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等了太久的吻

A+A-

    人在接受巨大的崩溃前,会不自觉地去否定,怀疑,逃避。

    孟染握着,先是冒出串线了这样可笑的念头来安慰自己,可很快,当撞击声和枪声反复在脑中回响时,她的耳朵开始出现嗡嗡的鸣声,理智清醒过来,她撑住身后的墙,维持身体没有倒下去。

    颤抖着又去拨霍抉的电话,但显示无法接通。

    耳鸣声越来越大,身边热闹的声音好像都听不见了般,孟染一阵阵的心慌,忽然想起漆东升应该就在外面,跌跌撞撞地朝他的方向跑过去。

    果然,她刚跑出去就看到了漆东升,巧的是贺善之也来了,正和他站在一起着什么。

    孟染跑过去,紧紧抓住漆东升的袖子,“七叔。”

    见女孩脸色发白,里还捏着,漆东升感觉不妙:“怎么了?”

    孟染努力让自己声音不发颤,“他,他好像出事了。”

    一旁的贺善之皱了皱眉,马上往外拨了个电话。接通后,那头汽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音几乎要刺穿耳膜,贺善之移开一秒,又贴回耳边,冷静问:“傅修承呢。”

    孟染心急如焚,却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紧紧地盯着贺善之中的,希望它来带来一些好消息。

    然而几秒后——

    不知道对面了什么,贺善之无语几秒,挂掉电话并骂了句:“疯子。”

    孟染:“”

    漆东升也不放心,神色凝重地问,“贺少爷,怎么样了。”

    碍于孟染在,贺善之不想吓到她,指着已经准备就绪的签约台跟她:“去签你的约,他死不了。”

    可那道枪声那么真实,孟染无法相信,“真的吗。”

    有几个记者看到贺善之的身影集体涌了过来,贺善之整理西装平静地朝前走,走前嘲弄地留下一句:“他不把别人弄死我就谢天谢地。”

    孟染:“”

    孟染听得云里雾里,转身问漆东升,“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你们都好像早就知道的样子?”

    其实漆东升也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沉默片刻,也只能安慰孟染,“您先签约,其他的之后再吧。”

    “”

    “染!”章令在场内找了一圈,总算找到孟染,跑着过来喊她,“你怎么出来了,仪式要开始了,贺老板都进去了。”

    “染?”

    章令挥,“你怎么了?”

    站在空旷寂静的长廊里,孟染有种陷入黑暗的无措感。

    她打不通霍抉的电话,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不知道他在哪,有没有受伤,即便现在从这里跑出去,她也只能茫然地站在街头不知去处。

    除了相信贺善之,她什么都做不了。

    可她必须,也只能相信贺善之。

    相信他承诺的那句——“他死不了”

    画廊里灯火明亮,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期待的笑容。

    他们都是为自己而来。

    孟染垂下眸,艰难忍住眼里的酸涩,在心里深深地吸了口气,和章令:“我知道了。”

    *

    签约台上,孟染和贺善之双双坐下。

    没人知道孟染此刻怀着怎样的心情坐在这里,灯光照着她清丽的脸庞,她和贺善之一样平静微笑着,心脏却持续激烈紧张地在胸腔跳动。

    画廊负责人了一些简单的开场白后,双方负责人递出合同,交换签名,握合影。

    在介绍作品时,贺善之顺便也对媒体回应了签下孟染的理由。

    “孟染老师对绘画有着极大的天赋,通过的创作我们可以看出,孟老师在融合西方美学的基础上运用东方特质的抽象画法,给了我十分大的惊喜和震撼,因此,我在看到的第一眼就决定要签下她。”

