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伟大的猫头军师 喵!喵!喵喵喵喵!……
她不明白自己此刻奇怪的感受。
冰水里加入的伏特加仿佛有着强力的后劲。
但是人鱼看上去非常难受,于是她的指动了动,去解开了那两颗扣子。
她装作镇定地嘀咕,“明明是最大码的怎么还这么紧?”
在不停话中,她稍稍缓解了脸上的火烧感。
幸好,解开了扣子后,衬衣稍微宽松了一些,虽然对于人鱼而言仍然是束束脚的,但至少没有看上去那么难受了。
舒棠帮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告诉了人鱼要怎么脱掉。
然后就跳下了洗漱台,着急忙慌地跑上了楼。
人鱼还维持着那个姿势,困惑地歪头。
想了想,不紧不慢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舒棠躲在了被子里,等到听见了身后的动静传来。
她立马就伸把台灯关了。
周围黑了下来。
她地松了一口气。
她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像是一个蝉蛹,于是鱼尾无处可捞,只好连着被子将她卷到了怀中。
她许久之后才冒头看着天花板,听着那熟悉的沉重呼吸声,不知道为什么,脸上的热度许久都没消散。
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也许是因为心中惦记着事的缘故,第一天她六点就起来了。
厨房里,她穿着拖鞋绕着人鱼转,一边听天气预报,一边试探人鱼。
“玫瑰,你不能陪我出去一趟?”
人鱼的脚步一顿。
在此之前,人鱼对于她愿不愿意留下来这件事充满了不确定和不安,于是一直固执地待在自己的世界里,希望舒棠能够留下来。
这种近似于一选一的偏执,来源于强烈的不安。
然而,在那天礁石上谈过一次后,怪物警惕而冰冷的审视慢慢地消失了。
在每天吃饭喝水、窝在一起听收音的平淡中,找到了一种久违的平静和愉悦。
舒棠将自己准备把东西搬回来、还要开会的行程一股脑告诉了人鱼,然后悄悄注意着人鱼的动静。
她以为服他是这个计划最困难的部分,但是没有想到的是,人鱼竟然轻易地同意了。
关掉了收音,因为天气预报今天有雨,还带上了那把破雨伞。
最后提溜起来了舒棠同志,两个人朝着外面走去。
*
早上七点半,0区的巡逻人员和治疗师们已经到岗了。正在休息大厅三三两两地聊着天,话题的中心就是最近新加入的那个急诊科调过来的实习生。
但是还没等到闲话环节开始,惊悚的一幕出现了。
因为那个精神力监测的屏幕一下子就降到了零——这代表00号离开了禁地。
这熟悉的场景半个月前也发生过。
这下子松散的早晨一下子就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但是陈生匆匆赶回来,还没有来得及下命令,就收到了舒棠的短信。
神色焦急的陈生冷静了一下。
然后叫住了所有人:“都散了吧,没事。”
休息大厅里的众人面面相觑。
但是陈生只是点了几个心腹去监控室,就匆匆走掉了。
主要是——
总不能坦白,舒棠她带元勋出去遛弯了吧?
陈生在路上试图冷静。
但是还是静不了。
一干人等挤在了监控室里。
然后看完了监控后:发现他们两个真的是去遛弯的。
证据就是两人先是在花坛边绕着花花草草散步,然后拐弯去了超市。
大家面面相觑。
所以这到底管还是不管?
管了好像有点多管闲事。
管天管地还管人遛弯?
*
下雨的天气,天色阴沉。
海角疗养院的超市很大,因为现在已经到了上班的时间了,超市里只有寥寥几个行色匆匆的治疗师。
伴随着一道惊雷闪过,天降暴雨。
收银员和顾客们抱怨着南岛市的天气。
突然间无意中瞥见了暴雨当中,出现一个撑着一把蓝色破雨伞的高大人影。
收银员僵硬地回头,和顾客们都僵硬在了原地。
半个月前,人鱼精神力暴动、离开禁地的那一次,虽然当时所有的视频都被删光了,但是却被无数人目击,外面的消息虽然封锁了,但是院内的人却一直在私底下议论着。
于是那个海角疗养院的某个“雨夜屠夫”的恐怖传闻越传越广,细节也越来越真实。
——包括那把蓝色的伞。
整个超市都仿佛陷入了一片死寂当中。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要见到自己的先祖了。
直到怪物鼓鼓囊囊的外套下面,拱出来了一个舒棠。
她抱怨着“这伞怎么这么?”,然后拉着人鱼朝着超市走去,蹭蹭蹭地路过了一干僵直在原地的人群——
拉着怪谈主角直奔打折区。
人鱼缓慢地收了伞,慢吞吞地跟在了舒棠的后面。
舒棠脚步一顿,转头告诉那个怪物要把伞挂在外面。
她对那个恐怖的怪物:“素质,我们要有素质。”
收银员吓蒙了:天啊,她竟然和雨夜屠夫讲素质。
结果怪物停顿了片刻,真的就很有素质地把伞放回了门口。
舒棠拉着他来到了打折区,其实她也发现了大家的眼神,但是舒棠很着急,没顾得上:八点结束打折,还差十分钟啊!
