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伊人独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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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日便是八月中秋,当夜月明风清。玉兰吃过晚饭,便别了大将军夫妇,急赶回宫陪伴太后。

    太后所居德阳殿,位于皇宫北侧偏东。玉兰来到这里时,方知太后与皇帝用过膳后独自去了宣明殿,玉兰忙又折往宣明殿。

    皇宫的夜里极静,一轮明月遥遥地挂在天际,月色如水银般直倾泄下来,整个皇城有如笼罩在淡淡水华之中。宫中连绵重叠的殿宇殿堂,被映成黑影,铺在它们的身后。两边的石座路灯里的烛火,在冷色的月光下,发出暖暖的光,伴着盛开的桂花花香,一起摇荡,弥漫在这个宁静的夜色中。

    玉兰走在宫中,前面有两个太监持着烛火,慢慢前行,内侍宫女,默默地跟在玉兰身后。两边的石座路灯里的烛火,早加满了油,明亮亮地着着,伴着那夜风中的桂花香,在夜色中摇荡,似要把这里薰出一种莫名的诗情画意来。

    玉兰走着,不禁不觉抬头来,凝望那挂在天空的明月,只觉那一轮圆月,虽未至全圆,但却是那么的亮,映衬得夜空如黑如蓝,看不到半点星光,却又显得明月是那样的孤单。玉兰心中暗想到,不知月中的桂花,是不是也和宫中的一样盛开,一样芳香。那传中的嫦娥仙子,可否也在向下看,看到我这个和她一样孤单的女子。

    她想着想着,眼中也有了些雾气,这时,对面走来两个人,为首的是一个打头照亮的太监,后面一个,身着太监官服,却是黄门侍郎蔡伦。

    等他看清是玉兰,笑道:“玉兰姑娘来的正好,我正要派人告诉姑娘,太后正在平洪殿里看经呢!”

    玉兰定睛一看,见是此人,忙上前施了一礼,道:“蔡公公好,我可是来得晚了。”

    蔡伦满面堆笑道:“不晚,适才我陪太后了会话,她刚刚才要看会佛经,又怜我年纪大了,便让我回去休息,估计这会也就才坐下来,可巧你就来了。”

    玉兰听了,奇道:“太后今是怎么了,一会德阳殿,一会宣明殿的,怎么又到平洪殿中去了?”

    蔡伦笑道:“咱家那猜到太后的心思,不过太后今日兴致挺好,玉兰姑娘去了,她准更高兴的。”

    玉兰听了,忙对蔡伦笑道:“蔡公公,那我可去了。”着别了蔡伦,加快脚步,心下暗道:今日太后怎么跑到平洪殿去看经了。这可是当年汉和帝读经时常去之地,自和帝去后,因睹物思人之故,太后很少至此?可是看蔡伦面色如此之好,想来太后今日心情应是不错啊!这可真是有些奇怪。

    平洪殿位在皇宫中轴线最北侧,距离德阳殿有三里多的路。平洪殿在汉和帝时本是皇帝的书房殿,东侧殿作御书房用,西侧殿则被皇帝用来读经论道,虽然建的不怎么的宏伟壮观,里面也未装得金碧辉煌,但是一进来,却另有一种清静幽雅的味道。自和帝去后,太后睹物思人,便不愿再到此殿中来,只是教人经常打扫。殿中器物不多,只留下往日常用的不易搬走的大件物品,只有日日被擦的青砖,密密麻麻地铺满整个殿中,一丝砖缝也不见,光平如镜。

    今早起太后突然传旨要去平洪殿,忙的宫中诸人赶紧收拾了一番。为防里面太过冷清,管事的太监郑众命人用八扇通天落地的雪白鲛纱帷帐将殿中装饰一番,并加流苏金钩挽起,用以封隔,显得里面整洁肃静,一扫往日清冷景象。

    玉兰跨过正殿的朱红门槛,就闻得有香气迎面上来,味并不浓,却是无处不在,弥漫了一殿。这种香中略带一丝腥味的香气,正是太后爱闻的龙涎香。西侧殿门前,有两个宫女正在服侍,见玉兰到来,面露喜色,一个迎上去,低声道:“玉兰姑娘,太后在里面读经呢,你且等下,我去回禀声。”玉兰点头应了,站在门前静候。

