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水下分别
“我们要怎么过去?”
祁竹月纠结地看着前方的路。
前方的路与其是路,不如是东一块西一块的浮块,犹如浮冰一般,不知道踩上去会不会因为过重就沉下去了。
“走过去。”白僳答得简单,“或者跳过去,你总不是想飞过去吧,人好像也没有这个功能?”
黑发青年目露疑惑,人类女性当场反驳:“才不是!我只是担心我们会不会摔下去。”
她自己摔下去还好,把怀里的女孩摔下去她氪没有自信能带着人游。
而且这里的水真的没问题吗?
不知道为何,祁竹月隐约感到不妙,底下的水可能也不是普通的水。
高天逸似乎提过,他在梦里是被溺到了弱水里?
白僳见人类女性实在忧愁,再一次提起了他刚刚的建议:躺到棺材里,他把棺材板一扣,就可以直接提着跑了。
祁竹月还是婉拒了。
那就没办法,只能让人类跟紧自己。
白僳在前面轻巧地跳跃,笨重的棺木到了他轻若无物,反倒是跟在后面的女性人类抱了个没有太沉的女孩显得踉踉跄跄。
黑发青年不多时便跑在了前方,他挑的落点较为稳固,期间他还用棺材板捶下了几个试图够他脚的鱼眼村民。
更过分的,有一次跳跃的时间,他干脆将村人的脑袋作为了落脚点。
等跳到了前一点的地方,白僳回过头张开一抹露齿的笑。
明明还是人类的牙齿,那些匍于水中的村民却感受到了一股来自于脖颈间的凉意。
他们不再敢胡乱伸,就这么一个个被白僳捶进水面下,让后来的祁竹月前进得也顺利了许多。
人类女性由于速度缘故完全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从某一时间起鱼眼村民都变得老实了,她便抓紧会赶路。
待她停了下来,她站到了勉强可以被称之为岸的地方,她的左前方是提着棺材的白僳。
再往前方的水面眺望,努力扑腾的三人快近在咫尺。
两拨人视线对上之时,祁竹月明显看到了同伴们眼睛一亮。
“喂——”人类女性大声喊道,“需不需要帮助——”
她把怀里的女孩往地上一放,开始左顾右盼起来,试图寻找一些能用的道具。
绳索棍棒长长的树枝也行啊。
人类女性转了一圈,发现周围光秃秃的,只找到一个比她体型大太多的粗树干。
祁竹月显然是拿不动的,但白僳不定可以——人类女性刚一转头想喊黑发青年,却发现对方离开了原来站着的地方。
也没离太远,但朝向角度发生了偏移。
沿着白僳所处的位置笔直朝前看,能看到白色枯骨构成的巨型尸骸举起爪子朝下挥去,它的爪子刮掉了一大片的黑色淤泥。
人类女性之前一直没敢往那投注视线,生怕自己脑子一昏着了道,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然后一头栽进水里。
不过现在,似乎不得不看了。
被剐蹭掉的黑色坠落进了湖水中,发出刺啦一阵宛若灼烧般的声响,隐约还能看到一些黑烟冒起。
或许是白僳的目光过于明显了,巨型尸骸挥了没几下便退出了一点远,然后侧过身。
它看见了岸边的黑发青年。
黑发青年也看见了它。
怪物笑吟吟地扬了扬唇角,那一副轻佻的姿态,瞬间点燃了巨型尸骸的怒火。
是他是他!!!
巨型尸骸还看见了黑发青年里提着的棺木,那是它的棺木,里面原本躺着它的尸骨。
密密麻麻的疼痛如蚁噬般回笼,巨型尸骸立刻想起了之前的体验。
——它被吃掉了。
——它被一点一点地吃掉了。
痛,非常痛,如拨皮抽骨般。
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上半部分的身体慢慢消失,如同之前夜里的半截鱼尾,血肉融化了,只剩下了枯骨。
巨型尸骸愤怒地发出嘶吼,算是能够被人类理解的言语从它口中发出,那是低沉却能听出是偏女性的语调。
断断续续的,尸骸在宣泄怒火:“你你吃、吃掉了痛好痛啊伱是吃人的——”
白僳听到了,他略一挑眉。
啊真是的,这里可是有不少他认识的人类呢。
()(e) 感觉让“温桃”的尸骸把话完不大行,于是白僳抬起了。
黑发青年一托举,一撑在棺木的尾端,明显重心偏移的动作却在他掌心待得稳稳当当。
举得够高了后,他靠后的那只用力一推,整个棺材飞了出去。
“等——”旁观的人类女性惊异地喊出了声,“你在做什么?!”
