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第55章 阿5黎,别不要我
第55章
谢云舟凝视着她,突然没了声音,风从两人中间吹拂而过,吹动了江黎身上的翠绿色桃花纹绣衣裙,衣摆飞扬,划出一抹飘扬的弧。
不经意间她的衣摆同他的衣摆相触到一起,在地上落下淡淡的影迹,像极了两道痴缠的影。
绵绵绕绕。
日光勾勒出谢云舟的侧颜,刚毅的线条多了几丝柔和,眉宇间都是轻柔的暖意。
他单是这样看着她,心跳便不由自主的加快,哪还有心思回答她的问题。
江黎始终没等到他的回答,干脆动亲自查看,虽不合礼数,但她已然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上前一步站定在谢云舟面前,脚跟踮起,伸扯开谢云舟的前襟,刺目的红痕映在眼前。
上面还有血痂。
不知是光太晃眼,还是那道伤痕太晃眼,江黎有一瞬间的不能视物,她眼睛用力眨了下,随后两各拽着衣襟,同时用力,把其扯得更开了些。
他胸口就这样明晃晃呈现在她眼前,上面的伤痕何止一处,有很早之前便痊愈的数道,横七竖八的陈列着。
有新弄出来的几道,伤痕颜色明显同之前的不一样。
有两道最显眼,上面的血痂最重,看着厚厚的血痂不难想象出当时流淌了多少血。
江黎再次想起了之前做的那些梦,谢云舟胸口插着刀子,血顺着刀子流淌而出,然后是他一把拔出刀子,血肆意流淌的更快了。
原本原本她以为那只是梦的。
岂料,竟然是真的。
江黎唇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肩膀也跟着颤抖起来,最后是,她白皙纤细的指抖动的最为厉害。
他真的在用心头血救她!
起初江黎并不知心头血为何物,也是这两日寻了些医术看完后才明了的,心头血取得是心尖上的血。
俗称,剜心。
他
不要命了吗。
江黎有些站不住了,踮起的脚跟倏然放下,顺势垂下来,头低下,不敢再看谢云舟胸前的伤口一眼。
何玉卿曾过她这人最是执拗,认定了什么便不管不顾的去做了,喜欢谢云舟是那般,同他和离也是那般。
她善良,但又果敢,拿得起也放得下,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扇谢云舟耳光,算是报仇了,让他跪也算是了。
可如今他这剜心救命之恩,她却不知该如何对待了?
外面,金珠银珠不知为何起了争执,银珠举投降,哄人道:“好金珠,我下次不敢了,你莫气了好不好?”
金珠身子转向一侧,没理会银珠,银珠走到金珠面前,嘿笑道:“我真不敢了,好姐姐,别气了。”
金珠被她的蹙眉的样子逗笑,道:“咱们是客人家是主,你同那一人计较什么。”
“是是是,我不应该计较。”银珠举发誓,“我以后会跟她们和平相处的。”
江黎听罢,耳中只留下了后面的四个字:和平相处。
谢云舟见江黎低着头久久不语,跟着担心起来,一边拢好衣衫一边哄人:“是不是把你吓到了?对不起,我不知——”
他不知她会突然扯他的衣衫,若是知晓的话定然不会让她看的。
“要不要喝些安神汤?”谢云舟记得常太医过,安神汤有助于凝神静气,眼下江黎似乎正需要。
转念他又忆起,她不喜欢喝那种苦苦的汤药,遂改口道:“不想喝也没关系,让金珠给你弄点蜂蜜水压压惊,或许能好。”
不管能不能好,喝了总比不喝强。
“你胆子看到这样伤口肯定很害怕。”谢云舟不善于哄人,因为这些年他极少哄人,但为了江黎他愿意试,“其实一点都不疼,真的,早没感觉了。”
话的语气像是大人在哄年幼的儿童。
江黎就那么静静听他着,没像之前一样冷脸斥责,也没立刻转身离开。
谢云舟也注意到了她丁点的不同,欢喜时还不忘宽慰:“我征战多年,那样的伤没有一百也有几十,真的不碍事。”
“倒是你,女孩子家,没见过这样血腥的伤口,是不是被吓到了?”
