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小玫瑰好可怜呢 “小玫瑰,我以后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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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夜里,舒棠不再像是前两天那样时不时看一眼通讯器,而是直接设置了静音,把签名改成了“加班中”。

    她能够理解同事们对于玫瑰的忌惮和戒备,这也是人之常情。

    理解归理解,当听见那些话的时候,她还是感觉到了低落。

    但是在人鱼缓慢认真地擦拭着她的长头发的时候,这种低落的心情渐渐地平息了下来。

    他们坐在火堆前,谁也没有话,很安静地享受着这静谧的氛围。

    舒棠突然间问:“玫瑰,你吃晚饭了没有?”

    当然是没有的。

    ——就在不久之前,人鱼认为舒棠不会回来了,根本不记得要吃东西。

    听见她的问题后,饥饿的感觉才缓慢地传递到了神经末梢。

    人鱼垂眸,朝着舒棠嘶了嘶。

    明明是所有人眼中凶残的怪物,但是她不在的时候却连晚饭都不记得吃。

    她从人鱼的怀里挣扎了出来,忍不住开始抱怨人鱼。

    她这次不敢瞎不吃晚饭会死掉了,而是告诉他不吃晚饭会得胃病。这一次人鱼没有反驳她,而是听着她的声音,跟在了她的身后。

    舒棠撸起袖子准备抓鸡,但是人鱼仅仅是来到了那只鸡的面前,一伸——

    那只在舒棠怀里活蹦乱跳的老母鸡就吓晕了。

    舒棠:“”

    这年头,怎么连鸡都要欺软怕硬?

    人鱼歪了歪头。

    舒棠揣着指挥着人鱼把鸡给处理了。

    两个人在厨房折腾了半天,终于炖上了红枣炖鸡。

    但是很快,舒棠就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只鸡至少要炖一个多时。

    当时人鱼一直在看她,似乎很想出去捕猎。

    但是舒棠每一次在人鱼看向外面的时候都会“快了快了”。

    为了安抚人鱼,她开始给人鱼投喂零食。

    她投喂了巧克力。

    这种又甜又苦的口感,让人鱼很难接受。

    结果,这只鸡炖了一个多时才好。

    吃饭的时候,舒棠第一次见到人鱼吃得有些狼吞虎咽,“他”面无表情,动作也很优雅,但是吃得非常迅速。

    舒棠心想下次还是不要炖鸡了,但是好一会儿,舒棠突然间发现:人鱼怎么吃鸡肉不吐骨头?

    她急了,突然间想起来深海鱼类是没有刺的,人鱼可能不知道要吐骨头。

    很快,舒棠看见人鱼停了下来。

    她着急了。

    不会是被噎住了吧?

    她心想:要是禁地里的“怪物”,被她用鸡骨头给噎死了怎么办?

    紧接着,舒棠就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漂亮的喉结一滚。

    咽下去了。

    舒棠:“”

    她乖乖地坐回了原地。

    舒棠决定以后把不能去骨头的肉类都踢出食谱。

    第二天早上,舒棠开始在巴士底狱附近乱转,以一种全新的目光打量着这里。

    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两个夜里当床睡、还贴心设计了护栏的大家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囚牢。

    而采光极差的“巴士底狱”,就和外形一样,真是一座巨大的监狱。

    好奇心极强的猫开始上蹿下跳地进行着自己的探险,人鱼从角落里把她提溜出来的时候,已经蹭得一脑袋的灰了。

    人鱼把她像个塑料袋一样提溜起来,去海边洗干净。

    舒棠坐在了礁石上,突然间觉得“禁地”虽然让人闻风丧胆,但还是很好的。

    “巴士底狱”里的房间多不胜数,面积又特别大,简直是豪宅大别墅;

    还有广阔的私人海滩和周围大大的海岛;

    就连绿化都是外面卖得超贵的蓝玫瑰。

    因为没人敢进来,所有的海洋产品都可以随便吃,吃个几十年一百年都不要钱。

    而且,舒棠发现禁地有个好处:

    因为大家都不敢进来,所以她在里面做什么都没人知道。她想在这里待多久就待多久,大睡天夜没有事。

    问就是加班。

    问就是为公司呕心沥血,过家门而不入。

    这里就像是只属于她和玫瑰的乌托邦,一个完全独立的国度。

    舒棠突发奇想:

    “玫瑰,我们建国吧。”

    “就叫猫鱼共和国。”

    外面的人一国。

    她和玫瑰一国。

    国旗是块床单。

    领土是整个禁地。

    猫猫是国王,玫瑰是总统。

    一整个早上,他们都在一块高大的礁石上吹风。

    舒棠用一种全新的目光巡视完了领土后,又忍不住盯着人鱼。

    舒棠觉得自己很难和大家的那个禁地里的怪物联系起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人鱼长得太漂亮了。

    然而,也许是舒棠的视线看过来了太多次,人鱼误以为她想要摸“他”的耳鳍又不好意思。

    于是突然低下头,凑近了她。

    舒棠:?

