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8章 驱狗咬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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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厢,碧峰皇庄的正厅中,已经站满了许多商贾、将官、乃至经商的勋戚之流。这些人约莫二十来人,但因为全都是居住在城外的缘故,倒是没有什么跺跺脚,就足以让朝廷抖上一抖的大人物。

    大都是南洋海寇事件的边缘人物而已。

    但虽如此,先前董吉、朱俊玉的入狱,也足以让他们风声鹤唳。入狱的两人,可以是他们这些犯事的人的核心,一个是挑头的应天商会会首朱富的独子,一个是他们在军方收买的高级军官保护伞。

    这两人的落,让这些人心中惴惴不安,担心着某一天就要东窗事发。甚至有人已经打包好了金银细软,准备跑路了。直到听闻朱俊玉被释放、董吉也只是被判处了无故杀人的罪状,这些人方才放心了下来。

    却没想到才安睡了没几天,就被“请”到了这处皇家的皇庄之内。

    “周王殿下要我等来此,到底是有什么打算?”

    “不知,莫不是”

    眼看着这些被“请”来的人,都是自己曾经见过的,事涉南洋之事的“共犯”,再加上这一处大厅的出、入口处,都被顶盔掼甲的甲士给看守的严严实实。这些被请来的人实在是心中难安,在校场上窃窃私语不止。

    “这位将军,眼看夜色将近了,殿下却还没有露面,可否放我等先行回去,等明日我等再来拜访”有人壮起胆子,询问前头的狄猛道。

    “让你们等着殿下,废话什么?”狄猛把眉一皱,沉声喝道。对这些即将成为“罪囚”的人,狄猛可没有什么好脾气。

    “这让卫兵围住我等,这简直形同拘禁!”

    “就是,即便是周王爷,也不能如此滥用私刑!”

    “放我等回去!否则,我们必定前往应天府告你们一状!”

    见有人出头,立刻就有人鼓噪起来。

    他们已经察觉到了不对,现在迫切想要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要告本王?出门请自便。只是,出门之前,是不是该先仔细想想,你们自己都做了什么?”

    一群人正鼓噪着,正好此时,中门打开,朱肃带着人回到了府内中。朱肃骑着高头大马,直接走中门来到了厅堂外的大院之中,身后曹渊等亲卫,亦是人如虹马如龙,煞气四溢。

    “殿下!”

    “殿下回来了!”

    “来人,为殿下卸甲!”

    留守府中的亲兵们迎了上来。

    眼看朱肃一身甲胄,面色不善,彷如刚刚出征归来的模样,一群人霎时间不敢做声了。

    他们敢对着狄猛这个周王府家将叫嚣,却不敢当真去招惹周王朱肃。

    “曹渊,请我们的朱员外和朱公子,入内商议吧。”朱肃转头对曹渊道。

    “是,殿下。”

    随着曹渊将捆成粽子一般的朱富、朱俊玉父子丢到了厅中,这二十来人里,有一半脸色都变得煞白。

    这几乎已经是明目张胆的告知他们,今夜将他们请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清算。

    清算他们欺瞒朝廷,养匪牟利的罪行。

    朱肃在亲兵们的帮助下下了战马,解下了身上拉风的战甲。他在狗儿和三保的护卫下,大踏步走进了厅中,厅内的那二十余人不约而同的让开道路。朱肃也不废话,大马金刀的坐在了大厅正中央的太师椅上,扫视了一番面前众人,道:“本王为什么叫你们来,你们想必也都猜到了罢?”

    “你们自己做过什么,不用本王多。”

    “是你们自己把罪状献出来,还是本王帮你们把罪状想出来,伱们自己选。”

    “本王没有太多的耐心。”

    完,冷冷的眼神,扫视着底下的这一群寄生着海上丝路,大发横财的蛀虫们。

    一众人等面面相觑,过了许久,有一人走了出来,心翼翼的询问朱肃道:“周,周王殿下。”

    “若是人所不差,朝廷似乎没有擒拿我等的旨意下达?”

