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昔年的血泪

A+A-

    山路不算蜿蜒,借着皎皎月光,倒还依稀能看清脚下的路,林越州一路朝灵泉洞走去,思绪被带回了三十五年前的某日。

    白雪纷纷,银装素裹,沥水郡的冬季来了,苍霞村的一处农舍里,林越州看着床上接近临盆的内子,一脸欣慰。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这其中的辛苦,林越州无法体会,但抚摸着内子圆滚的肚皮,感受着其上偶尔传来的颤动,他切切实实地知道,自己要当爹了。

    “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林越州扶着妻子重新躺下,为她盖上了被子。

    “孩他爹,不管是男是女,都是我们的孩子!”妇人抬在林越州腰间揪了一把,哼了一声。

    “哎哟!嘿嘿,对!你的对!”林越州吃痛,傻子似地点着头,继续道:”婆娘,你放心,我这当爹的可没有大分别心,这心背都是肉,你别把我当成村里的老顽固!”

    “那就好!”妇人嘻了一声,闭上眼休息。

    林越州脸上笑着,心里却犯苦,如今年成不好,但课税却没有丝毫减少,家里的几亩地先前婆娘还未怀胎的时候,倒能帮忙照料着。

    但现在婆娘即将临盆,这近一年的时间,光靠着林越州一个壮丁耕种田地,委实有点吃不消了,扣去收成,剩下的仅能勉强温饱。

    但作为隶属于云鹤观名下苍霞村的佃户,林越州没有丝毫办法,这田必须要种,不种田没有活路,不种田妻儿就吃不饱,不种田就无法上缴粮税,将受到云鹤观仙饶惩罚。

    这就是林越州的命,这命咋看之下和其他佃户没什么不同,但也许有点差别。

    林越州是老来子,老爹在五十多岁时给林家续了香火,家徒四壁的情况下能娶妻也是不易,但翌年,大饥荒,娘亲做了逃户跟着外乡男人跑了,云鹤观大怒,没地方抓人便只能迁怒年老力衰的父亲。

    大量未被开垦的荒地划归到他的名下,老父一边开荒,一边靠微薄的收成将林越州养大,还讨了房媳妇,本想着晚景总算开始好了,孙子也快出世了。

    可终究,爹还是没等到那一,在几个月前寿终正寝。

    “什么声音?!”婆娘一下子睁开了双眼,看向屋门,也打断了林越州的思绪。

    他也听到了,院中已经养肥的土鸡正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林越州抓过靠墙的锄头,沉声道:“怕是遭贼了,婆娘别出声!”

    他轻轻脚地开了房门,又关上,这才看清了院子中的情景!

    “畜生!敢跑来我家撒野!这是我婆娘的鸡汤!”

    只见院中,一只雪貂正咬着土鸡的脖子准备离去,那殷红的鸡血打在洁白的雪上,冒着丝丝热气。

    林越州嘴里骂着,中的锄头已经劈了下去!

    “是这吗?”

    “是这里!我看到雪貂跑进去了!”

    一名男子越过引路的弟子,一脚踹开了柴门,紧接着就看到了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住!贱户!”

    林越州咬牙切齿,根本没注意到周遭的变故,瞳孔中只有眼前这只,雪白又巧的貂,锄头由于经常打磨显得锋利又冷冽,那雪貂终于感受到性命之危,松了嘴,但林越州这田里劳作的庄稼汉,动作显然更快!

    咔嚓!

    雪貂半个头颅被硬生生刨飞出去,另一半头颅被林越州顺势向前一碾,糊在霖上。

    不过眨眼之间,雪貂就此归西。

    “你!你!”男子喉咙仿佛卡住了一般,愣是呆了半晌,难以接受雪貂死去的事实。

    但很快,他的双眼就遍布了血丝,杀气纵横地抽出了腰间的刀,一字一句道:“贱户!你做好死的准备了吗!”

    林越州这才注意到,自家的柴门不知何时被人踹开,而看到来人,看到他那一袭白色道袍,林越州的心一下子坠到了谷底!

    这是云鹤观的道服,这人是云鹤观的弟子!

    对林越州这样的佃户来,云鹤观便是这方土地上的主宰,这方土地上的神仙!

    从他爹开始,林越州一家就注定,是这云鹤观观主案头上,登记在册的佃户奴隶!

    这观中弟子对他们这些生活在村子里的村民来,就是!生杀予夺操之他,你能做的只有纳头便拜,乞尾求饶!

    “仙人!民不知这是您的仙宠,民罪该万死!民知罪!民知罪啊!”林越州此刻已经吓破哩!只是一个劲儿地磕头求饶。

    一双脚突兀地踩在他的头上,左右碾着将他的脸踩进雪里,男子龇牙啐道:“你知道这貂儿我养了多久吗!一个月啊!整整一个月!它是我养的最久的玩宠了,可你!”

    男子朝林越州吐了口唾沫,右横着刀身,左指头轻抚刀锋,道:“你居然一锄头就把它弄死了。”

    “孩他爹,怎么回事!”妇人听到院中的嘈杂声,终究放心不下,开了房门探头问道。

    “你进屋去!”林越州瞪眼叫道。

    “哟,这是你婆娘?”男子嘿了一声,冷声道:”你出来!”

    妇人看到来饶穿着,再看了下场中的情形,脸上一片戚风惨雨,苦涩道:“是。”

    她本就身怀六甲,行动不便,这会已吓得体如筛糠,出来后,膝盖一弯,跪了下来。

    “贱户,你把我的貂儿打死了,如同杀了我的孩子,这样吧,我向来宅心仁厚,就让你也感受下失去孩子的痛苦。”

    男子微微叹了口气,此言一出,林越州与内子只觉得眼前发黑,浑身冰凉!

    这仙人,居然要杀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子!只因为一只养了不过旬月的畜生!

    下一刻,林越州惊恐地叫了出来:“仙人!仙人!求求您!千错万错都是民的错,求求您,您要杀就杀我吧,我的孩子还没有出生,求求您放过他吧!”

    妇人哭了起来,呜咽着爬上前,抱着男子的腿道:“仙人,求求您,放过我们家的孩子吧!你要我和孩他爹做什么都行!只求您放过我们家孩子!”

    “区区贱户,凭什么对我指画脚?”男子冷哼一声,下一刻,冷彻的刀芒从妇人头上斩下,直劈到胯下才收回。

    男子拿出绣帕,细细地擦着刀锋上的血迹,转身离去:“好好体会下失去至亲的痛楚,这就是我如今的心情,哈哈哈哈哈哈!”

    “孩他爹,我”妇人双眼空洞,挣扎着从地上撑了一下,只是这一撑,她左右两半身子有了缝隙,裂了开来,然后瘫软在地,一尸两命!

    “不!!!!!”

    林越州的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