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34章 跪了
第34章
这席话落在谢云舟耳中,便是这番意思,江黎后悔救他了,若是可以重回到那日,她万不会救他,任他死去。
谢云舟怀里揣着来时买的燕城枣糕,他隐约记得江黎喜欢吃,原本打算等开后把枣糕给她。
他甚至还想,若是江黎因为他记起这事能少生他的气,那与他来,算是最好的。
当然,她若是愿意坐下与他好好谈谈,他更为乐意,毕竟唯有解开心结他们才会有重新再一起的会。
只是未曾料想,一切都只是他的妄想,她恨他,即便听到他记起了,也未曾开心半分。
似乎,比之前还恨。
他的阿黎,真的不打算再原谅他了吗?
“阿黎,我”谢云舟道歉的话刚到嘴边,马车里再度传来江黎的声音,“谢将军,还不让开吗?”
那声“谢将军”像是一道沟壑生生把两人的关系分开得更远了,谢云舟刚刚缝补上的心就这样一拉一扯撕裂开,他垂在身侧的指慢慢抬起,想碰触下布帘后那张绝美的脸。
想触摸下她的,想把人揽在怀里,求她不要这样对他。
他指尖伸到半空,虚虚的颤动了一下,感受到的只有那冻彻心扉的凉意,风很冷,落在指尖仿若冰刀,还夹杂着重重的痛意。
连谢云舟自己都不知晓到底是指在痛,还是心在痛,亦或者是全身上下都在痛。
大抵是后者吧。
“阿黎,你可还记得那年我们一同放纸鸢,你最喜欢我做的猫儿纸鸢,不若我现在做给你可好?”
那年春日,他们一行人郊外踏青,纸鸢迎风飞到高处,江黎仰头看着,清澈明亮的眸子里浮现笑意。
江藴问她:“笑什么?”
她回:“纸鸢很漂亮。”
江藴浅笑道:“是阿舟做的。”
江黎想她知道,话还未开口,她听到江藴问她:“阿黎喜欢吗?”
她轻点了下头,“喜欢。”
那日江黎一起外出游玩都是个意外,原本她不被允许出府的,因前一日江藴犯错,她再次为江藴担下,惹怒了父亲,父亲罚她在房内抄书,一百遍抄不完不许吃饭。
她听着庭院里传来的咯咯笑声很是羡慕,金珠银珠为她抱打不平,凭什么大姐做错了事,老爷罚她不许出门。
她道,算了,既然担下了,那只好一担到底。
后面不知何故,父亲又允了她外出。
再后来,她从其他人口中得知是谢云舟为她求了情,故此父亲才应允的。
江黎很感激谢云舟,对他的喜欢又多了一分,拿着亲做的糕点去找他时,听到了他浅浅的话语声。
是江昭在问他,“你一向不插别人的事,怎的今日会向我父亲求情允江黎出来?”
江黎躲在拐角处,唇角轻勾,细细听去。
她听到他:“是江藴央求的。”
江昭问道:“若是阿藴不求呢?”
谢云舟道:“你家的家事,她若不求,我不会插。”
马车内的江黎回过神,唇角扬起露出自嘲的浅笑,笑自己那时的痴傻,明明亲耳听到了,还是不相信。
以为江藴的才是真的。
以为他也是有那么一星半点是在乎她的。
以为他每次投过来的眸光是在看她。
“纸鸢?”布帘掀起,露出江黎清冷的眸,“谢云舟你还以为我如当年那般好骗吗,嗯?”