“有没有头晕恶心?要不要去请大夫来看看?”
他都了许久了,她还是只字未言,谢云舟心里敲起鼓,许是真给吓到了。
他转身欲唤谢七,刚要开口,江黎开口了:“你胸口的伤是为了救我才有的吗?”
谢七曾经劝过谢云舟,要他把救江黎的事如实告知与她,但谢云舟没听,他从未想过用救命之恩要她做些什么。
所以与不无异。
他现在还是那样的想法,不想用救命之恩让江黎做出任何改变,那不是他期待看到的。
“不是。”谢云舟道,“是前日抓捕逃犯时不心伤到的。”
江黎睨着他问道:“当真?”
谢云舟甚至连眨眼都未曾,定定道:“当真。”
江黎知晓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便也不坚持问了,只道:“你先坐,我让金珠上茶。”
言罢,她转身离开。
她没看到,身后的男人用怎样一副痴缠的眼神看着她,也没看到,他唇角渐渐扬起,露出许久未见的笑容。
像个孩子般,站在那里傻笑,连日光晃了眼眸都未曾注意到,直挺挺的矗立着,直到她消失不见。
谢云舟是欣喜的,因为江黎没生疏的称呼他谢将军,她的是“你”,虽不显亲切,但也不疏离。
想到这里,谢云舟唇角弯起的弧度更大了,眼底淌着浓郁的光,眼尾也跟着挑起。
廊前有树枝在晃动,发出窸窣的作响声,来周府前他听到这般的声音总觉得很烦闷,可此时又有另一种感觉。
一点都不烦,很怡人。
晃动的树枝怡人,拂在地上的影子很怡人,便是摇摆着的草儿也同样怡人。
他克制不住的轻笑出声,若是给人看到这幕,八成又会他失心疯了,不然,他为何一直在傻笑。
江黎去去便回,金珠端着盘盏跟在后面,江黎示意谢云舟坐下,随后也弯腰坐了下来。
金珠把茶水斟满。
江黎执起其中一盏慢慢喝着,谢云舟执起另一盏也慢慢喝着,两人许久未曾这样心平气和的坐在一处,气氛莫名的有些微妙。
不清是什么感觉,总归不算太让人讨厌。
江黎喝完半盏茶水后,先开了口:“你到此有何事?”
谢云舟是来看她的,三日未见他想得茶饭不思,待事情处理完后便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连谢七都咋舌,打趣问道:“主子,就那般想吗?”
思念这种东西不是人能克制的,也不是你不想便不想的,它来时如湖水涨潮,席卷着纷涌而至。
让你无法压制。
谢云舟本意也不想压制,以前没意识到喜欢她时,时常还会想起她,更何况现在明确喜欢她了,他更不想忍着了。
谢云舟驾马前行,声音顺着风流淌出来,“想。”很想,想得心都发胀了。
本以为见到她后,这种思念会减少,谁知没有,反而更想做的更多了。
想抱她,亲吻她,做尽一切夫妻间能做的事,想同她至死方休。
“有事需见你舅父。”这是屁话,谢云舟根本没事要同周海讲,他就是来见她的。
要是实话的话,他怕她会生气,会像之前那般赶他走,还是心些好。
他把心思藏起来,“想同他谈谈周愠参军的事。”
江黎还真听表哥提起了这件事,他立志要保家卫国,江黎对此很赞成,男儿吗,就应该这样,若她是男子的话,也会如此做。
她不疑有他,淡声道:“表哥应该在书房陪舅舅,你现在去还能见到他。”
“”谢云舟有些后悔了,不应该是来见周愠的,随便找个其他的理由也好啊,这下真是不走也不行了。
他没应这句话,而是看了眼下了一半的棋盘,“其实也不是很急,要不我同你对弈一局再去?”
