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邪恶女巫号的船舱里,被何塞低调称为“一点点好事”的来源正在为父亲整理堆满一面墙壁的魔法卷轴,弗林特不擅长这个,奈何他学得很快,不出一会儿就把卷轴分门别类整理成几摞,然而他最后一个用力没用对地方造成了局部塌方,弗林特一个下午的成果顿时缩水了一半。
“叩、叩、”敲门声响过,这些卷轴的主人出现在门边,朝盘腿坐在地上的弗林特努努嘴,“人类刚被转化为吸血鬼时同样会掌握不好力道,他们需要适应自己突然得到的力量,所以你只是需要时间,弗林特。”
“可我能用来尝试的时间不多,父亲。”碧绿眼眸的年轻人按照卷轴塌方前的记忆把它们迅速归位,握了握拳,试图转移自己过于认真的注意力,“你跟教宗谈得怎么样?”
弗朗西斯进到房间里跟自己的儿子一起席地而坐,语调中叹息居多,“你想问给苏醒的吸血鬼签发赦免令那些形式上的程序,还是教会今后的动向?”
弗林特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关心那些,“尤斯塔斯一世没今后要把魔女之子怎么办吗。”
弗朗西斯沉吟一声,他早已想到弗林特会在意这件事,“严格来,我是密督因最后的魔女之子,教会魔女狩猎的唯一对象,但你知道天使教会已经一百多年不曾进行过对魔女之子的异端审判,而我也不需要他们的赦免。”
“因为咒法部队已经不在了?”
“仅存的能用魔法的咒法部队成员只余下我一个,更多人与迷失海滨的原住民结合融入沃丝人之中,他们并不是消失了。至于未来、能够使用魔法之人不会再被称为魔女之子,他们就是施法者而已。”
弗林特抬起眼,“这是教宗的承诺?”
弗朗西斯笑了笑,拍拍自己突然钻起牛角尖的儿子肩膀,语重心长道:“他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暗示过了,有些事情不能用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仅代表我自己来,我已经很满意了。”
“母亲怎么?她一定不怎么满意。”弗林特得到父亲无奈的瞟视,就知道母亲的想法大概跟自己差不多。“教会曾经连过去的立约都能破,即使可以相信尤斯塔斯一世的人品,他的后继者是否也能贯彻它就不好了。”
“我发现我的儿子一段时间不见,变得高瞻远瞩了。”有着蔚蓝眼眸的男人含着笑,“未来任何一位教宗都没法不仰仗魔法,这是密督因回到魔法时代的必然,再次压魔法必将成为千古罪人,没有人想承受那份苦果。”
弗林特接话,“前提是密督因能度过这场危机。”
“没错,如果我们失败,那就连未来都不会有。”
弗朗西斯眸色深邃,他盯着弗林特的双眼,许久后才接着开口,“虽然现在有点晚了,但是谢谢你回来,弗林特。”
当弗朗西斯在一整夜头痛的宿醉后睁眼看到站在面前的弗林特的时候,他一开始以为这是他伤心过度后没有醒来的一场梦,直到身边的贝利亚一脚差点把儿子踹飞出去,弗朗西斯才一身冷汗地意识到弗林特真的还活着。
没来得及欣喜,在听完弗林特对自己状况的讲述后,弗朗西斯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差点忘记给儿子一个拥抱。他和贝利亚没能替弗林特承受他不该承受的痛苦,结果让这个孩子在近乎失去所有的情况下从绝望中脱胎换骨,弗林特的意志和灵魂不曾改变,可这也抹不去他所经历的伤痛,它不是任何一个人的责任,却让弗朗西斯原本的亏欠变得更多。
弗林特摇头,“是我不该让你如此担忧,父亲。我已经成年很久了,理应为自己做的每一件事负责,所以,我们就别进行道歉和感谢的轮番演绎,会被母亲笑话的。”
弗朗西斯扯起嘴角无奈地笑出声,“我永远都比不上你妈妈的心态,不,不定她也因为你还活着找了个地方暗自高兴呢,我都找不到她人。”
笑过之后,弗朗西斯有些好奇弗林特怎么会这么安分待在船舱里,而不跟何塞一起去地下陵墓。
弗朗西斯很清楚弗林特的离去最痛苦的人是何塞,所以他本以为弗林特会一刻不停地陪在自己的恋人身边。
“我们商量过了,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我还活着,尤其是教会。”弗林特皱起眉,“尤斯塔斯一世聪明至极,除非出完全的真相,否则怎么掩饰都可能被他察觉到漏洞,我不认为一个人类变成恶魔之后能够得到他多少同情跟理解,不定适得其反。”
恶魔穆沙佩普企图毁灭密督因,弗林特阻止了它又成为了它,那么他会不会在未来某一天再度燃起毁灭的念头,即使这只是被恶魔心智影响,不是出于弗林特的本心?
