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季:谁知千里夜,各度一灯红 ACT1:夺鮰【上】
官静木有语言鸟。
要是张倩椒将这个夜光纹身往她老爸张凤翔那儿一捅,官静的老底不被揭穿才怪!现如今“架势堂”虽然已经是一朵昨日黄花,但上溯十来年时间,天都“白相人”的大名在道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在以经营男色而出名的特定圈子里,“架势堂”可是当仁不让的泰山北斗!老苗子混迹江湖多年,执掌一方牛耳,又岂有不知“红纸扇”特色刺青的眼头见识!
度己及人,换位思考一下,假如自己处在张凤翔的立场上,官静也不会允许自家女儿再去与某个专门研究床技的风月高有所来往!绝对不会!当然了若是站在自身立场上来看,官静并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没有太多的理由,反正他不想张倩椒就此和自己断了来往,绝对不想!
问题是,现在想和精灵姐姐醋是哪样酸起,糖是哪样甜起,一五一十地阐述清楚这个特殊纹身背后蕴含的意义并不是一件容易事,这直接牵涉的是红纸扇的存在目的和核心职能。不用考虑别的,光是措辞,官静就得大费思量一番太白的辞显然近乎荒淫无耻,太文绉绉的解释,又不免有粉饰装逼之嫌,两难。
“快快!别给我玩沉默摆造型!”也怪,官帅帅的表情越是难以启齿,样子越是左右为难,精灵姐姐的八卦兴趣和了解欲望越是强烈浓郁。
最早从爸爸、妹妹的口中听官静这个名字,仅仅是因为他出类拔萃的厨艺。
那时候张倩椒想的只是什么时候要和这个烹饪高切磋一下厨艺。
可是在姑射山的一次无意邂逅,张倩椒不但从他身上领略了什么叫名不虚传、灵气十足的烹饪技艺,也见识到了他那无与伦比的帅气和令人发指的俊美。紧接着晚上在酒吧的短暂会晤中,他又让张倩椒知道了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人形八哥鸟”还有刚刚泡温泉时表现出来的金指技巧综合一下这位仁兄入狱多年的身份和背景,要怎么样的神秘际遇,才能让他掌握到如此之多的奇门本领?
这个谜一样的男子呵
“为什么不话?”张倩椒等了半天等不见结果,恨不能让大象重重踹他一脚:“你不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确实有难言之隐。”官少苦笑,他现在做梦都想精灵姐姐能大度地放他一马,因为他在脑袋里寻思了半天,实在找不到适合的词语来跟张倩椒解释什么是“红纸扇”——有趣也有趣在这里,假使换作另外一个女人问出同样的问题,他只需用一句话就能概括一切。
“得了官少,我不是涉世未深的丫头片子,你少跟我装神弄鬼!区区一个纹身而已,能有什么难言之隐?”精灵姐姐撇了撇樱桃嘴,要多不屑就有多不屑:“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某个老牌黑帮的一份子,有点虚头巴脑的辈分这有什么啊?自打建国以来,国内的老牌黑帮,强如杜月笙的,也照样就被政府的铁拳砸成了一盘散沙。你的来头再大,也别在我跟前炫耀神秘感,别忘了,姐姐我在缅甸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就算是底下豢养着正规军的大毒枭也不是没见过”
“我哪敢向你炫耀”官静心想你可真聪明,一猜就猜中了,只是没猜中点子。
“那你就坦白交代呗!不会真准备逼我拍了照片回去问我爸吧?”张倩椒玉指一搓,打了个清脆响亮的榧子,一旁的梅剑立马递过了——其实她是在吓唬某个土包子,实际上诺基亚vert铂金并没有拍照功能。
