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何塞聚精会神地绘制着能将他们带离密督因的传送法阵。最终他们把施法地点定在梅尔森林,也就是已经崩裂的法力交换机旁边,那里的圆台上本来存在着一个定向的传送阵、也就是何塞与弗林特从鹰空山来到这里时使用的那一个。现在法阵因为魔力耗尽而消失,但曾经承载它的巨型圆台依然是十分优秀的施法介质,不用白不用,何塞已经在上面奋战大半天的时间了。
这个传送魔法远比他们在密督因境内使用的要复杂许多,将尼禄给予的超厚卷轴里满满当当的演算式变成压缩在一个平面上的圆形法阵是弗朗西斯先生的手笔,何塞只需要把它完完整整地画在圆台上就行,可这一过程的繁琐程度也让他确切感受到魔法的探索远比他想象得更加艰难和挑战。
每一个线条,每一个符文,环环相扣的图形中蕴藏着前人几经探寻才得到的捷径,听尼禄写出这个法术的是位恶魔施法者,虽然这个恶魔法师并不会从地狱来到人间,但也让何塞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恶魔们一直在不停汲取人类的智慧,如果人类止步不前,还能拿什么跟它们抗衡呢。
“你的手停下了,何塞,刚刚某人还要一口气画完的。”
何塞不满地抬起酸痛的脖子斜睨着自己的恋人,“这个法阵很难,黑心的监工先生,要不你来试试。”
“我相信你的水平,没问题的。”
“哼。”
何塞在努力工作,弗林特一直陪着他一起,在旁边练刀。他们丢弃了圣咏,因此弗林特重拾起自己最开始使用的短刀,长刀跟短刀的训练和战斗方式截然不同,他要用最短的时间去适应它。
弗林特把臂长的短刀收回刀鞘,汗水淋漓地来到何塞旁边,低头注视着恋人的作品,几个时过去,原本只有寥寥可数线条的法阵如今已经变成大变了样,法刻刀刻画出繁复惊人的图画,这是只有在极度专注和高超技艺的双重引导下才能达到完美成果,也同样承载着他们离开的希望。
短短几天时间何塞就达到了一些人类法师究其一生都无法企及的高度,弗朗西斯把绘制法阵之事交给他不仅仅是出于对他的信任,还有对何塞学习速度的肯定。
“父亲这个法阵已经在高阶法术的级别内,原本是人间魔力衰退后不能重现的魔法了,能用这样的方式复苏不定也代表这个世界同样也在复苏。”弗林特把何塞手里的法刻刀抽走,“累了就休息,距离天亮还有时间。”
“唔。”何塞把刀抢回来,义正词严道,“快要弄完了,你去一边,不要耽误我干活。”
他忍痛把弗林特凑近的脸推走,努努嘴,不让对方的祸水行为乱自己的步调。
何塞似乎真的不累,弗林特微笑,不过还是在远离前轻吻了下对方的头发,何塞不甘地瞪他一眼,接着埋头苦干。
距离断裂的水晶立柱不远的林间在月光下升起白烟,弗林特记得那个方向是父亲的工房所在地,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弗朗西斯从树丛间现身,手里是类似煲汤用的瓦罐,容量不,另一只手还拿着个火炉。
弗朗西斯跟弗林特了招呼,找了块空地升起火,把汤锅架在上面。
“这是?”弗林特迎上去询问。
“魔药,给你跟何塞喝的。”
锅里的内容物已经看不出本来曾经是什么东西,但从颜色是非常诡异的紫绿色来看,不知道原料是什么好像更好。
“是稳定精神的药。”弗朗西斯一边熬煮这锅不可名状的药汤一边对脸色阴晴不定的弗林特解释道:“这么远距离的传送魔法对人的身体影响很大,你们还是有魔法抗性跟隐含魔法能力的组合,万一在移动过程中无意识地影响到法阵运行,导致最终的落点有所偏差就糟了。”
前方就是海洋,万一没能到达对岸直接落到海里那就功亏一篑了。
弗朗西斯完,又从腰畔取下一个水袋,把里面的内容物统统倒进锅里,看着父亲倒进去的黑色汁液里滑出深紫色切成段的滑溜肉块,诡异的气味升腾弥漫,弗林特眼尾抽动,忍不住问道:“父亲,你这锅东西……”
——真的能喝吗。
“嗯?”跟弗林特同样发色的男人用一把大木勺把还在扭动的肉块按回汤里,对上弗林特欲言又止的脸,“味道会有点酸,一会儿问问何塞要不要加点糖吧,糖的话不会影响药效。”
“……只是酸而已吗。”他觉得加糖反倒会让味道更加要命。
“因为对吸血鬼和猎人的剂量会大些,所以不是一点点酸,可能很酸,我也没尝过这个浓度的魔药。”弗朗西斯调侃地笑了笑,对弗林特道:“你时候可从不挑食的,我还记得你连博纳塞拉其他同辈碰都不碰的酸枝菜都吃,而且还能成盆吃光,我那时候还在想我的儿子是不是味觉有问题呢,哈哈哈。”
弗林特窘迫地立刻道:“那都是六岁之前的事了!为什么你连这种事都要通过席尔瓦去看。”
弗朗西斯把拳头碰在嘴边遮住自己的笑,“不是故意看到的,真的是个意外,到酸的东西就想起来了。”
弗林特叹气,眉宇间愁云惨淡地看着这锅咕咕嘟嘟冒着紫绿泡泡的液体,在心里下了结论。
——我得找个不透明的瓶子装它,不能让何塞知道他喝了什么。
弗林特不再扰父亲调配魔药,或者不想看到对方再往里面加入新的奇诡材料,他返回空地,调整自己的呼吸准备继续训练。
这时,远处传来米迦尔的声音再次断了他。
“弗林特——!”