    “确实没有。”朱肃道。“本王中,只有董吉给的一份关于你们的名录。”

    ()(e)  “这么些年,董吉应该帮你们料理了不少尾,但他本人,却并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你们的罪行。”

    听朱肃到这,有许多人顿时松了口气。

    “不过无妨。”朱肃看在眼中,脸上莫名露出一抹笑意来。“他不,你们自然会。你们若不,本王今夜也会让你们。”

    “殿下是想滥用私刑吗?”得知朱肃中只有名录,有一部分人顿时觉得硬气了不少,其中一人出列质问朱肃道。“我大明尚有律法威严!若殿下想要滥用私刑,我等拼却性命,也要头顶大诰,敲登闻鼓状告殿下,污蔑我等清名!”

    “清名?”朱肃眯了眯眼睛。“你等行此卑劣之事,也敢称清名?”

    “南洋驻扎之事,是本王向朝廷倡议。是本王信重你等,将经营南洋之事委任你等家族。你等却暗养海寇,阻隔商路怎么,想要在南洋那些岛屿之中自立为王,建個国中之国?”

    “此事因本王而起,自也由该本王解决!大诰?你等为害社稷,还觉得我大明愧对了你们不成?难道忘了洪武初年,你等商贾是何等卑微低贱!有了今日,便忘了昨日吗?”

    被朱肃这么一番抢白,那出来质问朱肃的家伙呐呐无言。确实,他们的家族得以经营南洋,都是因为朱肃那时候为了开拓南洋,上表为他们争取的缘故。也是因为周王朱肃在朝中大力推动商业,他们商人才能在大明这个新朝里,很快站稳了脚跟。在某些程度上来,他们这些商人,其实都算作周王一党。

    现在周王想要清算,朝廷确实不一定会保他们。

    “太子太子殿下断不能容你这般胡为!”许是急病乱投医,感受到了朱肃惩戒他们的决意,竟然有人搬出了太子朱标的名头,想要压制朱肃。

    “果然,即便是这些商贾,也隐约察觉了我对大哥的威胁!”朱肃心中想着,口中则道:“太子乃是本王兄长,向来与本王一心。本王即便真对你们动私刑,你们以为太子会愿意给你们出头?”

    “打杀了你们,本王倒是正好自污免得那些人总觉得本王名气盛,想要争夺大位,害了本王与太子之间的兄弟之情!”

    这番话出,更多的人面如死灰。这些在场的商人各个都是人精子,对朝堂上的事自然也颇为敏感。朱肃出“自污”的话来,更让他们相信,朱肃是当真敢对他们动私刑的。

    朝廷下旨惩戒朱肃,却反而是正好如了这位周王殿下的意他们还如何能以朝廷法度威胁周王?

    所有人现在都感受到了,这位周王殿下,是来者不善,当真要对他们展开清算的。

    “殿下,我们,我们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朝廷攻打倭国、高丽,我们辛苦调运物资,朝廷经营南洋,我等亦是不惜血本我们对大明有功啊殿下!”

    有见识快的,已经开始向朱肃忏悔表功,很快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了,这位周王殿下,今天很明显不吃硬的,那么用些软的,或许还有效果。一时之间,厅中忏悔讨饶之声,不绝于耳。朱肃冷眼旁观,只是冷笑。

    “你等先前,大多只是跟着本王,做些事的商贾。今日不过是发达了些,何以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不过才短短几年,就腐朽至斯!如何让本王不痛心疾首!”

    “罢了,本王倒也不是什么恶鬼。你等既然已有悔过之心,本王便给你们一个最后的、准许你们戴罪立功的会。”

    众人眼睛纷纷一亮,有人赶忙问道:“殿下且,要我等如何做?”

    朱肃心中暗自一笑,低头,看向正在地上如死鱼一般不敢动弹的朱富、朱俊玉父子,道:“你等,谁能给出朱富下那些南洋盗匪的细节,或呈上朱富一家枉法的证据。最为出采的,本王,便对你家开一面。”

    “如何?”

    场面一时寂静,在场众人,齐齐将目光从朱肃的身上移开,看向了正躺在地上的朱富。感觉到了这些不怀好意的目光,朱富亡魂大冒,开口道:“你你们想做什么?”

