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巧施为奎星束手,护三藏心猿欠情
袁通打定了主意,便领着黑狐和阿虎溜出馆驿,一路翻墙进了王宫,抓了个巡夜的侍卫逼问出朝房所在,打晕了捆成麻花,用麻布堵住嘴丢到草丛里。
袁通声嘱咐黑狐哥俩:“那长老被国王派人锁在铁笼里,朝房门口有两个御前带刀侍卫把守,一定要心,切莫泄漏风声,以防惹出变故。”
“我等省得了。”
三兄弟穿廊过厦,一路走去,但见那太极殿、华盖殿、烧香殿、观文殿、宣政殿、延英殿,一殿殿的玉陛金阶,摆列着文冠武弁;也有那大明宫、昭阳宫、长乐宫、华清宫、建章宫、未央宫,一宫宫的钟鼓管弦,撒抹了闺怨春愁。
路过银安殿时,老远便瞧见殿中灯火煌煌,却格外安静,偶有鼾声传出。
左右短墙檐下,躲着十数个雨打芙蓉、风吹芍药似的女娥,窝成一团瑟瑟发抖,梨花带雨,战战兢兢。
袁通见了,即知此殿必是老魔寝宫。
兄弟三个猫腰进了宫闱,从半开的殿门缝间往里瞥了一眼,纷纷倒抽了一口凉气,赶忙把头缩了回去。
只见那殿内地上一片狼藉,烛台翠屏、钟磬罗帐,倒的倒,歪的歪,酒杯银壶碎了一地,漆柱上、玉砖间血痕斑斑,啃了一半的尸骸被像破布似的随丢在一旁,苍白的肌肤上尽是啮咬的痕迹,望之令人悚然。
赤发青靛脸儿的老怪正仰躺在中间的香木案上呼呼大睡,一口獠牙哇呀哇呀,鹦嘴般的鼻儿耸动。
其中一只簸箕般的大抓着半颗吃剩的人头,另一只攥着酒壶,一个滴嗒滴嗒淌血,一個吧嗒吧嗒流水,血水汇聚,在桌前集成一片腥渠。
黑狐后背紧紧贴在冰冷的墙边,张嘴想要话,被袁通一把捂住。
兄弟三个蹑蹑脚顺后墙翻出,才齐齐松了口气。
黑狐抚着胸脯,走出老远尚心有余悸,颤声问:“袁通,那老怪就是黄袍大王?”
袁通神情倒没什么变化,点了点头道:“就是他!之前在波月洞口,你不是见了过吗?”
“是见过只是当时离得远,不曾觉得,刚刚离得近些,便觉扑天恶气盈面,唬得近乎晕过去”
黑狐长喘了两口气,道:“老怪如此凶煞,怪不得连天上的将军元帅也不是对!尸魔跟他比起来,那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袁通闻言看他一眼。
你真对了,那老魔还真是天上的!
“是啊,啊通,我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凶的妖怪!”,阿虎也有些吃惊。
“休多,老魔再狠,又不需要我们对付,天塌下来自有个子高的顶上,干正事要紧!”
袁通了句,招招,示意二人跟上。
三兄弟一路摸索,很快来到了觐圣殿左侧的朝房,果见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全副武装的健壮侍卫,持御刀,面容肃穆,目光来回梭巡。
“阿虎,你负责左边那个,我来对付右边,下一定要快狠准,注意力度,别搞出人命!”
袁通瞅准目标,吩咐一声,便要作势从后动突袭。
黑狐闻言却有些不满,声嚷嚷道:“喂,有没有搞错!你俩都有事做,让我窝在这喝凉风!”
“能者多劳。”
袁通留下一句,朝阿虎使了个眼色,不再管黑狐抱怨,身形如离弦之箭,攀瓦遛墙,眨眼消失在浓浓夜色之中。
黑狐气得咬牙切齿,对自己每每被当成看客的战术布置十分不满,却又不敢妄动,只得蹲在墙角揣生闷气。
不多时,两声闷哼传来,袁通阿虎相继得,轻易放倒了看守武士,麻利拖到阴影中,搜出了打开铁牢的钥匙。
“咕~咕~”
约定好暗号响起,黑狐闻信钻出草丛,灵巧跃过门前台阶,跟在后面进了黑洞洞的朝房。
望着前面不远处一大一的两个牢靠身影,忽然感到一阵安心,暗道:
能做个衣来张、饭来张口的“废物”也不错~
从之前的巡夜侍卫口中得知,唐僧化的猛虎被关在朝房的地牢尽头,顺着石梯下去,越往下走越是阴潮。
袁通走在最前,警惕地望向四周,或许是前世看得恐怖片多了,生怕两侧浓稠的黑暗里忽然伸出无数只鬼抓人。
()(e) 想想都头皮发麻。
不过好在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走了约莫两刻钟的工夫,三兄弟便来到地牢最深,借着幽幽烛光,但见那紧头下立一铁笼,笼中卧一头斑斓猛虎,白额圆头,花身电目,锯牙包口,尖耳连眉,狞狰壮若大猫形,猛烈雄如黄犊样。
好一只吊睛白额花大虫!
