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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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似乎想冲刷掉这世间的一切污浊,狂风将大雨吹得一阵又一阵的,一道闪电划过将天空割裂,却将云与地连在了一起,雷电的轰鸣声仿佛在述着什么不平与不甘。

    屋内叶长衫正躺在床上,他面无血色,嘴唇苍白,时不时无力地咳嗽几声。

    一旁,伊鸿雁站在门前,望着门外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英平也在一旁坐立难安,一会儿坐在凳子上,一会儿站起来在屋内打圈,一会儿悄悄地凑上前去观察叶长衫的情况。

    伊依则乖巧地拿着毛巾,不停地帮叶长衫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滴。

    至于那位青衣公子倒是悠哉得很,他拿着桌子上的千字经看得是津津有味,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叶长衫在混沌之中感到很燥,无比的燥。一股热气从丹田上涌,穿过五脏六腑,最后在他脑子里打转。混沌之中,叶长衫忽然感到天旋地转,他开始重重地喘气。紧接着,他口中开始念着什么,先是很声,后来声音越来越大,直到他突然间坐了起来,嘴里大喊了一句——

    “不要杀他们!”

    这一叫喊将屋内所有人都惊了一下。这时候,英平第一个跑了过来,眼神中满是关切。他问到:“长衫,你怎样?你还好吧?现在感觉如何?”

    伊鸿雁见状也走了过来,低声问到:“叶哥,你感觉如何?”

    叶长衫环顾着屋内的景象与人,目光呆滞,他多么的希望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但周围的一切却在告诉他,这并不是噩梦。

    伊依见叶长衫起来,倒了杯热水道:“长衫哥哥,喝口水吧。”

    叶长衫接过伊依中的水,一口喝了下去。而后他翻滚下床,痴痴地问到:“我爹和我娘呢?”

    伊鸿雁闻此,叹了口气,道:“两位都安顿好了,在隔壁屋呢。”

    叶长衫的泪水抑制不住地顺流而下,断断续续抽泣声听着令人心疼。

    “叶哥,人死不能复生,节哀!”伊鸿雁安慰道。

    叶长衫扶着门和樯,吃力地走向了隔壁。

    整个过程,青衣公子不过是抬头看了看叶长衫,在确定叶长衫并无异样之后,便又拿起书,重新低下了头。

    叶长衫踉踉跄跄地来到隔壁屋子。看着地上两个草堆堆,叶长衫无力地跪了下去。此时他不再哭泣,只是呆呆地望着父母的遗体——

    爹娘的遗体正一动不动地躺在自己眼前,而他们却永远没法再与自己话。这一刻,一家三口离得如此之近。而这一刻,一家三口却离得如此之远。

    回忆起父亲粗糙而有力双、回忆起母亲温柔而纤细的话语,叶长衫喃喃自语道:“是我害死了爹娘我是孤星我克死了他们”

    叶长衫口中不停地重复着这几句,除此之外他再也不知道什么。

    叶长衫跪在父母的身边久久不愿起身。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支撑不住,重新倒在了他们身旁

    “时间,唯有时间才能抹平伤痕呐!”隔壁屋内,伊鸿雁轻声叹道。随后,他心中默默地对着叶氏夫妇道——

    “你二人安心去吧,叶哥替平儿死守秘密,你夫妻二人因此丧命,我伊某人会照顾好叶哥的!”

    次日,叶长衫睁眼醒了过来,看见旁边英平正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口水得一桌子都是。另一边伊依则趴在自己的床边上,而那青衣公子则是正襟危坐在椅子上,看样子也是睡着了。

    伊鸿雁早已醒来,见叶长衫醒了过来,便过来扶他下床。

    叶长衫下床后活动了一下筋骨,感觉昨日遭受的创伤已没有那么严重,示意伊鸿雁不用扶着自己。

    伊鸿雁见状,也只好松。随后,他端上了一些馒头与茶水。毕竟叶长衫已经有一天没有进食了,身心都遭受了如此冲击,不进食身体哪里顶得住?

    叶长衫目光呆滞地望着隔壁,并没有伸的意思。伊鸿雁便劝道:“叶哥,你先吃些东西吧。”

    叶长衫依然不为所动。

    伊鸿雁无奈地道:“叶哥,你先吃完这些吧,人死不能复生,令尊令堂的身后之事总是要办的,不能让他们总是躺在这屋内吧?”

    是啊,爹爹与娘亲的丧事总是要办的,否则,他俩横尸于此,怎能在天安息?