“别拍照了,我就是!”官静心头一横,欧比斯拉奇,这可是你逼我的,活该大家尴尬。
“不急。”精灵姐姐摆摆中的移动电话,笑嘻嘻地打断了官少准备脱口而出的话,指在尖耳朵边画了两个圈圈,做了个“洗耳恭听”的俏皮动作:“你呢,先穿好衣服,我呢,刚好抓紧时间去洗下耳朵。待会儿咱们边喝边聊,我要听你慢慢地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罢张倩椒掀起帷幔,洒下一串调皮的娇笑,带着梅剑和那头大象一起步出了琴鱼温泉的范围。
官静傻眼了。
刚刚触底反弹激起的勇气被张倩椒硬生生来了个干晾,顿时化为乌有。
一想到待会要解释四龙夜光纹身所代表的红纸扇身份,他的脑袋迅速大了三圈不止。麻烦似乎还不止这一样,他现在已经泡过温泉了,出去见人总得穿衣服啊,可是精灵姐姐偏偏为他准备的是一身汉服!不知道是张倩椒的时装设计和文化功底过硬,还是她准备报复官静在“廊桥遗梦酒吧”取笑过她的“左衽”,这一身汉服是标准的汉代深衣风格,白色的丝绸中单、黑色深衣、直裾禅衣、紫色的绣花香囊,黄金腰带、蝉冠,就连鞋子都是穴纹汉屦。
官静从到大何尝穿过这种古代款式的衣服,虽然他在看书时读到过东汉服制里头黑衣必配紫色丝织装饰物之类的基本常识,可那毕竟是纸上谈兵,到底应该怎么穿戴佩饰才合适,他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
别的不,光是张倩椒为他准备的腰带就让他棘了半天,将那个栩栩如生、造型别致的螳螂形黄金带钩研究了半天,他才弄明白,原来这个腰带的带钩只是形似钩扣,实际上是构造精妙的重齿插扣还有那顶蝉冠,莫他的头发蓄得不算很长,就算有足够的长度,他也不会束啊!
好不容易搞定了穿着,官静又犯难了,地上的湿裤子里裹着他的枪、钞票、钥匙和希特勒青年团佩刀,汉服没有口袋,这些杂七杂八的玩意放哪呢?总不能学习古人,把零碎物事全揣在胸口和袖口吧?
两个守候在幔帐外的白驼山美姬很是乖巧伶俐,一看到钻出幔帐的官静攥着大把乱七八糟的随身物品,立马端过了两个银光闪闪的盘子帮他寄放。
“有没有便利袋?”官静有点不好意思麻烦她们,但是抱着一大堆换下来的湿衣服又实在显得累赘。
“脏衣服就交给我们好了,洗好烘干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两个高鼻深目,眉毛弯弯的面纱姑娘都有点害羞的样子,不时偷偷看官静一眼,目光对上,立刻像受惊的鹿一样滑开。
“那可真麻烦你们了!”官静用力勒了勒袖口,里面藏着把枪,又重又不方便。看到两个白面纱姑娘的眼睛眉毛不像是中亚一带的穆斯林女子,他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你们是维族还是塔吉克族?”
“我们都是维族。”两个妮子百灵鸟一样叽叽喳喳抢着回答这个酷的堪比河马的帅哥的话茬:“倩姐从就资助我们上学,现在又解决了我们就业”
“穷生歹念,富长良心,椒姐倒是发财不忘立品。”官静呵呵笑了,左右看了一看,把目光转向了那座阿里巴巴宫殿一样的白石建筑,用眼神试探着问两位玛露夏,自己是不是应该去那和张倩椒碰头。
“倩姐在码头的船上等你,她刚刚已经打电话来问过两次了。”两个腰肢窈窕的维族克孜也被他的话逗乐了,被奥斯曼草汁常年滋润的漂亮眉毛笑成了一轮弯月,一个主动上前帮官少整理衣服,束发着冠,另外一个踏着轻快的碎步跑进了白石建筑里,不一会功夫,端来了一只摆满琳琅玉佩的册盘,非让官静从里头挑一块中意的玉件。