    媒体们的镜头都对着墙上的画拍起来。

    贺善之点石成金,今天过后,的作品价值必将变得不一般。

    “当然,孟老师的造诣还不止这一点。”贺善之对助理做了个势,助理上前,揭开正中央那幅作品的帘子。

    众人视线齐齐落过去——

    一幅纸本金地水墨的六扇屏风静静地立在展厅中央。

    在上下壁灯的联合照射下,屏风上的画静谧中透着几乎要穿破纸张的张力。

    这便是孟染从没公布过的,也是她在脱离母亲关千卉的传统画法后,画的第一幅个人风格的屏画作品——虎啸

    虎兽的眼神深沉而犀利,行走在天地间,仰头望着高空发出孤傲的嘶吼。

    屏风自古以来表达的情绪都是内敛,画者大多以素净的风景或花草入画,鲜少有这样外放的呈现方式。

    在孟染的线条里,可以一眼感受到那种原生的,热烈而旺盛的生命力。

    很难想象这样的张力出自一个温柔的女孩笔下,有在场的前辈发出了赞叹声,媒体们更是都被这种传统的东西吸引住,围在屏风前细细查看。

    贺善之这时又给出评价:“孟老师对传统屏画有着十分独特的理解和创造力,这是很难得的。我相信她会成为屏画领域的新生崛起力量,她的创作也会为国际艺术市场带来一场美学革新。”

    章令激动得第一个鼓掌,“好棒!!”

    关绍远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默默地跟着鼓掌。

    只有他知道外甥女这一路走来多不容易,聚光灯下是数年的孤独和付出。

    从失去父母,只能与画作伴,别的朋友还在玩洋娃娃的年龄,她已经常把自己关在楼下的画室里,一画就是几天不出门。

    十多年的努力如今终于初现回报,她成功踏上了母亲走的那条路。

    关绍远为孟染感到骄傲。

    落雪的夜晚,sz画廊的掌声经久不息。这原本应该是属于孟染22岁人生里的第一个荣耀时刻,可她站在灯光下,什么都听不进去。

    除了械地保持住镇定的微笑去完成这场仪式,她满脑子都在回荡刚刚的枪声。

    她无法控制地去预想一些血腥的画面,想霍抉倒在血泊里,想他逐渐失去血色,最终像窗外的雪那样,融化、消失在自己面前。

    如果是这样,孟染也许会后悔。

    后悔与他通话时犹豫的那两秒钟。

    后悔她还没有出口的话。

    抱着这样混乱的思绪,终于熬到了仪式散场,孟染在场内没找到漆东升,正要再去找贺善之问个明白,贺善之主动让人把车开过来,“走吧,带你去见他。”

    “他在哪?”

    “医院。”

    “”

    *

    白炽灯下,医院急诊室充满浓浓的消毒水味。

    两个警察坐在椅子上记笔录,时不时地皱皱眉,大概也是没见过这样疯狂的人。

    “所以,你被他击伤后,还去追他了?”其中一个警察不太确定地又问了一遍。

    霍抉肩口包着一块纱布,漫不经心地回答,“是,不仅追了,还撞翻了他的车,在你们来之前把人打了一顿,怎么,现在是要抓我吗。”

    警察:“”

    霍抉挑挑眉,邪气地笑,“他要杀我,我只是打了他一顿,不犯法吧?”

    疯子年年有,但能这样疯的太少见了。

    不仅警察觉得惊讶,就连站在霍抉身后,贺善之派来跟着他的保镖也觉得今晚荣幸而刺激地体验了一场枪战动作大片。

    霍抉从场出来后他们就一直跟着霍抉,谁知走到一半突然窜出一辆面包车撞过来,而后车里的人迅速往霍抉位置上开了一枪。

    几个保镖震惊歹徒光天化日下的嚣张,以为霍抉肯定完了,谁知他的车只是短暂地失控了几秒,紧接着便突然提速,更嚣张地朝行凶的人追了过去。

    之后便好像在做梦一样,他们拼尽力气才勉强跟上霍抉,眼看他一步步紧追行凶者,激怒对方打掉了所有子弹,逼停他不成,最后干脆直接撞翻了他的车。

    当看到霍抉流着血从车里下来,再把行凶者踩在脚底时,几个保镖胆寒地觉得——今晚该受到保护是他们,而不是霍抉。

    玩命飙车,疯狂反杀,他的心理素质强大到根本不需要任何人保护。

    “行,我们有需要会再来找你了解情况,你好好休息。”警察拿着笔录本离开。

    警察离开后,漆东升也暂时遣走了贺善之的人,关上门,房里只有他们和左洋三个。

    漆东升像父亲一样检查霍抉的伤口,“你在外地这些天她一直没动静,我就猜到应该是在等你回来,所以不放心,请了贺少爷帮忙,果然。”