之前江黎同谢云舟对弈完全是因为周海的意思,她不好意思驳周海的面子,但眼下没有周海了,她也没了下棋的心思。
她承认知晓谢云舟救过她后,她心里是感激的,但,也仅仅是感激,别无其他。
毕竟同他曾经对她的伤害相比,这点感激,真的挺,如沙粒,最多她不赶他走。
仅此而已。
“不了。”江黎放下茶盏道,“表妹还等着我呢。”
言下之意,她要忙了。
谢云舟也懂的什么叫见好便收,今日与他来已经是格外厚待了,馒头要一口一口吃,吃太快成不了胖子,反而会被撑死。
人呢?
要一点点哄,攻势太猛,会适得其反。
“那好,你去忙。”谢云舟饮酒茶盏中的茶水,放下后,站起,“我先走。”
江黎轻颔首。
谢云舟朝前走去,眼角余光悄悄打量着她,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唇角再次弯起。
那笑,风见了都要躲一躲,不忍吹散。
既然谢云舟了要找周愠总不能不去找,他步出萃雅苑后跟着下人朝书房走去。
谢七来的晚,一直在大门口守着,金珠走来把他叫去了萃雅苑。
江黎同谢七话更直白了些,问道:“你们将军救我的事你知晓多少?”
谢七早就憋不住想告诉给江黎听了,一直以来都是他们将军救她,搞到最后倒像是那个荀衍救的。
你多气人。
“事无巨细都知晓。”谢七道。
“既然这样,那你一件一件与我听。”江黎道,“不得隐瞒。”
谢七:“是。”
长话短也用了一刻钟才把要讲的话都讲完,最后谢七道:“为了救一姐我们将军可是把命都豁出去了,几次差点醒不过来。”
这话有夸张的成分,但也算是事实,谢云舟确实有两次昏了过去,许久后才醒过来。
“都一姐是纯善之人,”谢七睨着江黎,一字一顿道,“既然是纯善之人想必对救命恩人也会不同,我不求一姐对我们将军有多好,但至少不应该太坏才是。”
“一姐每次都赶我们将军走,你可知我们将军有多寒心。”
“用命救了人却不敢言明,还要听着一姐那些冷言冷语,真的很可怜。”
也不知今日谢七哪来的那多话,起来没完,直到江黎又喝完一杯茶水,他还在讲。
又听了半晌,江黎点头:“好,我知道了。”
谢七叮嘱道:“我们将军不让我讲这些的,一姐要替我保密。”
江黎眼睫轻颤,道:“嗯,知道了。”
金珠进来添茶,见江黎神情恍惚,睨了谢七一眼,眼神里含着提醒,要他收着些,不要惹她们姐生气。
谢七话都讲完了,也没呆在这里的必要,抱拳作揖道:“一姐告辞。”
江黎让金珠把人送了出去,随后她回了房间,倚窗斜躺在软榻上,思绪陷入到沉思中。
把那些纷扰的事统统想了一遍,好的坏的,恼人的,伤心的,都想了一遍。
最后觉得谢七有句话对了,她是纯善之人,做不来那忘恩负义的事,既然谢云舟救了她,她便不应该在那般冷血。
行吧,最多不往外赶人了。
江黎想通后,便又拿出针线做起女红来,她想趁在周府的这段时日给外祖母做件衣衫。
她亲自做,外祖母一定很欢喜的。
她想的很好,但架不住有人不让。
还没做多少,表姐周翠云来到了萃雅苑,进来后,对着她一番冷热讽,“表妹,这两日都未曾看到荀衍,怎么?他不要你了吗?”