这其实也是穿着汉服必备的硬件之一,穿汉服不佩玉,等于穿丁字裤穿反了方向。孔子认为玉有仁智义礼之德,有言:,亦云:。在传统礼服制度中,佩戴美玉一向就是彰显身份、地位和德行的标志,以至于现在有不少考古学者认为,在石器文明之后,铜器文明之前,华夏大地应该还存在过一个“玉器文明”时代。
维族克孜拿来的盘子里,齐崭崭地放着十几块羊脂一般温润洁白的和阗玉佩,有包浆润厚的传世玉,有略带黄旧的出土玉,还有新近琢镂出各式异兽神鸟花纹的新玉,都至少有牌九般长大,价值不可估量。
()(e) 官静暗暗乍舌不已,看来张倩椒不但是翡翠女王,其它种类的美玉同样收藏不菲逐一挑选之后,他看中了一块带着天然血沁汇聚成麒麟图案的古代螭纹玉佩考虑再三,他还是请身边的维族克孜帮忙将这枚玉佩用罗缨结缀在了腰带上——自己动的话,他怕自己粗大脚一不心摔坏玉佩。
“真帅。”帮官静整理好束发,戴上蝉冠,维族美眉的秋波泛滥成了塔里木河。
“你他到底是不是大姐的男朋友?”另外一个维族美眉帮官静缀好了玉佩,偷偷问自己的好姊妹。
“不知道,应该是吧?你不知道,大姐今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让兰剑取来丹砂喂养的壁虎,在胳膊上捣鼓出了一个守宫砂”
“嘻嘻也只有这样的大帅哥才配的上倩姐”
官静在一旁听得尴尬无比,这两位玛露夏是在用维语互相进行交流,很显然,她们以为官静不可能听懂饶是官少心理素质强如磐石,呆在这里光听两个花痴妮子大谈自己如何如何帅气如何如何英俊如何如何潇洒,也不免有点感到难为情。
“好了吧?”等两个妮子过够了嘴瘾,官静赶紧插嘴打断了她们的低声细语:“我们是不是该去码头和椒姐会合了?”
“快好了”两个维族克孜仔细端详了一下他,肯定地点点头,去远处的马厩里牵过了三匹栗色的骆马,抬从鞍鞯旁取出了一长一短两把镶金错玉的佩刀递给官静。
“这是干嘛?”官少有点发懵:“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汉代的服制习俗中男子须得佩刀他是知道的,这是用来显示男子的仪容和尚武精神的必备道具。这一点可能与现代人的普遍想法有点不太一样,但事实就是事实,古代的汉族非但不柔弱不怎么爱好和平,反倒是一个相当霸道相当暴力的铁血民族。中有一则相当有趣的记载可以看出古代炎黄子孙的彪悍习性:某位大知识份子曾经在一次闲扯蛋中很庆幸地告诉过他的弟子:管仲很好很强大,要不是他用很黄很暴力的段攘除北方夷狄,哥几个现在估计早就很傻很天真地成为被发左衽的野蛮人了,哪还能在这儿吹牛打屁,肥马轻裘把妹妹——管仲是何许人也?他是春秋时代齐国名相,第一个提出尊奉周王室,号召中原各大诸侯联起来对北方蛮夷实施种族灭绝政策的春秋希特勒。那个非但没有谴责管仲,反倒幸灾乐祸的大知识份子又是谁?他就是中国历史乃至世界历史上最赫赫有名的大知识分子,貌似无比善良的大成至圣先师孔老二!大圣人、儒家扛把子都能出这样轻描淡写却又血气凛然的话来,中华民族当时的尚武精神有多恐怖可想而知。也不光是孔子对管仲竖过大拇哥,管老大的铁杆粉丝还包括另外一个世界级大知识份子——诸葛亮!孔明哥哥从年轻时就公开放话要向管仲学习,整个一新纳粹光头党干将的做派——当然,他后来也确实学的不错,五月渡泸,深入不毛,把没招他没惹他的南方蛮族狠爆了一回菊花。
官静并不是不喜欢佩刀,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他的性格中都不缺乏尚武的血液和暴戾的基因,不过他依稀记得,汉代男子随身佩戴的好像是“髀刀”,也就是短刀才对,这两个维族美眉弄来一长一短两把刀算是什么?要换成长剑还算的过去长刀加短刀,不成居合道了?穿汉服有这方面的古俗讲究吗?要么就不穿汉服,穿了可别穿出什么低级笑话来丢人现眼