弗林特可以明确地出不会,但听众相信与否又是另一码事,与恶魔的战争只要牵扯上站在不同立场的人类,那就不单单只是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战斗,与其在这个节骨眼上因为自己的存在让好不容易结合起来的人类跟吸血鬼的联盟出现不可控的因子,还不如就让教会认为穆沙佩普还存在,是密督因人头顶上随时可能引爆的炸药。
弗林特对父亲道:“显然我的隐藏效果很有一套,这么近的距离灰堡地下的魔能波谱仪都没有反应。”
“的确,你是对的。”弗朗西斯狠狠叹了口气,难怪弗林特跟何塞这两天没有惊动任何人,两个孩子已经把状况把握得极为精准,不,他们早已不是孩子了。
他们终究会走得更远,在长辈们都无法到达的视界之外。
“密督因境内被开启的三个地狱之门,除了最开始那个在红露镇,剩下的分别处在万连和西北边界,两个苏醒的高位血族已经向那边赶去,可是问题在于还会有源源不断的新的地狱之门开启。”
“恶魔之眼弗里亚基诺。”弗朗西斯知道密督因现状的始作俑者,弗里亚基诺手上有过去地狱之门开启位置的资料,如果不从源头加以阻止,何塞他们终究会疲于应对层出不穷的怪物,即使唤醒再多人也比不过恶魔破坏的速度。
“何塞弗里亚基诺的位置跟地狱之门开启的位置对不上,明不是他在召唤恶魔,应该是那个诺兰的学者吉南。”
弗朗西斯这才想起,“对啊,何塞理应知道始祖的位置。”
“他知道,也会处理。只是他需要做点准备,所以暂时还没出手。”弗林特稀松平常地出这句话,像在评论晚餐的菜色,“而我在注意吉南的动向,只要黑鸦暂时没有动作,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不过现在,弗林特准备结束父子谈心,去偷偷看下何塞那边的进展如何,在不被米迦尔发现的基础上。
何塞搬动已经空了的冰棺把它们堆放到角落,朝距离自己最近的那片黑暗瞄了一眼后,不着痕迹地对米迦尔撇撇嘴,“米迦尔,你冷吗。”
“嗯?我还行?”给书页贴上最后一个标签,诺兰学者吸着鼻涕抬起脸,把屁股从冰冷的板凳上挪了个位置,“这下已经唤醒六个吸血鬼了,你果然还是倾向于用歌洛仙的研究人员吧,但是那样一来能去各地驰援的人手就不太够了。”
“没关系,我有分寸。接下来我一个人就行了,你上去吧。”何塞把斯卡亚的书从米迦尔怀里抽走夹在胳膊底下,给对方续上取暖用的晶石,宣布道:“我觉得你挺冷的,感冒了可不好,我还指望你在三十六个时之内做完地狱之门爆破装置的试做品呢。”
米迦尔一脸绝望,仿佛面前的何塞是个黑心至极的老板,“什么时候有这个时限了?!”
何塞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膀,不接受任何反驳,“那我把你送回船上喽,弗朗西斯先生那边应该也准备好了,正好伊丽莎白和塔尔尼也能支援你。哦对,我从歌洛仙带了营养剂,吃一顿顶三顿,你多吃一点,加油啊。”
“喂喂喂——!”
黑发学者的惊疑还在嗓子里就整个人都消失不见,何塞夹着贴满标签的记录书来到刚刚停留的地方,被一个从身后而来的怀抱拢进怀里。
“你把米迦尔支走是因为知道我来了,还是真的要剥削他?”