    只听里面宫女回了太后,太后只轻轻地“嗯”了一声,就无下文。那宫女出来,却不言语,只是示意玉兰在此等候。玉兰也不多问,只是和她们站在一处,静静地候着。

    平洪殿内,御书房中,太后静坐在宽阔的御榻之上,望着房中间一座青铜独腿站立的鹤鼎口中龙涎香升出的袅袅轻烟出神。榻前摆放着一红木书案,一双仙鹤腾云灵芝蟠花烛台分放两边,罩以刺绣着松鹤延年图案的云丝灯罩,那灯罩设计巧妙,将烟气直输到帐外,一点也不外泄。明亮的烛光照在案上,上面放着两本帛文经书,一本是金蝉抄写的佛经大悲咒,另一本则是金刚经,一个呈微透明,上面无数圆点布满红褐色斑玳瑁所制的如意,放在上面,在烛光下发出油脂般光泽;另一旁则放着一堆白色之物,被裁剪的四四方方,却是薄若丝绸,白若冬雪。

    太后将目光从鹤鼎收回,再一次落在桌案上的佛经上,喃喃道:“十二年了,陛下,自你仙去之后,我还在这里孤孤单单地活着,还要为你们刘家辛苦地打理江山,我这么辛苦,你知道吗?在明天就是中秋节,是万家团园之日,别人家都是一家团圆,我拥有天下,却只能自己一个人待着,你却连一个孩子都没有给我留下,哼,你可真狠心啊!

    记得永元四年,那时我才十二岁,和阴姐姐一道,就被选入宫中。本以为自此就与你相伴,终老宫中。可是未等入宫,父亲便因病去世,这样一来,让我无心居宫,通过申请批准后,我回家为父亲守丧三年。

    本以为从此与皇宫无缘,可是,有一次在家中,当我哭父亲累了睡下后,却梦见自己正站在碧空如洗的蓝天下,身材高大,仿佛能伸就能够住天空。自己正惊讶抬头四顾时,只觉好像有钟乳一样的东西从天而降,直入自己口中。我在梦醒过后,将梦中事情告诉了叔叔邓陔,他当时眼就亮了,道:‘我尝闻唐尧梦攀天而上,商汤梦天而舔食,这些都是圣王成事之前的预兆,吉不可言。’于是在永元七年,又到了皇帝选美女的时候,家人又设法将我送入宫中,以图保住邓家的荣华富贵。到了永元八年,阴姐姐被立为皇后,我也未负家人期望,被陛下被封为贵人。也就是这一年里,我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见识了宫中的尔虞我诈。曾经与我一道入宫,情同姐妹的阴皇后。她年龄虽比我大,可是论起辈分,她是我堂姐的女儿,是我的外甥女。我以为有她做皇后,我在宫中也有了依靠,日子可以更好过些。那知等我被先帝封为贵妃后,只因为我比她个子高些,她就视我为眼中钉,目中刺,处处与我为难。为了不给我邓家带来灾难,我只能委曲求全,曲意奉承她。每次我们两个人同时见到陛下的时候,我都弯着腰,让自己表现的很矮的样子,走路也弯着腰。言谈举止上,我也十分注意。当陛下有事询问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总是假装思想一会,等阴皇后完我才,而且决不超过阴皇后所的意思。就是平常的衣饰,我也要尽量避免与阴皇后所着一致。唉!我就是这样的心翼翼,如履薄冰地在宫中度日,想法子来推脱陛下的宠幸,处处避让着阴皇后,才勉强不被她因妒施害。

    可是,可是,有些事是避让不得的。到了永元十二年,我有幸怀上了陛下的龙种,而阴皇后却始终无子。她听我有了,曾过来看望我,还送我各种补品,让补补身子。我千恩万谢,但是却一点都没动,等她走后,便让贴身宫女借着月色埋了。虽然这之后阴皇后再没有来看过我,但我知道,这应是风雨欲来之前的平静,因为自古以来就是母凭子贵,何况前朝窦皇后与刘贵人之例在先。因为我肚中的孩子,我与阴皇后的决裂是不可避免了。她依仗是正宫皇后,在朝中又有阴家弟兄为首的权臣们撑腰,决不会允许我借子上位,更不能让我的孩子将来成为帝国的继承人,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找会来置我和孩子于死地。眼下,我能依仗的,只有陛下。所幸陛下并不像他父亲汉章帝那么糊涂,没被阴皇后的馋言所惑,而我,也成了狂风中的风筝,将所有希望,都变成一根细线,放在陛下的上。