“也对,像他那样的人中龙怎么会看上你这个下堂妇,我劝表妹你啊,还是认清自己的好。”
周翠云自少时起便同江黎不睦,一直欺负江黎,现在更甚。
“荀家可是大户人家,不比江府差,虽江昭在朝为官,但那点家底根本无法同荀家比。”
“你,配不上荀衍。”
“荀衍若是真要成亲,也唯有同我才行。”
江黎睥睨着她,一时搞不清楚,天下是没男子了吗,为何她的亲姐喜欢上谢云舟,而她的表姐又喜欢上了荀衍。
两个都是和她有渊源的人。
不谢云舟,就荀衍,那样芝兰玉树温润的男子,也只有同样性情的女子才配的。
周翠云不相配。
江黎收回眸光,淡淡应了下,“嗯。”
周翠云来此不是让江黎应的,她需要她帮忙,荀衍对她挺不一般的,若亲事由她去讲,成功的几率会更大些。
“既然你也认同,那这事就交给你了。”
“等等。”江黎一时没懂,“何事交给我了?”
“为我媒的事啊,”周翠云道,“如此重要的事交于你去做,也是对你的重视,江黎可要把事情给我办好了,办不好”
周翠云扯下盆栽里的一片叶子,轻轻捏碎,摊在掌心里,她轻轻一吹,碎叶子落了一地。
“你懂了么?”
“”江黎没懂。
“你同荀衍熟识,这事让你去做,是我看得起你。”周翠云一副你应该感恩戴德的模样,“你若是办成了,日后你想来周家随时可以来,我对你也会礼让你分。”
言罢,她站起,“我等你消息。”
自始至终她都没问江黎一句,你要不要去做。
她没问,江黎全当没听到,这样过了两日,周翠云再次来了萃雅苑,彼时,荀衍也在这里,他正同江黎对弈。
江黎棋艺又精湛了许多,他忍不住夸奖道:“不错,厉害。”
江黎谦虚道:“是衍哥哥承让了。”
荀衍睥睨着她,眼眸里都是光,“这几日你过的可好?”
江黎过的很好,早膳后她便会主院看望外祖母,同外祖母呆上半日,午膳后憩片刻,便又做起女红,在这里的日子很是惬意。
而且曲城水土养人,她身上的毒这几日都未曾在发作,人一日比一日显得精神。
“嗯,很好。”江黎道,“衍哥哥呢?是不是很忙?”
荀衍捏着棋子的指一顿,随后道:“有点。”
“对了,衍哥哥还没告知我相看之事呢?”江黎有些雀跃,“可有喜欢的女子?”
荀衍这几日确实忙着这件事,不过不是相看,是把他的想法书信告知给了父亲,而他也意料之内的受到了父亲的严厉训斥。
至今荀父给他写的信还摆在书房的案几上,荀父言辞犀利,要荀衍想清楚了再行事,若是一意孤行,他会亲自来见他。
荀衍这几日心情不好便也是因为这事,但他又无人诉。
“没有。”荀衍敛了脸上的笑意,淡声道,“没有喜欢的。”
“一个都没有吗?”
“嗯。”
“为何?”江黎听闻这次同荀衍相看的都是大户人家的姑娘,个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怎么会一个喜欢的都没有。
她还想问,但看荀衍神色不好,遂改了口,宽慰道:“那是姻缘未到,衍哥哥别急,会有好姻缘等着你的。”
荀衍眸光落到她脸上,想看看她是不是一点都不在乎他,捕捉到她清澈无波的眼神后,他明了,她当真对他没有丝毫男女之情。
不免的,心伤起来。
“阿黎,”荀衍放下棋子,“我心里已经有了人,所以,相看我是不会去的。”
“有了人?”江黎惊讶问道,“是何人?我可认识?”
“是,”荀衍目不转睛盯着她。
“是谁?”江黎再次问道。
“是,”荀衍那个“你”刚要吐出,金珠走了进来,“姐,表姐来了。”
的是周翠云。
江黎轻点头,“让她进来吧。”
须臾,周翠云走了进来,见荀衍也在,一下子没了剑拔弩张的气势,脸上漾着一团绯红色,轻轻唤了声:“阿衍。”
少时她可不是这般唤他的,她叫他:叫花子,傻子,狗腿子,反正什么不雅她唤什么,几时这般情轻柔的唤过他,阿衍。
听了倒叫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抖都都不完。
荀衍对周家的人都没什么好感,对周翠云更甚,连应都懒得应,就那样执起棋子要落不落。
周翠云走近,对着江黎挤挤眼,示意她让出地方让她同荀衍聊聊。
江黎也不知是没看懂,还是装的,故意不解道:“大表姐你眼睛怎么了?为何一直在抽?”