“阿黎,我不是。”谢云舟怕她误会什么,开口解释,“没有觉得你好骗,我也从未想过骗你。”
他不知这其中到底有着怎样的误会,但还是想解释,“阿黎,你信我,我真没有。”
“够了。”江黎不愿同他多纠缠,问道,“话完了吗?完请让开。”
谢云舟有种他只要今日让了,便不能再见她的感觉,从怀里取出那包糕点,他之所以放怀里是怕糕点冷掉。
曾经的谢云舟可是从来不会做这些事的,不会哄她,不会道歉,更不会投其所好买她喜欢的任何东西。
在他眼里,他可以哄任何人,但唯独不会哄江黎。
他可以为了任何人做任何事,但这些人里绝不包括江黎。
成亲前的江黎不必他费心思,成亲后的她更是如此,她好与不好,他都不在意。
然,他错了,今生唯有她值得。
悔意像是浪潮般涌来,这些年他做的有多过分,便有多后悔,谢云舟后悔当初没对江黎好些,后悔没有关心过她。
后悔在她生病时没有只言片语的轻哄。
后悔在她离开谢府时,没有认清自己的真心把人留住。
悔恨交织在一起,他心空空如也,像是什么都有,又像是什么都没了,只想着讨好眼前的人。
“还热着呢。”谢云舟抬脚朝前走两步,“你尝尝可好?”
“站住。”江黎端倪着他,眸光依然没有任何暖意,“谢云舟你到底要如何?”
“我,”谢云舟喉结轻滚,目光灼灼,“想你原谅我。”
江黎眼尾轻挑,有什么一闪而逝,回答的很敷衍,“好,我原谅你了,你可以走了。”
不在意才是对一个人最大的漠视,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你心心念念,可我对你的示好毫无感觉,你要我原谅你,唯一要求,你消失。
江黎甚至都没看谢云舟听到这句话后的表情,松放下车帘,对着车夫交待道:“走。”
车夫挥着马鞭子朝前驶去,谢云舟愣在那,看着中的糕点想起什么,几步追上交给了车夫,“给你家姐。”
他甚至还未曾离开,便听到江黎道:“扔了。”
随后糕点掉到地上,滚落到稍远的地方,不知从哪里来的黄毛狗,叼起糕点朝一处跑出。
一切发生得太快,谢云舟反应过来时,只看到了地上的碎渣,被风一吹,碎渣也没了。
他的心意就这样被无视了,他站在那里,衣衫纷飞,心跟着一点一点冷下来,脚像是生了根,动不得也挪不得。
外人眼里,他似乎一切都安好,可只有他自知晓,心流血的感觉有多么疼,呼吸不畅的感觉有多么痛苦。
被痛意灼噬的夜晚,有多么难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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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何玉卿问她:“谢云舟那样讲你不感动吗?”
江黎斜倚着软榻,身上盖着裘被,外面很冷,但马车里很暖,垂眸间她看到了她的指,语气淡淡道:“若是你试过在冰水里洗碗,洗衣服,上生着冻疮还要在厨房忙碌,偏偏那个你最亲近的人看到了这一切,你以为他会些什么,实则他只是冷眼看着,看着你的苦看着你的痛,任何只言片语都没有。”
她顿了下道,“你便会明白,他现在再多的忏悔都是无用的,过期不候便是如此,过期的忏悔也不会有用。”
“那你的原谅?”
“我同他没有原谅这一。”
何玉卿轻笑,“我还以为你真不在意了呢?”
江黎换个姿势,淡声道:“伤都在肉里,心里,除非肉没,心没,不然怎么可能。”
肉没,心没,那人估计也没了。
言下之意,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
何玉卿终于放心了,戳了下她臂,“我就是怕你会轻易原谅他。”
“才不会。”原谅没有,江黎只是不想同他继续纠缠下去。
这日去买首饰时还发生了一件事,正巧遇到了做完事情折返的荀衍,江黎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迎上去。
荀衍倒是也没什么,同她们一起进了店铺,有荀衍在,事情变得更方便了些。
荀衍要给钱,江黎很不好意思,推拒道:“衍哥哥不可。”
荀衍自有一套服人的方法,“阿黎是嫌弃我?”
