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僵尸狗？”沈自在拄着拐杖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主任。”

    “主任。”

    罗浩和其他人站起来。

    “坐坐坐。”沈自在看着罗浩问道，“罗，又有新的办了？”

    “没，他黑哥在哈动外面找到一条得了破伤风的狗，整条狗硬的跟僵尸似的，硬邦邦，角弓反射看着特别明显，我拍了照片，等以后给学生们讲课的时候ppt上照片一出来，保准学生们一辈子都记得。”

    “”

    “没事，已经给了七天的药，急性期过去了，现在那条狗已经能像僵尸一样蹦蹦蹦。”

    像，僵尸，蹦蹦蹦。

    ppt，图片，学生们一辈子都记得。

    沈自在想象不出来，但他来找罗浩是有目的的。

    “罗，我已经能拆线出院了。”沈自在道，“住院真是憋屈，身上都长毛了。”

    “主任，稍晚点，等竹子营业结束，咱们去撸猫。”

    诶，还得罗善解人意。

    “我这刚拆线，你看看。”沈自在有些惋惜。

    “我用轮椅推着您。”

    三请三辞的戏码罗浩熟悉，只是没想到沈自在竟然也玩这个。虽然心中略有腹诽，但罗浩还是继续劝。

    “那好吧。”沈自在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竹子几点下班？”

    “六点。”

    “花花营业到4点，竹子凭什么干这么久。”

    “竹子还行，再哈动力就竹子和它老婆孩子，其他营业时间短，而且外地游客来哈动都是奔着竹子去的。不营业，怪不好的。”

    “那倒是，竹子的精神状态还好么？”沈自在馋兮兮的追问。

    “精神状态？”

    “是啊，我看好动大熊猫都盼着营业结束，一下班连滚带爬，敲门能把门给敲碎喽。”

    “竹子还行，毕竟下班后”罗浩着，神秘兮兮的看着沈自在。

    “下班后怎么样？”

    “竹子和他黑哥可以巡视整个哈动。”罗浩笑道，“它算是有盼头的。”

    啧啧，沈自在感叹竹子生活的丰富多彩。

    他拄着拐，一只费劲的掏出看了一眼时间。

    还有俩点，沈自在有些焦急。

    “主任，您别着急么。”罗浩劝道，“今天换药了么？”

    “换了换了，没事的。”沈自在又看了一眼，上的数字一点变化都没有。

    度日如年，足以形容沈自在现在的心情。也就是术后制动，要不然沈自在得变成热锅上的蚂蚁，爬来爬去。

    “柴老板回去了？”

    “嗯，这面还是太冷了，虽然很注意，但老板的气管炎和支气管炎多少还是犯了，痰多。”

    “要咱东北真是适合流放，我这几天刷短视频看见流放宁古塔的项目玩的人特别多。”

    “嗯，那面做的也相当用心。不过明年的话会更好，全息投影技术应用，再买权，游客可以和甄嬛一起玩。”

    “！！！”沈自在愕然。

    “主任，您先回去吧。”罗浩劝道。

    话还没完，沈自在身后猛然出现了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

    他一早就看见沈自在，双撑在沈自在腋下，但刚要发力，就顿住。

    “我这老腰还是算了。”

    心胸外科的徐主任有些沮丧。

    “痒，放开。”沈自在斥道，“你堂堂大主任，洗浴徐，这么闹想什么样子。你那老腰早都废了，别把我摔到。”

    “老沈，罗，找你们看个片子，你们看看能不能下食管支架。”徐主任道。

    “我住院呢，你找罗。”沈自在直接把锅甩给罗，躺平的姿势相当优雅，变换各种姿势躺平。

    罗浩要是能不走的话，那就好了，自己可以直接躺到退休，沈自在有些惋惜。

    尤其现在延迟退休了，自己啥活不干，就当大主任，该享受的享受了，该承担的责任都交给罗浩。

    想一想都美得很。

    了不起出事儿自己顶着，各司其职，就不信罗还能把天给捅漏，就那货狗里狗气的样子，一辈子不出事沈自在都信。

    “罗，你帮我看一眼。”徐主任直接找罗浩。

    “徐主任，什么患者啊。”罗浩微笑问道。

    身边的二黑随着罗浩话也抬起头，傻乎乎的看着徐主任，“徐主任，什么患者啊。”

    二黑夜跟着了一句。

    徐主任吓了一跳。

    但他转念就想到罗浩的器人已经开始简单应用，据介入导管室的器人已经可以和患者闲聊了，眼前的二黑两句话倒也没什么。

    “一个可怜的老患者，给她做术的时候我还带组呢。”