周翠云脸霎时变红,不好发怒,尴尬笑笑,“可能是风的原因。”
今日还真没风。
江黎道:“是吗?那真奇怪了,风怎地只吹你,不吹我们呢。”
周翠云:“”
对于江黎这种拆台行为,周翠云很气,但气归气,在荀衍面前她还是要保持淑女风范,轻笑道:“表妹就爱玩笑话。”
没等江黎什么,她道:“阿衍你们在对弈吗,其实我棋艺也挺好的,不若咱们来一局。”
着,便站定在了江黎那侧,“表妹不让开吗?”
江黎无意在荀衍面前同她争什么,站起,“好,你们下。”
荀衍扔掉指的棋子,仰头看着江黎道:“你不是想放纸鸢吗,我同你一起。”
“现在?”
“是。”
荀衍站起,伸去拉江黎,“走吧。”
完全把周翠云当成了透明人,周翠云这个气啊,转身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恨不得在江黎背上戳个洞。
江黎抽出胳膊,淡声道:“衍哥哥,表姐是来找你的。”
荀衍:“我知道。”
“那你还那般。”江黎道,“她会生气的。”
荀衍见她头上落下了一片叶子,扣住她让她停下,低头帮她取下那片叶子,淡声道,“她气不气与我何干,我不在乎。”
“那你在乎谁?”江黎顺嘴一问。
荀衍的眸光霎时变了,漆黑的瞳仁里像是流淌出什么,他道:“你。”
江黎:“”
江黎只当他笑,并未接话。
气氛正尴尬时,银珠又来了,“姐,谢将军来了。”
听到谢云舟的名字,荀衍神色立马变暗,“他来做甚?”
银珠道:“谢将军给姐买了这个。”
她把抬起,是曲城的时令果,一包一包的,都是江黎爱吃的。
“姐,见么?”银珠问道。
一个荀衍已经让她招架不住了,再来一个,更不好脱身,江黎道:“不见了,你告知谢将军我身子乏了,在憩。”
银珠点头:“是。”
荀衍侧眸看向江黎,眼神林含着打量,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异样之处?
好像,江黎听到谢云舟的名字后,不是那般恼怒了。
前几日还不是这般模样呢,到底这几日发生了何事?
为何江黎看着不那么气谢云舟了?
这对于荀衍来可不是好事,他问道:“你和谢云舟?”
江黎淡声道:“一直以来都是他在用心头血压制我身上的毒是不是?”
荀衍:“”
原来,她知晓了。
“是。”荀衍道。
江黎有些许不理解,问道:“为何你不告知我?”
荀衍没回答这个问题,他比较关心另一个,“阿黎生我的气了么?”
“没有。”江黎哪有理由生荀衍的气,她只是不明白而已。
“是怕你知晓真相后不肯好好用药,是以才没讲的。”荀衍轻声道,“对不起。”
他这般温柔体贴,她哪敢承受他的歉意,“衍哥哥不用道歉,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
“那你们”
“我么什么?”
“和好了吗?”
荀衍问这话句时,悄悄攥成了拳头,唇抿着,紧张得不行。
“和好什么?”
“你原谅他了?”
荀衍问:“你是不是都原谅他了?”
