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48章 为她,死,也甘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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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荀衍抱在怀里的兔子许是受到了惊吓,缩着脖子不敢动,眼睛滴溜溜四处瞧着,那副神情很是可爱。

    江黎自便喜欢这些动物们,只是少时家规严,父亲不许养,也不是不许养,只是不许她养。

    江藴前前后后便养了很多只,有母亲送的,有兄长送的,有下人为了哄江藴开心送的,还有谢云舟送的。

    每每看到江藴同兔子嬉戏,江黎都特别羡慕,曾经某次没忍住也偷偷养了一只,只是第二日便被父亲发现了。

    父亲那日发了好大的火,她不服管教,还对她用了家法,罚她跪了许久,母亲哭红了眼睛。

    自此以后她便再也没养过了。

    那段日子,正好家里请了教书的先生来授课,闲暇之余会教她们画画,后来她再看到喜欢的动物便把它们画下来,一张一张,画了好多。

    可惜,最后都被烧了。

    被父亲烧的,她也不知父亲为何那般做,更不知父亲如何知晓这些画的。

    只是某次银珠怒气冲冲回来,知晓了为何画被烧,还有她受罚的事。

    她问:“为何?”

    银珠道:“都是大姐做的,是大姐告诉的老爷。”

    事情的始末也是银珠听来的,她悄悄听到大姐的婢女杏子在同其他人话,言语间门提及了二姐被罚的事,得意道:“那是二姐活该。”

    另一人问道:“此话怎讲?”

    杏子道:“是二姐坏了规矩,府里谁不知,有些东西只可大姐养得,二姐不许碰。”

    银珠这才明了,原来所有的事都是大姐做的。

    江黎并未相信银珠的话,摇摇头:“道听途的事信不得真,姐姐不如那般做的。”

    江黎现在想来,只觉得那时的自己天真幼稚,除了江藴外,又有谁敢告诉父亲她养兔子的事。

    下人吗?

    怎么会。

    她把江藴当至亲至爱的姐姐,江藴却处处算计与她。

    江黎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连她自己也不知晓,江藴为何那般对她?

    她们不是亲姐妹吗?

    何至于此?

    荀衍见她走神,轻唤了她一声:“阿黎。”

    江黎回过神,勾唇睨向他,“衍哥哥,你叫我。”

    荀衍把兔子递上,“你抱抱它。”

    不知是少时挨骂的记忆还在,还是其他,江黎有些许迟疑,垂在身侧的缓缓抬起,须臾,又放下。

    “还是算了。”

    “来,抱抱它。”荀衍眉梢扬起,轻哄道,“你看它多乖,放心,它不会伤你的。”

    荀衍不可能把会伤人的兔子给江黎抱,江黎不能受一丝伤害。

    他挑挑眉,声音放柔:“来,抱抱它。”

    江黎耐不住他轻哄,慢点头,“好。”

    着,她缓缓伸抱住兔子,毛茸茸的兔子抱在怀里暖暖的,江黎脸上再度浮现笑意,昔日那些不好的记忆,好像瞬间门被治愈了般。

    “它真乖。”

    荀衍偏头打量着她,问道:“喜欢吗?”

    江黎边抚摸兔子背脊,边:“喜欢。”

    “那送你。”怪不得都荀公子一笑倾佳人,果不其然,他笑得样子实在是好看极了。

    旁边有女子偏头看过来,眼睛直勾勾的,隐隐看呆了,反应过来后,抓着身侧随行女子的道:“那人长得也太好看了叭。”

    随行同伴侧眸去看,只看到两道背影,一男一女,一白一红穿戴甚是搭配。

    当即表示,那两人好般配啊,连背影都如此契合。

    至于疾步走远的两个人,片刻后步子慢了下来,江黎轻笑出声:“衍哥哥这般害怕陌生女子,日后如何成亲。”

    “不成便不成吧。”荀衍垂眸伸摸了摸江黎怀中的兔子,意有所指道,“我有你足够了。”

    这话等同于明示了。

    江黎微顿,抿抿唇道:“衍哥哥我——”

    荀衍见她急着解释,摇头轻笑:“看你吓的,我方才只是在同你笑。”

    可他认真的样子实在不像笑。

    江黎未把这话出,扬唇笑道:“衍哥哥下次再莫要出这样的话。”

    “为何?”