    人鱼朝着她嘶了嘶。

    然而意识到怎么回事后,舒棠愣了一会儿,却没有像是昨天那样去摸人鱼的耳鳍。

    因为她突然间意识到,人鱼并不喜欢别人碰这个位置,同意她这样做,其实是一种不太明显的,“示弱”行为。

    她转头摸了摸人鱼的鱼尾。

    虽然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人鱼还是甩了甩鱼尾。

    简单吃了午饭后,人鱼把舒棠提溜了出去。

    舒棠已经习惯了人鱼在下午的时候带她去捕猎,于是离开堡垒之前,舒棠就带上了通讯器和本子,还有一床毯子,用防水袋装着。

    人鱼把她放在了海上的礁石中间,鱼尾一甩就直接消失在了海里。

    舒棠就坐在了礁石上,铺开了毯子,抱着通讯器和本子开始干活。

    舒棠第一件事,就是给陈生打了一通电话。

    她能够明显感觉到陈生、老吴的态度和其他人不一样。

    前者在危关头,还记得找人去缓解玫瑰的精神力暴动;

    后者在听舒棠想给00号做红枣炖鸡,主动掏钱帮她买了一斤的冰糖。

    ——这就是舒棠的是非观。

    她直觉这两个人可以信任的。

    陈生接到舒棠的电话的时候毫不意外,其实他早就等着舒棠来和他辞职了。毕竟再缺心眼的人,在了解00号是怎么样的一个存在后,也会感觉到害怕和恐惧。

    但是接下来的这通谈话,却让他非常意外——

    因为舒棠丝毫没有退出的意思,还很积极地想从他这里打听0区的状况。

    陈生斟酌了一下,能都了。

    于是,舒棠得知了一件事。

    虽然舒棠在身份上和其他的扇贝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她是目前唯一的执行者,也就是,不管他们讨论的方案是什么,最终选择照做还是不照做,主动权都在她的中。

    一直隐约感觉到自己被排挤了的舒棠立马就支棱了起来。

    她:“那我岂不是可以一个人孤立他们十七个?”

    陈生:“”

    不是,她到底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呢?

    在大致了解了什么个情况后,舒棠心满意足地挂断了电话。

    她坐在礁石上时不时看一眼海面。

    不知道为什么,人鱼今天的速度似乎很慢。

    因为陈生的话,舒棠突然焕发了工作的热情,她并没有和往日一样摸鱼,而是打开了通讯器,把昨天的会议记录翻了出来,戴上了耳,打开了本子开始做记录。

    她不断按快进,只停在他们聊人鱼病情的部分。

    然后开始写记录。

    舒棠发现,大部分治疗师的思路都很保守。因为精神力发生了变异,没有可以借鉴的经验。诚如陈生刚刚告诉她的,治疗师们的作用仅仅是维持精神力状态的稳定,而更加深入的研究则需要研究院出马,所以舒棠并不用很紧张。

    为此,陈生还特意将邱院长的联系方式给了她。

    于是舒棠将大家提到的药物一一记下来,准备回头去问问邱院长。

    本来,今天应该是很平静的一天。

    虽然舒棠和人鱼都心知肚明对方都发现了真相,但是保持着一种诡异的默契,继续相处下去。

    ——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只要舒棠愿意回来,那只怪物都不愿意再深究了。

    “他”纵容了她许多的得寸进尺,甚至连耳后的鳍都给她摸了,这是一种示弱,仿佛只要看上去没有那么凶残、表现得温良一点,她就永远不会离开“他”。

    昨天夜里,她问人鱼炖出来的鸡汤味道怎么样,人鱼面不改色地甩了甩鱼尾。

    可是连骨头一起吃下去的鸡肉,怎么会好吃呢?

    舒棠能够明显感觉到人鱼对她的纵容。

    但是在想明白了是为什么后,她就再也没有那样做了。

    舒棠甚至觉得:她在这个时候得寸进尺,是在欺负“他”。

    于是,这种恃宠而骄的行为停止了。

    本来,也许这种很古怪的气氛会维持很长一段时间的。

    然而,问题就出在舒棠的耳上。

    人鱼的听力非常好。

    ——好到了连细微的电流声都能够清晰得听见。

    就算是舒棠戴上了耳,音量开得很,然而只要在百米内,人鱼都能听见。

    所以,当人鱼从海里朝着那块礁石游近的时候,“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这只深海里的凶兽在礁石的下面猛地抬起了眸子。