幸好,紧赶慢赶的,舒棠还是在八点前把打折的蔬菜放进了购物车。
于是,大家就听见了舒棠开始和那个传中的雨夜屠夫讲荤素搭配、营养均衡。
其他人浑身发冷:怎么,吃人还要配点白菜青菜下锅涮涮啊?
舒棠让人鱼帮她推着购物车,又和人鱼来到了雨伞区,重新买了两把雨伞,一蓝一红。
——于是收银员突然间发现,传中的雨夜屠夫那把夺命雨伞,和他家卖的一模一样。
舒棠发现人鱼一直盯着塑料袋看。
舒棠解释:“塑料袋是装东西的,不是拿来吃的。”
舒棠一边走,一边解释给了人鱼听什么是包装。
聪明的人鱼悟性极高,若有所思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这就是舒棠给“他”裹上的包装袋。
注意到人鱼眼神的舒棠:“”
人鱼今天穿的仍然是那套不太合身的衬衣,舒棠帮他解开了两粒扣子,稍微不那么紧绷了,但是舒棠仍然注意到人鱼会时不时地蹙眉、低头,试图松松衣服。
于是今天最要紧的就是买几身合体的衣服。
人鱼任由她给“他”套上全新的包装袋。
——虽然不是很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有个包装袋。
但是舒棠包装袋的作用是方便带走。
认为这是舒棠将“他”打包带走的流程之一。
于是接下来人鱼就显得很配合。
既没有试图挣一下,也没有露出蹙眉的表情,甚至会屈就她的身高,低下头主动凑过来。
舒棠比来比去,终于买到了合适的衣服,想到了人鱼根本没有几身可以换洗的,于是把同样大的买了三套,放进了购物车里面。
紧接着是食品区。
舒棠看中了最上方的那个半成品菌菇汤包,是加热就可以吃的半成品,她眼前一亮,但是伸就发现自己的身高不够,于是她拉了拉身边高大人鱼的衣摆,示意“他”帮她拿一下。
但人鱼误以为是和挂窗帘一样。
于是把她轻轻松松一提,放在了肩膀上。
一下子一览众山的舒棠和底下悄悄往这里看的顾客们面面相觑、大眼瞪眼。
舒棠:“”
如果是在禁地里也就无所谓了,舒棠都习惯了坐人鱼肩膀上。
但周围都是人,就颇有种游街示众的羞耻感。
舒棠有点社牛,但还没有进化到社交恐怖分子的地步。
她立马弯下腰,鬼鬼祟祟地让人鱼快点把她扛走,逃离现场。
等到拐角处,她嗖嗖嗖地往下爬。
舒棠并不知道,其实她不被举起来也很夺目、很耀眼——尤其是那个变异奇行种一般的亮相。
大家就看着她拉着那个高大的雨夜屠夫不停地穿行在货架中,伴随着凑在一起的嘀嘀咕咕,然后买了一大堆的零食。
最后,甚至还拉着雨夜屠夫在雪糕柜前面停了下来。
舒棠很久没吃雪糕了,因为这种零食在联邦是绝对的奢侈品,她翻了翻,那个牌子的雪糕不是她喜欢的口味,她又看了一眼价格,还是恋恋不舍地放下了。
雨夜屠夫停住了脚步,看了看舒棠放下的雪糕。
大采购终于结束了。
超市生存副本全员成功存活一时。
他们俩出去结账的时候,来到了收银台前。
收银员是个年轻,心理素质比较差,那一瞬间都以为自己要去见自己太奶了。
舒棠和那个高大的黑影解释:“买东西要给钱的。”
雨夜屠夫抬起了漆黑的眸子,将视线缓慢地移到收银员的身上。
收银员颤颤巍巍地伸,哗哗哗把所有的钱都放在了桌上,举起双:
“别杀我!别杀我!钱都给你!”