“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江黎含笑道,“是我给未出世的侄儿买东西,怎可用你的钱。”
“你和我何必要分的如此清楚?”荀衍给了侍从阿川一个眼色,“怎么我也要送的,不若一起。”
江黎还要推拒,他又道:“要不这样,你若实在过意不去,不如多做几次饭好了。”
荀衍打的什么主意明眼人一看便知,他这是给自己再次去别苑的理由。
“吃饭可以,”江黎道,“但买首饰的银两我要自己付。”
“还是同时候一样执拗。”荀衍像是料定她会坚持,摇摇头,柔声道,“好,听你的总成了吧。”
阿川从里间走出,对着荀衍轻点下头。
然后掌柜也从里间走出,笑着迎上来,故意把价格低了很多,这大概是江黎买过的最满意且最便宜的首饰。
离开时,何玉卿回看了店里一眼,只见荀衍从怀里拿出了什么交给了店掌柜。
掌柜躬身收下,态度虔诚。
何玉卿收回视线,问道:“阿黎,你真没看出荀衍做了什么?”
“看出了。”江黎不傻,这样的把戏当然知晓,若不是实在不好拂他的面,她也不会装作不知,罢了,日后再补给他吧。
天边最后一丝光亮消退,年关将近的燕京城比平日热闹了很多,街上商贩也多了很多,叫卖声此起彼伏。
荀衍跟了上来,指着近处的一家酒楼道:“今夜去那里吃可好?”
何玉卿本想去的,只是她今夜有事不能随行,正巧她家丫鬟来接她,她便上了马车。
荀衍走近,问道:“阿黎不会也有事吧?”
江黎眉眼弯弯回道:“无事。”
荀衍云袖轻荡,“那便去那里吃?”
江黎回道:“好。”
荀衍不知方才去做什么了,坐下后,江黎看到他衣袖染了些许灰尘,细看下还有些别的,她顿住,拿出帕巾递给他,轻抬下颌,“衍哥哥给。”
荀衍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随后会意,伸接过,边擦拭边淡声解释道:“方才去了库房,许是在那里染的。”
其实他可以不解释的,江黎并不在意,但是他提了,江黎没忍住又多看了两眼,随口道:“是装染料的库房?”
她指指上面那淡淡的红,“那个颜色,看着像是染料。”
荀衍家也经营布匹生意,布匹织就渲染都是自己做。
荀衍低头沉默须臾,随后扬唇道:“嗯,是。”
话音落下没多久,饭菜上桌,两人边吃边谈,不知不觉间便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荀衍最会照拂人,今夜用膳,江黎很开心,浅笑道:“等哪日衍哥哥得空,可以去我那用膳。”
算是邀请了。
荀衍当即应下来,“我明日便有空,不知可行否?”
江黎点头:“好,那便明日。”
饭后出来时,地上有些滑,江黎没太注意,险些摔倒,荀衍眼明快急忙扶住她。
光影里,两道相贴的身影拂到地上,绵延间仿若一道影子,看上去甚是亲密。
江黎也意识到不妥,抽回胳膊作势要退开,忽地,前方传来马蹄声,还有人的话声:“将军,可疑之人在前面。”
“驾。”挥舞鞭子的声音响起,四周人群散去,随之而来的是飞驰的马儿。
疾驰中的谢云舟无意中朝一侧看去,蓦地,看到了让他心碎的一幕,女子轻倚着男子,男子伸紧紧护着她。
他们刚从身后的酒楼里出来,看样子是一起用过晚膳了。
她不要他的糕点,却同荀衍一起用膳,还被他那样亲密搀扶着,醋意席卷而来,谢云舟握着缰绳的指慢慢束紧了力道,重重的红痕映在他指上,他似是感觉不到疼痛,还在用力攥着。
背上的青筋鼓起再鼓起,像是随时要崩裂。
他吁一声勒马停下,眼睛里好似迸射出光,不过他眸光落在了荀衍身上,他在用眼神提醒荀衍别得寸进尺。
荀衍这人除了钱多外,还有一样是多的,那便是,胆子。他从未怕过谁。
谢云舟眯眼凝视他时,他也在回视着他,两人好像在眼神交缠中生生厮杀了一番。
江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抬起头朝前看去,只见谢云舟端坐在马背上,正在冷冷凝视着,他眼神犀利,似乎随意要冲过来。
下意识的,江黎护在了荀衍面前。
她不许谢云舟伤害荀衍。
这幕落在谢云舟眸中简直比拿刀子戳他还来得让他心寒,原来她不是不会在意人,只是不在意他罢了。
谢云舟想起,曾经她也这样在意过他,前方有马儿冲了上来,她不管不顾挡在他身前,张开胳膊护住他。
当时,他甚至想不明白,为何那般娇弱的她会做出那样勇敢的事,后来江藴告知她,江黎是故意做给他看的,因为江黎知晓,他不可能任马儿撞上她。
谢云舟原本的感激顿时没了,他道:“原来如此。”她是故意的,故意在她面前示好。
他没深究她这样做的根由,只是更讨厌她罢了。
虽然后来他想明白了,她那样做哪是什么故意,她分明就是想护着他,可他想通的太晚了。
那眼下呢?
