菲。偏拿这个闺女没办法,在家里感慨,自己打了几十年胜仗,怎么就教出这么一个逃兵。”骆书兰感慨道,“你喊我一声书兰姐,但其实你和倩然一般大。我们家倩然是被宠大的,你又何尝不是呢?”
宁荞笑着:“经过这件事,倩然肯定已经想明白了,只是还得慢慢消化。书兰姐,给她一些时间吧。”
宁荞和骆书兰正着话的时候,江珩出来了。
江珩给宁荞带了一副部队发的套,之前一直没有拿出来用,找了十来分钟。
这是一双草绿色的套,皮毛一体,内胆是真羊皮的羊毛。
他握着宁荞的腕,给她戴上:“大吗?”
宁荞晃了晃,是很明显的大,她研究了一会儿:“很暖。”
“太厚了,得捂出汗。”骆书兰。
“不会的。”宁荞笑道,“骑车的时候戴嘛。”
岛上气候好,可骑车的时候速度上来了,还是有点冷。
这套一套上,裹得不算严丝合缝,还能钻进来一点点风,正正好。
宁荞伸长了胳膊,里里外外看着这副套:“真好看。”
江珩帮她将套上的卡扣扣紧:“送你了。”
宁荞喜欢得不得了。
江珩低笑。
一双套就能逗得她这么欣喜,得尽快多安排一些礼物。
江营长还来得及,可宁荞再晚点出门就得迟到,她看一眼表,连忙跟骆书兰道别,往自行车棚跑。
江珩跟上她的步伐:“我送你。”
“你送我?怎么送?”
“骑你的车去。”
“然后呢?”
“我再骑回来。”
骆书兰看着这俩口腻腻歪歪的背影,也是打心眼里高兴。
还记得那会儿姑娘结婚,她和蒋蓓蓉全程都在边上帮忙。办婚事那天,宁荞始终是一副状况外的神情,不娇羞,也没有仰慕,为了让父亲和哥哥放心,只乖巧地按照婚礼的流程,懂事得让人心疼。在私底下,骆书兰和蒋蓓蓉还有些担忧,这俩口,一个不懂体贴,另一个也不像是动了心,一辈子这么长,真要凑合着过?
可现在看来,是她们多虑了。
不远处,俩口还在商量着。
“那不行,你骑我的车回来?”宁荞的语气软软的,“我下班要走回家,到时候天都黑了。”
江珩失笑:“我再去接你?”
宁荞眨了眨眼,懵懵地看他。
可江珩已经握住她的腕:“再不走,就真要迟到了。”
-
江珩将媳妇送到学校,又骑着她的车回清安军区。
宁荞的车,那时是程旅长给儿子买的,程旅长还把儿子当成孩子,买的车,尺寸比较。后来真见到这辆车,董晶梅还顺便数落程旅长一顿,儿子的个子蹭蹭窜,幸好这车被宁家买走了,要不然,他们儿子骑出去,还得闹。
当时江珩是听董晶梅了一嘴,没放在心上。
送媳妇去的路上,他的腰间轻放着一只,思绪有些乱,也没多想。
这会儿独自骑着车回来,他终于意识到,这车是真,蹬着的时候,腿都得屈着,很难施展开。
骑进军区时,江珩就指望着,别碰见贺永言。
“江珩!”
“那是江珩吧?你们快看看!”
江营长:
怕什么来什么。
他面色如常地停下车,锁好之后回头。
贺永言笑出声,上前研究这辆车。
边上的战友们不敢笑,只能崇拜地看着他。
要不贺永言和江营长关系好呢,嘲笑人的时候压根就不带收敛的。
战友们很懂得看人眼色,为了等一下操练的时候能舒坦些,现在绝对不能惹江营长。
他们几乎在同一时间转身,“咻”一下溜走。
走到半路,还碰见唐副营长。
唐鸿锦已经养好伤归队,见他们这副神色,问道:“怎么回事?”
战友们指指后边的江珩,比了一个“嘘”的势,又拍了拍唐鸿锦的胳膊:“唐副营长,你这伤怎么样了?”
