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你的午夜幽魂
“你要带我去哪里?”
“这里不是你的国度?”
“那,我们去干什么?”
“?”
“”
康拉德眨了眨眼睛,面对着这个荒谬的回答,他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地笑出声来:因为萦绕于他耳边的声音是如此的严肃,听起来完全不像是什么打趣的话语。
她不会真要把他卖了吧?
有那么一瞬间,这样的想法居然真的在康拉德心中一闪而过,让午夜幽魂本能般地挣扎了起来,他不断地抽动着四肢,这让抓着他的一条胳膊,从而把他拖在地面上前进的蜘蛛女皇,感到了吃力。
于是在下一秒,一股不可抗拒的灵能力量便袭来,毫不留情地握紧了康拉德的后颈,一下子就把他所有的挣扎掐死在了坯胎里。
午夜幽魂被无形的巨掐住了他命运的后颈肉,施施然地升到了摩根的面前,与其平视。
于是,科兹瞬间安静了。
尽管在这轮回的迷宫中,康拉德的精神似乎改善了不少,而那大体消失的预言,也让他的精力更为专注,但是当他再一次直视蜘蛛女皇的面容的时候,午夜幽魂还是被吓到了。
尽管在他的眼中,此时的摩根已经不再是那副骷髅、尸骸与腐败器具的汇合体,她的面容已经是皮与肉的正常组合,甚至可以看到那双烁动的青蓝色瞳孔:只不过,这面容上的寒霜,以及那瞳孔中毫不作假的冰冷,倒是比一具燃烧的骷髅来的更为恐怖一些。
摩根没有话,但是她的沉默反而更能震慑到她的血亲:在短暂的相处之中,午夜幽魂早已知晓了眼前之人的沉默,意味着什么。
于是,他眨了眨眼睛,在最短暂的思考之后,便缓缓的举起了双,挤出一份安分的面容。
乖巧。
摩根轻哼了一声,她随把康拉德扔到了地上,然后再一次用灵能抓住他的脖子和头发,在地上继续拖行着,奔赴自己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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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摩根在与基利曼并肩作战的时候,她其实也在心中想着有关于康拉德的事情。
她不得不这么做。
毕竟,无论有多么地不想承认这一点,她都不得不面对这个被关在她船上的血亲、累赘、责任或定时炸弹:这些词语在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更多的差别。
但无论是哪种形容,蜘蛛女皇都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她要与康拉德相处一段时间,所以她必须想办法解决,至少是部分解决那些盘踞在她血亲脑子里的疯疯癫癫。
在康拉德刚刚摊上了的时候,摩根其实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只不过,她迟迟没有真正的去思考接下来的事情。
坦白来,在最开始,摩根在这方面其实是有点摆烂的:毕竟康拉德对她来似乎没什么更多的有用之处,而他的偶尔疯癫所带来的麻烦,似乎也可以忍受,无法造成真正的重大损失。
更何况,在与这位午夜幽魂的相处中,一向擅长用不同的面具去在交流中游刃有余的蜘蛛女皇,却赫然发现,自己的冷静思维似乎伴随着在康拉德旁边的损耗,而逐渐的转向为一种疯癫的暴戾,她对康拉德的影响似乎不痛不痒,但康拉德对她的影响,但在实实在在地损害着她的利益。
这是她无法忍受的。
所以在最开始,摩根对于康拉德的态度是偏向放纵的,甚至故意让他跑的远一些:就权当她在在自己的母舰上,养了一个超大型的阿拉斯加犬,时不时得给她搞出一点事情,而这些事情她也不准备去太管,能眼不见心不烦就行。
摩根的确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了,名为的存在,在搞事方面,真是继承了他们那共同的基因之父身上的精华部分。
如果那天,与第二军团相汇合的军团,不是极限战士,又或者如果基利曼不在场的话,那么哪怕是基因原体,也无法想象接下来的麻烦局面了:可是,在最短暂的暴怒之后,冷静下来的蜘蛛女皇反而陷入了一种思考。
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
康拉德恰恰是抓准了,前来与她会面的基利曼,是一个好人,是一个甚至可以是软弱的理想主义者,是一个不会把这件事情闹大的心软血亲:所以他才敢蹬鼻子上脸地搞出了这些狠活?
就像他知道了自己的死法,所以完全无惧她的刑罚一样:这两件事情在康拉德的思想中,拥有着相同的底层逻辑,是他内心深处某种傲慢和高人一等的体现。
很有可能,不是么?
以蜘蛛女皇的思维,她只用了一瞬间就想明白了这一点,但是随之而来的却不是更多的愤怒,而是一阵漫长的沉默,而沉默之后那无奈的叹息。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摩根终于意识到了,她不能继续维持这种自欺欺人的状态了:她不可能让康拉德在静止力场里当上十几年的睡美人,更不可能容忍他秉持着这种心态继续游荡,鬼知道他下次还能给她搞出什么狠活?