眼下她为何如此做?
谢云舟不愿猜测是因为她想护着荀衍,可眼下的事实又不得不让他那么想。
想起的那刹,心如刀绞,胸口疼痛难忍。
谢七见他脸色变白,问道:“将军还追吗?”
谢云舟压下痛意,只了一个字:“追。”
他重重给了马儿一鞭子,马儿吃痛疾驰而出,风里,男子的黑色氅衣被高高吹起,肩上的墨发纷飞,透着一抹难言的孤寂。
没人知晓,他此时有多么难过,心有多疼。
原来她所的原谅,其实都是假的,她自始至终从未真的原谅过他。
也对,他确实不值得原谅。
忽地,谢云舟心里冒出一句话,阿黎,你同他在一起,是想看我心痛至死吗。
马儿快跑到巷口时,谢云舟再次回眸看了眼,光影绰绰中,男子扶女子上了马车,车帘撩起,女子也不急着放下,一直在同男子什么。
他们似乎有不完的话。
一点都不像她见到他时那般冷漠,他十句歉意的话,她连一句都不想应。
她把所有的柔情都给了荀衍,见到他,反而只剩冷漠。
谢云舟一边知晓她这样做是因为曾经他对她也是如此,她最多算是把他做的那些事还给他了,一边又嫉妒的要命。
为何阿黎对荀衍如此柔和,对他却不能呢。
谢云舟停住的瞬间,荀衍朝他看了眼,故意似的离江黎又近了些,原本江黎不用他扶她上马车的,是他执意要扶。
江黎不好驳他的面子,才允了,也只是搭在了他衣衫上,并未有什么亲密接触。
但远处的人是看不到这些细节的,他们只看到,一男一女亲昵话别,而荀衍要的便是大家的误会。
尤其是谢云舟的误会。
气死他才好。
须臾,谢云舟收回眸光,孤寂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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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新年还有五日时,燕京城中有大事传出,镇国将军受了很严重的伤,人都快不行了。
谢老夫人哭晕了好几次,醒来后依然哭。
谢府众人也都是哭红了眼,谢府姐为此还去灵愿寺上香祈福,很不凑巧,还遇到山匪了。
好在最后人没什么事,就是受到了惊吓,人看着精神很恍惚,大家猜测啊,谢府这下八成要不行了。
顶梁柱都倒了,可不是不行。
不过到底这些也只是猜测,真假如何除了谢府外其他人不知。
谢老夫人是哭晕了,但不是夸张的日日晕,也就哭晕过一次,谢馨兰是遇到了山匪,但被人给救了,确实是受到了些惊吓,但不是很严重。
至于谢云舟受伤不假,伤很重也不假,差点活不长更不假,但有一点错了,他昏迷了两日后醒了过来,就是身体有些虚。
虚到什么样子呢?
杯盏都端不住。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不好生养着,听闻今夜有灯会,又听闻江黎也会去看灯会,便再也躺不住了,执意要去。
谢七跪地求都没用,最后还惊动了谢老夫人,谢老夫人脚还没好利索,走路很慢,到了谢云舟的住处,额头上溢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但她顾不得擦拭,问道:“舟儿你要去哪?”