    “会让喜欢你的女子误会的。”

    言罢,江黎抱着怀里的兔子朝前走出,红色裘衣被风吹起,衣袂飘荡间门扬起一抹绵延的弧,好似不经意的拂过荀衍的心。

    他眼睑半垂,神色有几许落寞,但他掩饰的极好,异样稍纵即逝,追上江黎的步伐后,脸上又恢复如初。

    两人走到拐角处,见有卖冰糖葫芦的,荀衍了声:“等我。”

    便快步朝前走了过去,回来时里拿着一串糖葫芦,站定在江黎面前,“给。”

    江黎抱着兔子不方便吃,刚要不,荀衍抱过兔子,把冰糖葫芦给她,“尝尝看,是这里的好吃还是曲城的好吃。”

    “自然是曲城的。”江黎边吃道,曲城与她来,算是第二个故乡,她鲜少的快乐都在曲城。

    “想回去看外祖母吗?”荀衍问道。

    “想。”江黎很久前便想回去看望外祖母了。

    风把她额前的发丝吹乱,荀衍情不自禁伸给她拢好,柔声道:“等你病好了,我陪你回去。”

    江黎问道:“你陪同我一起?”

    她知晓他有很多事要做的。

    “是。”荀衍满眼都是她,目光灼灼道,“但你得答应我快点好起来。”

    “嗯,我一定会快点好起来的。”江黎眉眼弯弯应下,见怀里的兔子乱动,她抱起凑到脸颊上轻触了下。

    随后两朝前方的马车走去,直到马车驶离,谢云舟还是弓着身子动也未动,连映出的影子都那般孤寂。

    他抠着膝盖的指已经发麻了,心痛到无以复加,痉挛了一次又一次,此时已经不知是心更痛,还是身子某处更痛。

    亦或者都痛。

    明明他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可好似还存在,他眼底氤氲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耳朵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鼻子下方传来痛感,同那几日流血时的感觉一般无二。

    不过今日还多了一样,喉咙传来灼热感,好像有火在烧,痛得他一句话都不出。

    他有时甚至在想,或许这便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惩罚他那些年对江黎不闻不问。

    但若真是那样,他又觉得这般的惩罚过于轻了些,应该让他痛死才对。

    看,他对自己都如此痛恨,那阿黎不理会他也是情理之中。

    谢云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直没听到谢七唤他,“主子,主子。”

    谢云舟缓缓侧眸,“何事?”

    谢七道:“我们去哪?”

    来这里是为了找二姐,现下二姐同荀衍走了,他们要去何处?

    难不成追上去?

    谢云舟再次想起方才那幕,心抽痛了一下,沉声道:“去军营。”

    “可主子的身子”

    “无碍。”

    谢云舟的命令谢七不敢不听,遂调转方向朝军营驶去,路上谢云舟再次提起匈奴侍者,命令谢七尽快去查。

    谢七点头应下。

    查找并不顺利,匈奴使者好似早有准备般,暗中跟了三日依然无所获。

    谢云舟心情极不好,这事不能再拖下去,拖的时间门越久越会生变。

    另一个让他揪心的便是江黎,她毒一日不清除,他提着的心一日放不下,好在,这三日她并未有毒发的迹象,且常太医言明,江黎脉象平稳,可以暂缓几日服食心头血。

    谢云舟明了,常太医这是为他的身子着想才如是,但他也有自己的私心,江黎的安危更为重要。

    谢七知他心意,怕他做出什么事,时不时宽慰道:“主子放心,二姐看着很好,不会有事的。”

    话音方落没多久,江黎还是出事了,不是毒发,是其他的事。

    -

    江藴自从那日被谢云舟五花大绑送回江府后,这几日都不曾出门,江昭要她闭门思过。

    可在江藴眼里,她自己一点错都没有,这一切都是因为江黎,她不明白,为何江黎都如此这般了,谢云舟还依然对她不离不弃。

    明明那些年,谢云舟更喜欢的是自己,一定是江黎了什么。

    她把恨意再次归到江黎身上,不是她中毒了吗,那为何还不死,不如她帮一帮她。

    江藴瞒着江昭出了府,带着东西来到别苑看江黎,下人听来人是江家大姐拦都没拦,让她走了进去。

    江藴的把戏不繁琐,带了些糕点,又在糕点里加了些东西,常人吃了无碍,只是身子弱的人吃了会不大好。

    具体有多不好,她也不知,有可能只是痛也有可能会死。

    单看自己的造化。

    至于江藴为何如此狠心?

