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即使不是被毁坏最严重的西翼,通往地上的楼梯也塌了一半,穿着全身甲的洛里尼好不容易找到出路,而等到他得以重见天日,地面上已经相当热闹。
他所在的主堡损害也不轻,走廊里满是震碎的灯具和照明晶石,墙壁跟地面纷纷开裂,地毯被踩出无数脏污的脚印,过道里侍从或是护卫正掩护自家主人避难,按照预先教宗分派的避难所朝着有禁魔符文的房间退走,洛里尼暂时没空理会他们,直接向能通往西翼的通道冲去。
灰堡骑士团在恶魔屏障消失以后便根据教宗的命令四散各地,帮助当地教会跟贵族平息可能到来的吸血鬼的暴动,因此留守灰堡的仅剩下一部分精英跟预备役成员。骑士团早在百年前就暗中从狩猎魔女的部队逐渐向磨练对付吸血鬼的技艺靠拢,倒不是当时的教宗有多高瞻远瞩,只是因为魔女之子已经绝迹,而领导者不想一直受制于博纳塞拉猎人,算建立属于自己的处理异端的军队。
趋从可见的利益显然符合人类最积极的那部分行动力,所以表面上灰堡骑士团在世人眼中依然是个花瓶聚集的摆设,内在却早已不同。
不定多年的积累就是为了这一刻。
“团长!”见到洛里尼,原本正在塔楼警戒的骑士快步奔向他,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焦急跟凝重。
“先汇报情况,是恶魔吗,它的动向。”认真起来的骑士团长脸上的戏谑表情已经消失到无影无踪,他卸下碍事的斗篷,接过属下递来的单筒望远镜,通过塔楼的窗户看向爆炸和坍塌声传来的西翼。
“还、还不清楚。”骑士如实道:“尤兹米副团长他看到的是一只黑色的大鸟,但还有目击的弟兄声称自己看到落在西翼塔楼上的是个人!”
“尤兹米大叔现在人呢。”
“副团长已经带人去包围西翼、废墟了,那东西不费吹灰之力就摧毁了整个塔楼,伤亡暂时不明,那就是恶魔吗……”
“别怕,没什么大不了的。”感受到骑士语气里深深的不安,洛里尼转动手里的望远镜寻找恶魔的位置,“我现在没空安慰你,做好自己的事,要是害怕就去帮主教们疏散灰堡里的二类人员,这种状态上战场只会平白变成恶魔的口粮。”
望远镜里,一个黑衣黑发的背影出现在洛里尼视野中,这个人型生物从外形看跟人类没有不同,只是相隔这么远都能感受到一股难以忽略的阴森压力。
对方一动不动站在原本是塔楼的碎石顶端,就像脚下的建筑物是直接被他踩塌的一样。看身形不是弗林特·博纳塞拉,洛里尼心里默想,如果米迦尔推断没错,密督因的恶魔用了那个猎人哥的躯壳,既然这个不是,那它就是外来的那只。
不过他在等什么?
洛里尼自觉不具备分析恶魔思维的智商跟能力,从最开始的袭击到现在起码已经过去一刻钟的时间了,这家伙就一直站在那儿?他在等什么?或者,他在找什么东西吗。
“我记得西翼原本就已经清空了,他为什么会选择袭击那里?”