人鱼低头看了看舒棠。
刚刚完了买东西要给钱的舒棠:“”
舒棠掏出了钱包,发现收银员年轻已经吓傻了没反应,只好自己扫了码,付了钱。
“下次我买个美瞳吧。”
“再买个耳朵。”
“逢人就咱俩ply。”
她和人鱼嘀嘀咕咕地离开了。
早上九点钟,因为砍掉了大部分,所以晚班也取消了,此时的急诊科宿舍里空无一人。
舒棠感叹自己当初怎么就没有赶上好时候呢,然后带着人鱼来到了自己的宿舍。
人鱼脚步一顿。
“他”来过舒棠的宿舍好几次,但都是在黑夜里出现,蜷在舒棠的床边,还是第一次“被邀请”。
而且这一次,“他”也不用待在地上黑暗的角落里了——而是被舒棠按在了她的床上,看着她在宿舍里忙来忙去。
“他”歪了歪头,有种迟来的愉悦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背影看,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舒棠打开了行李箱收拾衣服。她也只来疗养院实习了三个月,东西还不多,于是零零碎碎收拾了一个大行李箱就足够了。
但是舒棠接下来还要去急诊科办续,比较麻烦,要跑很多个部门,于是她就对人鱼:“玫瑰,我去急诊科一会儿,马上回来,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好不好?”
人鱼朝着她嘶了嘶,舒棠想,大概是“快点回来”之类的意思,于是她又交代了两句,就把宿舍门一关,举着自己的雨伞朝着急诊科匆匆赶去了。
舒棠心中惦记人鱼,所以速度格外快。
过了半个月的时间,她再次踏入急诊科,突然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半个月前舒棠还在想着怎么申请单人宿舍、怎么应付没完没了的夜班,半个月后,她就离开了急诊科,还成为了玫瑰的治疗师,正准备搬过去和他一起住。
这种不真实感,在舒棠发现大家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好奇,周主任对她的态度都客气不少后,变得更加强烈了。
直到苏茵帮她盖章的时候,两个人碰了个头。
苏茵很想问舒棠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大家回来前都签了保密协议,苏茵直觉舒棠可能这回真的去了什么不得了的部门,她不太敢在遍布监控的地方问,只好硬生生憋住了,改口问舒棠什么时候回华大,要不要拼个车。
一看舒棠的表情,苏茵愣了一下:“你不会忘了治疗师资格证考试了吧?”
舒棠揣着,一脸的茫然。
什么考试?
她不是昨天还在和院长交流研究院的大难题、混入个治疗师当中开大会,前几天才直到自己的玫瑰其实是个大魔王。
接受了如此庞大信息量后,舒棠的世界观都颠覆了。
堪比进入霍格沃茨的波特同学。
而她如此奇幻且波澜壮阔的人生,又和考试有什么关系?
苏茵同情道:
“棠,要是拿不到资格证,你会被延毕。”
“你会成为华大三十年历史里第一个拿不到治疗师资格证的学生。”
“你不是转正了么?没有资格证第一轮审查就会被刷下来。”
苏茵摇头:好惨呐,忘记复习的猫。
苏茵:
“我这里有治疗师资格证真题集和通用语六级的卷子,要不要给你拿一份?”
舒棠抱着题,像是梦游一样地离开了。
她遭受重大打击,重新迈上了行尸走肉的步伐。
然而这种情绪在回到宿舍后达到了巅峰。
因为她一推开门,就发现宿舍里面空空如也。
舒棠脑子里浮现出了那天视频里的一幕幕,尖叫逃窜的人群,死死抓着雨伞到处找她的身影。
她立马转头,拎着雨伞匆匆地下楼。
*
人鱼在舒棠的宿舍里面待了一会儿,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舒棠回来,有些焦躁地不停看向了门外。但是,突然间,“他”顿了顿,似乎是想起了一件事。
于是人鱼轻松地推开了门,举着雨伞按照记忆中的方向,缓慢地朝着超市走去。
收银员死里逃生了一回,此时正在和新来的顾客分享自己生死存亡一线的惊心动魄经历。
然而,只听见了外面的一道惊雷——
收银员如有所感,僵硬地回过了头。
没有了舒棠的存在,打着伞的雨夜屠夫,那对空洞漆黑的眸子变得漠然至极,仅仅是和那双眸子对视,强烈的压迫感就如同山呼海啸般袭来。
收银员屏住了呼吸,所有人都因为本能的恐惧僵直在了原地,不敢动弹。
刚刚还人来人往的超市,仿佛瞬间变成了一片黑暗而原始的丛林。
空气变得死寂。
仿佛只能够听见那催命般的脚步声,还有野兽一般沉重的呼吸声。
但如果有人抬头,就会发现:
怪物很有素质地把雨伞放在了外面;
怪物来到了冰柜前;
怪物拿了一支雪糕。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收银员颤巍巍地发现雨夜屠夫停在了自己的面前,冷漠而空洞的双眸注视着他。
沉默地递来了一颗珍珠。
但是收银员已经吓傻了。
——想起了舒棠这个要很多的钱。
又加了一颗。
加到第三颗时。
认为收银员是舒棠的“抢钱”。
用眼神进行“讨价还价”。
对方吓晕。
成功。
遂收回两颗。
收伞。
走人。
舒棠撑着伞走了两三百米,就在不远处看见了一把蓝色的伞。
她急匆匆地跑了过去:“玫瑰,你跑到哪里去了?”