    ()(e)  “莫要信他,只要我等都缄口不语,没有证据,朝廷奈何不了”

    “不可失,失不再来。诸位,朱富只有一个,你们可想清楚了。”朱肃适时的插话道。“等此人罪状证据被供述完毕,这份难得的会,可就没有了。”

    “至于奈何不奈何你们觉得,本王需要顾忌那些么?”

    又是一阵诡异的停滞之后,众人霎时间同时骚动了起来,一群人争先恐后的上前,向朱肃举报朱富的罪行。

    “殿下,我知道!朱富将那伙海寇隐藏在一处礁石岛中!”

    “殿下!朱富此贼狼子野心,暗中积攒田地,逃避赋税!”

    “殿下!朱富曾偷窥寡妇洗澡!”

    这群朱富昔日的同船伙伴,挚爱亲朋,很快就把朱富犯事的底裤给掀了个底儿掉。朱肃找来文书,将他们举证朱富的口供一一录在纸上,在朱富目眦欲裂的眼神中,一个个按上了代表愿意出证的印。朱肃意味深长的瞥了朱富一眼,继续道:“没能供述成朱富的莫急,还有。”

    “嗯,义惠侯世子刘天恩,也是你们一伙儿的吧?他有什么罪状,你等也可供来,还有”

    朱肃拿出董吉给的名单,一口气将董吉口中牵头的几位主犯,名字都给念了出来。几个名字,就代表着几个戴罪立功的会,一群人蜂拥而上,供述这些主犯的罪证,如同争抢肉食的鬣狗。

    到得后来,场面一度失控,文书下笔如飞,却仍然写不完这些人的口供,又调来了三名王府文书,这才堪堪足够。

    朱肃则在中途,就直接借故离开了。等到了厅中诸事了结,三保才来向他汇报了那些供述统计的情况。

    “殿下,几个主犯的供述,都已经齐全了。那些呈上供述的商人们,他们愿意提供证据,襄助我等指控那些主犯。”

    “嗯。”朱肃点点头。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他们既然暗中养着匪寇阻断海路,这般大事瞒得过朝廷,却绝不可能瞒得过同在南洋经营的其他商贾们。是以朱富等人,只能以利益将这些人等全都囊括到他们的队伍中来。

    然而因为利益而结成的同伴,往往很容易便会支离破碎。譬如今日,朱肃只是稍微吓唬他们一下,再抛出一个赦免他们的名额。

    他们牢不可破的联盟,就因为这区区一个赦免名额而瞬间分崩离析。

    “这些在外城的家伙,大都只是分润利益的角色,让他们去撕咬那些主犯们,至于他们自己,帮助本王告知他们,只要他们向朝廷‘捐献’出他们的不义之财,王府可以暂时饶过他们的性命。”

    “至于主犯务必控制住他们,以使他们无法向南洋传讯,打那些海寇们一个措不及。”朱肃道。

    三保点了点头,将朱肃的吩咐记下,突然想起什么,抬头对朱肃道:“倒是发生了一桩趣事,殿下可知,是何人贡献了最多的消息,襄助我等钳制主犯朱富?”

    “嗯?是何人。”

    “是朱富的儿子朱俊玉朱富将那儿子推下马车,父子二人可谓恩断。朱俊玉遂将朱家所有秘密全都和盘托出,并愿意向他们控制的那伙海寇传讯,襄助我大明剿灭海寇。”

    “狗咬狗罢了。好一个父慈子孝。”朱肃颇为感叹的了一句,便接着道:“记住,控制好那些商贾,将那些供状统统收拾齐整。”

    “明日一早,带着那些商贾和供状,我们进城去往刑部衙门走一趟。”

    “务必要剜出这些腐肉,还海路一个海晏河清。”

    “是。”三保点头,想了想,又犹豫道:“殿下,太子那边”

    “大哥那边,我亲自去解释。”朱肃道。“无妨。大哥会理解我的。”

    不理解也无妨,反正,自己已经打定了主意,办完最后几桩事,便出海去往凤鸣洲就藩去了。朱肃心中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