还是这只是个下马威,它在等人出来跟自己交涉,所以暂时按兵不动。
时间不允许洛里尼胡乱猜测,他把望远镜往身边的骑士手里一塞,扣上头盔奔赴战场,骑士团正在集结的地方。
被骑士们忌惮的主角,恶魔贝拉萨克特此刻正在崩塌的塔楼上双手插兜,漫不经心盯着脚下的石块,对着这座人类建造的建筑物撇了撇嘴。
“这地方的地下居然有个陵墓,呿,但里面不是恶魔啊。”他为自己白跑一趟感到烦闷,但地上建筑似乎在保护地下设施这种设计令他联想到地狱中也有的那个类似的地方,那里同样是恶魔沉眠之地,用来让受伤和衰弱的恶魔回复力量,这里跟它非常相似,同样传来微弱的魔法波动,很难让人觉得这是巧合。
“有人把地狱的信息交给人类了么,像是安息地魔女能干出来的事。”贝拉萨克特扬起下巴,他发出一阵冷冷的嘲笑,再度踩向山似的碎石,准备在这里跺出一个通道去地下看看。
突然,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恶魔发出“嗯?”的疑惑声,连躲都没有躲。
他伸手一扫,像随便扫开一片飘落眼前的草屑,那裹挟着劲风的箭羽就软绵绵落到地上,也同时让恶魔注意到那些其实早就整肃地包围他的铠甲骑士们。
恶魔对此并无兴趣,他已经杀够蝼蚁,跟那些以虐杀弱的人类为乐趣的“同僚”不同,贝拉萨克特觉得那毫无意义,除非他们在他眼前挡路,比如他被召唤的地方恰巧有一个碍眼的镇,他顺便就把它摧毁一样。
黑鸦追求势均力敌的对手和生死之间的厮杀,他知道这个地方有一个古老的、实力未知的恶魔,这勾起它浓厚的,几乎可以把自己被无缘无故召唤到人间的坏心情一笔勾销。地狱中有四方的君主跟实力强横的魔将,可惜跟天界的战争过去后损失惨重,现在地狱里到处都是让人厌烦而且没什么实力的堕落者,黑暗森林中的那位蛰伏不出,贝拉萨克特的主人也在陵寝中安眠,地狱已经没有什么能找到并且可以被当作对手的恶魔了,也是因为如此,它对人间之行还颇有一番期待。
然而那恶魔失去了踪迹,贝拉萨克特捕捉另一些魔法波动到了这座有年头的建筑物却一无所获,这时候又有烦人的虫子前来骚扰——黑鸦的心情坏到极点,居高临下地将目光锁定在举着长弓的骑士身上,而那人同样也在看他。
恶魔赞许地弯起嘴角,还活着的人类能够面色不惧注视恶魔的人已经不多了。他来过人间,时间记不清了,也许是几十年前,也许更远的过去,见到恶魔的人类无非两种反应,一个是当场失去求生意志痛哭流涕,或者还有力气反抗和逃跑,能够组织起有效的挣扎的国家和城市少之又少,他们大多第一时间就被比自己强大无数倍的事物吓破了胆,也是贝拉萨克特最厌烦的人类的丑态。
“你就是这里的首领?你们在下面埋了许多像是恶魔的东西,告诉我,是谁让你们模仿地狱的做法。”
贝拉萨克特声音不高,但也能被底下的人听得清楚,洛里尼收起长弓无声叹了口气,他把视线从因为坍塌而毁掉的堡垒下漫开的血迹上移开,消了拔剑的意图,朗声回应,“我是这里的首领,恶魔先生,个商量,能请你在得到答案之后离开这里吗?”
贝拉萨克特玩味一笑,“不能。”
他转瞬间从高处来到洛里尼眼前,后者眼前一花,整个身体像迎面撞了一头巨龙,他飞了出去,如果不是铠甲上有法理部试验成功的附魔符文,他在撞到障碍之后立马就会成为铁罐里的血泥。
但即使有缓冲也够呛,洛里尼喷出一口血,用自己的佩剑支撑站起来,充当包围网的骑士一动不动,摆好防御的阵型,他们没有因为团长被攻击自乱阵脚,但同样,他们也能感受到这犹如天堑的实力差距。
洛里尼自然也能,所以他当机立断做出了选择,吸引恶魔的注意力,让他别去发现地下藏着的人。灰堡地下除了存放关押吸血鬼冰棺的陵墓和法力交换机中枢,还有大量被发掘拥有魔法资质的人类跟教宗本人,密督因人现在战胜不了恶魔,但不代表未来不能,而那些人就代表这片土地那份未来的可能性,他和骑士团必须要从恶魔手里保下他们。
不能退。
他们不是无所不能的超人,那就做到自己的极限。
“如果你想问建造这里的人是谁,抱歉,他的名字太长了我没记住。”感觉自己肋骨断了几根,洛里尼反倒放松地笑了,这种周旋的方式滑稽可笑,他也不觉得恶魔拥有幽默感这种东西,“可否告知阁下来此的目的?虽然我们不是一个种族,但未必不能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我们这里莫非有什么吸引阁下的东西,如果真的如此,翻出来交给阁下也未尝不可。”
贝拉萨克特挑起眉毛,发现眼前的人类索然无味,只有眼神还算不错,他立刻就失去了与之对话的兴趣,“我不听虫子的哀鸣。人类的头目,你的土地藏着一只恶魔,告诉我它在哪里,不要发出除此以外的声音。”
那可真是太好了,这怪物不去思考这地方有没有更重要的东西被藏起来,那他们死在这还算是死得其所。
洛里尼立刻道:“实话,我们也在急三火四地找它,可惜没找到。阁下认识那只恶魔?”