谢云舟脸色比纸还白,话的声音轻缓,似乎动动嘴都能要他半条命似的,“灯会。”
“什么?”谢老夫人皱眉道,“你身子不适,只能躺着,你去什么灯会,不许去。”
“我要去。”谢云舟完这句伤口再次被扯动,捂上右侧腰腹,“母亲别拦我。”
“我怎么能不拦。”谢老夫人道,“万一你有个好歹你让我怎么活。”
着,谢老夫人掩帕哭起来。
之前她哭,谢云舟都会认错,都会哄,但自从江黎离府后,他便不会了,盲目愚孝也是一种错误。
“阿舟,你别出去。”谢老夫人见哭不管用,又开始作妖,“你若是执意出去,那便踏着我出去。”
谢云舟当然不会那样做,但他也不会心软,低沉唤了声:“谢七。”
谢七上前拦住了谢老夫人,“老夫人您请回。”
他也不想主子出去,但他也不敢忤逆主子。
谢老夫人实在劝不动就这样哭着走了。
谢云舟等人走了后,低头喷出一口血,掌按在桌子上,身体朝一侧倾去。
他这次受伤同匈奴人有关,之前征战时谢云舟曾斩杀过匈奴部落的一名王子,这些人便是为了替他们的主子报仇故而潜伏在燕京城的。
见谢云舟落了单便把他围住厮杀起来。
为首的匈奴人还下了死命令,必须杀死谢云舟。
可是他们最终未能如愿,谢云舟没死,好好的活着,至于他们一个不留都死在了谢云舟的剑下。
天子知晓此事后,专门派了宫里的御医前来为他诊治,用的都是上好药材,这才得以保全他的性命。
“主子。”谢七见状上前扶住他,“要不还是别出去了。”
“我无事。”谢云舟唇瓣上染着血,话声音很孱弱,气息也不稳,他强压下不适,“备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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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一度的灯会每到这日都会有很多人出来,络绎不绝的。
江黎在谢府关了三年,这三年也只有今年出过两次府,之前一次未出,是以好久未曾看过灯会。
今夜她特意带着金珠银珠一起出来,走在息壤的人群里,心情也变得格外好。
江黎忍不住蹙鼻闻了闻,似乎闻到了花的芳香,流淌在空气中,让人不免心旷人怡。
何玉卿也带着丫鬟出来了,几人碰面后便在一起逛起来,前方有灯谜会,她们走了过去。
一道无解的题,谁都没猜出。
江黎看后拿出笔写下了答案,没多久纸张到了管事的人里,同时到的还有另一张,原来也有人写出了答案。
管事打开纸张,看着同样的答案赞叹出声,“那位姐,还有那位公子,恭喜你们答对了。”
江黎顺着管事的指看过去,看到帘子慢慢撩起,有人走了出来,一身白色氅衣,内搭白色锦袍,头上束着玉簪,五官俊逸非凡。
是荀衍。
荀衍对着江黎勾唇轻笑。
今夜的江黎也是极美的,她周身也是白色的,白色裘衣,狐狸毛衣领抵着下颌,脸颊衬得越发的。
内搭的白色牡丹纹绣袄子,袄子上缀着珍珠,灯光一照,亮晶晶的娇艳极了。
她本就生的美,配上这身白衣,像极了误坠人间的仙子。
荀衍不免看呆。
何玉卿抬肘撞了下江黎,“欸,你们约好的?”