    那还不是因为江黎一直插在她同谢云舟之间门,让她当不成这个将军夫人,她气急了而已。

    当然,燕京城中达官贵人众多,也不只谢云舟一个男子,江藴也没必要非他不可。

    但,江藴就想嫁给他,只因为当日算命的过,她将来会做将军夫人,算命的都如此了,她当然容不下想抢她将军夫人位子的人。

    江黎,该死。

    江藴百密一疏没想到江黎没吃糕点,糕点让那只白色的兔子误食了,起初兔子活蹦乱跳的还挺可爱,后来渐渐的没了生气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江黎从偏厅进来看到的便是兔子躺下的这幕,怒火蹭蹭冲上来,不由分给了江藴一巴掌。

    江藴也不是吃素的,挨了一巴掌后作势要打回去,还未碰触上江黎,江黎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银珠端着茶水过来,见江黎昏了,放下茶盏便急匆匆跑了过来,后面别苑的其他人便知晓了此事。

    谢云舟没来得及细听完,站起身,冷声道:“备马,去北苑。”

    同时有另一人也驾马朝别苑奔去。

    谢云舟与荀衍是一起到的,谢云舟冷声道:“你便是如此派人保护她的。”

    荀衍心悸的正是此处,别苑里有十来个他的人,竟然无一人察觉到不妥,真是该死。

    他没反驳,提袍步下台阶。

    谢云舟也没心思同他再讲什么,加快了行走的步子,弯弯曲曲的长廊,似乎比平日长了许多,感觉走了好久才到。

    江黎看着像是睡着了般,脸颊红润神色如旧,谢云舟唤了声谢七,问道:“常太医呢?”

    谢七回道:“已派人去请了。”

    谢云舟不放心,沉声道:“你亲自去迎。”

    谢七点头转身出去。

    外间门里,荀衍正在询问银珠到底发生了何事,银珠也不知全貌,只能把看到的那部分告诉给荀衍。

    荀衍听着听着,神情一凛,“江大姐呢?”

    “她在——”银珠转头去看,才发现江藴不见了,“她肯定是趁乱跑了。”

    荀衍双攥拳,眼神犀利道:“她跑不远的。”

    果不其然,江藴刚上马车便被抓了回来,荀衍质问道:“你既是阿黎的亲姐为何这般对她?”

    江藴跌坐在地上,冷哼出声:“谁是她的亲姐,我才不是。”

    荀衍睨着她,定定道:“你再一次?”

    “谁是那个贱人的亲姐我才不是。”江藴轻笑,“我江家怎么会有那么笨的人。”

    至此关于江黎的身世浮出水面,原来,江黎不是江家的孩子,是江母回曲城省亲途中救下的孩子。

    也是凑巧,那年江母刚失了女儿,见到被扔在路上的江黎后便动了恻隐之心,回府后便同江父商议要收养她做自己的第二个女儿。

    起初江父不同意,但耐不住江母的夜夜哭泣,最终还是同意了,给女孩起名,江黎。

    至于江黎的亲身父母是谁,他们都不知,但看她当时自己一人在路边,八成她的家人已经死去。

    江藴到最后,五官已经扭曲了,咬牙切齿道:“她在我江家这白吃白喝这些年,没让她做些什么已经是我江家仁至义尽了。”

    荀衍见不得有任何人伤害江黎,怒目道:“你江家要不是因为江黎早散了。”

    着,他抽出腰间门的软剑,直指她而去。

    “阿舟救我,”江藴见谢云舟从里间门走出来,眼底顿时溢出光,“阿舟,他要杀我。”

    谢云舟方才在里间门并未听太清,或者是听清楚了,有些不信,缓步走近,问道:“你把刚才的话再一遍?”