“只有它配做我的对手。”贝拉萨克特眼睛微微眯起来,“所以你们不知道。”
这个语气令洛里尼心中警铃大作,没等大脑作出反应,他的身体率先行动,拔出佩剑做了一个攻守兼备的动作,可惜还是晚了。
恶魔似乎只往前走了一步,两人的距离就缩短到了面对面,他卡住洛里尼的脖子把全身铠甲的骑士提了起来,红眸血腥,带着无趣的冷漠。
“浪费我的时间。”
被迫仰起头颅的洛里尼咬着牙对抗颈骨即将弯折的剧痛,他最后一刻丢下佩剑紧紧抓住恶魔的手臂,怒吼道:“攻击!”
这是给所有骑士的命令,无关乎自己的安危,巨大的实力差距下他们也许不能给恶魔造成多少有效的伤势,也许这些人牺牲毫无意义,但只要能因此让恶魔认为在骑士团消减后此地已经不再有能够稍微反抗的力量,骗得他离开或者掉以轻心,那就够了。
新的力量会在未来集结,可是在这里的骑士们、他训练了这么多有才华的年轻人,居然就要像屠宰牛羊般牺牲他们,这么死真是太憋屈了。
天使信仰的照拂下,这也许是密督因最黑暗的一天,他们唯有相信自己,做出牺牲。
缺氧的混沌中,洛里尼眼前一片漆黑。
——尤斯塔斯,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了,可别太早追上来。
——。
米迦尔摸着黑在半塌的楼梯间攀爬,衣服里的仓鼠好奇地探出半个头看这个人类在做什么,被他用一根手指按回去,学者满脸汗地问自己前面的孩童,“还有很远吗。”
“原本不是很远,但这里太黑了,还很绊脚……不过没关系,马上就要天亮了。”里恩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引路人的角色,把米迦尔带向位于灰堡首层的大圣堂,装着教宗印章和密信的袋就被他挂在胸前,令他的神情有些复杂。里恩回头提醒学者注意脚下,他的神色和语气都有些拘谨,这里面夹杂着十分微妙的情绪,来自于片刻之前在灰堡地下这个人和教宗的对话。
“大圣堂?”尤斯塔斯非常疑惑,想不出现在这个阶段还有什么在吸引这位诺兰学者,“你为什么想去那里。”
【如果未来有一天你遇到了自己没法解决的大困难,去灰堡,大圣堂光壁后有个只有你才能开的门。】
米迦尔在紧要关头响起尼禄的话来,他把它如实告诉给尤斯塔斯,“有一个人曾经告诉我,如果未来遇到困难,要我去开大圣堂光壁后的门,还是只有我才能开。”
他补充了一句,“那个光壁后有门吗。”
“大圣堂的光壁是灰堡大主教约瑟·斯卡亚在任时期建造,两千年间大圣堂几经修缮,并无异常。”金发教宗声音很低,重复米迦尔的话,“只有你能开。”
在黑发灰眸的年轻学者迷茫的目光中,这位教宗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少许震惊和讶异,但他马上克制住了,转而吩咐里恩带米迦尔过去,“地面上的状况未知,你要是上去务必多加心。”
“我会的。”米迦尔点头,表示他一定把里恩安然无恙带回来,没注意到尤斯塔斯脸上欲言又止的神色。
——约瑟·斯卡亚……是么,也许这就是命运。
“这里就是大圣堂。”
“果然很气派,那就是光壁?”即使外面已经不成样子,米迦尔也很难有特别紧张的感觉,可能是他作为一个有经验的人类深知真的死到临头就算怎么跑都不可能跑得脱的道理,黑发学者赞叹着眼前空旷庄严的圣堂尽头填满整面墙壁的巨型浮雕,他看到日光的一角已经浸染到上面呈现越发明亮的趋势,想象着若是太阳完全升起它会变得多么恢弘,他快步走向它,转头对里恩道:“辛苦了,你快回去吧,我自己找找看。”
侍童捏着布袋,表情担忧,“可是这扇浮雕真的不会有……”
他的话音还未落,米迦尔摸向光壁的手奇异地被吸了进去、不,应该是那块浮雕完全凹陷,在学者身前形成一个黑黢黢的空洞,重心不稳的学者防不胜防,直接跌了进去,他的惊叫被堵在门内,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米迦尔先生!!”里恩大惊失色,来到光壁前猛推了一把,却没能从米迦尔消失的地方再找出任何缝隙。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这面自认为熟悉无比的光壁,仿佛第一天认识它真实的样子。
“唔哇哇!”米迦尔摔向前方,庆幸门后不是楼梯让他免于连滚带爬的间接创伤以及自己的眼镜没有不幸摔坏。他扶着腰慢慢站起身,其实在摔进来的一刹那这个空间用来照明的晶石就已经慢慢发亮,房间相当清洁,即使久未有人造访地面也没有灰尘。
他周围只有方寸之地,左边的墙壁挂着一张密督因的地图,右边的墙壁则是世界地图,应该是地狱尚未形成的人间全貌,米迦尔眼睛发亮地探头过去,确认这是古董中的古董,具有巨大的研究价值,但他立刻正视当前的形势不应该为这些东西分心,于是转而开始寻找传中这里该有的“解决问题的办法”,却在五分钟之后开始怀疑尼禄话中的真假。
房间里除了两张地图,只有米迦尔前方的桌椅还有些搜索的价值。桌上有一本厚书,一支羽毛笔端正地竖摆在封面上,它们的前方则是摆放天使教会圣徽的立台,几枚古旧的金章零散地留在桌上,米迦尔翻了抽屉,一无所获,敲敲地砖,没有动静,这个房间再普通不过,除了进来的方式有些玄妙,里面没有能跟恶魔抗衡的超级武器或者锦囊之类的玩意。
唯有这本书,成为可能的提供些信息的媒介。
米迦尔戒备地走过去,用软布捧起桌面上的书,他原以为这本书会跟在藏书室的那些一样脆弱不堪,却没想到它很结实,除了书背有点书写形成的深色以外简直像新的。
他把书翻向最前面的一页,去看署名。
——约瑟·斯卡亚。
日记?回忆录?忏悔录?