    对方应该是没什么经验的杀,子弹从车窗斜射进来,再加上霍抉躲避及时,只是擦伤了肩头。

    左洋也后怕,“这次好险,看来之前那条匿名消息没有骗你。”

    八天前,霍抉收到了一条没有署名的消息。

    沈榕要对你动了。

    没头没脑的,就这一句话。

    霍抉照着号码打过去,却显示已关。

    其实就算没有这条消息,霍抉也会对沈榕做防备,只是有了这条消息,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

    刚好他有点事要办,便借这个会让漆东升和左洋留在宁城保护孟染,他则以身做饵离开,想引沈榕出来把事情在外地解决,也免得孟染担心。

    结果出去了八天,他事情都办完了,沈榕一点动静都没有。

    唯一的可能就是霍抉高估了她的能力。

    她也许连请个像样的杀都不行了。

    事实也果然如此。

    “所以那条消息到底是谁发的?”左洋一直很好奇。

    “没猜错的话。”霍抉平静地:“应该是之前那个举报傅琰性侵未成年的人。”

    当初霍抉让傅琰身陷挪用公款赌博和吸毒的双重罪名时,曾经有过一个神秘推暗中帮他加码,举报了这个让傅琰彻底不得翻身的罪名。

    当初霍抉以为是巧合,但如今来看——

    一切似乎早就有迹可循。

    霍抉猜到可能是谁,只是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理由,好像怎么都不通,也自相矛盾。

    微顿,霍抉叮嘱漆东升,“你去查一下周屿安的家庭,父母,兄弟姐妹,和沈榕有没有什么关系。”

    他完便站起来穿外套,左洋见他好像要走,皱眉道,“哥你去哪?医生你受到撞击,最好是照个片的。”

    “我要见她。”

    话音刚落,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一道漂亮的身影闯了进来。

    孟染里拎着两只高跟鞋,身上还穿着晚上的礼服,长发因为跑动而有些凌乱。

    她立在门口,轻轻喘着气,眼里的焦急显而易见。

    四目对视,霍抉怔住。

    有些诧异,但更多的是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会在这里看到孟染,亦或是,看到这样神色的孟染。

    漆东升和左洋对视一眼,识趣地退出了病房。

    门关上,霍抉和孟染就那样看着对方,半晌,霍抉才开口问:

    “你现在的着急,是因为我吗。”

    孟染全身力气好像被抽空,紧绷了一晚上的情绪因为这一句话而破防。

    她垂下眸,眼圈忽然就红了。

    当看到他还这样真实鲜活地站在自己面前时,孟染觉得,过去她遵守的那些什么礼数,原则,都是庸人自扰的困缚。

    她喜欢他,就应该跟他在一起,就应该去享受生命中有他这件事。

    孟染努力控制住情绪,抬起头,慢慢走到霍抉面前,“我可以现在回答你的问题吗。”

    霍抉看着她。

    “不是错觉。”孟染迎着他的视线,一字一句,轻轻地:“我很想你,每天都是。”

    病房安静了好几秒。

    是霍抉在确定自己是不是出现了什么脑震荡的幻觉。

    他心而克制地伸出,在触碰到孟染脸颊真实的温度后,压抑的情感轰地一声在脑中爆发。

    霍抉什么都没,穿过孟染的发丝将她勾到怀里,直接低头吻了下来。

    这是一个等待了太久,也压抑了太久的的吻。

    唇齿深入,混着鼻息的热,他侵入她的口腔,与她交缠在一起,温柔又浓情地掠夺着他渴望的温度。

    孟染逐渐感觉到缺氧。

    可她没有推开。

    不仅没有,反而也伸抱住他,给了他回应。

    这个吻激烈而深,孟染被吻得身体往后败退,直到跌落在病床上躺下。

    两人短暂地分开,很快又胶着地拥吻到一起。

    病房外——

    护士催促:“病人要去拍片子了,人呢?”

    漆东升其实已经敲了两次门,只是里面的人毫无反应。

    他不得不稍稍将门掩开了一点,随即便看到了里面如胶似漆的画面。

    重新关上门,漆东升考虑了两秒,平静地:

    “应该不用拍了。”

    “他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