江黎道:“没有。”
何玉卿眨眨眼,“穿的挺搭配。”
江黎看过去,他是一身白,她也会是一身白,还真有几分相似,她脸颊泛红道:“胡。”
随后警告她,“再乱讲以后不跟你一起玩了。”
“欸,别啊。”何云卿笑笑,“好,不逗你了。”
她们言谈间发现对面的荀衍不见了,江黎挑眉去看,只见他提着猫儿头的灯笼缓缓走来,还未走近,便被女子拦了下来。
起初是一个,后来是两个,三个,个个巴巴问他::荀公子今夜美景,不知荀公子可否同我一起放灯。”
“欸你怎么回事,是我先来的,荀公子你可否同我一起。”
“我先来的,我要同荀公子一起。”
“不对,我先来的。”
“你们都给我让开,我要同荀公子话。”
“我凭什么让,荀公子同我话才是。”
“”
争论声响起,荀衍拎着灯笼的指缩了缩,皱眉道:“各位今夜我有约,失陪。”
“荀公子别急着走啊。”红衣女子上前,“公子约的谁啊,难道那人比我长得还好看不成?”
“约的”荀衍抬眸去看,徐徐光影中已经不见了那道纤细的身影,他挑眉去寻,也未曾寻到。
几步远处,何玉卿道:“你就看着荀衍被拦住,也不去救?”
江黎笑笑,“衍哥哥也老大不了,早到了成亲的年纪,方才那样,不正好吗。”
“你真不吃醋?”何玉卿又在打趣她。
江黎听习惯了,也不做过多解释,只道:“不气。”
何玉卿看她淡然的神情还真是一点都不气,遂道:“你这副样子荀衍可是会伤心的。”
“不会。”江黎道,“衍哥哥正忙着,不会有空闲伤心的。”
她努努嘴,“不信你看。”
何玉卿顺着她眸光看过去,已经有人主动去挽荀衍胳膊了,他似乎也没推开,另外还有人在拿他里的灯笼,同他一起。
总之,就是一副非常友爱和谐的画面。
江黎勾唇道:“我觉得衍哥哥同那个红衣女子挺配的。”
“那个蓝衣女子也不错。”
“紫以女子也挺好。”
她眼底笑意盈盈,像是簇拥着星辰,何玉卿到现在真的信了她的那句,她对荀衍并无兄妹之外的情谊。
行吧,不喜便不喜吧,慢慢来,总能遇到江黎喜欢的。
前方有舞狮子的,何玉卿拉着江黎朝前走去,金珠银珠还有何玉卿的婢女枣在后面跟着。
人太多,她们挤着挤着便不在一起了。
有人拍了拍江黎的背,江黎以为是何玉卿,回头去看,发现是另一个人,她皱眉道:“谢七,你何事?”
谢七抱拳作揖道:“江二姐得罪了。”
然后江黎便昏了过去,醒来时人在马车里,还有浓郁的汤药味道。
她缓缓睁开眸,眼前出现一张熟悉的脸,五官棱角立体分明,侧颜弧线刚毅,他脸上有着病态的倦容,眼下有着乌青,看上去很不好。
但江黎没心情管他好不好,厉声道:“谢云舟你要做什么?”
谢云舟勾唇笑起,“阿黎你醒了。”
江黎还是方才的话:“你要做什么?”
谢云舟身子斜倚着,扬唇又笑了笑,“给你惊喜。”
江黎才不想要他所谓的惊喜,怒斥道:“赶快送我回去。”
“阿黎,你别急,”谢云舟力气好像用完了似的,语气很慢也很轻,“等看过了我会送你回去的。”
“我不要看。”江黎连见他都不愿意见,又怎愿意同他独处,“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不是喜欢看烟火吗。”谢云舟道,“我带你看烟火。”
江黎确实喜欢看烟火,也曾过这样的话,可他从未在意过她,又岂会让她如愿。
今日不同了,谢云舟想把最好的给她,只要她想的都愿意为她做。
带她看尽世间繁华,带她看遍最美的烟火,她所期翼的,他都会做到。
这是他心底许下的诺言。
“我不看。”江黎道,“金珠银珠见不到我肯定会着急的,你赶快送我回去。”
“阿黎莫担心,我已经差人告诉她们了,晚些时候会送你回去的。”谢云舟柔声安抚道。
随后,他又道:“谢七。”
马车外的谢七回了声:“是。”
须臾,声音传来,烟火在半空中燃起,照得四周纤毫毕现,一片绽白。
车帘撩起,江黎的脸也被烟火映衬的忽明忽暗,杏眸里缀着光,人也显得越发好看。
远处树影婆娑,树枝被风吹的吱吱作响,光影拂在树梢上,像是给树木染了灼眼的色。
再远处是河,河面上结冰,光落到上面,折射出璀璨的光,不得不这确实是一幅很美丽的景,若是有画师在,必定会即兴一幅。
江黎许久未曾看烟火了,一时不免失神,唇角绷得笔直,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
她真是想起了不好的事,也是从谢云舟有关的,其实,他不是一封信未回,而是回了一封,只是字迹潦草,同他平日书写很不一样。
江黎猜测,那日他大抵是喝醉了,不然字迹不会那样潦草,可让她心寒的不是他潦草的字迹,也不是她写了那么多的信他不回。
而是,她心心念念的回信,他只回了四个字:痴心妄想。
她还记得那封信她写的是什么,写了思念写了期盼,最后她写,等他同来,他们一同看烟火。
他的回信是,痴心妄想。
是啊,她要看烟火便是痴心妄想,既然是痴心妄想,那他今日这是做甚?