对密督因已经有不少了解的米迦尔当然知道约瑟·斯卡亚是谁,那个人作为神匠的友人,灰堡经历浩劫后的第一任大主教,他们连同博纳塞拉一起支撑起密督因的过去,达成过足以彪炳史册的成就,即使如今教会、吸血鬼和猎人对各自最初的领袖各执一词,但也埋没不了他们的光辉。
所以这样一位伟人到底为什么需要在自己的地盘藏起这样一个房间,用来独自书写不想被人知道的文字呢。
米迦尔很快找到了答案。
这本书并非如他所想记录了关于斯卡亚大主教自己的事迹,它是一本记录,而记录的对象是位于灰堡最深的地下,那些从最一开始就成为陵墓的住客,据犯了十恶不赦的罪责进入永恒冻眠的吸血鬼。
【安东·卡瓦乔尼,贵族出身,第三代血族。因为私下与人类决斗致人死亡而获罪,死者是大贵族家利瓦尔的长子,经裁决无异议,判永久监禁。】
除了刻板的记录,书写者会用字在旁边作注释,这似乎是此事背后的真实以及他的看法。
【决斗原因是那个长子欺男霸女还私下挪用教会拨给平民的救济金,导致旱灾过后村庄难以度日引发暴动。暴动被利瓦尔血腥镇压,无一生还。】
【如果直接由法庭裁决,利瓦尔家可能会用金钱买通法官免于刑罚,所以安东才会出手……但作为一个吸血鬼,为什么不能把事情做得隐蔽一点,当众决斗闹得所有人都知道不是很不好收场吗?这样一来我们要怎么帮他辩护?!】
【利瓦尔身上的血债就让人类来裁决,但是安东要被定罪,他本人倒没有异议,他这么做就是为了进入陵寝休眠,他他已经厌倦,希望未来有机会醒来能看到一个没有贵族作恶的世界,否则他会忍不住把这些人全都杀光。】
【伊丽莎白·克罗利,歌洛仙二级研究人员,第二代血族。因恋人兼子嗣犯罪被博纳塞拉处决,自请进入陵寝休眠,经裁决无异议,准许。】
【伊丽莎白姐是歌洛仙的骨干,她的恋人是因为研究事故死去的。所有吸血鬼的死亡记录都要公开,为了不让外面的人类得知神匠依然在进行不明实验引起恐慌,才会对外宣称是被审判。】
【她没有怨恨伊诺,但也对密督因的现状心灰意冷,她不想走到阳光下迎接死亡,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醒来。】
这上面的记录并不多,确实同一时间也不会有那么多因为入罪被永久监禁的吸血鬼,随着书页往后翻阅,书写者的笔迹也发生略微的变化,这也同样代表他的年龄跟阅历逐步增加。
【班德萨尔玛,出身法理部,第三代血族。因杀死二十二名教会神职人员和十三名平民被捕,经裁决为死罪,后改判永久监禁。】
【他揭露了教会开始出现的腐败,如果能事先跟我商量,就不会出现这么多无辜的牺牲。可能,是因为我也不被这位曾经的法理部部长信任了,没办法。】
米迦尔没有时间去逐条看完,但显然这本书是罪牍累累的吸血鬼犯罪记录背后的一些隐情,书的最后,可能已经形容老迈,即将与世长辞的约瑟·斯卡亚写下一段话:我留下这些记录并非想要让后世知晓这些真实,仅仅是不希望它们被彻底忘却,哪怕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会记得他们,他们理当被铭记。吸血鬼是人类的一份子,天使教会为维护普通人与吸血鬼的和平而存在。
如果一个现在的人能够判明其他人有罪,那么千百年后的未来是否也能将罪和功绩完全区分。
“应该不能,很多事在史书中会有另一番考量,它们对后世的影响潜移默化。那些文字代表不了全部,无论是能流传下去的还是不能流传下去的。”
米迦尔喃喃低语,他合上书本,想了想,把这本书塞到随身的行囊里,又想了想,捏了一枚桌上的金章塞进口袋。
囫囵看完这些片段,米迦尔头脑还是有些懵,斯卡亚大主教白纸黑字写下了不会跟任何人分享这些秘密,这个房间上千年没被发现可见一斑,他用了特殊的方法保证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无法进入。
问题来了,那现在站在这里的米迦尔又是怎么回事?