    可怜？

    带组？

    那得多少年了。

    罗浩凝神，见徐主任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在电脑上打开影像系统，找到图像，“罗，你掌一眼。”

    他脚蹬地面，滑了大半米，“0年前患者因为车祸导致全身多发损伤，先后辗转数家医院经历0余次术治疗。

    治疗过程中发现创伤性食管断裂，行术封闭食管，自此患儿营养主要依靠胃造瘘实现。

    十多年了，为了恢复患者食管的连续性，先后尝试胸腔镜术、开胸术及内镜会师术等多种传统治疗段，都没什么用。”

    “十年前的患者了。”罗浩微微皱眉。

    要是时间这么长，而且经历过那么多次的术，估计患者的胸腔里的脏器几乎都黏连到了一起，无论术还是内镜都做不了。

    “孩子可怜，当时急诊车祸是下级县医院接收的。”徐主任叹了口气，“他们当时做的肝破裂修补+左肝管空肠吻合术+乙状结肠造瘘术+尿道固定+道阴修补+阴外修补术。”

    “撕的这么厉害！”

    罗浩坐到电脑前，开始转动鼠标滚轮，一边看片子一边听徐主任情况。

    “下级医院，胸外科力量薄弱，不敢开，当时下了胸腔闭式引流。”

    “过了十多天，开始乳糜胸了，这才转到我上。我一看，好么，食管残端破裂。”

    “徐主任，这车祸挺严重啊。”陈勇想了想当时的情况，估计患者躯干部几乎被全部撕开。

    “是啊，送到我这我给做了剖胸探查+右侧胸膜板纤维剥脱+破裂食管引流术。”

    “后来又有直肠道阴瘘，左肝管-空肠吻合口瘘什么的，反正就是连续不断地术。唉，你这孩子遭多少罪。”

    “家里也舍不得孩子，硬着头皮就这么做啊做的。不别的地儿，食管已经黏住了，被堵的死死的，只能胃造瘘每天打营养液。”

    “这次来找我，孩子忽然发了一条信息，跟我看别人吃东西她馋，问我这辈子能不能有会吃点东西。”徐主任话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

    当医生的，很忌讳感同身受，徐主任这种临床老人家更是清楚。

    但他却“明知故犯”，所以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

    呃

    罗浩刚想自己也下不进去食管支架，忽然听到徐主任有些动情的描述，把所有的话都给咽了回去。

    虽然患者依靠胃造瘘肯定能活，但活着和活着根本不一样。

    罗浩想了想，回头，看见徐主任满满期待的目光。

    “老徐，下不进去的，里面都是黏连，支架撑不开。稍微一用力，撕拉一下，食管就碎了。”沈自在看了一眼片子，笃定的道，“你咋想的，这都不知道。真当罗是许愿池里那啥，你光来许愿就行啊。

    真要是可以，我天天许愿。”

    徐主任眼睛里的光淡了些。

    “唉，我也是一时心软，那孩子是真可怜。”

    “现代医院的局限性，我记得最早还是你的。”沈自在安慰徐主任，“没办法，这情况也不适合”

    “主任，徐主任，这样吧，我联系一下看看。”

    “联系？！”沈自在和徐主任异口同声的问道。

    他们很惊讶。

    就连徐主任都是抱着看看有没有奇迹的心理来找罗浩的。

    可当他听到罗浩可以看看的时候，徐主任也有些吃惊。

    他仔细打量罗浩，见罗浩不像是开玩笑，整个人都愣住。这一刻，罗浩真就像是许愿池一样，徐主任都想摸出一枚硬币砸在罗浩脑袋上。

    “西安交大吕院长开创的磁力外科有可能有解决的办法，我看过文献。但是吧，我和吕院长不熟，得找钱主任帮着联系一下。”

    “磁力外科？”

    “狭窄胆道磁压榨疏通术。”罗浩道，“后来吕院长肝胆外科肝移植团队和外科梦工厂团队共同实施的磁辅助快速肝移植术，将肝移植术的“无肝期”由国际上报道的30—40分钟减至创世界纪录的9分50秒。”

    “这个我知道，当时还引起了不的轰动。不过类似的术咱做不了，就看个热闹，那面我也不熟悉，具体技术怎么样不太清楚。”

    “后来第二年，吕院长的团队用胶磁联合血管支架快速肝脏植入研究试验，将现有9分50秒的世界纪录缩短至5分钟内。”

    “疫情期间，吕院长研究了磁力下气管插管，但是吧，那玩意和液态金属一样，有致命的缺点——太贵。”

    “”

    “”