唐鸿锦转了转腕:“好多了,还能掰腕。”
“那就试试。”战友笑道,“唐副营长伤势刚好,这可是我能打败你的唯一会。”
唐鸿锦扫了他一眼。
战友愣了一下,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不早了,大家赶紧去练兵场。”
等到走远了一些,他们几个才声嘀咕。
“跟唐副营长话,也得客气点。”
“我以为他比江营长好相处”
“好歹也是咱们的副营长,你跟他称兄道弟的,不太合适。”
唐鸿锦用另一只,捏了捏自己受过伤的腕。
隐隐有些疼,但不打紧。
休息这么长一段时间,前阵子归队,只能做一些简单的操练,连下属都开始对他没大没。
还是应该尽快正式开始训练。
这样才能树立好威慑力。
唐鸿锦加快脚步。
江珩和贺永言落在后边,慢慢地走。
“你这车——”
“贺永言。”江珩平静道,“同样的话,不要重复,很吵。”
贺永言:?
“你上次三天后请我去你家吃饭的,怎么到现在还没消息?”
“最近家里事多。”江珩,“等我媳妇放假。”
贺永言又忍不住翻白眼。
他听江奇,家里的活儿,他们从来不让宁荞干,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还要等宁荞放假才能去吃饭!
“你干脆等明年。”贺永言没好气道。
“好,就明年。”江珩语气平和。
贺永言本来就憋屈,这会儿更要气炸了。
今天运气背,一大早出门,碰见播音站的罗琴。碰见也就算了,他是个有风度的男同志,既然已经面对面,就好声好气和人家打了个招呼。
没想到,人家装作没听见。
罗琴身旁的同事倒是看不过眼,问她为什么不搭理他,她倒好,不认识。
这叫不认识?
贺永言憋了一肚子气,好不容易看见江营长骑着一号的自行车,心情才好一点。
现在又自己找气受了。
“就后天吧。”江珩拍拍他的肩膀,“明年是开玩笑的。”
贺永言:
都多少次了,他的玩笑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
-
这学期的最后一天上班,宁荞将所有档案资料整理好。
她做事细致周全,自从来到人事办之后,其他同事们就闲下来,每天喝茶聊天,到点就下班,美滋滋的。
自从那次被宁荞被冤枉帮助江果果舞弊的事过去之后,孙老师稍微消停了些,不敢再针对她了。
倒不是觉得不好意思,主要是,她担心自己被牵连。她听人,宁荞不断地给校方施压,要求一个公道。其实真没必要,公道只是一时的,有时候把委屈咽了,给袁校长一个台阶,到时候得到的好处更多。就拿这教师的岗位来,只要她温顺一些,听从校方安排,最后袁校长肯定会让她成为一年一班的教师。
至于语文组的纪龙,一时想岔了而已,经过这回,他被同事们指指点点,也得到了教训,难道他真要让他受处分?
孙老师冲了一杯茶,对着杯壁轻轻地吹:“你们不知道吧,其实纪老师和袁校长家里是有点亲戚关系的。”
这事还真没多少人知道。
人事办的教师们一脸好奇,凑上去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袁校长的爱人有个哥哥,也就是袁校长的大舅子,他不是和袁校长的爱人从一起长大的。听时候,他和妹妹跑到集市上去玩,一不心走丢了,家里急得不行。”
“后来呢?找到了?”
孙老师笑了笑:“几年前才找到,丢的时候才八岁,找到的时候,都已经四十多了。”
“一丢就是三十多年,也怪可怜的。”
“那纪老师呢?是这个走丢大哥的儿子?”
“如果是他儿子,就不能是有一点亲戚关系了。”孙老师抬了抬眉,继续道,“袁校长的大舅子被认回来之后,一直和过去的养父养母有来往。纪龙是他养父母那边的亲戚,是养父母的外甥,从家里穷,特别会念书。袁校长的大舅子就让他帮忙,给安排一份工作。”
办公室里的同事们闲聊,不会刻意背着宁荞。
她一边整理档案,一边听着孙老师的话。
“这关系太远了吧?算哪门子亲戚!”
“关系远归远,可交情是实打实的。当年袁校长的爱人弄丢她哥哥,几十年来,一直被父母怨恨。她心里愧疚,现在父母要求他给哥哥养父母那边的亲戚找一份工作,也算了了她的心头大事。”孙老师看一眼宁荞,“袁校长的爱人也怪可怜的。”
宁荞单托着腮,随口问:“袁校长的爱人比她哥哥几岁?”