黑发学者目光复杂地回看了眼自己扑进来的时候消失的入口,觉得这个答案不需要费力去想也能想通。
保证只有自己才能开启,神代时应该有技艺可以让门扉秘锁对应一个人的灵魂。
所以……
学都诺兰的学者,原本跟密督因毫无关联的米迦尔为了寻找导师踏入这片神秘之地,他与何塞跟弗林特结识,被卷进风云变幻的局势中,这些是谁的指引?
他很确切地知道,自己没有被什么东西操纵,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发自内心,也一直在做出最符合内心的选择。
这就是命运?
米迦尔从来不相信有命运这种东西,他追求的真知不应被来自久远的曾经左右,那会影响他的判断。
“所以即使有命运,也不要让我知道。我能做的大概只有向现在的教宗大人建议给这本书上的吸血鬼们立个纪念碑。”
米迦尔苦恼地甩甩脑袋,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背着的书都沉重了不少。
他知道了地下陵墓里有些高位血族非常强悍而且因为各种原因坐了冤狱,可是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他既不能潜入地下把那些吸血鬼唤醒,也没有资格让他们再次为密督因而战,所以这对现状毫无改善。
“因为有这个资格的人已经……”
——。
即将被捏断脖子的洛里尼没有想到,最后关头救了自己的不是什么神兵天降,而是他一直忘了摘下来还给尤斯塔斯的吊坠。
传这枚封存天使之血的吊坠能保护佩戴它的人,天使将它送予斯卡亚大主教,后者却一生都没有使用,所以才一直作为圣物流传至今。
血色的光辉形成护盾包裹住铠甲骑士,人形态的恶魔咦了一声,下意识甩开手上的人类,化为巨鸟重新飞掠到坍塌的塔楼上。
洛里尼被一众骑士接住,惊天动地地剧烈咳嗽,吊坠碎在衣服里怀,碎片扎的人有点疼,但也比死亡的痛苦轻微太多。
而这时,恶魔察觉到一丝异样的空气。贝拉萨克特比底下的人类提早发现,昂起头,赤红的目光瞄向太阳升起的天边。
可是这太阳只露头了一个边角,就被远处积聚的乌云遮蔽,那些如漆黑的绸缎铺满灰堡上方的整片天空。
人们目瞪口呆仰望天穹,不明白这眨眼间到来的黑夜是怎么回事,有的甚至以为这是恶魔的把戏。
在场的恶魔自己很清楚不是。
“我终于知道自己过去是怎么能随时出门了,就为什么好多考察记录时间都是白天。”
一身白色研究服的年轻人出现在骑士们中间的时候,大多数人没能意识到这声音为什么来自自己身边,他像是凭空出现,银灰的中长发在颈后扎成一束,原本灰蓝的双眸如今是晚霞般的金红。
这个人手里抱着一只圆滚滚的魔像,表现得既不高深莫测,也不冷若冰霜,他从表情到外表都相当无害,但仅仅是站在这里,就没有人能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一个法师。”化为原身后,贝拉萨克特傲慢的声音从胸腔传来,“是你召唤了我?”
“显然不是,但这不重要。”何塞微笑,“我不介意现场学习一下怎么开个地狱之门把你踢回去,所以能请你离开吗,恶魔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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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塞使用技能·嘲讽,并且丝毫没有考虑到后果(不是
就,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魔密督因这类没有魔法的普通人类基本就是碾压性的差距,高魔低魔怎么都不能得过,人间别的地方的人可能还能用两千年来血泪积攒出来的各种办法抵抗一下下,但密督因被围在新手村太久了,尚且需要练级(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