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54章 以4命换命
第54章
江黎好像漂浮在海面上,海水很冰,她冻得瑟瑟发抖,不由自主的胡乱抓去,隐约的,她碰触到了什么。
很暖,像是一个炉。
她紧紧握着“炉”不松,唇轻动了下,试图发出声音,可张了几次嘴都发不出。
她很急,眼睫轻颤着想看看她到底在哪里,怎奈眼皮千金重,无论她怎么用力都睁不开。
不出话,又不能视物,江黎心顿时慌乱起来,她很用力的挣扎着,“炉”回握住她的,轻声细语在她耳畔了什么。
起初她听不到清楚,后来听清楚了。
他:“阿黎,你别怕,我来救你了。”
这人的声音很熟悉,江黎耳畔微动想辨认是谁,岂料他完那句后便再也没有出声。
隐约的她倒是听到了其他人的声音。
“主子,不可,你身子会承受不住的。”
“算属下求您了,明日,明日再救二姐不行吗?”
“只一日,二姐可以挺过去的。”
“主子,你不能只顾二姐,不顾自身安危啊。”
然后是有人跪地的声音,很响,江黎眉梢皱起,想,你们别吵。
但没人听她的,那人发怒了,冷声道:“出去!”
“属下不走。”
“我要你出去!”
接着是脚步声,然后是门开启再关闭的声音,有冷风流淌进来,江黎感觉到一阵冷意,下意识想去再抓“炉”,最后扑了个空,什么也没抓到。
下一息,那道温润的声音再度传来,“你好好的,我马上救你。”
江黎忍不住想,他是在同她讲话吗?她怎么了?为何需要人来救?
问题太多,她理不出头绪想的头疼,一剜一剜的疼,又像是有针在扎那般的疼。
无力缓解,她蜷缩起身子,冷汗突突冒了出来。
温润的声音没再停止过,一直在同她着什么,“很难受是不是,等我,马上就好。”
“等你好了带你去看皮影戏。”
“我亲自演给你看。”
“我记得你喜欢作诗,等哪日空闲了,我陪着你一起作诗。”
“阿黎,我会把之前没做过的事都陪你做一遍,所以,答应我,一定要好起来。”
江黎听到了衣衫撕扯的声音,还听到了闷哼声。
恍惚间,头疼起来,她双眉拧到了一起,用力去捶头,侧身时似乎闻到了腥味,好像是血腥味。
江黎也不太确定是不是,也可能是她梦魇了。
血腥味越发的浓郁,扰得她心越发的不安,她再次挣扎着掀起眼皮,这次有烛光出现在眼前。
很缥缈的光,像是散开了无数的光晕,一圈一圈,她在光晕中隐约看到了什么。
是一个人的侧影。
烛灯映得他侧颜线条刚毅,他眼睑垂着,脸上落下淡淡的影,唇紧抿着,似乎在忍受着什么。
额头上的汗珠滚落下来,到了他鼻尖上,沿着他鼻尖继续下行越过他的唇来到他下颌处。
少倾后,又从下颌处滚落。
江黎的视线落在了更下方,她被一道强光晃了眼,随后她发现是刀子反射出的光。
起初那刀子插在那人的胸口,随后他一把拔出,鲜红的血液顺着胸口流淌下来,一滴一滴,最后到了一个蓝色碗盏里。
他在接血。
他为何要接血?
这难道就是他的救她吗?
可是她又没病,为何需要他救?
江黎想把眼睛睁得再大些,可惜睁不开,片刻后,她眸光移到了他的脸上。
先是看到了他挺立的喉结,然后是精致的下颌,接着是唇,他唇角扬起,似乎在笑。
江黎心,他是个疯子吧。
她想看看疯魔的人到底是谁,眼睫颤抖着看向他的眸,那是一双幽暗深邃狭长的眸。
她看着竟有几分熟悉,不免盯得久了些。
那人许是感觉到了她的注视,慢转头看过来,江黎累了,撑不起眼皮的重量,眼睑慢慢的慢慢的垂下。
在即将闭合时,她看到了他的脸,是谢云舟??!!!
怎么会是他?
他为何要取血?!
他的救她,难道这血也是给她喝的?!