    见叶长衫神情有些变化,伊鸿雁继续道:“没力气如何办事呢?所以啊叶哥你赶紧吃些东西。”

    ()(e)  叶长衫痴痴地点了点头,随后拿起馒头用力地啃了几口。

    三日守夜之期已过。

    伊鸿雁为叶长衫请来了一位白事知宾,并出资买了两口上好的棺木,将叶长衫的父母好生安放。

    合棺前,叶长衫紧紧地握着父亲与母亲的,久久不愿松开。他知晓,这一别只怕是永远无法在看到父母的面庞,而父母也永远要住进那座土墩中。想到这里,叶长衫更加握紧了双。

    一切安排妥当后,叶长衫、伊鸿雁、英平、伊依四人孝衣白巾站在一旁。

    “父母饲我大,我饲父母老——”

    叶长衫跟着白事知宾有气无力地喊着,随后用筷子点了一点红糖置于父母口中。联想到自己日后再也没有替父母养老的会,叶长衫心里不禁悲痛万分,眼泪又再次流了下来。

    一旁的伊鸿雁等人不忍再看下去,纷纷扭头。

    合棺、下土、埋土、立碑。

    叶家本就人少,如今只剩叶长衫一人,是以葬礼并没持续太久。

    眼见父母已‘住进’最后的屋,叶长衫便跪在坟前,用力的磕了三个响头。

    英平在一旁看着心中五味杂陈。这几日他万分自责,若不是自己贪玩、若是他安心待在客栈内,定然不会连累长衫的父亲与母亲。此时此刻英平真的希望躺在坟里的人是自己。

    想到这里,英平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去。他跟在叶长衫身后‘扑通’一声跪在坟前,正声道——

    “黄天在上,人神共证!从今之后,叶长衫便是我英平的异姓兄弟,吾愿与之生死相依、患难与共!只要我英平有一口饭便分他半口,只要我英平有一两银子便分他半两,叶长衫的爹、娘便是我英平的亲身爹娘,长衫的父母之仇便是我英平的父母之仇!誓与仇人不共戴天!”

    罢,也同样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随后,不等众人回过神英平又接着道:“爹爹!娘亲!今日您俩暂且入土为安,在天上好生安息,待我与长衫日后为您俩报仇雪恨!”

    随后,英平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刀,并在心划了一刀,瞬间掌鲜血直流。

    伊鸿雁见状吓了一跳,他本想上前阻止,可转念一想,却又收回了脚步。

    只见英平将血滴在一杯酒杯中,端于面前与头平视,而后脖子一仰将这杯酒水一饮而尽——火辣刺鼻的灼烧感顿时贯穿了整个喉咙,将他呛得连连咳嗽。

    原来酒这玩意儿这么难喝,为啥义父常常喝得如此陶醉?英平暗道。

    看着英平一系列的动作,叶长衫呆滞的眼光中似乎多了丝丝光亮。但他依旧不言也不语,就这么半耷拉着脑袋盯着英平。

    忽然英平跪着转过身,向着叶长衫也拜了三下。

    叶长衫依旧沉默不语,但他直起身子也向着英平拜了三下。

    三拜之后,英平默默地伸拍了拍拍叶长衫的肩膀,随后用力地抱住他以示安慰。最后,英平松开叶长衫,起身回到义父的身边。

    见叶长衫仍不愿起身,伊鸿雁道:“让叶哥在这陪陪爹娘吧,咱们先回去。”

    众人也只好如此,纷纷转身离开。

    临走之前,那青衣男子也拿起一杯酒,双一揖,将杯中酒洒在那坟前。完事后,他便转身潇洒离去。

    繁忙的村子渐渐归于平静,各家各户在经历了一天的忙碌后,都回家与家人一起共享天伦。

    山里的夜格外凉爽。微风徐徐地吹来,草丛之中,蛐蛐正欢快地叫着。村庄中时不时传来几声犬吠,一片祥和,好不安逸。夜空中,月光与星辰印在上面,望着那饱满圆月发出的皎洁月光,令人感到格外平静。

    院子里,英平正咬着一根稻草坐在石阶上发呆。

    伊鸿雁从屋内走了出来,见英平若有所思地坐在那,便不忍打破这份难得的平静,转身向屋内走去。可过了没多久,他又走出屋子,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到英平面前,对他道——

    “平儿,义父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一个安全的地方。”

    英平正发呆发的起劲,竟是没注意到义父已经走到自己跟前。他愣了愣,问道:“什么?又要去哪儿?”