“搞错?哪里搞错了?”两个维族美眉面面相觑:“这两把刀是倩姐特地交待我们拿给你的。”
“锵啷”一声清越袅袅的龙吟声,官静攥着鲨鱼皮鞘,按动绷簧,将一泓秋水般的雪亮长刀缓缓拽出了鞘。这是一柄曲刃刀,款式很像柳叶苗刀,但刀尖是很罕见的平头式。亮出鞘后,刀刃上泛起的砭骨寒气顷刻间便叫他的脖子上窜起了一排鸡皮疙瘩,根根毫毛直竖。不得不赞美一下张倩椒的锻造艺,这把长刀一定是乌兹钢锻造的极品利刃,浮满层层叠叠云彩状华丽魔纹的刀身自然地弯曲成了钩状弧度,锋利的刃口凶悍的几乎能割裂目光。
“男儿何不带吴钩。”官静一看刀制,很快就明白过来精灵姐姐的意思了,这柄样式奇特的平头曲刃刀显然就是传中的“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的“吴钩”。
两个维吾尔族克孜牵过了骆马,连声地催促他上鞍,她们的都快让张倩椒打爆了。出了绿洲,两个维吾尔美眉一个陪官静继续沿着人造沙漠迤逦而行,另外一个抖开缰绳,向北疾驰而去。官少一时兴起,猛地一击胯下的骆马,风驰电掣般追了过去。三个人你追我赶,不过六七分钟时间便冲出了人造沙漠的疆域,在两三个山旮旯里一转悠,很快就冲到了蓬莱岛北部的临水码头。
雨过天青的秦邮湖中,停泊着一艘二十米长度的白色双桅实木帆船。
张倩椒坐在船首处的酒桌旁,握着古拙的竹根剜成的酒盅,正一杯接一杯自斟自饮,在她面前,有四个身着唐款大袖衫襦、脸戴着金色面具的栗发舞女两两相对,绰约摇摆着纤细的腰肢,急速飞旋挥帛作舞。周围还有一圈持檀板、箜篌、金鼓等乐器的白衣女子在毯子上团团围坐,一边演奏着音乐,一边唱和歌词玄奥、音调清越的美妙曲子。
纵然官少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精灵姐姐的排场,也还是吃了一惊。
这舞蹈显然就是刘禹锡“鼓催残拍腰身软,汗透罗衣雨点花”一诗中描写过的唐代,只是不知道周围这些歌女唱的是什么歌曲,按官静的语言能力绝对属于大杀器级别,可他照样无法听出这些歌女唱出的曲子用的是哪一种语言和方言。只隐约感觉音调和节奏,很像演唱主题曲的爱尔兰女歌恩雅的风格——有天使气息一样的绝美跫音,有清澈无暇的至性至灵,有魔幻般的深邃幽秘,有让灵魂展翅飞翔的错觉。
当这个俊美绝伦的红纸扇带着满腔的疑问踏上船头时,美轮美奂的拓枝舞、仙音般飘渺的歌声,也随即出现了一瞬短暂的跳闸和走调。他是能一个你不得不覆盖赞美目光的美男子,长身玉立,春衫激荡,一双勾魂夺魄的迷人桃花眼中闪烁着四个需要血泪历史才能证明的大字:祸国殃民!
张倩椒咬着唇角,很矜持地笑了。
这个妖精不笑的时候,满湖十分春色已有九分被她盖住,一笑起来,简直能让人跳长城。
“帮俺也拍张照片,难得穿一次这么漂亮的衣服”官静把吴钩、钥匙和希特勒青年团佩刀之类杂七杂八的玩意一股脑拍在了桌子上,出于职业习惯,他先低头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肴——首先看到的是张倩椒放在边的一架蠢头蠢脑的照相,然后是酒酿圆子烧划水、虾子春笋、芦蒿炒香干,清蒸妙龄鸡,神仙汤。
“艺不错。”官少半真半假地赞了一句,从这些普普通通的家常菜上不难看出张倩椒严谨的烹饪风格和一丝不苟的完美厨艺,精美利飒的刀工处理和五彩缤纷的花卉雕刻点缀,让这四菜一汤显得格外素淡精致。
“开船!”精灵姐姐把指塞嘴里对船舱打了声呼哨,很随意地信一拨,将一只硕大的盘龙形竹根酒盅推到官少面前:“今天的菜只是衬头,酒好才是王道!就凭秦邮湖上的春景,无菜亦可下酒!”
