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涂蝙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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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涂蝙蝠

    右领军卫长史风莽,带一队右领军卫翊卫为护卫,拱卫着观风使、司农寺京苑总监范铮出长安。

    雷七、雷九明目张胆地护卫在范铮左右,按官方的法,他们是杂色人等,也称色丁,色丁充防合也是常事。

    范铮身后,是两名着绛戺衣的门下省流外官。

    没人给范铮详细解这样安排的原因。

    走咸阳、过醴泉。

    既然到了醴泉县,能不登九嵕山、入昭陵向文德皇后焚香么?

    不失不失礼的话,文德皇后在世时,待范铮如子侄,也确确实实解了几次范铮的困境,焚香是理所当然的。

    昭陵是唐朝第一座因山为陵的陵墓,李渊的献陵是堆土为陵。

    陵墓的设计,是阎立德、阎立本兄弟为之,一改从前各朝的“坐西向东”、“潜葬”,整体规划仿长安城浓缩,文德皇后寝陵位于正北,恰似太极宫之位。

    昭陵的名称,因谥法“昭德有功曰昭”而命名,倒也实至名归。

    李世民家那向阿耶炫耀的习性,是深植于骨子里的,李治后来两次遣将征战大胜,都是献俘于昭陵,同样是在向阿耶炫耀。

    以范铮的官爵,是没资格到主陵的,于朱雀门内的献殿焚香拜祝就足够了。

    没错,朱雀门。

    昭陵四门,按四象命名,也是盛行的命名规则。

    所以,朱雀门、玄武门,还真不是长安城所独有。

    但昭陵南面空地不多,道路崎岖,所以多于北面玄武门内北司马院祭奠,久而久之,北司马院别名成了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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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邠州,到鹑觚,距长安四百八十里,路并不好走,范铮在路上足足磨了六天。

    鹑觚这地方,特产酥梨,也有叫秃梨的,就是不知道比丘僧听到这名字,会不会起嗔念。

    原谅范铮的孤陋寡闻,他还是第一次知道,泾州也产蜡、龙须席,也就是龙须草纺织的席子。

    依旧是无尽的黄土,与放肆生长的野草,庄稼似乎都有气无力的,正如鹑觚县百姓的面貌。

    城门洞开,却无人进出,石板上堆积了厚厚一层尘土,一脚下去,尘埃在如火的阳光下飞舞。

    ()(e)  关门闭户,再没有半点人声,仿佛进了一座废墟。

    也就是到了县衙门外,才见到一名要死不活的门子,连曾经宣称围堵衙门的百姓也再无踪影。

    “鹑觚令很厉害嘛,这是将庶民全部关县狱里了?”

    范铮忍不住多嘴。

    嗯,观风使事,这不正常么?

    门子抬起混浊的眼睛,冷冷扫了范铮一眼:“一个只知道念阿弥陀佛的明府,有这个胆魄就好了。庶民们不过是绝望了,回家闭门不出,等死罢了。”

    “反正,早死早投胎,不定下一世命好,再也不用呆这鬼地方了呢。”

    整个鹑觚县的调子基本可以定下了,绝望,濒死之前的绝望。

    范铮挑眉,雷七大步走向照壁,掏出几块石炭,把照壁上的倒蝙蝠图案抹尽。

    门子有气无力地干嚷一声:“这么干不合适。”

    归,脚下却一步未动,深得“不作为”精髓。

    倒蝙蝠寓意“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范铮这么干,直接是打脸。

    头门东梢,支架上摆了一面喊冤鼓,雷九闷哼一声,连鼓槌都不用,两个沙钵大的拳头轮番敲击,竟如战鼓轰鸣,三百三十槌一通。

    县衙内的官吏听到鼓声,慵懒地坐到班房里,鹑觚令满屿双眼浮肿地坐到二堂。

    不是所有案子都归县令审的,司法佐、司法史可以断了九成案子,再加上县尉、县丞挡一部分,基本上不是人命官司都到不了县令案头。

    当个正堂官,天天去断案,那才叫笑话。

    再,屁大个从七品下的下县令,多少事情无能为力?

    真以为人人都是刘仁轨那愣头青呢。

    等等!

    满屿猛然一推茶碗,趿着乌皮履往外冲,没有丝毫官仪。

    民鼓为三百槌一通,军鼓为三百三十槌,一些鸣冤的草民甚至连一百槌都敲不到!

    要出大事了!

    县丞、主簿、县尉,如狗撵的兔子,紧随着满屿向头门外奔去。

    “咦,庶民的娘子被申枭猓弄死,也不见这些狗官着急。”年轻的司户史呸了一声。

    ()(e)  录事龙亚一个耳光扇了过去:“闭嘴!想死也别连累老夫!你知道这次的事有多大吗?”

    司户史眼中噙泪,委屈地闭口不言。

    龙亚的威望高,更是他的长辈,纵有委屈,又能如何?

    雷九继续擂鼓,第二通鼓带上了节奏,隐隐有肃杀之气。

    街道上,百姓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汉子们操着扁担、耙子、菜刀,壮着胆子出门。

    没辙,鹑觚县每保连坐,一保五户人家共用一把菜刀,就算鹑觚县庶民想反抗穷凶极恶的申枭猓,也得他们头有家伙!

    就是当年对抗突厥人,也没那么令人绝望过。

    右领军卫翊卫虽只有五十人,队列之整齐、气势之强盛,却让百姓眼中燃起了一丝生。

    “是朝廷!是朝廷的兵马啊!”

    终于,有人哽咽着叫起来。

    范铮的大纛打起,门下省符宝郎下属主节亮出观风使旌筛,满屿立即叉而立。

    三通鼓毕,整个县衙连白直都到了,计:令一人;丞一人;主簿一人;尉一人;

    录事一人;司户佐二人,史四人,帐史一人;司法佐二人,史四人;典狱六人;问事四人;白直八人;市令一人,史一人,帅二人;博士一人,助教一人,学生二十人。

    在大唐,军鼓高于一切。

    雷九按军鼓擂击,有身后的右领军卫背书,是不存在任何问题的。

    “下官满屿等,参见观风使。”

    官史们叉行礼,只是精神状态不佳。

    满屿再叉:“请观风使入衙。”

    范铮笑了笑:“本使奉陛下之命前来,老实是不情愿的。偌大一个鹑觚县,竟然任一恶贼横行,官府束无策,丢脸呐!”

    “尸位素餐,无过于此!”

    “来人,拿下鹑觚县官员及司法佐、司法史、典狱!令:录事龙亚暂代鹑觚令。”

    喊冤之声不绝于耳,当真是官不聊生。

    从来就没有人如此粗暴地对待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