    “什么?”

    “你阿黎怎么了?”

    江藴爬到谢云舟面前,抱住他的腿,“阿舟,江黎根本不是江家的女儿,她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谁是野孩子?”谢云舟脸上无波无澜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江黎呀。”江藴见谢云舟丝毫没有因为江黎昏倒生气,当即认为谢云舟对江黎没有一点情谊。

    或许是有,但肯定不多。

    她道:“江黎不是江家人,她是个来路不明的人,阿舟,你同她和离才是最正确的,她这样的人根本不配——”

    谢云舟没等她把话话,屈膝蹲下,一把掐住了她的脖颈,厉声道:“我看该死的是你。”

    谢云舟在里间门时看着昏迷的江黎,心里百感交集,更多的是懊悔,为何没有保护好她?

    为何让她再次昏了过去?

    常太医也了,他们虽然中的都是噬血散,但症状不同,很有可能配方也不同,若真是那样的话,他的血最多可以延缓她的毒性并不能完全解毒。

    每每想到这点,谢云舟便心悸难捱。

    但好在江黎还算安好,他心里也有了一丝宽慰,只是宽慰没多久,便被江藴破坏了。

    若没有那只兔子,现在死掉的是不是就是江黎了。

    江藴的心也太狠毒了,纵然不是亲姐妹,但至少一起长大,为何对江黎下如此重的。

    还有,他真是眼瞎,直到现在才明了江藴的真实面目,她就是一个毒蝎心肠的人。

    她不死,难消他心头之恨。

    谢云舟指下扣,加重了力道,江藴脸色涨红无法呼吸,只得用去抓挠谢云舟的,眼见她便要死了,江昭走了进来,“住。”

    谢云舟未停,江昭走近,用力推了他一把,“住。”

    谢云舟踉跄一下,倒在地上,可依然没松。

    江昭厉声道:“谢云舟,阿藴确实有错,但你就没错吗,若是论罪,你更该死!”

    对,他有错。

    是他的错。

    江昭的话戳中了谢云舟的痛处,他指一松,江藴倒在地上,抚着脖颈用力咳嗽。

    江昭见状,给身侧下人使了个眼色,下人搀扶起江藴,把她带离。

    谢云舟反应过来,作势要去追,江昭拦住,“谢云舟,来去,都是我江家的家务事,就不劳你谢府插了。”

    “可她伤了阿黎。”谢云舟道,“难不成你眼里只有江藴,没有阿黎,你莫不是忘了,三年前若不是阿黎同我成亲,你不可能从牢里出来。”

    “不用你提醒我自然知晓。”江昭冷声道,“你同阿藴半斤八两,哪个对阿黎都不好。”

    谢云舟不想同江藴相提并论,“江昭,之前的我确实做了很多错事,但我现在已经在尽力弥补了,你看不出来吗?”

    “弥补?”江昭质问道,“你便是弥补,那些发生过的事还是存在,怎么?难不成你现在改了,之前那些伤害便都没有了吗?”

    “阿黎受到的苦楚便都可以一笔勾销了吗?”

    “谢云舟,你做梦。”江昭定定道,“你做过的伤害阿黎的每一件事老天爷都给你记着呢,阿黎的伤痛不是你一句弥补便可以了事的。”

    “谢云舟你欠阿黎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即便用你的命来还都不够!”

    江昭想起江黎受过的那些苦楚气便不打一处来,也怪他,当年太过无用,官位一直居于谢云舟之下,只能听之任之。

    然,现在不是了,谁也不可再伤阿黎半分。

    便是江藴也不行!

    江黎是在常太医施针后醒来的,身子孱弱,话也没什么气力,“太医,我可还好?”

    常太医按照之前商讨好的那些,宽慰道:“二姐是气血攻心是以才昏了过去,并无大碍,吃点汤药便可好。”

    “那我身上的毒呢?”

    “二姐自己觉得如何?”