猎人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诺兰的学者跨着工具箱从森林外围走过来,一个不大的行囊被他拖在后面,因为天还没亮,他走得很心生怕摔跤,等走到弗林特面前,米迦尔扶着膝盖喘了会儿,先卸下工具箱从里面拿出用细布包着的转轮手枪交给他。“看看如何,我稍微改良了你的枪。”
诺兰是以魔工机械技术著称的第五库诺拉亚的后身,米迦尔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弗林特改装了枪械,原因还是他在向猎人讨要转轮手枪后只花了几秒钟时间就拆解掉它,着实让何塞和弗林特吃了一惊。
“我改动了它的弹仓跟枪管之间的机械性和联动性,还有枪机和枪管的火控装置。”米迦尔仔仔细细解释了一遍,又用一句话总结道:“总之就是威力更强更好用了。”
弗林特接过手枪,拿在手里的一刻就感觉到配重的舒适,烤蓝枪身上铭刻了并不明显的符文,这时学者又把金属盒装着的子弹交给他道:“时间有限,只能借用弗朗西斯先生的工房做这么多。我把银弹收起来了,外面的恶魔可不怕银,精钢的子弹都不一定能对它们带来什么损伤,所以弹头可能需要刻上法力符文,我技术不太行,让何塞在路上给你刻吧。”
弗林特点头。
“还有,这是地图。”米迦尔又把一大张羊皮地图交给猎人,他不是夜视能力极佳的超人,因此用上照明灯给弗林特指了一个位置,“如果落点准确,你们会到达海对岸的艾达丘陵,艾达城是个海港城,沿着海岸徒步只需要一天时间就能到,那里虽然曾经是被魔乱半毁的城市,但已经重建,相对安全。”
学者尽量快速简短地把地图上相对重要的注解完,剩下的只能靠弗林特自己领会。“有些恶魔可能化为人形态,你根本看不出它的原身是什么。如果真的遭遇恶魔,最好的办法是别去硬碰硬,可若是它们真的在残害人类,我还是希望你们……能救一个是一个。”
“我知道了。”弗林特接过叠好的羊皮卷,轻声:“谢谢你。”
“厄…………不用谢。”米迦尔其实并不想接受比他英俊无数倍的人的感谢,他撇撇嘴,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子,“诺兰的位置我也已经标注好了,我不知道你们去那里会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人间仅存的知识摇篮的确只剩下学都了,你们看情况吧。”
谁都不准两个人会在外面遇见什么,但米迦尔不怎么担心,弗林特跟何塞的配置基本等同于战士加上法师,就连各个国家拥有的出色雇佣兵都不会有他们的实力,剩下的只能随机应变了。
“我们会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然后开始熟悉这个世界。”弗林特认真听完米迦尔仿佛不制止就永远停不下来的絮叨,露出笑容,“至少你让我相信外面的世界即使遭受恶魔的蹂躏,也依然存在永不屈服的人类。”
米迦尔目瞪口呆,心想这家伙是在夸我吗?是在夸我吧,他居然在夸我!
