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殊途人已逝 痴心化梦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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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肝肠寸断凭栏醉,酒未到,先成泪。自从在三叔口中追问出父亲的过往,刘鲲胸中五内俱焚,他不敢相信更不愿相信,那个弑主投敌的人竟会是自己的父亲。

    从他牙牙学语的那天起,父亲便一直将忠义二字挂在嘴边,他提笔习文所写的第一个字便是大大的忠字。

    “为将帅者当身具五德:忠、诚、仁、智、勇天下至德,莫大乎忠。忠者,德之正也大哉,忠之为道也!施之于迩,则可以保家邦;施之于远,则可以极天地惟天鉴人,善恶必应。善莫大于作忠,恶莫大于不忠。忠则福禄至焉,不忠则刑罚加焉”。

    父亲的话言犹在耳,可如今想起却成了莫大的讽刺,曾经如山般的身影在他脑海中轰然崩塌,仿佛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身上,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为什么?为什么”?刘鲲愤怒的咆哮、质问,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或许是累了,或许是醉了,在含糊不清的喃喃声中,刘鲲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重,身子一歪栽倒在乱草丛中。

    “怎么?又和人打架了”?

    随着关切的声音入耳,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伸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倔强的回答道:“是他们欺负我,我爹是逃兵,可我不是。”

    “好,姐姐相信你,不过现在你要听姐姐的话先敷药把伤治好。”

    一双柔若无骨的熟练的帮少年擦干血迹,然后又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拿出金创药。

    “你真的要去入伍”?

    “嗯”。

    “你不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是一死,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要用我的鲜血洗刷我爹带给我的屈辱。”

    少年的声音铿锵有力,自有一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

    “谢谢苏姐,您的金创药真好用,现在一点都不疼了”。

    “臭子,和你过多少遍了,不要叫我家姐苏姐,要叫苏医师或者苏大夫。”

    绫音一边一边蛮横的挥了挥拳头,吓得少年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咦?苏医师,您看哪里好像躺着一个人。”

    ()(e)  苏蕊和绫音顺着少年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乱草丛中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何荣,你陪绫音过去看看那人怎么了?”

    时间不大,就听绫音一声惊叫。

    “呀!姐,你快来呀,是刘公子”。

    苏蕊闻言脸色大变,急忙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近前,只见刘鲲面色潮红双目紧闭,一股刺鼻的酒气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绿满山川闻杜宇,无情尚啼愁人曲,把酒思亲亲不见,黄昏却下潇潇雨。

    细雨夹杂着晚风送来阵阵清凉,刘鲲眼前的景物渐渐清晰。

    我这是在哪?刘鲲用力甩了甩昏昏沉沉的脑袋,感觉自己口干舌燥得厉害。

    “大哥,你醒了。”

    何荣心翼翼的将一个粗瓷大碗送到刘鲲嘴边。

    “大哥,先喝点醒酒汤暖暖胃。”

    “多谢。”

    刘鲲接过大碗一饮而尽,淡淡的草药气息混杂着丝丝清香沁人心脾。

    “兄弟,我这是在哪”?

    看到刘鲲茫然四顾的眼神,何荣笑着回答道“大哥,这是我家,我发现你醉倒在路边就把你扶回来了。”

    “有劳兄弟了。”

    刘鲲一边一边伸入怀,可是他随身携带的银两都被他买酒花光了。

    “实在惭愧,刘鲲明日必定登门拜访,到时必有重谢。”

    何荣嘿嘿一笑,摆摆道:“刘大哥笑了,些许事怎当得谢字,举之劳罢了。”

    何荣泪眼婆娑的环视了一眼屋中摆设,略显伤感的继续道:“明天我就要去当兵了,刘大哥来了也见不到我。”

    刘鲲闻言微微一怔,眼前这单薄的少年最多也就十四五岁,怎么会有应征入伍的念头。

    “你这般年纪就要去当兵?你父母能同意吗”?

    面对刘鲲关切的目光,何荣咬着嘴唇坚强地道:“我娘三年前就过世了,我爹早就不知道去哪了,也许他早就忘了还有我这么个儿子。”

    刘鲲轻轻拍了拍何荣的肩头,劝慰道:“其实人生有很多选择,你完全可以谋求一个安稳的出路。”

    ()(e)  “不,我一定要去当兵。”

    “为什么”?

    “因为我爹是个逃兵,我不想一辈子让人看不起,不想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何荣用嘶哑的声音近乎疯狂的嘶吼着,仿佛要将这些年所有的委屈通通发泄出来。

    看着眼前痛苦无助的少年,刘鲲感同身受,就在他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时候,就见何荣愤愤的抹了一把泪水,斩钉截铁地大吼道:“他是他,我是我,我们何家没有孬种”。

    何荣的话就像惊天霹雳,不止令刘鲲心头大震,更将外面的夜空撕开一道口子,霎时间云开雨收。

    “兄弟,刘鲲身无长物,现将家传枪法演练三遍以示答谢,至于你能学到多少就看你的悟性了。”

    雨后的农家院处处透着泥土的味道,刘鲲凝神聚气将中的竹竿化作长枪,扎、捅、点、拦、划、打、勾、挂,每一招每一式都交代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兄弟,你的勇气刘鲲佩服,但是上了战场光有勇气却远远不够,一定要有过硬的本领才行,这套枪法只要你勤加练习,三年必有成,到那时再去参军也为时不晚。”

    “你一定要记住,天下至德,莫大乎忠,我们不止要让亲戚朋友瞧得起,更要让我们的敌人瞧得起。”

    何荣望着泥土上错落有序的脚印,脑海中回荡着刘鲲离去时的叮咛,早已蓄满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滚滚而下。

    他噗动一声跪倒在地,对着那道远去的背影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在心中默默的叫了一声师父。

    “哎呦喂,我地亲哥呀,你去哪了呀!都急死我了。”

    刘鲲刚刚走进侯府,就被弟弟一把抱住,絮絮叨叨的问个没完没了。

    “刘大哥,你没事吧”?

    面对萧雅关切的目光,刘鲲笑着点了点头。

    “有劳挂怀,我没事。”

    “没事就好,今日殿下和我大哥在侯府等了你一整天,原本殿下打算带你一同朝觐,可是始终寻不到你,没办法只好先行入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