人鱼低头看着她。
然后慢吞吞地,从里拿出来了一只雪糕。
因为人鱼的体温很低,所以雪糕被捏了很久都没有化。
刚刚回来找不到人鱼而着急的舒棠,愣住了。
——是那只她觉得太贵,所以没有花钱买的雪糕。
那只禁地里孤僻而尖锐的怪物,学会了买东西。
而第一次买东西,是为了讨她欢心。
大雨还在下,她却觉得心情都晴朗了起来。
他们俩在干燥的台阶上坐下,看着外面的大雨噼里啪啦地下。
她把巧克力味雪糕递给人鱼,让人鱼咬一口。
人鱼咬了一口。
蹙眉。
面色有点扭曲。甜不甜苦不苦的。
但是舒棠似乎很喜欢。
其实因为工作的福利,她已经买得起这种奢侈的雪糕了,可是消费观念并不会马上转变,她仍然觉得雪糕很贵,仍然不会选择这种商品。
但是吃到“他”买回来的雪糕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有什么东西生根发芽。
在她还没有察觉的时候,已经破土而出。
舒棠问人鱼是怎么付的钱,“他”掏出了一颗珍珠。
那天在火堆边,舒棠告诉人鱼珍珠很值钱——所以当时人鱼就把大部分的珍珠都送给了她,只将几颗粗糙的、奇形怪状的珍珠收了起来。
在得知了“他”拿一颗珍珠买了一块雪糕后,舒棠开始嘀嘀咕咕,“他”是冤大头,谁见了都要宰“他”。
人鱼注视着她,听着她抱怨。
歪了歪头。
她是个口是心非的骗子,着抱怨的话。
好像很不喜欢似的。
——那为什么嘴角会上扬,眼睛会发光呢?
等到雨了一些后,舒棠上楼拿了行李箱,就和人鱼朝着0区走去。
也许是因为折腾了一个上午,快到饭点了,人开始多了起来。
当看见了人鱼后,仍然引发了的骚动。在那个全院大撤退的雨夜里,许多来不及第一时间撤退的人,见过那个传闻中禁地里的怪物。
有人发出了尖叫。
有人开始后退。
但是因为那个“雨夜屠夫”看上去没有那天那么可怕,骚动并没有继续扩大。
人群只是迅速地将把蓝色的雨伞孤立了起来。
行走在人群当中,却像是一座孤岛。
但是那个高大的身影目光并没有停留在那些人身上,对于那些声音也漠然至极。
至还会偶尔伸,将身前的红伞扶正。
舒棠却突然间停了下来。
人鱼垂眸看着她,因为她停下脚步的动作,仿佛此刻才注意到周围的声音
人鱼缓慢地抬眸,注视着周围的人群。
漆黑而空洞的黑眸里,有着不易察觉的焦躁。“他”想要伸捂住舒棠的耳朵,不让那些声音钻进她的耳朵里;也想要立马把她抢回巢穴里,快点离开这个世界。
然而,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他”什么都没有做。
只是苍白的唇紧抿,一动不动地死死盯着她。
仿佛人群里众多尖锐的视线不值一提,而她的一举一动却能轻易摧毁这只高大的怪物。
但是,舒棠却没有看那些人,她收起了自己的红伞,来到了人鱼的大伞下,将行李箱递给了“他”。
然后坐在了行李箱上。
转头对人鱼:
“出发!”
如果这个世界光怪陆离。
所有人都当你是个怪物。
当你是彻头彻尾的大坏蛋。
我也会站在你的身边,做你坚定不移的最佳拍档。
那只高大的可怕怪物安静了一会儿。
苍白冰冷的唇竟然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们撑着一把伞,在大雨里朝着前方走去。
走到每一处,人群都会四散离开。
她却坐在行李箱上宣布:
“你是狼,我就是狈!”
我们狼狈为奸、自成一国。
“你是山大王,我就是你的狗头军师。”
我们占山为王,孤立全世界。
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大雨里,传出了怪物反驳的、沙哑的嘶声。
她被服,在行李箱上改了口。
——不是狗头军师。
——是猫猫头军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