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鲜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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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将自己的情绪整理好了,又用屋外的冷水洗了脸,周荻才敢进门。

    春桃坐在床上,开书,看的津津有味。

    周荻捏着帘子看着她。

    被子被蹬到了床脚,姚春桃的肚子暴露在空气里,鼓鼓的一团更是显得她四肢干瘦,像是她整个人的生命都被它所攫取了。

    她的命运何尝不是被它攫取了?

    周荻走过来坐在床边,伸手将窗口的塑料帘子扒开点缝:“别在光线不好的地方看书,对眼睛不好。”

    姚春桃抬头,眼睛亮晶晶的:“我知道的周姐姐。”

    周荻点点头,坐过去抱着她,问:“书好看吗?”

    “好看。”

    她黄的发瘦的手捏着干燥苍白的纸张,问:“周姐姐,你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上学吗?”

    待在家里虽然有书看,可是连个话的人都没有,她憋得都快发慌了。

    周荻沉默了会儿,见她不话,姚春桃低下脑袋又去翻书。

    过了还一会儿,周荻:“过段时间,等事情忙完了就行了。”

    “那要多久?”

    周荻也不知道需要多久,更何况她觉得让姚春桃在这里继续读书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学生们的恶意一向直白而尖锐,那些不过心不过脑的话会像刀子一样血淋淋的插在她们身上。

    周荻经历过,自然知道那得多难受。

    她并不希望姚春桃同她一样,重蹈覆辙。

    周荻握着姚春桃有些凉意的手,思索了许久,才心的问道:“春桃,你还记得那些人么?”

    “哪些?”

    周荻斟酌了话语:“就是,对你做过不好事情的人?”

    姚春桃想了会儿,放下手里的书,问:“是脱我衣服,还弄疼我的人么?”

    周荻不知怎么接话,只能嗯了一声。

    姚春桃慢慢回想:“记得的,他们有前面郭乐的爸爸、张蔓蔓的伯伯……还有一些人,我在村子里见过,但是记不得名字。”

    周荻一边听,心脏压得沉甸甸的疼:“能告诉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么?”

    “好像是去年。爸爸妈妈都去广州工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住。爸爸妈妈给的钱很少,他们有天晚上来找我,给我钱和我做一个游戏。”

    周荻咬紧牙肉,问:“然后呢?”

    姚春桃:“他们叫我脱衣服,可我知道女孩子在陌生的男人面前脱衣服是不对的。可他们不要紧的,这里没有外人,他们只是想和我玩游戏。我想走,可他们把门堵着了,他们要是我不按他们的办,就告诉我妈我在家里调皮。周姐姐,你知道的,爸爸妈妈欠这么多钱,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他们叫我脱就脱了,然后他们让我躺在床上,这个游戏要在床上玩。可他们也脱了衣服。我觉得不对劲要走,他们又在我枕头下面塞钱,完事之后让我去买一些好看的衣服来穿。”

    周荻紧紧抱着她,怀里瘦的身子又凉又轻。

    “我想着有了这些钱,爸爸妈妈就可以少给我些钱,就能更早还清欠的钱,我们一家也能早点团聚了。”

    周荻闭上眼,脸颊划过泪,滴到姚春桃的脸上,汇入她的唇中。

    姚春桃舔了舔嘴皮,尝到了涩味,扭头给周荻擦脸:“周姐姐,你怎么哭了?”

    周荻将脸埋在她背后,:“没事,周姐姐过来有些水土不服,身体不太舒服。春桃,你们学校上过生理课吗?”

    姚春桃摇摇头:“没有,我们这里初中才刚刚上英语课呢。”

    于是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她甚至以为自己是病了,肚子才会那么大。等到病好了,那突兀可怕的肚子自然就会“消肿”。

    她大概能想着那些表面上看上去和善的男人,在私底下到底用了什么样肮脏的手段拖着这个女孩下了泥潭。

    姚春桃想到那些不好的记忆,也有些不开心:“他们总是弄疼我,我哭了不要了,他们还是继续。周姐姐,他们好重,还喜欢压在我身上,还……”

    周荻听不下去了,再听一秒她就要疯,就要崩溃。

    她捂着姚春桃的嘴,问她:“春桃,你想吃什么零食,我给你去买。”

    村子里最近的卖部离这里大概还有两公里路,姚春桃怕她找不到,于是跳下床穿上自己的拖鞋:“周姐姐,我陪你一起去吧。”

    刚走出门,她拉着周荻,步子一顿,抬起头:“周姐姐,我忘了,我妈不让我出门,她我这个样子丑。”

    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怀了另一个孩子,不管在哪里,都是个另类。

    周荻也能想象村里人异样的眼光和指指点点,于是将她送回屋子里:“那我自己去,你就在屋子里等着,你要吃什么?”