    江黎摇摇头,“不太好,最近总感觉到无力,还很嗜睡,总会做一些之前的梦,醒来后,眼睛会有片刻的不能视物。”

    “记性好像也不太好了,看过的账本第二天再看,会不记得哪些是看过的,哪些不是。”

    “最不好的是,常常感觉到胸闷气短呼吸不畅。”

    江黎抿抿唇,眼睫轻颤道:“常太医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其实她还不想死的,这些年过的太辛苦,她总想着要过一些快乐的日子。

    “二姐的什么话。”常太医道,“二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可以逢凶化吉的。”

    “常太医不用宽慰我了,我懂。”江黎道,“只是我有一事相求?”

    “二姐但无妨。”

    “我的病情暂时不要告知其他人。”

    “大家都很担心你的。”常太医淡声道。

    “我知晓,也正因为如此,才想让常太医替我保密的。”江黎柔声道,“可以吗?”

    常太医见她如此讲,点头应允,“好。”

    虽是应下了,但常太医知晓谢云舟的心思,这事到底还是没有瞒他,一五一十对他讲明了。

    谢云舟听罢,脸上再无一丝血色,眼底晦暗不明,“依常太医之见,阿黎她?”

    常太医轻叹道:“如我所料不假,二姐所中之毒同你身上所中之毒还有几分不同,是以,你的心头血只能延缓她的生命,并不能真正解毒。”

    “砰”,谢云舟碰倒了身侧的椅子,按在桌面上,用尽了全力才稳住心神,喉结轻滚道:“没有根治的方法吗?”

    “暂时没有。”常太医道,“我最近再研读古书,或许不久后也能找到医治的方法,但,眼下没有。”

    常太医不想让他没有希望,也不想让他希望太大,又道:“最终结果如何只能将来再看。”

    “那我要如何做?”

    “隔四日取一次心头血,让她服下。”

    “好。”

    “将军听老朽完。”常太医神情严肃道,“四日一取,但何时终止不知,或许这辈子都要如此这般,将军能做到吗?”

    谢云舟目光如炬道:“能。”

    莫是心头血,便是这条命,江黎若要,他也给。

    常太医拍拍谢云舟的肩膀,“但愿有一日二姐能识的你的真情。”

    谢云舟轻扯唇角淡声道:“我这般做不是要她感恩,是我真心想做,即便她不识的,我亦无悔。”

    -

    谢云舟因为陈年旧事给了江昭薄面,没同江藴计较,但荀衍不会,敢伤他在意的人,他便不会让她好过。

    江藴回程途中遇到了刺客,刺客没杀她,而是用剑给她剃了个光头,在大燕朝除非姑子,不然没有哪个女子是光头的。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发丝有损也是大不敬的。

    江藴被眼前这幕吓得昏死过去,醒来后人已经在尼姑庵里了,任凭她哭破了喉咙也没人理会她。

    除了每日三餐定时有人送外,她见不到任何人,也无人同她讲话。

    江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快要被折磨疯了。

    另一处,江昭派出许多人去寻江藴,最后得知江藴在尼姑庵里,本想亲自去接她回来的,凑巧赵云嫣不心摔了一跤,突然临盆,他只能先紧着赵云嫣,便无暇顾及江藴了。

    江藴等了十来日也未曾等到有人来接她,嚣张的气焰减轻了不少,虽还是哭泣,但已经不乱砸东西了。

    因为她知道,砸了这些东西,她便什么都没有了,没人会给她添置新的,没了筷子,她只能用抓着吃,没了碗,她只能趴在地上吃。

    像狗一样的生活,彻底打磨掉了她的傲气,但太过难捱时,她还是会把这一切都归到江黎身上。

    都是江黎害得她,那日她应该在糕点里放的,她应该看着江黎吃下的。

    江藴很懊悔,懊悔没亲杀死江黎。

    -

    赵云嫣在阵痛一天一夜后终于产下孩子,是个男孩,江昭看着襁褓中的孩子红了眼眸,直言赵云嫣辛苦了。

    江黎知晓赵云嫣产子亲自送来了礼物,有孩子穿的衣衫,有珠宝首饰,赵云嫣如今见到她,倒是客气了几分,不时几句宽慰的话。

    只是她那些话听着让人着实不舒坦。

    何玉卿陪着江黎一起来的,那些话她也听了去,神色渐渐变暗,“嫂嫂如此讲,阿黎可便不知要如何是好了。”

