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龙母寿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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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行光阴、不与俗同,忽忽三日已过。

    齐敬之正在房中闭目修行,忽听外头有人叩响院门,当即起身走出房来。

    院门开处,就见焦氏别馆的一名管事正带着一名侍女候在门外。

    侍女里捧着一张木案,木案中叠放着衣物,甚至还有一双靴子。

    这管事见门开了,连忙弯腰行礼,恭敬道:

    齐敬之走出院门,抬头瞧了瞧天色,不由讶然问道:

    焦管事着,扭身向侍女上的木案一指:

    齐敬之略一思索就明白过来,这的应当是焦玉浪了。

    虽这一路上,无论是于老城隍、朱衣侯这些神灵,还是刘牧之、邓符卿、沐瑛仙这等修士,都不曾因为他出身寒微而有半分轻视,他自己更是从没觉得身上的麻衣草鞋有什么不妥,却也不会拒绝焦玉浪的好意。

    齐敬之洒然一笑,当即转身回了院,边走边道:

    焦管事见状松了一口气,连忙带着侍女跟进来:

    可能是找下人代为传话的缘故,焦玉浪的遣词造句不但文雅了许多,还颇为含蓄,颇有世家大族的风范。

    齐敬之又是一笑:

    焦管事却摇了摇头:

    罢,焦管事便命身旁的侍女将木案放在院中石桌上,随即一起恭身而退。

    齐敬之朝两人轻轻颔首,心中不由暗忖:

    他关好院门,将盛放衣物的木案拿回房中,仔细翻看了一遍,见这些衣物无论用料、做工皆属上乘,而且并无什么特殊印记,穿出门去应不会被人认做焦氏子弟。

    齐敬之当即脱去身上麻衣、脚下草鞋,换上了锦袍和黑靴,一看之下竟是颇为合身。

    接着,他又看了看木案中剩下的那条黑色革带,忽然笑着摇头,左一翻、掌心向上。

    几乎是同时,虬褫腰带便出现在了他的掌中。

    自那夜结识沐瑛仙之后,齐敬之每天入夜之后都会去那处园林,坐在池边感应和提炼松柏甲木之气,然后尝试着缓缓吞服炼化,融入体内并烟霞羽衣之中,以此作为感应境餐霞这一层的修行。

    这期间,除了青毛兔子曾过来将帝膏酒取走,那个清丽无双的少女却再也不曾出现过。

    除此之外,齐敬之便整日闷在房中,或是引金气修补齐虎禅,或是想方设法引动青铜镜这个伴生镜灵。

    虽然这个伴生镜灵依旧不肯搭理齐敬之,却也终于被他发现了一项妙用。

    那便是但凡被镜灵炼化过的物件,都可以被再次

    收入镜中,而且收放自如。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既然一开始炼化的时候,镜子可以将那些邪祟吞入黑漆漆的镜面之中,然后再吐出来,没道理炼化之后反而不行。

    由此可见,伴生器灵确实如沐瑛仙所,成器之前更像是某种神通术法。

    这个过程里,齐敬之也渐渐发现,虬褫腰带和银煞烛台看似是实物,其本质却与他的烟霞羽衣有些相似,煞气聚散,宛若介于虚实之间。只可惜这两样奇物不能像烟霞羽衣那般直接纳入体内,仍要由镜灵过一道。

    ()(e)  有了这个发现,齐敬之欣喜之余触类旁通,生出了种种奇思妙想。

    譬如现在,他闭目凝神,眉心灵窍洞开,默运,同时右在虬褫尸上轻轻抹过。

    如是再三之后,虬褫尸上的无面头颅与银色鳞片渐渐隐去,竟变成了一条货真价实的银色腰带,其长短、样式皆与焦玉浪送来的黑色革带如出一辙。

    齐敬之睁开眼睛,将虬褫腰带系于腰间,低头环顾,只见身上玄袍银带,竟是颇为相合。

    他满意地点点头,紧了紧袖中的刀鞘,将赤金珠收入怀中,背好长刀煎人寿,提起白猿献果食盒,焕然一新地走出门去,将房门、院门一一锁好,这才与众多住在这里的贺客们一道走出了别馆。

    龙母寿诞是眼下巢州乃至周边数州最大的一桩盛事。这场庆典的规模极大,雇工和采买极多,几乎整座巢州城都从中受益,到了正日子,更是处处张灯结彩,阖城百姓欢庆。

    齐敬之顺着车马人流缓步向前,沿途经过几处戏台和粥棚,走了许久才远远望见云骧侯府的大门。

    他记着焦玉浪的嘱咐,开窍凝神望去,就见那座轩敞府门竟是骤然从中间分开,变成了并列的两座。

    两座府门前皆有新衣新帽的焦府管事迎客,左边府门前依旧是人头攒动、宾客云集,右边那座却是门可罗雀,无数行人车马从旁经过,却无人看上一眼。

    齐敬之暗暗感叹,皱眉想了想,忽地转身就走。

    他仔细找寻了片刻,才终于发现一条僻静无人的巷。

    他径直走入巷深处,眼见左近无人,忽地左掌一翻,银煞烛台立时显现而出,血红烛光亮起,掩去了少年的身形。

    齐敬之放下食盒,将烛台换到右,左在自己脸上一抹,立时化为一个长着青色脸皮的无面人。

    紧接着,他伸一招,低声喝道:

    话音落下,已被喂熟了的赤金珠立刻从他的怀里飞出,当空一展显现出刀形,便连挂刀的刀扣也一应俱全。

    再次看见这柄金光灿灿的短刀,齐敬之心中不免闪过一丝黯然。

    他对焦氏姑奶奶的寿宴无甚兴趣,只是想替老魏来看看罢了,自然要带着赤金刀而非赤金珠登门。

    他将赤金刀挂在虬褫腰带上,左接回银煞烛台,右提起地上的食盒,回身出了巷,毫不犹豫地朝右边那座府门走去。

    若是老魏殿下在此,只怕也不甘心与寻常宾客坐在一处。

    殷红血光照耀之下,齐敬之让过街上川流不息的车马,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到那处冷冷清清的府门前,仰头望向悬于上方正中的宽大匾额。

    几个大字铁钩银画、金光绽放,朝着他周遭的血光狠狠砸落。

    齐敬之左一翻,收起银煞烛台,突兀现身于府门前。

    原本百无

    聊赖的迎宾管事陡然一惊,目光在齐敬之的脸上和腰间飞快掠过,身上气息一放即收,随即主动迎了上来。

    迈步之间,迎宾管事已经收敛好惊容,一边口中告罪,一边作势去接齐敬之里的食盒。

    ()(e)  齐敬之坦然递出食盒,闷声道:

    迎宾管事心接过食盒,目光在盒身上的刻图一扫,脸上便露出笑容来,一边伸肃客,一边恭敬问道:

    能在这种时候站在府门处迎宾,这位管事的见识果然不凡,竟是一眼就认出了赤金刀。

    齐敬之迈步拾级而上,摇头道:

    听见这话,迎宾管事面色丝毫不变,落后半步伸引路,口中恭敬道:

    齐敬之脚步不停,轻描淡写地道:

    迎宾管事立刻大着嗓门恭维了一声。

    见这个突兀现身于府门外的青脸无面人并未出言纠正,门内廊边立刻有几名侍者一同高声唱名:

    齐敬之听在耳中,心中不由暗笑:中文網

    无视了落在身上的几道隐秘目光,齐敬之停下脚步,开口问道:

    迎宾管事顿了顿,见齐敬之轻轻颔首,才又接着道:

    他略作停顿,又紧跟着补了一句:

    齐敬之微微一怔,旋即问道:

    迎宾管事凝神想了想,答道:

    见齐敬之又是点头,这管事朝一旁等候的侍者一招,口中试探问道:

    齐敬之正要回答,忽听身后有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

    齐敬之当即回身看去,就见一个年未弱冠的少年人兴冲冲地快步进了府门。

    这少年看上去十七八岁,身形在这个年纪应算瘦,只比齐敬之高出半头,五官平平无奇,唯独一双大眼亮晶晶的。

    他头戴幞头,身着一件黄铜色窄袖锦袍,腰束锦带,足蹬乌皮六合靴。

    只看这双官靴,便知此人是公门中人,只

    是不知为何,他腰间竟以红线系着一串青色的铜钱,看上去很是怪异。

    这少年一眼就看见齐敬之的无面怪脸,后头的半截话登时就噎了回去。

    他倏地停下脚步,脸上忽然露出惊喜莫名的神情来:

    话音未落,这少年身形一闪,已是凑到近前。

    他一把抓住齐敬之的胳膊,自来熟地介绍道:

    这个钱壬修为不知如何,身法却委实快得很,起话来更是连气都不换一口,齐敬之心里不免吃了一惊,见对方上并未用上多少力气,当即不动声色地抽出了臂。

    他也不去分辨谁长谁幼,从善如流地闷声道:

    钱壬似乎对焦府很是熟悉,面子也大得很,也不见他带着什么寿礼,只是轻飘飘地朝迎宾管事和那名上前的侍者一挥,便再次伸拉住齐敬之的胳膊,闷头就往府里走。

    迎宾管事笑容真诚,反而朝钱壬行了一礼,无声地后退几步,这才转身回了府门处。

    钱壬头也不回,边走边道:

    齐敬之听他得有趣,才要开口,就见钱壬的大眼珠子一转,贼兮兮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