弗林特的吻烙在何塞后颈,顺利激起后者一阵酥麻,何塞借着恋人的手当书架,翻到贴上标签的其中一页,义正言辞道:“我有那么假公济私吗。”
“那就是两个都占。”弗林特就这么坐在了结冰的地面上,让何塞坐到自己腿上,一只手环着他的腰,“要我帮忙吗,助手二号也很有用。”
“助手二号先生,请不要摸我的腿,影响效率的助手心被回炉重造。”何塞把弗林特的手从自己大腿上捏起来拎到一边,干脆地合上书本,“这个工作结束了,不需要解放陵墓里更多的人手。”
这倒是弗林特没想到的,他轻声问:“没问题吗。”
何塞向后靠了靠,弗林特的怀抱永远都能为他带来暖意,“六个已经是幸运了,至少现阶段他们能不出问题就是万幸。让过去的战士们苏醒充当战力听起来很美好,可人是会变的,这种变化就是我不敢赌的部分。”
米迦尔找到的这本书的确帮了何塞大忙,但也仅止于此,密督因人不能靠着这种近乎接济的行为往前走,活着的人才应该肩负起未来,过去的亡灵可以指出道路、可以靠着对这片土地的牵挂拉上一把,但是充当神兵天降般的救世主,他们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责任。
一旦被人依赖就可能被裹挟着肩负起更多职责,现在吸血鬼们也许会认为这些是举手之劳,可是当身上的重担愈发沉重,心境也会随之变化,无论是自己的、还是他人的。
活生生的例子就在曾经的伊诺·特里斯维奇身上。
弗林特抱紧自己温柔的恋人,低低地道:“密督因过去开启地狱之门的地方有二十二处,教会分身乏术,想毫无遗漏盯着这些地方很难,但是何塞,你知道如果是我的话可以守住。”
“那样你会分心消耗不必要的精力,为什么黑鸦销声匿迹了?它也是为了避免这种消耗。我猜测恶魔一旦受到不能自愈的伤势后必须返回地狱的某个地方才能恢复,所以它很谨慎。”
何塞不理解这种既谨慎又必须杀死“同类”的心态,吉南召唤出非比寻常的恶魔,似乎就是在期待它不按常理行事的杀戮,他对那个黑暗的地狱和信奉混沌的信徒都抱着一种不敢苟同的态度,那个世界原本离他们很远,可却在如今被毫无道理地拉近了。
“咳嗯。”
何塞的思绪被断,原因不在于身边的弗林特,而是礼貌而不失尴尬地站在不远处的塔尔尼·奎恩。
“我想起来有本珍藏的日记被我放进冰棺忘了拿。”娃娃脸的研究员边解释边用力咳嗽,却不能阻止自己的嘴变成夸张的形状,“老板,您介意向我介绍这位差点动摇我直男取向的超级大帅哥是谁吗?”
弗林特把头偏到一边,他不是没有注意到有吸血鬼接近,但他能察觉到的气息没有敌意,也就没出言提醒,可是他忘了把脸遮住。
“你的老板夫人。”何塞板着脸,把弗林特抿嘴憋笑的脑袋搂在自己怀里。
“啧。”塔尔尼脸上果然如此的神色跟嘴里发出的不失偏颇的遗憾声互相作用,让整个空间的微妙气氛更浓了。
“‘啧’什么啧,你的冰棺在下层。”何塞愈发冰冷地盯着塔尔尼,毫不怀疑对方刚刚在表达某种可惜的情绪。
也许是因为目光中蕴含的话语太过于指向性,塔尔尼不敢停留,溜着墙缝到下层取了东西就跑,但他不忘一脸坏笑地发出一连串啧声,嘴里喃喃“我过去还参加过老板能不能找到老婆的反方辩论会呢”。
在何塞露出危险的笑容亲自出手赶人前,刚刚苏醒没多久并不想马上回冰棺的研究员一溜烟消失无踪,陵墓里的冷空气也跟着被驱散了几分。
弗林特轻咳一声,耳朵尖难得地有些发红,“既然已经没事了,我们也出去吧。”
“问题是我们俩没地方可去,邪恶女巫号船舱里现在可谓人多眼杂。”
何塞露出无奈的笑容,他捧起弗林特的脸,将他们的距离拉得更近,认真地吻着对方的嘴唇,然后又认真地在上面啃了一口,“算算时间,我的‘秘密研究’应该快出成果了。我们可以回歌洛仙,只要不再浪费液态水晶,一号分析机应该欢迎我们回去。”
弗林特挑眉,自己似乎在那些魔工机械的记录里被贴上了祸国殃民的标签,“但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猎人的日常训练已经不适合我了,我总要找点事干保持自己的状态。”
何塞窃笑着凑近,“你很想在我这里领一份差事吗,助手二号先生?”
“无所事事会让我很不安,老板。”弗林特配合地托住何塞的后脑勺,逐渐加深他们的亲吻,现在他们都不需要呼吸,所以可以把吻持续到无比漫长。
等到两个人的嘴唇都染上淡粉色,弗林特眉眼藏着笑意,带着点认真的成分道:“有没有暖床之外的差事?当然,前一份差事我也不会懈怠的。”
何塞被这个笑容弄得晕乎乎,但好歹捉住自己最后一丝清醒,揪着恋人侧边发梢,坏笑着:
“还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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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塞:这是我夫人。
释义:(做)我(丈)夫(的)人。
员工表示很牙疼以及凭什么,万年单身狗的老板都找到了老公(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