袁通定睛观瞧,见其身被铁绳紧缚,伏牙潜爪,不得动弹,黄灯般的眸子滴泪,花脸上尽是哀容,却哪有一丝属于百兽之王的威风?
阿虎最见不得同类受苦,不等袁通吩咐,便挺身向前,扯开笼锁,将老和尚所化之虎救了出来。
奇怪的是,那虎虽脱困,仍是软绵绵趴在地上,如何戳弄也没反应,好似丢了魂儿一般。
黑狐见状惊道:“糟了!这长老不会也跟我一样,被录魂鉴映照周身摄走了魂魄吧!”
“瞎什么!”
袁通白了他一眼,有些无语,道:“那镜子早还了,唐长老之所以呆傻若痴,是被魔王使妖术魇住,切断对身子的控制,因此不能行走、口眼难开,但神智还清醒,能感知外界,看上去浑浑噩噩,实则心里明白着呢!”
“真的假的?”
黑狐将信将疑,上前伸就要去捋虎须、摸老虎屁股,想要亲身试验一下。
“你干嘛!”
袁通赶忙将他危险的行为制止。
“现在可不是玩闹的时候!”
开玩笑,现在这地牢里明面上是四个人,实际上是四十三个,唐僧身边的一众护法神仙可都在看着呢!
“怕什么,摸一下又不会少块肉”,黑狐有些不爽。
“想摸摸阿虎的去!”,袁通没好气道。
旋即伏下身去趴在唐僧耳边,将其入朝后发生的种种事情简略了一遍,最后道:
“我等段微末,不能解除妖法,实在惭愧!只能委屈长老再忍耐片刻,猪长老已驾云往花果山去请您的大徒弟齐天大圣,相信不日便能铲除妖精,救得圣僧脱劫消难,挣磨此厄!”
着,上使劲,把个足千斤重的虎躯扛在肩上,边向外走边道:“我等兄弟趁那黄袍怪醉酒之际,闯进宫来搭救圣僧,先去馆驿暂住,以防歹人加害,事态紧急,多有得罪了!”
。。。。。。
话分两头,袁通三人如何驮着唐僧绕过巡查溜回馆驿与白龙马相会不提。
八戒那边可就惨了。
一路游至东胜神洲傲来国,上花果山见了大圣,却如何也开不了口,东扯西绕,结果惹得猴子发恼,把个他扛翻倒了,抓鬃扯耳,拉尾揪毛,捉将回去,便要洗剥干净、下锅开煮。
当场慌了神,才想起袁通嘱咐,跪在地上先师傅如何如何想念,又搬出菩萨的来,这才免了遭难。
大圣何等聪慧,早前看见八戒第一眼时便已知其来意,只是心中尚有怨气未消,对方又弯弯绕绕不肯明言,搞得心烦意乱,方略作捉弄。
当即喝问:“那唐僧在哪有难,老实讲来,我且不打你!”
八戒哪敢实,只一个劲儿念叨是师傅想你,特派他来相请。
大圣听后掣出如意棒在,放在里颠了颠,冷笑不语。
那意思很明显:
有种看着这条铁棍再一遍!
八戒好汉不吃眼前亏,立刻改口,先把黑松林缝魔、师傅遇难之事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最后话锋一转,把袁通供了出来:
“就是那白猿叫我来请师兄的,他:‘早闻那美猴王是个有仁有义的君子,君子不念旧恶,一定肯来救他师父一难。’,万望哥哥念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之情,千万救师傅他老人家一救!”
“哦?竟是如此?”
大圣听后一愣,心道想不到俺老孙仁义的名头都传到了那西牛贺洲!连乡野间撒泼的妖毛怪都知道!
想了想,又问:“呆子,你方才那老和尚已知道错怪了老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快快如实道来!”
