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湛卢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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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伊阙龙门之战后,他跟随“白起”克魏城六十一座;随后攻克魏国前线重镇垣城;紧接着光狼城之战,斩赵军三万;后在鄢郢之战一举攻破郢城与楚别都鄢城,重创数十万楚军;然后是华阳之战斩获魏赵联军首级十三万,溺毙赵卒两万;陉城、野王之战斩首五万,克十城

    渐渐的,他从一名初入战场的牛犊,也变成了杀人如麻的冷面屠夫。

    至少在这个幻境世界中,他的凶名并不比白起弱多少,他麾下的士卒这些年来,斩首也有二十万左右了。

    在张的心中,这些首级,似乎已经不再代表着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被夺去,而只是一串冷冰冰的数字和军功。

    而这里,将是他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次屠戮。

    因为,这里叫作长平。

    白起接纳了四十五万赵军的投降,但多年来的征战,尤其是五十余万的秦军在前线与四十五万赵军交战三年,使得秦国的国库中粮草储备荡然无存。

    否则,昭襄王也不至于将一路压着廉颇打的王齮替换了。

    而国内无粮,放走这四十五万赵军回国,便意味着这一战的胜果仅限于上党和野王的城邑。

    这对于秦国来,是无法接受的。

    秦国多年前就确立了“攻人”的国策,放跑这四十五万无寸铁的赵军,无异于放虎归山。

    等他们回到赵国,便又是一支四十五万的大军。

    若是不放,秦国根本养不起这四十五万人,而且他们的家眷都在赵国,谁也不能保证他们来日会不会串通赵国反戈一击,陷秦军于死地。

    而且无论放与用,秦军的士卒都会产生不满。

    他们在长平苦战三年,艰苦度日,便是为了军功。

    这些赵军的首级,便是军功,否则外出三年的他们如何养活家。

    只是,幻境世界的“白起”似乎完全没有犹豫,也并未等待昭襄王的那一副“人”字图,便下令作为副将的张亲自调动五十余万秦军,秘密包围放下武器的赵军。

    一场屠杀在夜间拉开了序幕。

    数不清的火矢被射入了赵军的营帐之中,火焰点燃了他们的营帐,被烈焰缠身的赵军降卒哀嚎着跑出营帐,旋即便被一波箭雨射成了刺猬。

    虽然有人侥幸躲过了箭雨,试图冲向秦军拼死一搏,却也只是徒劳。

    赵军降卒断粮四十六天,虽然在投降后暂时得到了秦军粮草补充,进食了几日,却也难以恢复那长期饥饿所导致的虚弱身躯,再加上无寸铁,大多数都被秦剑和戈戟所斩杀。

    ()(e)  而这,只是赵军的其中一个营地。

    为了防止赵军降卒生乱,四十五万赵军被分割成了十余个营地,

    王齮、蒙骜等其余裨将、都尉都分别负责了几处赵军营地。

    不知不觉,天已然亮了,阳光揭开了那一抹血腥的画面,将那遍地尸骸展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屠杀过后,张做主留下了二百四十余名年幼的赵卒回去,并给予了他们足够的口粮。

    但那并非是出于善心,亲自调军屠杀了四十五万降卒的张,又会有几分善心?

    不过是希望借助那二百四十余名已然被吓破胆的赵军幼卒将秦军的恐怖传入赵国,让恐惧席卷上党剩余的几座城邑罢了。

    在那二百四十余名赵军士卒离去后五日,秦军经过了数日休整,向着上党剩余的几座城邑进军。

    恐惧弥漫在上党城内,留守在上党的赵军与曾经的韩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之中,纷纷丢盔弃甲逃离上党,上党的百姓亦然。

    秦军轻易地攻克了上党城,这一次没有“白起”陪伴,在长平之战后染病的“白起”已经回到了咸阳,如今的大军是他指挥。

    面对死士营的士卒渴望的眼神,张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一切是那样的随意和漠然。

    张策马进入城内,看着残破的上党城,张开了双臂,似乎是有些想要笑出声来。

    腰间的湛卢剑再一次发出了剑鸣声,只是这轻微的剑鸣声愈发薄弱,就像是垂死的病患,逐渐垂危。

    挣扎着,湛卢就像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般,冲出了剑鞘,刺向了张的心头。

    一阵钻心的疼痛打断了张的笑容,一切是那样的猝不及防。

    张倒在了地上,拔出了插在心口的湛卢剑。

    原本漆黑如墨却透着宁静祥和之气的湛卢剑虽不如传闻中的尊贵无双之剑纯钧,却也是一柄华丽的宝剑,但此刻却是锈迹斑斑,再无名剑的模样。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通体生锈的缘故,湛卢剑并未伤及他的心脏,剑尖停留在了在心脏前。

    而这钻心的疼痛,似乎也让张难得的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清醒。

    被身旁的亲卫搀扶起来的张有些茫然地看向环顾着四周,只见一名死士营士卒冲入了一户商户,杀死了里面的商贾,赤膊着上身抱着一只装满了金玉珠宝的木箱走了出来,脸上透着有些憨傻的幸福笑容。

    ()(e)  张盯着那名死士营士卒,他的双肩处都有着极厚的老茧,那是常年靠双和绳子拉动木犁所留下的痕迹。还有他的双,明明是一名使用秦剑的士卒,却有着长期握着棍状长兵器所造成的老茧。

    这名笑容憨傻,却正在对着别国百姓施暴的死士营士卒,本该是个老实本分的农夫,他习惯握在中的,应该是耕地的锄头,而不该是秦剑,不该是在战场上厮杀,更不该是在这里劫掠,但他却出现在了这里

    而后张的目光又看向了另一处,不过那里并没有人在施暴,而是一名被短匕刺入心口的秦军士卒,一旁的袍泽无奈地叹着气,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士卒没救了。

    这个时代,虽然秦军已然给大军配备了军医,但军医的数量并不算多。

    而军医又要按照军阶高低来诊治,等到诊治这些底层的士卒时,已然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伤情恶化,或死或残。

    张看向那名士卒的面容,虽然沾些许多灰尘,但依稀可以看清那张有着明显的稚嫩之色的面容。

    那是个刚刚达到六尺七寸的孩子。

    秦国不以年岁论成年,依秦律,六尺七寸以上的男子便算是成年人。

    所以,哪怕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若是碰巧天生个子比常人高些,也不得不到军中服役。

    这是个可怜的孩子,他本不该出现在战场上。

    但他虽然可怜,死因却是想要对一名出身贵族的妇人施暴,被妇人随身携带的短匕所刺。

    茫然间,张回忆着在幻境世界的三十余载中他所做的事情。

    恐惧陡然出现在他的心中,鲜血、残肢、断臂、首级,死不瞑目的降卒和百姓,狞笑的“白起”和秦军将士的面容一一在他的脑海中闪过。

    他都做了些什么!

    张有些慌乱,一把推开了身旁的亲卫。

    而随着张意识到了这一切,眼前的幻境也随之破灭。

    当张再一次睁开双眼,“白起”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而周围,则是那熟悉而陌生的杜邮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