疑问倏然冒出来,还没找到答案,江黎再次陷入到昏迷中,这次她看不见外面的人,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她在黑暗的世界里独行。
梦魇一个接一个袭来,她仓皇躲到角落里,看着地上的血,甚至分不清到底是真的还是在做梦。
大抵,应该是梦吧。
谢云舟取血到一半时,惊涛骇浪般的痛意席卷而来,他险些握不住碗盏,指比任何一次都抖,心跳也是。
很慌乱。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只能用力稳着,可似乎不大管用,越用力越痛苦,不只是疼,还是其他的,战栗痉挛心悸。
他甚至感觉到心跳好像慢了很多,不其然的,他再次忆起常太医的话,多次取血后对你的心脏会有很多严重的损伤,你大抵要长期服用汤药了。
谢云舟心想,应该是常太医的话应验了吧,只是不知,他这副身子到底还能支撑多久。
不管多久,只要阿黎需要,他都会救她。
谢七推门进来时,心头血已经取完,谢云舟倚着椅子闭目歇息,气息很弱,他连睁眼的力气也没了,更别动一下。
谢七很心疼,走近后,扶起他,“主子,咱们回去。”
与谢云舟来,此时最应该的便是歇息,他轻点头,眼眸半阖道:“好。”
随后,同谢七慢慢走了出去。
银白月光洒了一地,长廊上映出他的影,缥缈的像是随时会消失不见。
远处,下人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像是木头桩子般,应该是第一次见这种事被吓傻了。
随后有人警告他们,不许把今夜发生的事泄露出去。
那两人用力点点头,“奴才、奴才们绝不多言。”
话落,他们离开萃雅苑,看着那道孤寂的人,莫名慨叹,剜心救人,真是不要命了。
谢云舟离去后,荀衍喂江黎喝下心头血,去了腥味的心头血喝起来并不是那么难。
几乎属于药到病除,江黎刚喝下没多久,便缓缓掀开了眸,看着坐在榻前的荀衍,她吃力问道:“衍哥哥你一直在这?”
荀衍轻声道:“是。”
江黎心想,那方才看到的应该是梦了,也对,谢云舟不可能取血救她的。
是梦,一定是梦。
她心道。
但既然是梦,为何她会反复做同一个梦,几日来,都是如此。每次都是谢云舟扒开衣衫救她的场景,且一次比一次清晰。
还有他过的话,要带她去看皮影戏,还要亲自演给她看。
江黎很困惑,再次陷入到了沉思中,周老夫人把玉镯拿给她,“阿黎,喜欢吗?”
江黎凝视着一处未曾言语,像是在想什么,周老夫人身侧的嬷嬷轻唤了她一声,“江黎姐。”
“江黎姐。”
江黎回过神,“嗯?外祖母您什么?”
“阿黎是不是身子不适?”周老夫人一脸担忧道,“苏嬷嬷去找大夫。”
江黎出声拦住,“外祖母不用,我很好,不用看大夫。”
江黎不想让周老夫人知晓她中毒的事,她不能好好尽孝已经是错事了,不能再因为自己的身子让外祖母担忧。
“真没事?”周老夫人问道。
“嗯,没事,”江黎站起,在周老夫人面前转了个圈,“外祖母你看,我好的很。”
周老夫人拉过江黎的轻轻拍了拍,想起了一段陈年往事,“阿黎,你兄长来信你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外祖母想告诉你,不管你亲生父母是何人,在外祖母眼里,你便是你母亲的亲生女儿。你母亲疼惜你,外祖母也是。”
“好阿黎,不要多想,周家便是你的娘家。”
周老夫人待人严苛,可唯独对江黎多了几分厚爱,大抵也是因为江夫人的原因。
那些年,多亏有江黎,江夫人才安然度过了丧女之痛,周老夫人对江黎也是感激的。
看着江黎,她又想起了江藴,江昭在信中也了些关于江藴的事,周老夫人轻叹,“阿黎,你阿姐是被我们大家惯坏了,你千万别同她生气。”
江黎浅浅应下一声:“好。”
周老夫人再次拿起玉镯给江黎,“喜欢吗?”
江黎道:“喜欢。”
周老夫人亲自把玉镯套在了江黎纤细的腕上,“喜欢就好。”
江黎不太好意思收,作势要取下来,被周老夫人拦住,“外祖母送给你的,你要收。”
江黎屈膝作揖,道:“谢谢外祖母。”
周老夫人让嬷嬷扶江黎起来,噙笑道:“也不要一直同我这老婆子在一起,得空了和你表姐她们一起出去逛逛。”
江黎柔声道:“阿黎哪里都不想去,就想陪着外祖母。”
一句话让周老夫人笑出声,“阿黎真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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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黎同谢老夫人闲话家常时,谢云舟又再忙着审案子,今日有了不一样的收获。
谢七拿着信笺进来,“主子,您看。”
谢云舟放下中的笔伸接过,打开信笺,一字不落看起来,随后倏然站起,抬眸问道:“这是从哪里寻到的?”