    沈自在和徐主任听罗浩如数家珍的了一大堆，不约而同的都怔住。

    “先天性食管闭锁，我要是记得没错的话吕院长的磁外科团队支持下，当地医院新生儿外科的曹主任完成过一例。不是只能完成一例，而是先天性食管闭锁的患者不多么。”

    着，罗浩已经开始打开寻找个案报道。

    “！！！”

    徐主任眼睛一亮，没想到还真有！

    不过他不是干儿外科的，对这方面的内容知道的真就不多。

    

    竟然还有这种技术？！

    “我先联系一下，您别着急，等我。”罗浩着着，声音已经变得缥缈。

    沈自在知道罗浩脑海里肯定在勾勒着有关的术内容，也没打扰他，和徐主任道，“老徐，你干这个的不知道？”

    徐主任很老实的摇了摇头。

    “害，没事，让罗先想着。”

    “你的腿怎么样了？”徐主任问道。

    沈自在嘿嘿一笑，徐主任心中动了下，上去拉住沈自在的病号服裤子把裤腿提高了些。

    黑丝赫然入目。

    “果然！自在你坚持了半辈子，最后怎么样，还是穿黑丝了吧。”

    “”沈自在有些尴尬。

    但尴尬这种事儿是有阈值的，只要过了阈值，海阔天空。

    只是沈自在还差了一点点，不够豁达。

    “别了，血管科王主任给我开了一个肉色的弹力袜，还特么不如穿黑丝呢。”沈自在唠叨着。

    “肉色的更恶心！”徐主任深有感触，也伸出腿，把自己的裤腿搂起来。

    里面有一层薄棉裤，棉裤下也是黑丝。

    “喏，我早就穿了，现在大隐静脉有点曲张，但不重就是了。可是吧，我发现一个问题，很好。”

    “营养状态不一样。”罗浩一边沉思，一边插话，“40岁左右的专家、教授时候就没挨过饿，虽然没有相关的研究，但这方面的问题老板早十年就注意到了。”

    “柴老板也穿黑丝么？”

    “从前穿，但这不是退休了么，天天钓鱼，没必要穿黑丝。”罗浩微笑，已经出现在里，开始联系。

    “罗，要多久？”

    “不知道，您那面先和患者、患者家属一声正在联系协和。”罗浩道，“等我这面有消息再跟您联系。”

    “行！”徐主任开心了起来。

    要是还不行，自己也尽力了。虽然患者依旧不能吃东西，但自己的心会好受一点点。

    哪怕只是一点点，也比什么都不做强。

    “那我先走了。”

    “我送你。”沈自在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送徐主任出门。

    “自在啊，你真是好福气啊，羡慕羡慕。”徐主任感叹道。

    沈自在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脸上笑开了一朵花，洋溢着得意之情。

    一般来讲主任既要骂下级医生不堪重用，又要担心他们能力太强，以至于把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沈自在年轻的时候想不懂屁股决定脑袋是什么意思。

    直到自己当上主任后，才知道原来是这样。自己，也不能免俗。

    但罗浩这狗东西是一个异类。

    人家诊断强，技术强，却又并不觊觎主任的位置，甚至沈自在试探了几次，罗浩直接拒绝，表示根本没兴趣。

    沈自在很清楚罗浩的未来肯定不在自己屁股

    但是吧。

    越是如此，沈自在就越是遗憾，要是罗能一直不走，那该有多好。

    凡事没有两全的。

    把徐主任送到电梯口，沈自在看着缓缓关闭的电梯门遮住徐主任的脸，这才转身离开。

    “青青，你和西工大那面联系吧，我觉得应该有共通的地方。”

    “行，你们那面的事儿我不管，等有消息联系我，要是可以的话尽快，那孩子好多年没吃东西了，咱”

    “好好好，我又不是叶处长，哪来的爹味儿。”

    罗浩拿着到这里挂断电话。

    抬头看见沈自在，罗浩微笑。

    “你联系叶青青干什么？”沈自在疑惑。

    “液态金属也是通过磁力来改变形态的，青青本来和西工大那面就有联系。”罗浩道。

    “！！！”

    “看看吧，要是运气好的话，这台术应该能赶上年会。心胸外科、普外科、介入科、内镜的年会内容就都有了。”

    沈自在一怔，恍惚中脚一软，差点没摔倒。

    “主任，您看您。”罗浩连忙扶住沈自在，埋怨了一句，“好好养病。”

    沈自在的好腿腿脚笔直的蹦了两下，在罗浩的协助下找到了平衡点，这才站稳。

    “罗，你觉得能做？”

    “应该可以，我再琢磨一下的，不着急。”