江黎眼底没有欣喜没有感动,心像是被冰冻住了般,没有暖意,只有冷意,她心冷,便容不得别人暖。
“谢云舟,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做我会开心?”
“阿黎不喜欢吗?”
“不喜欢,从未喜欢。”
“咳咳咳。”
风流淌进来,吹拂到谢云舟身上,冻得他一阵战栗,喉咙又干又痒还痛,胸间像是有什么往上涌。
他用尽全力才压抑住,他不能让阿黎看到他吐血,会吓坏她的。
他的阿黎,胆子最了。
“对不起,”谢云舟哑声道歉,“我竟不知你不喜了,不若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
“你真想知道我喜欢什么?”
“是,你告诉我。”
“好,我告诉你。”
江黎自从和离后一直避讳着谢云舟,此时竟然做出了不一样的举动,她缓缓朝谢云舟靠了靠,两人的距离拉近,她闻到了草药味,眉梢轻蹙又松开。
她睨着他道:“我喜欢,你滚。”
谢云舟先是一愣,随后咳嗽出声,起初是轻咳,后来是重咳,一声接着一声,听着像是要把肺咳嗽出来。
“阿黎”唤完她的名字,再也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谢七再远处听到咳嗽声急忙跑了过来,拿出不知道是什么的药丸给他服下,谢云舟这才好了些。
他之所以伤这么重,有个原因是因为他中的那箭有毒,毒性很烈,暂时未找到解毒的方法,只能先将养着身子,看后面如何。
他中毒的事除了天子谢七还有宫里的御医其他人是不知的,连谢老夫人也不知,都以为他只是受伤了,养养便能好,殊不知有了解药才能好,没有解药怎么也好不了。
再度咳嗽几声,谢云舟脸色渐渐红晕了些,颤着声音道:“阿黎不喜,那以后不看了。”
江黎没关心他身子如何,毕竟曾经的他对她也是不闻不问的,“送我回去。”
谢云舟看了眼渐渐暗下来的四周,“阿黎不觉得这里很美吗?”
江黎没心情欣赏四周的景致,见他不松口送她回去,便打算自己走回去,她掀开帘子跳下了马车。
谢云舟轻叹一声,也掀开布帘走出来,谢七扶着他下的马车,他落后几步跟着,见江黎一直朝前走,提醒道:“心看路。”
江黎步子没停,更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前方有雪,她脚没了进去,谢云舟又道:“阿黎,慢点。”
刚叮嘱完江黎,他一个不稳摔倒在雪地里,谢七惊呼:“主子。”
谢云舟一口血吐在了雪里,随即他用覆盖住,又胡乱擦拭干净嘴唇,才回了谢七的话:“大呼叫什么。”
江黎听到声音顿住,慢慢转过身,只见谢云舟还双膝跪在雪地里,她站定的方向正好在他正前方,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在对着她跪。
谢云舟没起身的意思,睨着江黎道:“阿黎,别气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