“现在就去长江?”看到船帆被电动拉升起来,官静猜到精灵姐姐的打算了,她是想从这里直接乘船绕过大半个广陵市直奔瓜洲古渡,这样走路程无疑要比陆路远上许多,但自己有船无所谓,时间上来得及就行。
“现在去再合适不过了,赶路外加喝酒吃饭,一点不耽误功夫。”张倩椒端起德国莱卡数码相,眯着眼对住官静一通乱拍:“来~给爷笑一个~估计船到瓜洲古渡差不多十二点,正好可以看看那条鮰鱼怎么落。
()(e) “这就是中的吗?”将桌上顿着的两只大葫芦哗啦哗啦摇了摇,拔掉塞子放到鼻尖上一嗅,官静只觉一股酸丢丢的醉香从鼻翕猛地刺穿了心肝肺腑,未入口尝,嘴角已经嚼了青梅也似满是津液:“不愧是古典派的酿酒大师!没想到,真没想到,以我这种专业厨师水准的鼻子,居然楞是没能从葫芦里的中闻到哪怕一丁点的腥味”
“过奖了,毕竟是累世行家出身,我有这样的酿酒水平实属正常。”精灵姐姐调出一张照片,饶有兴致地递给官静,皓腕一翻,轻舒广袖,提起葫芦帮静哥儿满满筛了一大杯乳白色的酒液,作势请饮:“到始料未及,我倒是真没想到你有这么多不可思议的本事,忍不住想问问,你的骑术又是跟谁学的?”
官静脸色僵硬地端详着里的数码相,精灵姐姐调出来的照片,就是他骑着骆马呼啸而来的某个瞬间的定格,真难得,连眉心间的红色观音痣都拍得那么清晰,那么有动感。
“看你刚刚骑着骆马过来时,大大咧咧到连缰绳都不屑握,那么高的时速,刹就刹住了,上半身就跟钉子一样,晃都没晃——梅兰竹菊学骑术已经学了两年多了,她们都没你这样的水平。”张倩椒一个劲奇哉怪哉,难不成新疆的监狱系统开设牧马副业了?
假意咳嗽了两声,官静赶紧放下相,借举杯饮酒想打个过门搪塞糊弄过去。
骑术?他的骑术当然不赖,那可是正儿八经在脑袋上顶水杯,硬生生靠骑板凳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苦练出来的“匈奴式骑术”!甭有鞍鞯辔头,就算是光脊背的马儿,红纸扇也照样能驾驭的住!这绝对不是吹牛,只要被官静的腰胯力量夹住,想甩掉他就算是公牛也得八秒!
当然了红纸扇的骑术主要假想敌以骑人为主,只是这个内幕不足为外人道哉。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张倩椒哪晓得好奇心又让她在无意中戳到了官静不愿回答的问题上,看到这子期期艾艾的样子,她是满腹的狐疑却无处疑起——把骑术和床技联系到一起的想象力,她目前还不具备。
“椒姐,她们唱的是什么歌啊”官静指了指周围的歌女,开始插科打诨寻找话题,争取拖延时间,好让自己重新整理一下思绪,精灵姐姐刚刚的问题提醒他认清了一个无情的现实:无论如何,今天恐怕都要把红纸扇的老底透露给张倩椒知晓了。
“嗯哼,好听不好听?”