()(e) 遏制住午夜幽魂的杀人举措的确是一种进步:但还不够。
她需要一些更明显的推动,来偏移康拉德下坠的曲线,又或者用一种新的牢固关系,将她与这位血亲的上下关系正式确立下来:蜘蛛女皇从未狂妄到认为自己能够扭转午夜幽魂的疯狂,她所要达到的目标其实非常的简单与自私。
在她能够影响到的范围里,她不允许康拉德的疯狂再次爆发,因为那会影响到她的安静、利益与办事节奏:至于他在其他地方又会做什么,她就不会去管了。
但在她的面前,午夜幽魂就必须听她的,这是必须的:至于到底要用什么办法来完成这种目的,至于她和康拉德的关系会因此变成朋友、仇人、陌路、亦或者单纯的威胁与被威胁者,也不会是摩根所在意的问题了。
毕竟她从一开始,就并不怎么在乎这名半疯狂的血亲,康拉德又不是庄森或者基利曼,他并不值得蜘蛛女皇的另眼相待。
就这样,在这种最终目的的推动下,第二军团之主一边进行着奥西里斯远征,一边撰写着自己的新书籍,还顺带地思考着如何调整与确立她和午夜幽魂的关系。
这三项事业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归功于基因女王与她的奥特拉玛血亲那一模一样的,却又在实际效果上会稍稍落入下风的脑内多线程处理系统,第二军团之主才不至于忙脚乱。
而当奥西里斯灵能种在银河间彻底消失的时候,蜘蛛女皇也已经大体地推理出了,她该如何与她的血亲进行再一次地交流,于是她没有什么犹豫迟疑,便立刻地来到了午夜幽魂的囚笼所在地。
她要带他去一个地方。
一个足以在康拉德的强悍心灵之中,敲出一丝裂缝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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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康拉德闭上眼睛,麻木地任凭着他的血亲不断拖行着他的时候,摩根的话语就像是突然塞进了衣领中的冰块一般,让他猛的睁开了眼睛,甚至顾不得他那虚拟皮肤上如假包换的摩擦和痛感。
摩根在诉,摩根在笑,她颇为随意地开口,但是灵能宗师的身份却又让她的笑谈请起来就像是不可反驳的世间真理。
“”
康拉德面色有些难看,但还不至于酝酿出愤怒,他只是在冰冷中带着几丝不解地看向摩根,好奇她谈论这些的原因。
摩根没有理他,她挥在面前塑造了一个传送门,便把她的血亲暂时放在了地上,直视着午夜幽魂的眼睛,继续着自己的侃侃而谈。
科兹没有回话,也没有露出明显的羞耻,他只是点了点头,而他的沉默则是引来了摩根的微笑,那似乎是一种嘲讽,又似乎是一种面对极致愚蠢时的无奈叹息。
摩根的话语似乎蕴含着某种过于明显的陷阱,但是午夜幽魂并没有在意这一点:又或者,他根本就没有看出来它。
“父亲,我们的父亲。”
他开口了,声音中竟是一种宛如孩童般的不满。
“他将我塑造成了这个样子,这个矛盾且可笑的现状:一方面,我既要因为我的天性,我那无法彻底掌握的嗜血欲望,而饱受煎熬,但另一方面,他给我的使命却又在无时无刻得命令着我,去用鲜血与痛苦去完成那些事情。”
“他需要一个午夜幽魂,但他却做出来的一个康拉德:这是他的罪行与玩笑,这是他那全知全能的能力之下,最丑陋的恶意,而这种恶意将伴随着我的一生,将我的所有审判撕裂成遍布污点的笑话。”
“这就是他的罪行:既然他需要一个没有感情的法官,那他又为什么要给我情感,又为什么要让我渴望鲜血,他明明可以抹去这两个不应存在的东西,他能做到!但是他没有做!”