    沈自在心生感慨。

    回到病房，等到下班，沈自在已经换好衣服等罗浩来接自己。

    上了车，沈自在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他在后排座上半卧着，“罗，你的车还是。”

    “先将就一下。”罗浩笑眯眯的道。

    陈勇坐在副驾位置，回头看沈自在姿势古怪，哈哈一笑，“主任您这真是舒服啊。”

    “舒服什么，别扭的要命。赶紧开，去撸猫。”

    沈自在对撸猫有执念，尤其是冰雪节开幕后，竹子忙的根本没时间应对他，沈自在早就盼的不行。

    好不容易等到自己的病好了，不第一时间撸猫，沈自在都过意不去。

    “主任，您家儿子怎么样？”

    “住校呢，班主任他懂事了，还是典型，他当了二十年的班主任，第一次见到转变这么大的孩子。”

    沈自在得意洋洋的道。

    “我看新闻江浙那面给孩子做尿检，在尿液里检查出来好多种兽用抗生素，虎林农业连的人这两天就到，以后你给孩子送饭吧。”陈勇道。

    “害。”沈自在一撇嘴，“从十几年前医生滥用抗生素的时候开始我就最大的滥用源头在畜牧业上，他们是不知道么？不可能吧。江浙那面的商人脑子最灵活，这回闹幺蛾子，不知道要作什么事儿。”

    “主任，您好像对那面有点意见呢。”罗浩笑呵呵的道。

    “不也罢，咱就抗生素这事儿，当年所有明白人都睁着眼睛瞎话，就为了把屎盆子扣在医生脑袋上。现在好了吧，兽用抗生素！”

    “主任，您怀疑是怎么回事。”

    “我哪敢怀疑，就是一大夫，人微言轻，谁听啊。罗浩你开车这么磨叽呢，前段时间我看视频里，你原地漂移玩的很溜啊，抓紧时间。”

    “主任，刚刚那个孩子就是车祸伤。”罗浩提醒。

    一句话，把沈自在所有的催促、唠叨都给憋了回去。

    “别着急，慢慢来比较快。”罗浩慢悠悠的开着车，在车河里游荡。

    赶上冰雪节，路上的车要比往日更多。

    还有一些市民自发出来拉人去中央大街。

    不过这类人要比前几年少了一些。

    路上，能看见器熊猫和交警一起执勤，看样子节省了很大的人力。

    至于物力么，罗浩觉得对于这么一个前所未有的工业国家来讲，那都不算事儿。

    沈自在看的啧啧称奇，冰雪节开幕前他就没出过门，哪里见到过和交警一起执勤的器熊猫。

    看着器熊猫迈着统一规整的步伐，不比一米八几的英俊交警少吸引眼球。

    就连要求合影的游客也都是蹲下去搂着器熊猫一起与交警拍照。

    街头热闹非凡，烟火气十足。

    “罗浩，器熊猫没电怎么办？”沈自在问道。

    “充电啊。”

    “”

    “其实还好，执勤就在高峰期，附近岗亭有换电池的地儿。”罗浩笑道，“对了，最近出了一款周边器熊猫，认主后能和人相互交流。”

    “哦？！”

    “有时间带您看看。”

    足足2个时的车程，罗浩开的还特别保守，似乎踩油门对罗浩来讲要多奢侈有多奢侈。

    如果不是见过罗浩在视频里原地漂移，直接顶上失控车辆的话，沈自在都觉得罗浩是刚拿驾照的新。

    罗浩可真狗啊，看他开车就知道。

    终于到了哈动，开车进大门，罗浩带着沈自在进保安室。

    “罗教授！”

    保安们正在吃饭，纷纷站起来。

    大黑坐在主位，也站起来和罗浩打招呼。

    看着大黑的半张脸，而且坐在主位，沈自在有些恍惚。

    “你们吃，一会我带他黑哥去找竹子。”罗浩笑着道。

    砰

    砰砰

    沈自在看过去，一条大黄狗四肢僵硬，努力站起来。

    但每次都失败，脑袋撞在墙上，发出砰砰砰的声音。

    它的腿看起来跟自己的腿真像，笔直笔直的。

    沈自在无奈苦笑，观察了一下大黄狗，发现它虽然四肢还僵硬，但不是那种绷紧的硬，而且破伤风中毒导致的角弓反张已经消失。

    这就是大黑捡回来的狗？

    大黑见大黄狗要站起来，马上跳下去，用头撑着大黄狗，帮它站起来。

    大黄狗一蹦一蹦的蹦向罗浩，看它蹦来蹦去的样子，沈自在觉得这家伙跟自己可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