“好听是好听,但我听不懂她们唱的是什么”这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从上船开始就纠缠官静了,要知道,他对自个的语言水平还是很有一点自傲的,连他都听不懂的语言,在广陵市应该不可能存在:“这应该不是古代词牌的唱法,她们的歌词里我一点也没听出古代雅言的头绪来”
“听不懂就对了,她们唱这首歌时所使用的语言,是我发明出来的一种新语言不,也不能是发明,确切的,应该是天授才对我好像在这方面有种莫名其妙的灵感,没费啥事就把体系架构起来了。”精灵姐姐再一次很矜持地笑了:“不光是语言,我还编了对应的文字呢”
官静的眼神顷刻间变成了不会拐弯的激光,直勾勾地瞪住了精灵姐姐,嘴里含着一口都忘了下咽——湖南也有过一个文盲老太婆号称天授文字,结果湖南卫视颠颠地带上文字专家跑过去实地采访,发现那个文盲老太的自创文字,实际上不过是汉字的一种变体
张倩椒知道官静不到黄河心不死,也没用他主动提出要求,自己用事实证明自个绝对不是在吹牛。随着一根蘸着乳白酒液的芊芊玉指在红色漆木桌面上写出了一行行舒展飘逸,洋溢着浓郁文明气息的藤蔓状符号,官静的瞳孔就像是被火柴棒撑大了一般急速膨胀。
“写得是什么?”看到精灵姐姐写完了,官静抬头作王八瞪绿豆状。
“衔恨愿为天上月,年年犹得向郎圆。”精灵姐姐轻启朱唇,一字一顿。念完这句诗之后,她的桃腮立刻绯起两朵红晕,将梨涡深深填满——她真不是故意的,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竟鬼使神差一般写下了这句诗联,使得自个念起来都觉得尴尬和害羞。
要知道这首诗联可是有大来历的,它是满清大词人纳兰容若做梦梦到逝世已久的妻子卢氏时,亡妻对他念叨的一句真情告白。纳兰容若从梦中醒来后泪流满面,以为是神迹出现——因为他的亡妻在世时“素未工诗”。虽然通古斯野猪皮创建的满清王朝是对文明的嘲讽和倒退,但万亩田总算打出了一颗“能豆子”,在华夏历史中,若论谁的文学作品最为令人不忍卒读,最为情深义重,最为凄婉断肠,纳兰词起码能进前三。
一个未婚女子对一个未婚男子念叨这句诗,不免有“凰求凤”的倒贴嫌疑。
“哦——”官静这个猪头倒是没听出什么弦外之音,他已经被张倩椒自创的文字给迷住了,经过再一次的仔细辨认,他已经能够确定,这种文字与已知世界中任何一种文字都不可能存在上下传承关系。这是一种构造复杂到恐怖地步的讯息符号,它有着圈圈绕饶、精美繁复的笔画,这让这种欣长秀逸的文字看起来更像是一枝枝藤蔓花瓣而不是文字载体。
官静捂住了脸,使劲搓动,力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三部曲的作者,西式魔幻的开山鼻祖托尔金大师在创作中土世界时,曾经发明出了“精灵文”,已经称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可托尔金大师好歹是个语言学家,也借鉴了拉丁文、芬兰文、冰岛文、希伯来文和凯尔特语系的威尔斯文的部分语法、结构,才发明出了旷古烁今的“精灵文”啊
这种由张倩椒个人凭空发明出来的文字算什么?
仓颉穿越?李斯重生?
“来来,我们继续喝酒”精灵姐姐挥动袖子一把抹去了桌上的文字,做贼一样面红耳赤地抽干了一大杯马奶酒。由于还沉浸在“衔恨愿为天上月,年年犹得向郎圆”带来的慌乱和紧张中,精灵姐姐上的力道一个不慎使得有点过了头,楞是把老竹根剜成的酒杯“吧嗒”一声捏出了一道长长的裂隙。
“椒姐,你给这种文字起名没有?”官静眨巴着眼睛,捏着酒杯出了神:“太神奇了,私人发明的文字什么时候你得抽空教教我”
“给这种文字起名?我有那么无聊吗?”精灵姐姐冷着俏脸一阵凉笑:“想学没问题啊,只要你肯缴学费,我当然肯教”
“学费没问题,要大腿添个胳膊,要脑袋赠送半边屁股蛋儿”红纸扇才不相信张倩椒会那么气,自然满口应承:“嘿嘿,不光要教文字,与这种文字匹配的语言你也得教我”
“你真想学?不是一时兴起开玩笑?”张倩椒颦了颦柳叶眉,似乎有点怀疑:“它和汉字不同,它是标音文字,一个字就是一个音,而且发音的音阶很复杂,你真的确定要学?梅剑她们可是学了好几年了都还没学出摸样”
“不也是标音文字,我还不是一样能掌握。”官静大觉不服,他觉得自己被轻视了,在语言和文字方面,他对自己的学习能力向来有绝对的自信。
“你到底是什么人?”精灵姐姐的好奇心犹如一座火山,终于到达喷发的顶点。是什么?是世界上唯一一种女性文字,自古以来只流传在湖南省江永县以及邻近一带的瑶族妇女中,它靠母传女、老传少,一代代沿袭传承,从不让男人有接触和学习的可能,可是华夏文明史乃至人类文明史上一个独特而神秘的文化现象——官静是一个汉族大伙子,又是一个刑期超长的劳改犯,他哪来的会接触和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