谢七道:“赵项的往来书信里?”
“再去找,”谢云舟指尖捏着信笺,定定道,“书信肯定不只一封,或许还有,谢七你亲自去找。”
谢七抱拳作揖道:“是。”
随后转身离开。
谢云舟展开书信再次垂眸看去,信上写的内容都是很普通的家常话,可里信的末尾提到了江家。
赵项在曲城,江家在燕城,按理江家的事赵项不可能知晓,但信上却提了一句江家的二女儿。
看似无关紧要的一句,惹得谢云舟心情沸腾起来,或许,可以顺藤摸瓜找到江黎的身世也不准。
谢云舟弯腰坐下,反复研读了几次信,最后确定,当年江家路边捡女应不是巧合。
至于真相是什么,等他慢慢查来便可。
谢云舟没把疑惑告知给江黎,一是不确定,万一是他会错意了,让她失望便不好了,二是她现在身子弱,不易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还是等他都查明后再告知她。
谢云舟这次离开燕京城,天子特意给了他一支暗卫,命暗卫全权听他的指挥。
谢云舟把人叫过来挨个给了任务,命他们去探访海盗位置所在,务必一个不露,都打探出。
至于江黎身世的问题,交给谁他都不放心,还是他自己查的好。
赵项疯癫过后,清醒了一段时间,谢云舟去地牢里见了他,把信笺扔给他看,赵项看着信笺上的内容,似是陷入到沉思中。
少倾后,他道:“将军,事情过去太久,我已经不记得了。”
谢云舟噙笑,“那好办,我可以帮助赵大人记起来。”
没多久,地牢里传来哀嚎声,谢云舟对付嘴硬的人最有一套,一个时辰后,他走出地牢,脸上淌着笑意,看样子,事情有了眉目。
今日的天气不错,他驻足仰头看去,莫名的,觉得今日的空气极好,眼前浮现出那道俏丽的身影,他眉梢轻扬,对谢七道:“备马。”
谢七问道:“主子去何处?”
谢云舟道:“去周府。”
昨日他收到了周海的拜帖,邀他今日去周府用午膳,正巧他也有几日没见江黎了,今日去见见她,也能解解相思之苦。
路上,谢七问道:“主子要告诉二姐身世的事吗?”
“现在还不是时候。”谢云舟道,“等彻底查清再告诉她。”
谢云舟不禁想,就是不知那时,阿黎对他是否不那么厌恶了。
其实也无妨,厌恶与否,他都不介意,只要她能安好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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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谢云舟来周府总能同荀衍遇上,今日又是,两人在大门口遇上的,对于谁先进门这事也各自不服气。
荀衍刚要抬脚迈进,谢云舟撞了过来,荀衍先一步移开,谢云舟没能撞上,荀衍轻笑着道:“将军如此无状,怕是不妥吧。”
谢云舟讨厌荀衍,讨厌的不加掩饰,“我看公子挺厌烦看到我的,不若公子先行离去,等我走了公子再来。”
“为何不是将军先行离去?”
“我有拜帖。”谢云舟拿出拜帖,“受邀而来,怎可离去。”
“巧了,”荀衍也从袖子里拿出拜帖,“我也是受邀而来。”
周海不愧是伤人,任何人都攀龙附凤的会都不想放弃,任何人也不想得罪,给了谢云舟拜帖的同时也给了荀衍拜帖。
谢云舟眼睑慢垂,眸光划出一道淡淡的弧,“既然这样,那只能一起了。”
荀衍也不乐意看到谢云舟,但此处不是他的府邸,他也没办法不让人进去,轻甩衣袖,抬脚先迈了进去。
主子们不和,护卫也会不和,谢七看阿川很不顺眼,让若眼神能厮杀的话,他们已经大战八百回合了。
阿川瞪的眼睛都要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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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黎是后面才知晓宴请的事,本想不去的,奈何周海亲自派人来请,她只能去。
今日的她穿了件水冰蓝牡丹花纹绣裙衫,发髻上插着周老夫人给她的步摇,脸上画着淡淡的妆容,步履轻缓,连映出的影子都那般迷人。
金珠慨叹,“还是咱们姐最好看。”
银珠附和:“那肯定的了,不然怎么把荀公子给迷住了。”
“银珠,”江黎道,“乱讲。”
银珠轻吐下舌尖,俏皮道:“姐别气,奴婢再也不敢了。”
金珠也在一旁好:“姐身子要紧,千万别生气,银珠知道错了。”
金珠银珠跟随江黎多年,名为主仆实为姐妹,江黎当然没气,“好了,不次不许乱讲了。”
银珠保证道:“奴婢以后绝不乱讲。”
话间三人到了正厅,谢云舟、荀衍分坐两处,江黎先是给周海行了礼,随后坐在了荀衍身侧的椅子上,柔声唤道:“衍哥哥。”
荀衍看着她一时愣了神,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询问道:“身子可还好?”