弗林特把行囊一并拿在手里,冲着学者点头致意,忽略对方大张着嘴巴的惊惧神情,却在转移视线的过程中看到靠着树干几乎跟树影融为一体、正把目光落在他身上贝利亚·博纳塞拉。
贝利亚似乎在那里站了很久,没有发出任何算让别人发现她的动静。
猎人迟疑地顿了顿,但最后还是走向自己的母亲。
乌鸦在窗外一刻不停地鸣叫,教宗的侍童里恩用亮晶晶的眼睛看向被窗棱分割的天际,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窗前,歪头对身边驻守的骑士:“派人把乌鸦赶走吧,它们太吵了,可能会扰到猊下跟吸血鬼的会面。”
“我知道了。”骑士并没有因为里恩幼就看轻他,很快得命而去,而一直伴随在教宗身边的里恩这一次因为没有得到入内陪同的机会,所以只能百无聊赖地在门外发着呆,并且期盼着会面早些结束。
没有任何声音从屋中传出,这个房间位于灰堡首层中央的位置,面积很,主要用于牧首倾听信徒的告解,但又因为灰堡是整个密督因天使教会的中心,能够来到这里告解的大多非富即贵,大家不可能一年到头总往灰堡跑,所以这儿被启用的频率非常低,在前教宗病重之后到尤斯塔斯一世继任的这些日子,今天还是第一次使用。
结果接待的不是什么信徒,而是个吸血鬼。
里恩视线穿不透的房门之内,有人道出尤斯塔斯把会面安排在这里的真正原因。
“禁魔空间。”
赫尔·弗里亚基诺,恶魔之眼血系的血族始祖端坐在为他准备的高背椅上,手腕捆着在他看来有碍观瞻的银质锁链,一圈银白的钢索同时缠绕在他的颈项之上,钢索末端就在一旁站立的埃德蒙·博纳塞拉手腕的腕环里,这也保证了一旦弗里亚基诺想要轻举妄动,博纳塞拉族长可以当机立断绞下他的头颅。
进入告解室以后普通人可能只会感受到空气的滞涩和呼吸不畅,并把它归结为燃放熏香的气味太过浓重,唯有真正经历过魔法洗礼的“老家伙们”才能马上意识到这里的地面和墙壁都经过特殊处理,成为灰堡至今留存的为数不多拥有完整禁魔符文的房间。
“你很谨慎。”银发少年的声音透着赞许。“我这么让你放心不下吗?论胆的圣座,你应该可以排得上我接触过的教宗前几名了,把天使的庇佑挂在嘴边的你们居然不算用一身正气来让吸血鬼的邪恶无所遁形,讲道理我有点失望。”
坐在血族始祖对面的尤斯塔斯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脸上维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回答:“天使不仅保护着人类,也在护佑吸血鬼、猎人,还有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份子,他的照拂是平等的。”
“他的照拂是平等的,的确。”
在场的三个人每一个都知道密督因留存的真相,他们本可以不这么互相哑谜直接摊牌,尤斯塔斯问:“我是否可以肯定,你费尽心力想要跟我面对面交谈,是跟何塞·伊诺有关?”
这个“费尽心力”得很耐人寻味,听上去像是在弗里亚基诺不惜向自己的死敌低头也要见上教宗一面,可细品它深层的意味,却好像是他正怀有什么目的接近一样,只有听的人才能懂得。
少年模样的血族始祖大方地承认,“在我心里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毕竟这五百年我就这么活下来的。”
没等尤斯塔斯再度发话,弗里亚基诺率先了下去,“你命人把丹拿城扫出来,用的是考察那片废墟能否重建用以收留流民的幌子,可是密督因哪里有流民?人们在天使流血的土地上安居乐业,让我惊讶的是倒也没人反驳你。”
把丹拿城倒出来留给吸血鬼这件事尤斯塔斯从未告诉过心腹之外的人,他也是在前一天晚上才向两位大贵族稍微透露,而弗里亚基诺就像早就知道了,这让尤斯塔斯不住唏嘘,前教宗在任时期灰堡恐怕被吸血鬼渗透得很深,短短这段时日他想必也无法把钉子拔除干净。
但他依然很放松,仿佛非常自信。
“丹拿城是为吸血鬼准备的,我原本算等到迎回天使,便再度开启时隔五百年的灰堡会议,向博纳塞拉跟诸位始祖告知此事。”金发男人顺其自然地了下去,弗里亚基诺自不用,但他没看出埃德蒙有表现得很惊讶的样子,不过博纳塞拉的波澜不惊已经铭刻在骨血里,反应寡淡实属正常。
他用十分诚恳的语气道:“天使教会永远期望着和平,你可以瓦格纳三世处事极端,破了平衡的天平,这点我绝不反驳,但他的后任们也在尽力去维持这份和平。伊诺大师的得意门生,八位血族始祖在斗争中仅剩下寥寥,至今存活于世的你们没有哪一个像奥托克那样垂涎无上权力,将人类和吸血鬼视为水火不容的上下两端,既然如此,至少我认为你在做出这些事之前,我们还是能将和平进行到底的。”