    何玉卿同江黎一起唤赵云嫣嫂嫂。

    赵云嫣很早便知晓何家姑娘嘴里不饶人,听到她的话并未动怒,握住江黎的道:“阿黎,嫂嫂也只是关心你,没事,你若是不想相看便不相看。”

    赵云嫣给江黎了一门亲事,不足的是对方人品实在不能让人苟同,吃喝嫖赌样样俱全,且,江黎若真嫁过去是填房,下面还有两个妾室。

    江黎还没什么,何玉卿先不乐意了,这是寒碜谁呢,是以才有了方才的对话。

    “我知嫂嫂好意。”江黎道,“但我没想再嫁人。”

    赵云嫣还以为江黎是昔日那个没有主见听话的江二姐,别人什么她便会做什么,没成想,她还真不一样了,敢驳斥她了。

    她面色依旧,但心里已经气上了,“不嫁便不嫁,将来让你侄子给你养老。”

    江黎有绸缎庄也有药材行,何须他人给养老,何玉卿道:“嫂嫂放心,阿黎自己能给自己养老。”

    何玉卿是真听不的赵云嫣讲话了,太气人了。

    赵云嫣道:“是么?若真那样,更好了。”

    话不投半句多,少倾后,江黎借口药材行有事先行离开,路上,何玉卿连着喝了好几杯盏茶水,“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江黎笑着安抚道:“别气。”

    “为何不气?”何玉卿道,“你听她的都是什么屁话。”

    “阿卿。”江黎轻唤。

    “好好,不是屁话。”何玉卿道,“是鬼话,她竟然要你去嫁给那样的人,听那人还打人,她是想看你活活被打死吗?”

    “她或许不知情。”江黎解释道。

    “她那副神情一看便什么都知晓。”何玉卿越越气,“这事一定要告诉给阿昭哥知晓。”

    “不可。”江黎道,“嫂嫂才刚生产完,不能现在告知。”

    “你啊,就是太善良了。”何玉卿气鼓鼓道。

    -

    谢云舟也知晓了这件事,握笔的一顿,“你什么?”

    谢七道:“派去的人跟着二姐去了江府,听到江夫人对二姐”

    “什么?”

    “给二姐了一门亲事。”

    谢云舟脸浸润在黑影里,五官也不甚清晰,沉声道:“还有呢?”

    “属下刚派人打听了下那人,”谢七道,“他上个夫人是被他扔进湖里淹死的。”

    “可有证据?”谢云舟道。

    “有。”谢七道,“随便抓个家丁一问便能问出,还有那位夫人的娘家人也能作证。”

    “既然如此,”谢云舟一字一顿道,“那还不去报官抓人。”

    -

    那日下午,何玉卿听闻此事后,乐呵着去了别苑,江黎身子不适,这几日都在别苑歇息,没去铺子。

    何玉卿把听来的一一告知给了江黎,拍着桌子道:“痛快,太痛快了。”

    笑够了她顿住,“欸,你这事是谁做的?”

    江黎也很纳罕,摇摇头,“不知。”

    何玉卿啧啧道:“算了,不管是谁,反正是个无名英雄,这下你嫂嫂便不能再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了吧。”

    这话的过于早些,这个没了,还有下一个。

    赵云嫣不关心江黎中毒情况,唯一关心的是,江黎何时再嫁,如今她生了孩子,一切都要为孩子考虑,家里有个嫁不出去的人,总归是不好的。

    两日后,赵云嫣派人来请江黎,少爷想姑姑了,问她今日能否一同回江府。

    江黎应下,拿了些孩子的物件便同嬷嬷一起回了江府。

    见面后先是闲话家长,随后起了以后的事,赵云嫣一脸歉意,“阿黎,都是嫂嫂被人哄骗了,不是诚心给你那样的亲事。”

    江黎道:“无妨。”

    赵云嫣轻笑:“不过没了那家还有其他的,我里有几家不错的,阿黎来选选。”

    “嫂嫂,我上次便了,我不嫁人。”

    “女子哪能真不嫁人呢,要嫁的。”

    赵云嫣道:“再者,你哥哥也很担心你。”

    “兄长也要我嫁?”