江黎轻点头:“嗯,无碍。”
江黎想起荀衍相看的事,本想问上一二,但见有长辈在,便没问,琢磨着还是私下里的好。
“阿黎,你还好吗?”谢云舟见江黎一直不看他,也不同他话,遂,先开了口,他知晓,有周海在,江黎即便再不愿,也会些什么的。
果然,江黎抬眸看向他,淡声道:“我很好。”
谢云舟端详着她,眸光在她脸上游走一圈,“为何看你又清瘦了?”
江黎这几日吃的好睡的好,心情也好,清瘦有些过了,她道:“没有。”
谢云舟睨着她,给谢七使了个眼色,谢七轻点头走出去,再折返时里拎着食盒,都是给江黎准备的吃食。
谢云舟接过,站起身走到江黎面前,“一会儿尝尝,若是喜欢的话,我再给你买。”
周海轻抚胡须笑出声,“阿黎,还不快收下。”
江黎不想拂周海的面,示意金珠接过,随后站起,了句:“谢过将军了,但下次不要准备了。”
她话的语气很轻,脸上还噙着笑意,虽是当面拒绝,但给人的感觉并不是太过难堪。
谢云舟竟然还有一丝窃喜,总觉得江黎的态度在慢慢转变中,或许,他能等来她原谅的那日。
江黎不知他心中想法,淡笑坐下,之后只同荀衍话,没再理会谢云舟。
谢云舟刚刚升起的那点窃喜又没了,胸口又胀又酸还疼,没忍住,抚了上去。
周海一直注意着谢云舟的动静,见他抚在胸口上,问道:“将军可还好?”
这话引起了江黎的注意,她挑眉看过来,谢云舟抚胸口的样子同梦境重合到一起,她心重重跳了下,有个不可能的想法在脑海中浮现,随之又被她否定。
他怎么会救她,不可能。
谢云舟一边注意着江黎的动静,一边回:“无事。”
“当真无事?”周海眼神里透着关切,“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不用。”谢云舟淡声道,“我很好。”
周海似乎没听到他的话,一直在讲他的身子,讲的江黎不免起了疑惑,她端详着谢云舟看起来。
他脸色确实比之前暗沉憔悴,眼睑下有淡淡的黑影,应该是没歇息好的缘故,衣带较之从前也宽了很多,衣衫穿在他身上有些轻晃。
风吹来时更甚,后背那里鼓起了包,这显然是太过消瘦导致的。
他为何如此消瘦?
莫不是
荀衍见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轻唤了她一声:“阿黎。”
江黎回过神,“嗯?”
“要不要去看戏?”荀衍道,“或是去逛逛,来曲城几日了,你还没逛过呢。”
江黎含笑点头:“好,去看戏。”
这边两人已经约好下午要去做什么了,那边谢云舟还在惆怅着如何才能让江黎不那么厌烦他。
他到底要怎么做呢?