江黎转身看向远方的白云,悠悠道:“有些伤害不会因为其他的事而消失不见,最多只是被掩盖住,你问我有没有原谅他?我可以告诉你,没有。”
一个答案,有人唇角扬起,有人心如刀绞。
谢云舟听银珠江黎身子乏了,担心她有什么不好,执意走了进来,没成想,却听到了江黎的那句:没有。
她还是没有原谅他。
虽知晓答案,但亲耳听到,还是让他难过起来,先前的喜悦也不复存在了,心上像是破了个洞。
无论怎么补救都不管用,洞有多深,心便有多痛。
他的阿黎,还是不肯原谅他。
“啪嗒。”谢云舟里的东西掉到了地上,果子滚了老远,有一颗正好滚到了江黎的脚下。
江黎顺着果子看过去,同谢云舟的视线对视上,她看到他眼底浮着氤氲的水气,像是哭了。
距离有些远,也不太确定。
不过他脸色很不好,苍白苍白的,眼睑下方有重重的黑影,人显得很是疲惫。
江黎看着谢云舟,谢云舟同样也在看着江黎,见她衣着艳丽的同荀衍站在一处,眉宇间泛着笑意,不其然的想起了一个词:金童玉女。
心猛地抽了下。
谢云舟再次体会到了久违的心痛,像是在拉扯,在用钝刀子磨,伤口上好像还洒了盐。
痛到无法形容。
银珠蹲在地上捡果子,边捡边道:“怎么这么不心呢,都给摔坏了。”
谢云舟没理会,抬脚朝江黎走过来,近了后,他牵强笑笑,“以为你睡着了,原来没有。”
江黎一点也没有谎言被拆穿的尴尬感,淡声道:“嗯,一会儿就去睡。”
谢云舟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荀衍道:“听闻近几日府衙出了些事,怎么?谢将军忙完了?”
荀衍口中的事,一共三桩,一桩是知府夫人带着孩子突然跑了回来,击鼓鸣冤,,赵项是被人陷害的。
一桩是,昨日曲城里丢失了两名女子,这两名女子都有个共同之处,都是新嫁娘,坊间传言是采花大盗所为,事发突然,这件案子,谢云舟已让人去查。
第三桩是,城东王姓大户新启的坟墓被盗了,若丢失的金银珠宝还好,偏偏是刚死去的王家大女儿尸体不见了。
大燕朝重礼,如此之事,没人能忍受,王家一大早便来府衙击鼓鸣冤。
城中百姓还不知晓知府赵项被关押的事,谢云舟只得暂代知府一职审理案子。
总之他很忙,忙的不可开交,来周府见江黎,也是抽时间来的,打算见一面便走。
人倒是见上了,但心也被伤了,看到她同荀衍在一起的那刹,谢云舟的心便痛到无法言了。
荀衍:“既然谢将军那般忙,便不必前来看阿黎了,阿黎有我照看,一切安好。”
谢云舟注视着江黎,她面色红润,当真是一切都安好,可该叮咛的,他还是会叮咛,“阿黎,近几日不要出府,若是身子不适,记得派人来寻我,这是续命丸,你先拿着。”
他把药递上,“身子不适时可以吃。”
见江黎没动,他拉过江黎的,把药瓶放进了她掌中,“晚几日我再来看你。”
兴许连老天爷都见不得他同江黎亲近,江黎指一缩,掌心里的药瓶掉了下去,倒是没碎。
她道:“那药我不需要。”
续命丸,听名字就知晓其功效,在她看来,她用不上,反倒是谢云舟,或许会用上。
再者,她不想欠他太多,这样已经足矣了,太过的话,她情愿他不救她。
药瓶滚落到荀衍脚下,荀衍捡起,放谢云舟里,“谢将军还是自己拿着吧,这药你更需要,至于阿黎,她有我呢,我会护她周全。”
荀衍挡在江黎身前,不让谢云舟看她,谢云舟紧紧捏着药瓶,眉梢蹙起,“荀衍。”
荀衍淡声道:“谢将军还是去忙吧。”
谢云舟指尖泛起白,沉默片刻后,他轻声道:“阿黎,那我先走了,有事记得去寻我。”
偏着身子他同江黎讲完,随后拿着药转身离开。
银珠捡起地上的果子,“姐,有些不能吃了。”
荀衍道:“都扔了吧,我去给阿黎买新的。”
他这话时谢云舟还没走远,也听到了,他背脊瞬间挺直,想听江黎,别扔,留下。
江黎慢一些道:“那便都扔了吧。”
谢云舟:“”
谢云舟垂在身侧的用力攥紧,掌心里的药瓶传来咯吱声,像是要捏碎了般。
到底,阿黎更看重的还是荀衍。
无人注意时,谢云舟红了眼眸,眼尾也是红的,那抹绽红很吓人,谢七一看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抵又碰壁了。
不对啊,一姐不是了吗,会对主子好些。
谢七想进去问问出了何事,但最终也没问成,谢云舟把药瓶扔给他,“回府衙。”
马车上,谢云舟没有任何悬念的又吐血了,每次都这样,心墙波动太大时他便会吐血,且一次吐得比一次多。
谢七劝慰道:“主子,下次别来了。”
来一次吐一次血,这谁受得了。
谢云舟拿出帕巾擦拭干净下唇瓣的血渍,声音淡淡道:“知府夫人交代了吗?”