    伊鸿雁深吸一口气,郑重无比地道:“寒门”

    “”

    “”

    “你、你哪儿?”

    英平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怕自己愣神听错了,就再问了一遍。伊鸿雁清了清喉咙,并将嗓门提高几分,郑重其事地回答道——

    ()(e)  “寒门!千牛山下的寒门!”

    “什么!?寒门?义父你没在骗我吧?寒门?你要带我去寒门?”

    英平确定自己的耳朵没有听错。他忽然从石阶上跳了起来,声音也变得尖锐高亢了起来。只见他双眼瞪得如铜铃一般,张着嘴巴久久忘记关上,整一个村中二傻子的样子。

    我我我这样的人也能去寒门么?英平扪心自问道,显然他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伊鸿雁看着英平没出息的傻样子,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但一思及义子肩上所担负的重任,他又感觉笑不出来。

    无奈之下,伊鸿雁只得严肃了起来。他打断呆滞中的英平,道:“是!寒门!义父何时诓骗过你?”

    是呀,义父何时骗过我?胡人重信义,哪怕自己与伊依还是无知幼儿之时,也不曾用那世俗的谎言哄骗,再看看义父一脸严肃,难道难道这事儿是真的?

    “那、那寒门寒门的门主为、为何看上我?”

    伊鸿雁仰天长叹,意味深长地道——

    “这与你的身世有关。”。

    “什么!?我的身世!?”

    英平再一次陷入震惊,之前伊鸿雁只对他,他母亲是草原上的胡人、父亲是大户人家。而他父亲在与母亲私订终身后,由于父亲不允许家中男子与外族女子通婚,母亲性子刚烈,便投湖自尽。父亲得知此事后,也挂白绫于湖边,殉情以追随?

    难道,义父之前在骗我?我的父母尚在人间?

    伊鸿雁见英平眼中充满震惊与不解,便解释到:“你的母亲确实是投湖自尽,但你的生父,却还在这世上!”

    道出了这守护多年的秘密,伊鸿雁仿佛身子一轻,反而自如了起来。不等英平开口追问,伊鸿雁继续道——

    “我本不想将这秘密告诉于你,一生一世让你活在谎言之中,但想想这对你也甚是不公,况且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将这秘密告诉于你”,

    “什、什么?我的亲生父亲他、他”

    英平被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震惊信息刺激的有些呼吸困难,以至于话都不利索。多年以来,他毫不怀疑地相信这父母殉情而亡的故事,而今天义父突然告诉他自己的生父还在这世上!而且生父的来头似乎不,托了关系要将自己送入寒门,这一切怎能让他不为之惊讶?

    自己突然多了个很有来头的父亲?

    往后自己便是寒门弟子了?

    自己即将成为那人的弟子?

    这这可是中原大陆上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事儿啊!况且那人的弟子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天纵之才——不!莫做他的弟子,哪怕只是见上那人一面都是至高无上的荣誉,都是极其珍贵的会。

    “哈哈哈哈哈我、我要去寒门了?我、我要去寒门了!哈哈哈哈哈哈——”

    思及此处,英平忽然喜不自禁,愣直直地站在院子里,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嘴巴咧得跟啃了大半的烧饼一样,若此时进来一个不知情的人,定然会认为这人得了失心疯。

    看着义子傻笑,伊鸿雁也知道他一时兴奋,便没有打断他。

    英平笑着笑着,他的表情忽然僵住了——自己的好兄弟叶长衫呢?他该怎么办?那北魏的一男一女现在想来明显是冲着自己而来的,叶长衫死死守住自己,自己岂能丢下刚刚结拜的兄弟?

    想到这里,英平不禁有些焦急,他连忙问道:“那、那长衫呢?长衫怎么办?”

    “这事儿正是我要与你的。叶哥如今家破人亡,独自留在这村子里我良心难安,待会儿你与他去,如若他不嫌弃,就与你我一同,前往寒门。”

    对啊!如果长衫能与自己一行前往寒门那再好不过!只是这几日,叶长衫好像哑巴了一般,任谁与他话都只是点头摇头,一句话也不,英平也不知和他后会得到怎样的答复。

    唉!自己的兄弟,终究是要自己去面对!就算没有底,自己也要极力去劝他!

    英平总算还有些担当。当即,他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道:“好吧,我这就去和他!”

    罢,英平便径直走向叶长衫的屋子。

    长衫第一次被坑坑英平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