销毁“温桃”的尸骨也不是这么个销毁法的吧!而且从白僳投掷的角度看,那边就是巨型尸骸所在的方向吧!
白僳没理会人类的大呼叫。
左右他丢的是个空棺材,再者,他觉得那里有聪明人。
温荣轩还能算作人吗?不知道,他人连样貌都看不清了。
黑漆漆的淤泥在他身上游动着,整个人只剩下了个人形的轮廓,眼睛和嘴巴的位置黑洞洞地凹陷下去,能看出明显的分差。
棺材飞到了湖的上空。
巨型尸骸感觉自己受到了挑衅。
如果要在场的人和非人之间有谁最清楚棺材中有没有东西,那除了蚕食者白僳之外,只有被吃掉的本身——“温桃”她最清楚不过了。
棺材中什么都没有,没有它的尸骨。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
深植于湖面之下的巨大鱼尾翻上来,狠狠地朝着湖面拍击。
水花四溅,被激起的水柱如一道道细箭向着棺木疾驰而去,然而没等水柱击中棺木,黑色淤泥构成的山出了。
同样是从水面下出现,像是水底的火山般喷涌而出,道中劫走棺材,卷着棺木就猛然一缩。
棺材被压破了、碾碎了,木屑从液体的缝隙间细细碎碎地落下,因为黑色淤泥太大量了,根本看不清楚里面的颜色。
木头好像是深色的,也可能是浅色的,或者那星星点点的白就是“温桃”的尸骨。
至少,离得很远的人类是这么认为的。
祁竹月在把同伴们拽上岸的间隙还躲避了几滴从空中低落的黑色雨点。
下意识的,人类女性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触碰比较好。
远处神仙打架的动静已然不是他们这个层次能够参与的。
除了白僳。
黑发青年面对掀起数米高的湖水不躲不闪,就这么任凭浑浊的液体淋下,淋得浑身湿哒哒的。
末了,他也就是用抹了把脸,甚至还有闲心把沾着湖水的拇指送入口中。
白僳舔了一下,评价道,有点芝麻糊的味道。
“喂!”人类再一次从背后呼喊,“白僳!你还要待在那里吗!”
怪物稍稍偏过脑袋,他看到了人类差不多聚在一起了。
为什么差不多?因为还有个高天逸落在最后没上岸,他觉得自己状态尚可,怎么也得把两个情况不太妙的成年人先送上去。
这一落就落了好几分钟,当少年人准备往上爬时,他猛然觉得身体一沉。
情况有点不对。
身体传来的沉重感非常熟悉,高天逸觉得浮力在离他远去,少年人试着朝前伸出,试图抓住什么。
“救——”人类少年只来得及发出这么一声,他整个人便沉入了水中,“咕噜噜咕噜噜”
后续的话全部呛入了水,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咕噜声。
不止是弱水的重,好像还有什么缠在了人类的脚踝上。
人的眼睛在进了水后艰难睁开,高天逸沿着浑浊的湖水向下看,在能见度极低的环境中,感受到了一抹蜿蜒的拖尾,似是缠住了他的脚。
少年人努力挣扎着,可他却像陷入了沼泽的倒霉者,不得力还不断地向下沉。
糟糟糕了,氧气要没有了——咦,他还可以呼吸?
哦对,他长鱼鳃了。
从没有哪一刻这么感谢温家村人硬给他塞了口鱼让他开始异化,不然他大概就要有淹死的风险了。
但现实并不是梦中。
梦中高天逸淹下去,快要溺死时梦中场景倏忽变幻,可现实中他只能一个劲地沉下去。
湖的底部在哪里?看不到寻不见,人类少年只能感受到数十米之外的湖水不断传来震荡,是有两只庞然大物在争斗。
再下去再下去不行吧?