    姚春桃想了想,舔了舔唇:“想吃旺旺雪饼。”

    量多又便宜的零食,她懂事的让人心疼。

    刚刚这里才下了雨,路更难走了,一片泥泞,脚陷在泥地里更难拔/出来。周荻顺着来时揪着的那根竹子慢慢爬下土坡,然后按着姚春桃指的那个方向走去。

    身边都是同姚春桃家差不多的房子,家境好一些的安了铝合金窗子,家境稍差一些的同春桃家一样,也是用的塑料袋将窗户那个大口给封住了。

    有些人家的门口坐着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年人,他们疑惑的看着村子里新来的生面孔。

    七弯八拐,直到看到一家红砖瓦房门外放着铁皮板子,上面用红胶带粘出“卖部”三个字。

    周荻走进去,里面黑漆漆的,没开灯,架子上放了些落了灰的零食。

    卖部老板正在看电视,见有生意来了,从板凳上站起来:“要什么?”

    周荻看了会儿,买了不少零食。

    因为村子穷,没多少孩子会乐意花钱买零食吃,不少零食袋子上都落了层灰,老板拿着抹布将包装袋上的灰擦了替周荻装在袋子里,一边收钱一边问:“诶,你是哪家的亲戚啊?好像从没看过你——”

    周荻接过袋子,将里面的零食拿出来,看了眼生产日期,才又放了进去:“姚春桃家的。”

    卖部老板“哦”了一声,眼睛一转,又问:“你是不是因为那件事回来的?”

    周荻正准备出门,闻言扭头:“什么事?”

    卖部老板舔了舔下唇,:“还有什么事吗,不就是那丫头被村子里几个男人睡了,她妈回来了喊那些男人要钱!呵,可真是好大的嘴,一个人要五千,这么一闹,他们家不就发财了!”

    他完,又瞅了眼周荻,看她长得斯斯文文,一看就是念了很多书,没准是他们姚家请的外援,哪是什么亲戚!

    周荻从未听过如此荒谬的言论,她提着袋子不敢置信的盯着他:“你再一句!你知不知道春桃还这么,她是未成年人,他们对她的所作所为是强/奸,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那卖部老板见她一瞪人,只觉得煞气,朝后缩了缩脖子:“不就是要钱吗,还的这么严重干嘛?”

    周荻气的握紧了拳头,牙帮子咬的紧紧地,出门憋着一口气回了姚春桃家。

    哪知还没上土包,就听到她家喧杂吵闹,拽着竹子爬上去一看,只见姚春桃被一个中年妇女揪着头发,从屋里拖了出来!

    来人正是郭乐的妈,她前几天听见姚妈朝她要钱就气不一处来,不就是个丫头么,睡了就睡了,睡了那么多人,怎么能认定这孩子就是她老公的种呢,凭什么管他们家要钱。

    她们合着真的把她当柿子挑软的捏啊,那她今天就来杀杀她们的锐气。

    姚春桃大着肚子被她从屋子里扯过来,四肢羸弱像是一点力气都没有的河虾细的肢,一个巴掌被抡圆了要刮过来,根本都没有躲得地方。

    周荻冲过去,牢牢抱着姚春桃,那巴掌落在她背上,差点把她的心给拍出来。

    错了人,郭乐的妈有些讪讪,可还是凶言恶语的:“你是谁,别在这管闲事,该往哪去就去哪。”

    周荻的背被她厚实粗粝的手掌的差点木掉了,好半天才缓过反应,她抱着姚春桃,抬起脸,问:“你又是谁?你凭什么人?”

    姚春桃吓得眼泪都出来了,紧紧抓着周荻的衣服角:“周姐姐。”

    周荻牢牢抱着怀里的女孩,一张脸戾气横生,惨白的脸颊和猩红的眼看的有些怖人。

    郭乐的妈本来就是个泼妇,遇软欺软,遇硬怕硬。发觉自己碰了个硬钉子,朝后退了步,又挺了挺胸膛:“我是郭建军的老婆,我来她,是她们家想骗我的钱,是,对……是诈骗!我要告她们!”

    恶人先告状,周荻像看蛆虫一样看着她。

    不,连蛆虫都不如。

    她们的恶行、她们的所作所为在这地表上最恶心的东西都不能与之匹敌。

    她护着姚春桃,一字一句的问:“诈骗?你们还懂法?既然懂法,你们知道不知道你们犯了强/奸罪,是要坐牢的?”

    姚妈从一开始被人架着就一直哭,到现在有人替她话了,她从一边蹿出来,抹抹自己脸上的眼泪,口齿不清的:“你们太欺负人了,真是太欺负人了……我要告你们,要让你们坐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