“听四岁。”孙老师见她终于加入话题,便热情地回答,“本来兄妹俩的关系是真不错,可惜——”
“三岁的孩把七岁的孩弄丢,被父母怨恨大半辈子?”宁荞喃喃道,“他们父母真奇怪。”
其他老师们也都回过神。三岁的妹妹和七岁的哥哥一起去集市玩,他们家大人哪儿去了?袁校长的爱人当时什么都不懂,还被要求看好哥哥,这未免太不合理了
孙老师一噎,清了清嗓子,继续这个话题:“所以袁校长当时在会议室,请文教局的同志下留情。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真要让纪龙挨处分、名声扫地,也不值当。”
“也对,如果事情闹开了,将来还怎么让学生家长信任纪老师?”
“文教局介入之后,会影响到纪龙将来的考核评比,袁校长有这个顾虑也是正常的。”
朱老师见这一边倒的态度,疑惑道:“他写举报信捏造事实,诬陷他人,居然不算大事?我觉得这事大的去了,真要报公安,指不定连公安都会管一管。”
孙老师斜她一眼。
假正经。
宁荞将上的资料放进档案袋,整理起来,准备再往档案室送。
“宁老师”孙老师喊了一声。
宁荞停下脚步,回头柔声道:“袁校长有话,就让他直接来找我吧,不劳烦孙老师传话了。”
孙老师的嘴角抽了抽。
人事办的同志们顿时明白了。难怪呢,大家原本还在想,孙老师怎么知道袁校长的家事,了个半天,原来是袁校长让她来当客。
朱老师露出迷茫神色。
就算当客,也不能找孙老师啊,谁不知道她和宁荞不对付?她嘴叭叭一堆话,宁荞反倒更不乐意听了。
“宁老师。”
宁荞刚收拾好档案要去档案室,还没来得及走出办公室的门,就见一张熟面孔。
是单位里一位平时和她没什么交情的职工。
“宁老师,你尽快去一趟袁校长办公室。”
“是文教局的同志们来了,刚在门卫室登记呢。”
-
袁校长还对宁荞抱有一丝希望。
姑娘脾气软和,这次是受了委屈,才坚持要讨回一个公道。但他拖延了差不多一个星期的时间,她就是再大的气,也得消了。
等到文教局的同志们一来,让宁荞出面,是愿意在私底下和纪龙和解,这事就算告一段落。
袁校长特地在文教局的同志们即将到办公室之前,让人去喊宁荞,就是希望在短时间内服她,让她不好意思回绝,也没有时间细想。
然而没想到,他人还坐在办公室,门外已经传来宁荞和几位同志的对话声。
“我已经将会议上的记录递交上去,我们单位的领导很重视,特地来了一趟。”
“教师不仅仅要教授课本上的知识,还得育人。纪龙同志这样的做法,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如果他一直秉持着这样的为人处世,很有可能会对学生们造成更加深远的不良影响。”
办公室里,袁校长心一凉。
他打开门,恰好听见文教局领导做出的最后结论。
“所以,除了详细对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进行通报批评之外,我们还会要求纪龙老师暂时停课,并且根据当时会议上邹老师的一番话,严格整顿这所学教师中的风气问题。”
袁校长脸色一变,望向宁荞。
宁荞站在原地,很无辜。
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恰好在路上碰见文教局的同志们而已。
文教局的同志们,将最终对纪龙老师的处置结果以书面形式交给袁校长。
求情是不可能的,如今军区学的管理出了问题,引起领导的重视,他甚至自身难保。
文教局的办事员和领导公事公办,留下处理书就离开。
等他们一走,袁校长气得一拍桌子。
再抬起头看宁荞时,他脸色难看。
单位里这么多教师,基本上都服从管理,就只有这年轻,非要据理力争,闹到最后,所有人都一身麻烦。
袁校长被纪龙的事烦得焦头烂额,大舅子每天上门打听,岳父岳母也生怕使得好不容易认回来的儿子心生不快,疏远这个家。袁校长拿他们没办法,自己也觉得一件事,不必大动干戈,可从一开始请文教局的同志来记录,就是个错误。
袁校长并不是心眼的人,可这回,她确实是惹急了他。
“当时面试,我本来以为你是个明事理的同志,没想到居然这么犟。”袁校长气得直摇头,又道,“原本想要将一年一班交给你的,但现在我真的要重新考虑!”
宁荞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袁校长,这是我的辞职信。”
袁校长愣了一下:“你不干了?”