闲谈片刻后,一行人去了偏厅,今日在偏厅用午膳,除了周老夫人外,其他人都在。
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其他,座位安排的也巧妙,江黎左边是谢云舟,右边荀衍。
周海坐在主位,微眯着眼含笑道:“都是自家人,莫拘谨。”
这话的极有含义,周家二公子周愠附和道:“对,都是自家人,大家请随意。”
谢云舟深知他们话里的意思,眉宇间一直含着浅淡笑意,只是看见那幕后他便笑不出来了。
荀衍主动给江黎夹了菜,这若是私下里这般倒也无事,可偏偏是在周家,又有这么多人看着,难免会有人多想。
周愠道:“阿衍还是这般照顾阿黎,当真是情谊深厚。”
着无意听者有心,谢云舟脸上的笑意褪去,握着筷子的指隐隐攥紧,心情不用看也能猜出,定是很不好。
荀衍像是没看到一般,淡笑道:“我同阿黎关系本就不一般。”
荀家在曲城也罢在燕京城也罢,地位都是极高的,周家无法同他们相提并论,是以只会顺着他的话往下。
“那是自然。”周愠道,“你对阿黎最好了。”
江黎开口:“衍哥哥确实对我很好,今日以茶代酒,多谢衍哥哥照拂。”
荀衍端起茶水,“应该的。”
两人仰头一同饮尽。
他们喝得很是畅快,谢云舟可就不行了,心一点点沉下去,眼底再无一丝笑意,面色也很不好,凌厉中还透着几分怅然若失。
自斟自饮连喝了三杯。
谢七站在后面想什么又不敢,只能干看着瞎着急,这几日谢云舟的伤才养好了些许,夜里不再痛的睡不着。
可也仅此而已,该疼的时候还是会疼。
随行的大夫叮嘱,一定要注意了,切莫动怒。
谢七冷眼看着,这下好了,不但动怒,还动了很大的怒,怕是又不知养几日才会好。
谢云舟喝第四杯时,谢七出口提醒道:“主子,您有公务在身,还是少饮些好。”
江黎虽未同谢云舟什么,但也瞧见他一杯一杯下了肚,莫名的,她忆起了,昔日他喝醉后的样子,强硬的要求她做这做那,她若是不肯,他便强来。
她为数不多的衣衫也便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被扯坏的。
记忆太过不好,江黎放下筷子,出声道:“将军还是莫要饮太多酒。”
她此话没有任何目的,只是单纯的不想同一个酒鬼在一处用膳。
可这话落在谢云舟耳中却生出了不同的效果,他像是从迷雾中走了出来,心里流淌着暖意。
阿黎在关心他。
阿黎竟然还关心他。
这是不是明,她也是有些在意他的。
想到这个可能,谢云舟的心砰砰跳快,看江黎的眼神似温柔缠绵,似能淌出水,他很轻柔的唤了声:“阿黎。”
所有的情谊都倾注在了这两个字里,道不尽的缠绵动心。
阿黎,我想你了。
他心道。
江黎没什么表情的应了声,随后转头同对面的表妹去话了,都是女儿家的体己话,一时间谢云舟也插不上嘴。
周海倒是没让他感觉到落寞,一直在同他着什么。
周愠也在同荀衍着什么,一个人一个,父子俩配合的相当好。
荀衍应的很随意,高兴了会多两句,不高兴了,会一句也不答,就那样端着杯盏凝视江黎。
他对江黎的喜欢已经到了不想掩饰的地步,眸底光泽熠熠,似是承载着万千欢喜。
荀衍越这样,谢云舟越气,时不时也朝江黎看去,江黎呢?
她没看他们任何人,眸光一直落在表妹身上,偶尔还会给表妹夹些菜,那些年她住在周府时,表妹还尚在襁褓中,转眼她已经这么大了。
莫名的慨叹又让她想起了曾经,江黎侧眸间同谢云舟的视线碰触到一起,她敛了脸上的笑意。
谢云舟不知自己哪里又惹江黎不开心了,他主动给江黎夹了菜,只是江黎直到午膳终止,也未曾食用。
午膳后,荀衍原本要带江黎出去的,谁知城中的铺子出了些事,掌柜的寻到周府,阿川低声告诉了他。
铺子的事怎么也比游玩的事重要,荀衍同江黎告别完便马不停蹄去处理了,这一处理,直接处理到了夜里。
下人把今日江黎做了哪些事一一汇报给他听,听着听着,荀衍神色变暗。
“你什么,她同谁在一起?”
“谢云舟,谢将军。”
“他们做了什么?”
“谢将军同江二姐下了一下午的棋。”
荀衍问道:“还有呢?”