“哎、哎。”,八戒应喏,遂将白虎岭上遇到袁通三兄弟的事统统了出来,当到老和尚因听了袁通解释才“幡然醒悟”,证明了自家清白,大圣忍不住心中欢喜,暗道:
()(e) 不愧是俺猴属的亲戚!
这白猿,不孬!
想着,忽然又有点后悔。
当初划生死薄怎么忘了把猿猱类也一并勾了去?
八戒在旁察言观色,见猴子喜笑颜开,情知这招有戏,便摇唇鼓舌、添柴加火,把袁通从上到下好一通夸,直吹得天上少有,地上浑无,好像没他相助,老和尚早死了千八百回了。
大圣听后,连连点头,心里对袁通的好感度更是蹭蹭地直线上升。
恨不得立马跨过重洋当面感谢,就差想斩鸡头、烧黄纸,桃园结义拜把子了。
不过心中再如何感激,师傅的安危始终是首位,于是质问八戒:“你这呆子!我临别之时,千叮咛万嘱咐,路上若碰到妖怪,便提俺老孙的名号,你怎的不听!”
“这”,八戒脑筋一转,计上心来,哭诉道:“哥啊,不你还好,一提起你来,那老怪更加无状,非但不怕,还要将伱一道捉了,抽筋扒皮,剁碎了烹着吃哩!”
“嗬~!”
大圣闻言气得抓耳挠腮,立时转喜为怒,暴跳如雷:
“是哪个敢这等骂俺!”
八戒见状一乐,更来了精神,又借老怪的名头把猴子一顿滥损,什么“遭瘟的马留”、“天杀的弼马温”、“村愚的赤尻”不要钱地往外吐,尽挑难听腌臢的词儿骂。
“气煞我也!”
气得猴子当场就红温了,脸涨得快跟屁股成了一个色儿。
八戒却愈发得意,只觉为自己出了一口恶气。
大圣被惹得炸了毛,加上实在惦念师傅,当即不消多,辞了花果山群猴,与八戒携驾云赶往宝象国。
途径东海,还特意停下去水中濯尽身上妖氛精气,免得日后相见,冲撞了师傅。
八戒在旁看个满眼,嘴上虽不,心里却更加钦佩。
兄弟俩一路来至碗子山波月洞,先驱散妖,救了被绑在洞内的沙僧,又抢了黄袍怪与百花羞诞下的两个妖孩,让八戒沙僧擎了孽种前去宝象国宫中引诱老怪,行者接着使出惯用伎俩,叫真公主找僻静处藏起来,自己变作个假公主卧于榻上,静候爱郎归来。
八戒和沙僧拿了妖孩归来国中,天色将明,两人不由分,将那孩儿摔在白玉阶前,掼做肉饼儿相似,霎时间鲜血迸流,骨骸粉碎,慌得那满朝文武竞相上报。
老怪被吵嚷声从宿醉中叫醒,闻听自家子息被害,下意识不敢相信,怕被人识破关窍做不成驸马,当时不辞王驾,转山林,径回洞府去了。
他哪知道,昨夜酒醉吃了一个宫娥,其余逃得性命的仕女五更天上奏国王,早泄了他的底,知其是怪,派人去朝房找圣僧却不见了踪影,见八戒沙僧持兵刃来者不善,顿时急得国王跺脚,百官团转。
正在这时,袁通知道时来了,护着化虎的唐僧闯进宫去,来至殿上,与沙猪汇合,两方如何欣喜不谈。
却那怪回到洞府,行者早见他来,当即向其哭诉八戒沙僧恶行,黄袍怪得知儿子惨死,气得破口大骂,却又无可奈何,发狠要那两和尚偿命。
行者见状,趁装做心疼病,骗取了那怪修炼多年的一颗舍利内丹,现了原身,与其在山顶上捉对厮杀。
玩弄五六十合,见其武艺精湛,不由见猎心喜,卖个破绽,使出一式叶底偷桃,一棍兜在头顶,将那黄袍怪打了个无影无踪。
猴子四下里寻不见妖怪,忽然想起对方识得他,估摸不是凡间的怪,多是天上的精,忍不住怒发冲冠,一个筋斗跳上南天门,唬得那庞刘苟毕、张陶邓辛等众,两边躬身控背,不敢拦阻,让他打入天门,直至通明殿下。
告到大天尊御前,亲下圣旨派四大天师查账,才发现那斗牛宫外,二十七宿都在,唯独不见奎星。
细察之下才发现,其离天至今,竟已有十三天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