    “是啊,你兄长也想你嫁。”

    其他人倒是无所谓,但江昭若也如此,江黎便有些伤心了,“兄长在哪,我要见他。”

    “阿黎急什么,你选好了,告知你兄长便好。”赵云嫣一副她若是今日不选便不允她离开的神情,挑眉道,“总不会一个都不喜欢吧?”

    画像上一个个歪瓜裂枣的,江黎当然不喜欢,“嗯,不喜。”

    “阿黎,”赵云嫣语气重了几分,“我是你长嫂,长嫂如母,你可知晓?”

    “所以呢?”江黎冷声道,“嫂嫂真要逼我嫁?”

    话刚到此,门推开,有人笑着走了进来,“阿黎。”

    江黎侧眸看向来人,站起,脸上浮现笑,“兄长。”

    江昭道:“夫人,怎么阿黎来了你也不告知我一声?”

    赵云嫣柔声道:“知晓夫君在忙,便没打扰夫君。”

    “见阿黎的空闲还是有的。”江昭坐下,问道,“身子可还安好?”

    江黎道:“安好。”

    江昭瞧着她气色不错,叮嘱道:“记住,别累着,要多吃些。”

    “好,阿黎记下了。”江黎眼角余光扫到赵云嫣,淡笑开口,“兄长,我——”

    “夫君,阿黎,来喝茶。”赵云嫣打断了江黎的话。

    江昭问道:“阿黎你方才什么?”

    赵云嫣眉眼弯弯笑着道:“好了,先喝杯茶润润喉。”

    江黎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直到离开,也没会问江昭她再嫁人的事,不过看赵云嫣神情,这事怕是江昭也不知情。

    回程路上,她突觉胸闷窒息,吃了唤了声:“刘叔。”

    车夫姓刘,府里人都称呼他为刘叔。

    刘叔一直注视着前方没太注意车内的动静,亦没有听到那声孱弱的呼唤声,他看到了路边有人在卖风车,想着空闲时要买一个送给孙女。

    江黎又唤了声:“刘叔。”

    车夫还是未应,就这么驶回了别苑,金珠出来接人,倾身上前掀开布帘,唤了声:“姐下车吧。”

    随后脸上的笑意生生顿住,她大声呼叫道:“姐。”

    -

    将军府,书房里

    谢云舟心猛缩了一下,随后一阵刺痛袭来,他脸上的血色顷刻间门少了很多,每次胸口疼痛时,他眼底都会泛红,那双眸子像是被血染了般。

    黑眸成了红眸,看着便很骇人。

    常太医为此也曾给他诊治过,但未发现有何不妥,道,或许是他心情所致,太过急躁,太过焦虑,引起的血液逆转。

    暂时无药可医。

    谢云舟没把这个放在心上,左右不会死便可以了,他的命还要留着救阿黎呢。

    心悸感消失后,他执笔继续书写,只是刚写下一个字,谢七匆匆来报,“主子,不好了。”

    谢云舟问道:“。”

    谢七道:“二姐晕过去了,常太医——”

    谢云舟一下子站起,焦急问道:“阿黎怎么了?”

    “晕倒了。”谢七道,“常太医要您赶快过去。”

    谢云舟从书案后方走出来,步子太急,磕上了桌子,他蹙眉问道:“阿黎可还好?”

    “还,好。”谢七吞咽下口水,“不太好。”

    谢云舟想象着江黎不太好的样子,心像是被什么割碎了,步子都不会迈了,就那样跌跌撞撞朝马厩走去,身后跟着一道冗长的血痕。

    他低头看了眼掌心,不知何时掌心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口中,血正往外流淌着,就这么嘀嗒了一路。

    那道血痕很刺目,他眼睛眯了下。

    谢七牵来马,谢云舟纵身跃到马背上,马还未走,他身子一歪便又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主子。”谢七跑过去扶起他。

    谢云舟眼角流淌出血泪,声音发颤道:“阿黎,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