下人道:“还一起用了晚膳。”
荀衍漆黑的眸子里翻滚着怒意,全然没了白日的风雅之姿,此时的他,像是暗夜里的鬼魅,连笑都很吓人。
阿川道:“肯定是谢云舟缠着江二姐。”
这话有几分对。
谢云舟是周海留下的,周海对江黎道:“谢将军怎么也是自己人,你帮忙照看些。”
江黎可以直接拒绝谢云舟,但无法反驳周海,点头应下,“好。”
“听闻他棋艺不错,你们可以一同切磋切磋。”周海又道。
然后,这半日,江黎一直在同谢云舟下棋,不知是她棋艺精进了,还是他心思不在棋盘上,总之他输得多,映得少。
但心情看着很不错。
江黎心情不大好,原本她是想着同谢云舟划清界限的,谁知界限没划清,反而有多了些牵连。
她语气淡然道:“和离那日好了的,以后互不相干,你是不是忘了?”
谢云舟没忘,但他想忘,他想抽打那时的自己,见鬼的互不相干,他就是要一辈子同她牵扯到一起。
没回到这个问题,他了另一件事,“阿黎,你可否想寻回亲生父母?”
原本他是没打算提起此事的,但两人相看无言,只得些什么,陈年旧事不值得提,便只有一件事是她关心的了。
“没想过。”江黎的是假话,事实上她已经花钱让人去找了,可惜一无所获。
“不想找?”
“是。”
“为何不寻?”
“寻了又有何用?”江黎问道,“若真是他们抛弃我的,我当如何?”
“或许是另有隐情呢,”谢云舟抿抿唇,“凡事要往好处想才可。”
“好处想,”江黎露出嘲讽的笑,“昔日你我的亲事我一直往好处想的,可等来的是什么?”
“我对江藴掏心掏肺想的也全是她的好,结果又是什么?”
江黎不喜欢自怨自怜,今日若不是谢云舟如是,她也不会讲这些,“我的事,我自己会看着办的,不劳你费心。”
话到此已经没了再下棋的心思,她站起,“我乏了,谢将军离开吧。”
言罢,江黎抬脚便朝前走去,越过谢云舟时被他一把握住了腕,“阿黎,等等。”
江黎停下,眸光落在两人交握的上,淡声道:“放开。”
谢云舟指尖微颤,随即送了,“这会儿天色正好,你想不想去看皮影戏?”
“不想。”曾经想看时他不陪着,现在她不想了,他反而一再提起,真是好笑。
“那出去逛逛呢?”谢云舟提议道,“你要不要添置一些衣衫首饰。”
“不要。”江黎冷声道,“我什么都不缺,谢将军不必费心了。”
“阿黎,别这样唤我。”每次听她唤他谢将军,他都觉得好生分,好像他们不曾同床共枕过,“唤我阿舟可好?”
阿舟?
江黎还真这样唤过,不过惹来的是他的斥责,言辞绰绰道:“阿舟,不是你能唤的。”
那是江藴一直叫他阿舟,她心里羡慕的很,也学着叫了一声,随之惹来了他的嫌弃,后来她便再也未曾唤过。
“不妥。”江黎睨着他,“我们现下是陌生人。”
在她心里,他们自和离那日起已经是陌生人了,怎样的称呼都不可。
后来,谢云舟没再自讨没趣,而是先行离开了。
上了马车后,胸口痛起,他吐出了一口血,血溅的到处都是,谢七听到动静转身看过来,见到满地的血后,惊呼出声。
再然后,谢云舟昏迷了,醒来时,已经是夜里。
谢七告诉他,大夫是急血攻心所致,再不好生养着,人真要废了。
每次都是这样的辞,谢云舟已经习惯了,问道:“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有找出些书信,”谢七知道他惦记着这件事,忙把书信递上,又转身拿来灯盏,拨亮烛灯,“主子您看。”
谢云舟身子还是不适,不能坐起,他倚着软榻慢慢看起来,十来分信笺,他前前后后看了一个时辰,道:“让人去荀府看着,有什么动静记得回来告知我。”
“主子怀疑官银失窃同荀府有关?”