    人鱼听见了视频里的尖叫,听见了许多的声音正在混乱地议论着。

    这些声音如同洪流,一下子将人鱼拉到了那天的那个雨夜里。

    人鱼耳后尖锐的鳍竖起。

    第一反应就是毁掉,毁掉那个发出声音的盒子——不要让她听到。

    舒棠正准备按快进,但是下一秒,通讯器的信号断了。

    她听见了水声。

    转身一看,就看见了礁石边的人鱼。

    “他”浑身的水珠滴滴答答地往下落,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那只通讯器。

    舒棠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想要把通讯器往后面藏。

    但是这个动作彻底激怒了这只凶兽。

    仿佛是这段时间的表现都只是怪物的伪装,终于露出了暴虐而冰冷的兽性。

    舒棠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轻而易举地被抵在了礁石上。

    凶兽逼近了她的面颊,朝着她发出了尖锐的嘶声。

    漆黑双眼里燃烧着冰冷的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无措。

    “他”沉重的呼吸响在了她的耳侧,如同野兽一般危险而冰冷。

    “他”想要毁掉那只通讯器、想要威胁她把这个东西交出来,但是表现出来得太过于吓人。

    以至于舒棠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点。

    但这个动作仿佛立马刺了人鱼一下。

    他苍白的唇紧抿,浑身冰冷。

    长发垂下来,还在滴着水。

    人鱼松开了她,一言不发地转过身。

    鱼尾消失在了海面上。

    事情发生得太快。

    舒棠在地上坐了一会儿,直到腿不软了,这才爬了起来。

    她在礁石上只能看见四周茫茫的大海。

    她喊着“玫瑰”,可是周围只有海浪声,没有任何的回应。

    如果你不了解这条人鱼,一定会认为这是一只彻彻底底的,喜怒无常的怪物。

    但是舒棠却只是发了一会儿的呆,就很快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看了看惹祸的耳线,叹了一口气。

    然后干脆地拖下了鞋,离开了礁石。

    这里距离眼泪湾不远。

    舒棠猜人鱼大概是去那边去了。

    舒棠是会游泳的,只是比较慢,她想了想人鱼上次带她游过去的方向,朝着那个方向游了过去。但是当时舒棠觉得不过一分钟左右的距离,突然间变得很漫长。

    游到了一半,她就感觉到了体力有点被消耗。

    于是她立马朝着附近的礁石群游了过去。

    因为体力被消耗的缘故,她的速度越来越慢。

    下一秒,一只冰冷的臂就直接圈住了她的腰部。

    舒棠落进了一个宽大的怀抱。

    人鱼有力的臂拖住她,鱼尾如同离弦的箭一般,朝着礁石群游去。

    舒棠被人鱼托上了礁石的时候,体力已经快消耗殆尽了。

    她趴在了礁石上好一会儿缓过气来,周围没有任何人影,仿佛刚刚发生的事只是一场错觉。

    她朝着海面叫了一声“玫瑰”,回应她的只有海风。

    然而,在舒棠再次想要下水的时候,不远处的礁石后面,传来了威胁的嘶声。

    于是舒棠立马缩回了腿。

    她朝着那块礁石走了过去。

    在那块巨大的礁石后面坐了下来。

    “对不起,玫瑰,我不知道你能听见。”

    虽然她不是有意的,但是客观上仍然让玫瑰听见了那些充满偏见的话。其实舒棠有些不安,毕竟她自己听见了那些话都觉得难受,何况是当事人呢?

    她很有些后悔。

    礁石后面没有任何回应。

    一路上舒棠都在想要不要和玫瑰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她坐在礁石上吹着海风,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很好的会。

    于是,好一会儿后——

    “玫瑰,其实我都知道了。”

    舒棠没有用花言巧语企图哄骗这只尖锐又敏感的怪物;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恐,她也不管人鱼听得懂还是听不懂,直接将她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她知道了禁地、知道了人鱼的破坏性、知道了一切的一切。

    人鱼沉默地注视着海面。

    无声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然而,那只猫却——

    “玫瑰,好可怜呢。”

    像是人鱼这样凶残的存在,天生就在食物链顶端。就算是失去了记忆,仍然有着凌驾于大部分人的力量。这种高傲的生物,都非常讨厌被同情。

    尤其是被弱者同情,那是一种近乎羞辱的感觉。

    礁石后面的凶兽下意识尖锐地想要拒绝她的任何同情和怜悯,却因为她的语气愣住了。

    她的语气已经不是同情,而是近乎“怜惜”。

    真奇怪,她正在怜惜一只所有人都闻风丧胆的怪物;

    但更加奇怪的是,这只怪物并没有被冒犯,甚至有种很奇异的感觉。

    好像这只庞大而凶残的怪物变得很很、得像是一尾鱼缸里面的鱼,被一只猫碰着鼻尖:

    玫瑰,好可怜呢。

    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席卷了这只凶兽。

    僵硬而困惑。

    舒棠慢慢地靠近了礁石,果然在黑暗里,看见了一个苍白的影子。

    那只高大的怪物发梢滴着水,苍白的双唇紧抿,沉默地看着海面。

    她坐了过去,挪到了人鱼的旁边。

    她试着伸去碰人鱼的,企图展开那死死攥着的大。

    但是人鱼没有任何的反应。

    于是她安静了下来。

    好一会儿,她突然间:

    “玫瑰,我以后搬过来和你一起住好不好?”

    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仿佛只剩下了海风声。

    她决定留下来了。

    虽然是因为奇怪的“怜惜”。

    但是怪物贫瘠而开裂的世界里。

    雨水浇灌着生根发芽,倏而开出了一朵蓝色玫瑰。

    许久之后。

    黑暗里。

    这只怪物凑了过来。

    冰冷的下巴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圈住了她。

    她顺利地掰开了怪物苍白攥紧的大。

    ——看见了准备送给她的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