“他创造了午夜幽魂,一个寄生在他恶意之中的怪物,并将其放逐到了他亲打造的地狱之中,让软弱和鲜血折磨着他的造物。”
“这就是:我们的父亲所做的事情,这是错的。”
摩根点着头,她花了一瞬间来吸收康拉德的话语,并且从那些絮絮叨叨的抱怨和宛如噩梦胡言的低语之中,准备地抓住了午夜幽魂的真正思想。
“”
科兹没有承认,但他最终也没有反驳,他只是安静的,有些期待地看向了自己的血亲:无论他们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摩根终究是与他同级的存在,他渴望着那个从她口中所出的答案。
但摩根没有用语言回答他,她只是微笑着,再一次将午夜幽魂的脖颈抓走,拖走了他,一头便扎进了传送门之中。
摩根很清楚:言语是不可能打动午夜幽魂的。
他需要现实,需要真切发生在他面前的,血淋淋到让他无可驳斥的现实,他需要被这些现实不断地痛击着,直到他不得不从他的自欺欺人中醒来。
毕竟归根结底。
言语无法唤醒装睡的人。
但殴打可以。
而现在,摩根就打算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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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 伴随着传送门的波动,蜘蛛女皇把她的血亲扔到了一片昏暗的废土之上:这里正是她的国度,是她内心之中的精神世界。
他们降落在高处,能够轻易地俯瞰到大半的荒原,以及远方的黑色苍穹之上,那不断争斗的三股风暴:混沌诸神的力量是如此的可怖与不可知,尽管它们的意志已然沉睡大半,但即使是那本能一般的缠斗与争锋,也足以轻而易举得毁灭凡世之中的无数个星系,荡下取之不尽的滔天浩劫。
在把康拉德带来这里之后,一切似乎变得简单了不少,摩根甚至不再需要钳制她的血亲,她大可以坐在一旁,翘着腿,任凭午夜幽魂望向她的心灵苍穹上,那不可名状的风暴与存在,那不断与蓝色和紫色的飓风相对抗,甚至有一些疲于奔命的金色巨剑。
科兹望着那一幕,他坐在了地上,双似乎在颤抖,而在他的身后,摩根的话语虽然已经有了一些温度,却在带来前所未有的伤痕。
摩根走到了康拉德的身后,她缓缓地放低了身姿,双从耳后摸到了午夜幽魂那干枯的脸皮上,摸到了那双想要闭合上,想要对眼前这一切视而不见的愚蠢双眸。
没有任何的犹豫,蜘蛛女皇掐住了康拉德眼皮,强迫着他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她的肩膀钳制着午夜幽魂的双臂,禁锢住他,一边让血淋淋的现实踏破了午夜幽魂的软弱幻梦,一边将嘴唇凑近了康拉德的耳旁,轻轻地诉着,嘲讽着。
带着某种堪称歇斯底里的复仇快意,以及过于靠近康拉德而诞生的荒谬心态,蜘蛛女皇蛮荒无理地钳制着自己的兄弟,将远方那些足以刺破午夜幽魂谎言的场景,不断地输送到他的瞳孔之中。
从康拉德那不断颤抖与挣扎的躯体来看,这似乎比先前的任何折磨都来的更为有效:发现了这一点的摩根不由得加大了力度,她的话语缠绕在午夜幽魂的耳边,虽然没有了明日里的繁琐词藻,却显得愈加直接与致命。
宛如恶魔一般。
宛如摩根的真实一面,谁都没有发现过得,那隐藏在无数的面具之下的卑劣面容。
摩根咯咯笑着,她此时的面容居然是一种空前的放松与惬意,宛如一位恶毒的阴谋家,在黑暗中目睹着自己的骄傲图谋,在无数自以为精明者的推动下,将整个世界逐渐拖入了火海之中。
在与康拉德的相处中,她似乎从未这么轻松过,也从未这样的无所顾忌:伴随着与午夜幽魂的相处愈加增多,蜘蛛女皇似乎在不知不觉间戴上了新的假面。
肆意妄为的假面。
在暴力的镇压了午夜幽魂最新的狂乱之后,蜘蛛女皇详做苦恼地思考了一会儿,她的嘴角上扬无时无刻不在出卖着她的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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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根松开了她的血亲,任凭他躺在地上,沉默不言。
她等待了足够漫长的时间,甚至有些期待于康拉德能够在下一秒一跃而起,推翻她的理论:但是现实是残酷的,昔日的诺斯特拉莫之王根本不可能推翻这套理论,最起码无法在短时间内推翻。
他要是能做到,他就不是午夜幽魂了。
“”
科兹沉默着,他的面容比夜幕之上那些诸神的狞笑更扭曲,从最开始的茫然,到接下来的惊愕,再到巅峰时期的怒不可遏,直到现在这种与他的气息同样沉默无比的死寂:他看起来已经无话可。
“你想什么,摩根?”
“你只是单纯的,想要在这里取笑我么?”
午夜幽魂的瞳孔中闪烁着一丝择人而噬的光芒,但这并未让第二军团之主停下脚步,摩根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她摇了摇头,然后缓缓地走向自己的血亲。
摩根走到了康拉德面前,与她相比,此时的康拉德居然显得有些矮:因为他坐在地上,浑身上下是一种常见的低沉。
蜘蛛女皇半蹲了下来,她的双不由分的捧住了午夜幽魂的两侧面颊,用额头顶着那些纷乱的黑色发丝:只有这样,她的瞳孔才能占据午夜幽魂的所有视野,她的歪曲话语才能刺进康拉德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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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根等待着。
她没有等待康拉德的反驳:除了那张死寂面容上更多的扭曲与不甘,更多的愤慨与无话可外,她什么都没有得到。
这再好不过了。
她笑了起来,紧紧地盯住了康拉德的眼睛,用自己那双青蓝色瞳孔中的无情、狡诈、严肃和冰冷的旋风,肆意地穿过了康拉德眼中的茫然,将他的内心冻结在了她之后的那些话语里。
她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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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根停顿了一下,她的瞳孔中被空前的严肃与蛮横所占据,保证了她的目光能够继续碾碎康拉德的瞳孔,射入他的内心之中,保证她的话语能够萦绕在他的耳边,久久不会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