时间像翻腾而来的海浪,带走劣质粗粝的沙砾,留下能为密督因的安宁添砖加瓦的金珠,新的平衡在天使陨落那一刻确立,有人希望它维持到尽可能深远的未来,无可厚非。
“出色的辞,原谅我不能为你鼓掌。”弗里亚基诺抬抬被锁链束缚的手腕,稍作意思,他的表情依然是柔和的,但柔和之中却隐隐透出些微的狰狞,伴随着他轻巧的少年音道:“和平永远是人类的和平。你可以替我问一问在我身边把钢索套在我脖子上的这位,博纳塞拉是不是无时无刻不想着怎样把吸血鬼赶尽杀绝,至少这一件事就能明,尊敬的圣座你心中的和平跟吸血鬼无关。”
尤斯塔斯很是无奈,看了眼木头一样没有反应的埃德蒙就把目光收回,道:“只要肯坐下来交谈,没有什么是不可转圜的。”
弗里亚基诺耸了耸肩,他没有继续质问,也一点不想逼人表态。
“我知道你心里在什么主意,迎回何塞·伊诺,你手中就有全密督因最大的一张王牌,无论哪个势力都要停下来想一想自己跟天使相比几斤几两,只要让他相信你、站在你这一边,你想要的一切就都有了。”
“我想要的,是密督因的安定,是不同势力共同维系的安定,改革不是一蹴而就,也许需要很多代人一起努力。”教宗的声音变得低沉,“还有你的罪孽,本应该也由他来审判,他有这个资格。”
“不。”银发少年短促地反驳,“你想要的只是一个没有过去记忆、便于操纵和支配的傀儡,如果何塞·伊诺有完全的记忆,你敢让他站出来当吸血鬼的领袖吗。”
尤斯塔斯遗憾地摇头,“即使我敢,可他的记忆并不能恢复,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
听了这话,椅子上的弗里亚基诺反倒诡异地笑了,忽然问起另一个问题。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吗。”
从梅耶克村到萨利维亚、再到帕托的一系列暗中破坏,弗里亚基诺得到了什么?他似乎什么都没得到,伤亡被压缩在最的范围内,恐慌也没能蔓延,更别提颠覆天使教会的统治亦或是将真相大白于天下,作为极力破坏和平的一方,他显然是失败的。
可他的表情一点也不像个失败者。
尤斯塔斯眉毛挑起,着“我洗耳恭听”。
少年很快出答案,“为了来到这里。”
年轻的教宗有些不解,“你如果想来,依照你们过去向教会的渗透,难道不是轻而易举么。”
“这不一样。我就算能在灰堡如履平地,来无影去无踪,可是真正重要的地方吸血鬼却一个都进不去,那里统统都有对我们的禁制,是老师在过去为了防止身怀恶魔之血的奸人对教会不利而给你们留下的保障措施。”弗里亚基诺自嘲地一笑,“他绞尽脑汁地保护你们,把自己的血留给约瑟·斯卡亚,亲手加固灰堡的防御,一桩桩一件件都想得非常万全,我根本难以到达任何一个我想去的地方。”
尤斯塔斯在弗里亚基诺开口这段话之前脸色就开始变了,他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目的,沉声道:“你想进入灰堡的地下陵墓唤醒那里沉眠的吸血鬼。”
有着深重罪孽却因为种种问题无法得到处决的吸血鬼,都会被放入冰棺送进地下陵墓沉眠,他们本质上依然活着,能够被唤醒,只不过没有哪一任教宗会失心疯似的唤醒这些罪大恶极之人。
可是如果有一个强大的吸血鬼这时被送进陵墓,他通过某种方法抵御冰棺的强制睡眠机制,反倒开启其他人的冰棺,那灰堡地下就不再是一个陵墓,而将成为一支活生生的嗜血军队的源发地。
之所以恶魔之眼的血族始祖这时候把目的坦白,就是料定为了迎接新的囚徒,地下陵墓已经早在这几日便经过神职人员层层启封,它的开启和关闭都需要时间,即使弗里亚基诺现在摊牌,尤斯塔斯也不可能马上封闭它。
甚至不需要始祖亲自动手,渗透在灰堡里没被教宗拔除的钉子就能趁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进入陵寝,释放囚徒。
弗里亚基诺笑着看向灰堡教宗,可是不一会儿他的笑容消失,因为他眼前的年轻男人没有像他想象得惊慌失措,反倒在确认了自己的意图后重新变得游刃有余跟冷静,又坐回了座位上。
“我有想过,以你的势力和根基根本不可能这么容易束手就擒,通俗地,就像是有九十九种方法能全身而退,偏偏选择最后那手会满盘皆输的棋。”教宗敲敲扶手,“所以我想了几种应对的办法,其中之一刚好就是——我没有命人开启陵墓。”
尤斯塔斯双手交叠,审视地看着面色阴沉的弗里亚基诺,缓缓道:“那么,你还有什么别的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