大脑拉响了警报,高天逸望着漆黑一片的湖心,指扣紧了中的罗盘。
就在他准备做点什么,努力也好徒劳也罢来自救时,有人从背后拽住了人类少年。
()(e) 刹那间,寒毛耸立起来。
在这片湖底能有什么?
浑浊的湖水与自身的异化模糊了人类少年的感知,他只觉得那只摸上他领口的远比湖水还要阴冷。
泡得发胀的惨白尸体?与巨型尸骸同出一源的变异儒艮?还是不可名状的生物——欸?
高天逸努力在水里转过了身,对上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所以,不是尸体不是儒艮不是不可名状的生物,而是白僳。
黑发青年浮在比人类少年略高一点的地方,揪住了他的衣领。
‘白哥?’
湖底只能看到口型,高天逸比划了两句,接着他便看到黑发青年往下游,里牵着一根绳子,绕着他游了一圈。
在此期间他们还在一同往下沉。
绕完圈,白僳把绳子在打了个结,在人类少年腰间打了个结。
最后,他在两侧刻意长出的鳃一呼一吸间,冲人类少年比了个拇指。
高天逸:?
人类少年尚不明白即将要发生什么,但这不妨碍他感到困惑。
以及一点点的不安。
因为绳子只缠绕在了高天逸身上,白僳与高天逸是完全分开的。
之后,黑发青年拉住上方的绳索猛地一拽,像在给信号。
接着白僳游远了一些,在人类少年不敢相信的目光中漂浮在那挥了挥,做再见状。
白僳一点都没有要跟着高天逸上去的意思。
高天逸:???
少年人徒劳地伸出,五指在水中这么一抓,除了漂荡的气泡外什么都没有抓到。
‘白哥白僳!’
喊声倒是传达到了,但对此,白僳也没应答,就是眯着眼歪了歪头。
绳索上的拉力下一秒传来,岸上的人非常努力,高天逸很快便与白僳拉开了距离。
人类在自己的视野里远去,主动跳下湖的黑发青年懒洋洋地在水里打了个呵欠。
他揉揉面颊,鳃即刻消失了踪影。
那本来就是作秀给人类看的,他在水底下可以不呼吸。
白僳在那一个转身,扎入更深的水底时,人形的身体开始散开,越沉入湖底,他的身形越接近一团团蓬松的云团。
祂涌动了一番,周遭的水凭空消失了一大片,像被硬生生挖去了,细看是全部被白色的存在给吸了去了。
祂不喜欢水。
祂应该待在——
人类少年浮出了水面。
更准确地,他被拽出了水面。
湖水很沉,但总归有办法去应对。
岸上的三人齐心协力,总算是把高天逸拉了上来。
然而他们等了几秒,没看到本该跟在高天逸身后的黑发青年。
夏成荫瞬间感到头疼,他捂住了额头:“白僳呢?”
刚从弱水中爬出还心有余悸的高天逸:“没上来。”
“哈?”
“就是他拿着绳子下去给我缠了一圈,没有上来!”到这,少年人咳了两声,把口中的水吐了出来,“你们没给他栓绳吗?”
“哪里来这么多绳子。”夏成荫黑着脸回答,“拉着你这跟还是刚刚好不容易凑出来的。”
几人身上都是物品空空,拉着高天逸的绳索估计还是跑走的村人落下的,被他们捡到了。
高天逸给拉回来了,新的问题出现了,白僳不见了。
夏成荫皱着眉思对着他们面前还算平静的湖面思考了一阵。
远处是越战越激烈的两尊庞然大物,稍稍看过去都会感到大脑在燃烧,可以想象如果他们成功离开了这里,日后的工作量会有多大。
看着看着,夏成荫忽然伸,从高天逸刚刚解开绳索的腰间摸到了什么——那是一张夹在塑封袋中的纸。
塑封袋有些破了,纸有点被打湿很难翻开,却没有破烂,被沁在一起的纸张上划了几个字。
寸头警员沉默地看了会,然后道:“走。”
其余人皆是一愣,特别是祁竹月。
“等等,白僳呢?”好歹是把她从深林的洞穴深处带出来的同伴,就这么一走了之不好吧?
下一刻,那张打湿的纸扔到祁竹月面前。
人类女性看了,露出了讶异的神情。
这是什么时候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