“没有,”谢七道,“她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一个妇人带着幼童突然出现,要么是那帮人有意放了她,要么她就是有过人之处。”谢云舟分析道,“总归不是如表面那般单纯,派人跟着她。”
谢七道:“是。”
言罢,谢七从怀里取出一封信笺,“主子,这里面都是那年丢失了孩子的,您请看。”
谢云舟没忘记他要帮江黎寻找亲生父母这事。
“对了,主子,除了咱们的人外,还有人在找寻一姐的亲生父母。”
“何人?”
“暂时不知,不过我猜,肯定是同一姐熟识。”
谢云舟一下子想到了荀衍,“荀衍?”
谢七道:“属下也猜是他。”
谢云舟眸子微眯,只了一句:“不能让他先寻到。”
谢七低头道:“遵命。”
谢云舟还是不放心江黎,他掀开车帘朝外看去,周府大门敞开着,隐隐有树影浮现,他一直盯着,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收回视线。
谢七每次看到他这种痴缠的眼神后,都忍不住想,江一姐到底要如何才能原谅主子呢?
莫不是,真想取了他的性命吧。
那日后来,等荀衍走了后,周翠云发了很大的火,质问江黎为何不帮她?
江黎淡声道:“你同他也认识,想做什么大可以自己去做,何必需要我帮。”
“你少来,”周翠云道,“我看啊,怕不是你想把荀衍占为己有。”
吵闹的事最后惊动了周老夫人,周老夫人把两人都叫了过去,还没开始问,周翠云便叭叭起来。
话里话外都是江黎的错。
周老夫人对自己的孙女很是了解,宠坏了,的时候便经常欺负江黎,“给你表妹道歉。”
“祖母,是表妹的错,为何我道歉。”周翠云不满道。
“我要你道歉,你便道歉,”周老夫人道,“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连周海都不敢不听周老夫人的话,其他人又怎么敢不听。
周翠云瞪眼道:“表妹我错了。”
的心不甘情不愿。
江黎淡声道:“无妨。”
周老夫人见状又夸了江黎几句,随后让周翠云先走,让江黎留下,了些体己的话。
周翠云从被宠坏了,连周海都敢顶撞,在江黎这吃了瘪,怎么忍得住,等她从主院出来后,特意把她拦住,还给婢女使眼色,要婢女去推江黎。
这种把戏江黎见过太多次了,婢女伸来时,她侧身让开了,婢女不察朝前扑去跌倒在地上。
江黎轻笑一声,转身离开。
周翠云躲在暗处又是咬牙,又是跺脚。
江黎回了萃雅苑,一眼便看到桌子上放着的药瓶,下方还压着一张信笺,她走近,拿起,信笺上的字迹是她熟悉的。
是谢云舟写的。
他道:阿黎,这药瓶你收好,以备不时之需,还有,能答应我一件事吗,别同荀衍太亲近。
风吹起信笺一角,来回晃动间似有香气流淌到鼻息间,细闻下,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血腥味?!
江黎仔细去看,还真发现了端倪,边角那里有一点血迹。
她心道:莫不是,谢云舟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