宁荞温声道:“谢谢袁校长在面试中给我的会,让您失望了。”
袁校长半晌没吭声。
她将话得体面漂亮,显得他扬言重新考虑教师岗位是在迁怒,以此为要挟。
可这姑娘比他想象中要聪慧,也更加有魄力。
袁校长沉默许久,接下宁荞递来的辞职信。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有些惋惜,可对方,已经扬起唇,露出自在释然的笑容。
看得出来,她早就不想干了。
袁校长不由回想刚才文教局同志们的话,这个学校,也许确实出了问题。
否则,这吃商品粮的正式工作,年轻人怎么舍得放弃?
-
宁荞在这学期的最后一天辞职。
离开时,她只带走自己的搪瓷杯,再向一直对她多有照顾的李老师和朱老师道别。
两位老师一听,一脸震惊。
“辞职?”
“工作不好找,为什么要辞职?”
宁荞用江珩的话回答她们。
她现在能在军区学找到工作,将来也能在其他单位找到工作。
这一次的辞职,有点任性,可她能够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话都到这份上,朱老师和李老师也无法再挽留。
现在的年轻人,确实比她们那会儿要冲动,可这份洒脱,多值得羡慕。
姑娘由始至终,就只是要一个法。
闹到最后这一步,法是讨到了,可她已经对这个学校失去信心。为了避免将来工作上的不愉快,倒不如离开岗位。
朱老师和李老师将宁荞送出校园。
远远地,宁荞看见江珩的身影,江营长已经换回他自己的自行车。
她怔了一下,想起他下班要来接自己,眼底染上喜色。
“这是你爱人吧?”朱老师问。
宁荞的嘴角翘起,轻轻点头:“我先走啦。”
此时校门口,江珩很有耐心。
他静静地等,直到她出现,目光牢牢锁定。
昏黄夕阳的光芒洒在宁荞身上。
她跑着,中还捧着一只搪瓷杯。
江珩唇角上扬,忽地余光扫见一道身影。
鬼鬼祟祟地伸长了脖子。
江珩下车,走过去。
那人立马转身。
“站住。”
纪龙一惊,回过头。
宁荞踮起脚尖,顺着江珩的视线望去,跑上前:“怎么了?”
纪龙赶紧飞奔跑走。
此时朱老师和李老师还站在原地。
她俩看着宁荞上车,两只轻轻揪着她爱人的军装衣角,但他骑快了些,她无奈之下,只能扶着他的腰。
“原来宁老师的爱人这么年轻。”朱老师感慨,“原本听江果果家里还有两个哥哥,都是她大哥照顾着,我还以为年纪不了,毕竟是大家长嘛。”
“你第一次见吗?他都来过学校好几趟了,江果果请来的。当时见到他的老师,都夸他长得英俊,就是脾气不太好,板着脸,都袁校长都没好意思把话得太重。”
“脾气不好吗?”朱老师讶异道,“我看脾气挺好的。”
“估计是被媳妇被治好的脾气。”李老师失笑,继续道,“回去吧,今天得把办公室锁好,要放寒假了。”
-
江珩将军区学语文组这个叫纪龙的老师记下。
上辈子,宁荞并没有进学当老师,应该并不认识他。但离上一世她出事的时间越来越近,江珩不能冒险。
他像是随口一提似的,尽量不暴露自己的用意:“你就是这么得罪他的?”
“江营长。”宁荞双扶着他精瘦的腰,脑袋从后边钻出来,“是他得罪我。”
江珩:
他媳妇,还有点虎?
载着媳妇下班,从学校到大院的路程,变得很短。
短到一眨眼之间,就到家了。
“你有没有觉得好冷?”宁荞双抱臂。
江珩眸光微深:“感冒了吗?”
宁荞揉了揉鼻子摇头。
“有没有发烧?”江珩又问。
“大哥!你能不能盼点儿好的!”江果果幽幽地。
直到这会儿,宁荞才注意到,她似乎真的已经很久没有生病了。
上岛到现在,居然只病过一次。
“觉得冷,会不会是生病的征兆?”江珩问。
宁荞迟疑地摇摇头:“只是有点累。”
可她话音落下,就被江珩赶进房间去休息。
天都还没完全黑呢,他就让她进被窝躺着,这是不是离谱了点?
