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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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0章腊月

    腊月时节,河面终于上冻了,洛阳宫以北的漕运停了下来。

    含嘉仓总算得到休息,司农卿李纬、司农少卿唐同人也折返长安城,范铮立即交回权柄。

    李纬轻拍凭几,啜了一口热乎乎的茶汤:“干得不错!郦正直之事,虽有侥幸成分,但你不开口,这个别宫,就不知道落在哪里了。”

    范铮赧然:“上林署之托,下官就无能为力了。”

    李纬轻笑:“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昆明池的问题也非一日所成,更不可能一日解决了。事涉工部、都水监,你的品秩还是低了,没法协商。”

    李纬没的是,即便是他去协调,也未必能成事,否则又何至于拖到现在!

    昆明池的水位,一天比一天低,沣水从斗门补进越来越难,这事,朝廷清楚,陛下也清楚。

    问题总是无限多,钱粮总是有限的,补得上这边的窟窿,就得露出那边的窟窿。

    相对改沣水进昆明池的水道,汤泉宫的靡费不值一提。

    钱粮,这是个无解的难题,即便到了盛世也同样会有缺口,无非是缺口大的区别。

    钩盾署阚苫的尴尬,谁也没有提及。

    阚苫在御史台察院的时候就得罪过人,被人坑那么一下也正常,谁让他人缘不佳呢?

    反正,他若向李纬诉苦了、求援,李纬会指点一下,闷头不嘛,李纬凭什么教他?

    估计是实在撑不下去了,阚苫才舍下老脸,向范铮求援的,万万没想到,答案竟如此简单。

    不要拿范铮类比,要知道,范铮的徒子徒孙在各个衙门里,慢慢站稳脚跟,谁非要跟他过不去,会面临无人可用的尴尬局面,丘神积现在还带着老监察史,慢慢扒拉着算盘呢。

    “上官,阎玄邃怎么跑九成宫总监了?”范铮慢慢品着茶汤,随意问道。

    好歹也是个熟人了,问一声不为过。

    李纬笑了一声:“明哲保身呗,难道还要因妹夫的折腾而陷入泥沼?”

    也是,阎玄邃毕竟是长子,一举一动代表了阎立德一家,搞不好就能把全家拖下水。

    ()(e)  襄城宫一事,阎立德被罢官,敏感的阎玄邃立刻请调九成宫,顺带为自己涨了点品秩。

    唐同人好奇地问:“总监,曲辕犁可都下发诸屯监了,明年的地,无论如何都会深耕,可真会增产么?”

    范铮笑道:“如果只是深耕到六寸,八成把握能增产。可傻乎乎的深耕到四五尺,就过犹不及了。”

    这样的例子,还真有。

    不过,挖到那么深,你是想盗墓么?

    过深的土地,即便不是砂质土壤,那也是生土,结构紧密,质地纯净,没有耨熟、施肥,耕种起来事倍功半。

    凡事都得有个度啊!

    范铮也没敢就深耕熟耨打包票,只敢八成。

    原因很简单,万一遇上砂土底,深耕倒反是个坏事。

    交接完事务,范铮随着监丞沃垄、凤矗,去了玄武门外的总监地里,看看那些出头寸余的麦苗。

    倒不是范铮变得勤快了,而是天上洒下雪花,地上也堆积了半个指节的积雪,范铮心头没底。

    一脚下去,皑皑雪地就留下一个黑糊糊的窟窿,乌靴底混合了雪水与泥土,看上去很肮脏。

    在雪地中的麦苗,似乎没受什么影响,叶子偶有枯黄,占的比例也极低。

    事实上,下雪天真的不怎么冷,倒是化雪才让人哆嗦。

    沃垄絮絮叨叨地表功:“这一大片,全部是麦苗,总监内所有的蕃户、官奴,下官都抽出来耕作,方及时耕种完毕。”

    “地里脏,是因为每一垄都施足了肥,雪水这么一浸嘛,自然难免。”

    真没必要最后一句,坏人心情的。

    道理很简单,人有三急,可谁要总在伱耳边屎尿屁,你能不烦?

    遇上吃东西的时候,谁在那里屎尿屁的叨叨,怕是恨不得一个大耳刮子过去。

    凤矗嘿嘿一笑:“就这点雪,屁事没有。”

    范铮扭头看向凤矗,期待他的解释。

    毕竟,范铮对冬麦的了解,还是相当不足,没底气。

    凤矗笑道:“现今的凤氏,三大源流,一个是源于风姓,一个是源于姬姓,最古老的是源于黄帝时期的高辛氏,时任凤鸟氏,为历正官,指导农时与耕种,遂指官为姓。”

    ()(e)  “下官不才,济州凤氏出身,先祖凤鸟氏,对于麦子还是有发言权的。”

    范铮无语叉,还真失敬了,居然不知道治下有祖传的专业人氏啊!

    “据下官所测,最多明天就要出日头,这一点雪,也权当是灌溉了。”凤矗吐露点有用的消息。“有雪也是好事,很多虫卵会被冻死。”

    范铮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啊么,要不是曲辕犁与深耕熟耨这两项支撑,范铮在凤矗面前都没话的资格。

    京苑总监,藏龙卧大虫啊!

    难怪凤矗一向不怎么话,敢情是看不上别人。

    “那么,凤监丞以为,今年是否会严寒?”

    范铮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

    凤矗捋了一把山羊须,淡定地回答:“整个贞观十六年,也就这模样了,倒是心明年的倒春寒。”

    范铮顿时松了口大气。

    冬天能挺过去了,还怕倒春寒么?

    没事!

    范铮却没注意,沃垄眼皮跳了几下,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

    麦苗未必怕冬雪,却真的怕春霜。

    正常情况下,焚烧秸秆化解霜情,是个不错的选择,可今年的秸秆大多拉到敦化纸坊了啊!

    沃垄心头,念头急转。

    京苑南面监指望不上,方面完全相反,哪怕有秸秆,自己也没那么多时间去拉。

    京苑西面监,颛孙省我不太好话;

    京苑北面监,伏斗就与沃垄关系恶劣;

    何况,以上三面监,同样需要焚烧秸秆除霜。

    倒是京苑东面监,听明坦那厮把茅草全部刨了,要不要打个商量,把那些干枯的杂草再拉过来?

    哎,拍上官的马屁,委实不容易,搞得自己担惊受怕的。

    没辙,沃垄知道自己的水平,真没法与凤矗相比,不靠马屁怎么升迁?

    要是老实干活的人都得到升迁,沃垄自然也不用想这些歪门邪道了。

    感谢书友再度打赏,破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