“暂时不确定,先让人去跟着荀衍。”
“是。”
荀衍出现的时间还有数次消失的时间都同官银失窃有关联,加之信上提到过荀衍的父亲,既然真假难辨,那便一起查,总能查个水落石出。
这夜,谢云舟忙碌到了三更天才歇息,睡下没多久,便梦到了江黎,还是白日那般疏离,甚至连看他都不愿意。
谢云舟拦住了她的去路,她扬给了谢云舟一巴掌,要他让开。
谢云舟当然不肯让,就那样直勾勾睨着她,直到有人从暗处冲了过来,那人里拿着一把匕首。
匕首是对着江黎插去的,谢云舟见状把她揽在怀里,随后用身子挡住那把匕首。
匕首入胸口,同他取血时的位置相差无几,疼痛也是一样的,他笑着安抚惊慌四措的江黎,“别怕,我死不了。”
随后那人又给了他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直到他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谢云舟从梦中醒来,下意识伸去摸胸口,还真感觉到了黏黏糊糊的,凑到眼前,他看到了血迹。
他又流血了,毫无征兆的流血,这几日夜里都会这样,血没有征兆的流出来,多的时候甚至把衣衫浸湿。
血流的时候痛意不大,等血不流了,才是真正难捱,痛到你牙齿打颤,撞墙都不管用。
大夫他心脉不好了,言下之意,日后也不会好。
他这副身子注定是残破的了,至于能活多久,得看何时不用取血救人,早些的话还能多活几年,晚些的话,可能随时吧,不准。
谢云舟不介意能活多久,介意的是,江黎到底何时才能原谅他。
江黎夜里睡不着,出来走走,金珠银珠在后面跟着,走着走着遇到了两个下人,那两人看到江黎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便跑。
江黎唤住他们,“你们俩站住。”
那两人没停继续跑,江黎道:“站住。”
那俩人不得已停住,慢慢转过身,抿抿唇,“表姐。”
江黎问道:“你们跑什么?”
“没没跑。”其中一人道,“就是突然想起有事情没做,怕夫人怪罪想赶快回去做完。”
江黎一点都不信他们的辞,“信口雌黄,真话。”
那俩人扑通一声跪地上,“表姐我们真的什么也没看到,更不会乱的。”
江黎一脸迟疑,“什么不乱?”
上次他俩被谢七警告了一番,不许乱讲,不然把他们的舌头给剪了,故此一直在不情。
江黎让他们起来,“别怕,你们与我听,我可以帮你们的。”
两人面面向觎一眼,心一横道:“就是那夜我们看到表姐你昏迷了,然后有人在救你。”
“救我?”江黎问道,“何人在救我?”
“就是谢——”
话还未完,远处有人叫他们,“还不滚过来,想被赶出府是不是!”
那俩人不敢耽搁,急匆匆朝前跑去。
江黎问金珠,“我中毒是谁在救我?”
她只知道自己每次昏迷都同所中的毒脱不了干系,但一直不知是谁救她的。
刚那两人“谢”,难道是谢云舟?
金珠吱吱唔唔道:“姐起风了,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对,回去吧。”银珠附和。
江黎打量着她们又问了一次:“到底是何人救我的?”
金珠:“是——”
银珠:“是——”
“何人?”
“是将军。”
金珠先了出来,“姐所中之毒除了将军外无人能解?”
“谢云舟?”虽然猜出可能是他,但亲耳听到还是让她为之一振。
“他是如何救我的?”
“是是是用心头血。”
江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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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舟又三日未曾出现,第四日下午来的萃雅苑,彼时江黎正在教表妹刺绣,“好,对,不错,好,很好。”
日光垂落到她脸上,投下淡淡的影,杏眸漾着光,红唇光泽诱人,冷不丁看过去越发显得娇艳美丽。
她头微微偏着,隐约映出侧颈,如玉般白皙的肌肤晃得人心颤,丁香耳垂上挂着耳坠,风袭来,耳坠轻轻摆动。
她唇轻勾,指落在了那副绣品上,“这个地方最好用金色丝线,色差大些颜色会更鲜明”
谢云舟自从看到她后便什么也看不到了,直勾勾锁着她的身影,缓缓走近,负在身后的无人注意时慢慢束紧。
他从未这般局促过,确切,见到金珠后他便开始局促了,金珠是来传话的,她们姐要见他。
谢云舟很欣喜,“阿黎当真要见我?”
金珠道:“是的,请将军的了空闲去趟周府。”
谢云舟带着忐忑的心赴约了,他不知江黎找他做什么,无论做什么,只要能见她便好。
“阿黎。”他轻唤一声。
江黎缓缓抬起眸,睨着他看了片刻,随后对表妹道:“我有事要先忙,你自己回去绣可好?”
表妹轻点头:“好。”
走时还看了谢云舟一眼。
谢云舟没太在意,他一直在看江黎,随后金珠银珠也退了下去,江黎走近,轻软声音里透着一抹坚定,似那突然奏起的琴声,缭绕,且让人痴迷。
谢云舟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她问:“一直以来都是你在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