宁荞默默地抗议。
江珩去厨房里,给她冲了一杯红糖水。
她捧着搪瓷杯,钻进被窝里,还稀里糊涂的。
他们会不会太夸张了?
-
从宁荞回家,到现在,江家忙得团团转,连大门都没关上。
苏青时没有刻意去听,可江家三个大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顺着风声往她耳朵里飘。
“真娇气。”苏青时耸了耸肩膀,“一点点头疼脑热的,全家出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坐月子。”
唐鸿锦已经做好饭,打了水给俩孩子洗,又给他们使了个眼色。
团团和圆圆寄人篱下久了,懂得察言观色。
两个不点走到苏青时面前,奶声奶气地:“舅妈,洗。”
双胞胎有着天生的默契,话时经常异口同声,连可爱都是双份的。
苏青时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团团和圆圆一左一右地牵着,去脸盆前洗。
盆里的水清澈,还带着点温热,不过团团圆圆没有顽皮地玩水,而是乖乖等苏青时洗完,去拿了毛巾。
苏青时被他们照顾得很好。
她眉心舒展,抬头一看,唐鸿锦笑容欣慰。
一猜就知道,是他教两个孩子的。
苏青时的心头软了一下,摸了摸团团圆圆的脸蛋:“我们去吃饭吧。”
桌上的菜,一部分是唐鸿锦从单位食堂打的,只有青菜是现炒的。
俩口变成一家四口,竟也是和和美美的。
“我刚才好像听,隔壁江营长的媳妇,今天是最后一天上班。”苏青时淡淡道,“是不是被单位辞退了?”
“应该是因为过寒假了。”唐鸿锦。
“好像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没听清楚,但肯定是不上班了。”苏青时夹了一口青菜,“面试这么大的阵仗,还是丢了工作。到头来,还是在家闲着,和我一样。”
-
听嫂子生病了,江源、江奇和江果果都是好大一副阵仗。
在上辈子,嫂子的身体也弱,一进家门被他们轮番欺负,差不多到冬天,也病倒了。那个冬天,弟弟妹妹们还没有和嫂子打好关系,不够懂事,但见她烧得懵懵的,还是决定暂时休战。
可真正在病床边照顾她的,就只有大哥一个人。
无数次回想上辈子,弟弟妹妹们都很懊恼。
他们可太混账了!
但这一次不一样,他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嫂子。
江珩给宁荞端水,江源麻溜地制止。
“大哥,我来!”
江珩将水杯递给他,去拿热毛巾,江源直接端走脸盆。
“大哥,交给我!”
江珩泡了一杯牛奶,又要往里端。
江果果探头探脑站在他跟前。
“你来?”江珩抬眉。
三个孩子在房间里跑进跑出的,一个劲地瞎忙。
江珩根本找不到表现的会,被晾在客厅里。
直到房间里,传来宁荞的声音。
“让你们大哥进来。”
江源、江奇和江果果傻了一下。
有什么活儿,是不能交代给他们仨干的!
他们仨跑出来找大哥。
一眼望去,大哥仍是那张冷冰冰的脸,只是微微挑起的眉,仿佛印着四个大字——还得是我。
打发走弟弟妹妹们之后,江珩抬步走进房间。
屋子里,宁荞裹着两条厚被子,边上放着一杯温水、一杯牛奶、一杯红糖水,还有浸在脸盆里的毛巾。
“怎么了?”江珩温声道,“哪里不舒服?跟我。”
宁荞长长叹了一口气:“没有。”
江果果挤进来:“生病的人,都是很嘴硬的。”
江珩帮她将被子掖好。
宁荞:
真的会被这两床被子闷得发晕。
她从被子里伸出两只,一本正经道:“我没有发烧,还有,其实发烧是不能捂的,要散热。”
江源全神贯注地听。
长见识了。
“我现在很健康。”宁荞掀开被子,尽量耐心地问,“可以先让我吃饭吗?”
弟弟妹妹们:!
早上嫂子出门时,今天比较忙,不一定几点下班,让他们到点就先吃饭。
他们仨吃得早,忘记嫂子还饿着肚子。
但是,忙进忙出至少一个时了,怎么大哥也没想起来?
“天都黑了。”宁荞从被窝里出来。
江果果气呼呼:“嫂子本来没病,差点被大哥饿出毛病!”
宁荞声叨叨:“饿得有点晕了都”
三个大孩子瞪着大哥,顿时同仇敌忾。
江营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