    可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当我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已经能感受到孩子在肚子里面的动静,感觉到他在我肚子中轻轻地伸脚打拳来逗我开心的时候;当我开始梦想我们娘俩未来的时候,陛下却得病了,而且病越来越重,我知道,是过度的劳累让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这也意味着我和孩子的未来不再美好。我只能日夜祈求上天保佑陛下。但是,陛下病情依然变的非常危险,连太医们都束无策。后来,我又听阴皇后为给陛下治病而张榜昭告天下,四处求医问道,还请来一位真人为陛下炼丹治病。白马寺的众高僧也到宫中为陛下祈福,可是陛下的病情还是一天天地加重。

    阴皇后看到陛下的病情越来越重,曾经得意地对下人道:‘我要是有一天得志,决不让邓氏再有什么人留下,一定赶尽杀绝。’当我的人将听到阴皇后的话转告诉我时,我感觉有如五雷轰顶一般,差点昏了过去。其实,我并不是在乎自己安危,但是这个肚子里的孩子,却是无辜的。他虽未出生,却是那么的懂事,他甚至乖到让我没有一点妊娠反应,这让伺侯我的宫女们惊讶无比。

    想到这里,我一边流着泪,一边对着左右的宫女道:‘我尽诚意侍奉阴皇后,不料竟得不到她的保护。当年楚昭王生病时,越姬为报君恩,自杀而死。眼下陛下病重,我愿以我之身,为陛下祈福,用我的死,来上报陛下的恩宠,下除我邓氏宗族的灾难。’罢,我要寻白绫自杀,但却被宫女们苦苦拦阻。我寻死不成,只得绝望地大哭道:‘你们现在不让我死,难道是想让我也被人活活弄成人彘不成。’

    想不到我要寻死的举动,竟然传到了陛下那里。他当时实在是病重,不能来看我,但却亲自下令将我送入椒室静养,并命中常侍郑众亲自负责我的安危,还派一位名叫慧智的高僧到椒室前来为我念经祈福。椒室这个地方,没有怀孕的女人,是不能进来的,即使这个女人是一国之后。这样,我和腹中的孩儿一起来到椒室,暂时不用再看阴皇后的脸色了。在这里,我穿上和阴后常穿的刺绣衣裳,却再也不怕和她相比,只需静静休养待产。每天午后,那名叫慧智的禅师,在郑众的陪伴下,到外屋为我诵经。他第一次来时,我曾出来见过那慧智一回,那是一个面色慈祥的中年僧人,长什么样我记不清了,只记得他有一双明亮又充满智慧的眼睛。记得他,在看见我时,他眼中的亮光,是如此的明亮,甚至亮得有些刺眼。但他的声音,却是那低沉又有磁性。每天午后听着房外慧智诵佛声,我的心也充满了祥和,就连肚子的孩子,也是那样地乘乘地待着,似乎他不但听懂了,而且还挺爱听这些如呤如唱的念经声。呵呵,就这样,我们娘俩,度过了自我到宫里来最安静、最舒心的岁月。阴皇后在宫里似乎无所不能,但这里,却是她在宫中唯一一个想来却不能来的地方。这里,抬眼望去,有明珠垂照、香炉挂壁、齐绸为帐、鲁缟为被、黄金为钩,一丝丝用来安胎的龙涎香从香炉中冒出盘旋而上,让人心静。我也是从那时起,才爱闻这个本来略带有些许腥味的香气。

    然而,每当夜色降临,即使在这个总是明亮温暖的室内,我心中的那种惶惶不安的感觉就开始终笼罩心头,因为我深知,眼前这个如在梦中的境遇,全在于陛下一人的安危。只要陛下在,我和腹中的孩儿就能快乐地在一起。但是,如果,其实是没有如果的。我只能期盼上天,让陛下好起来,让我能将孩子生下来,愿这个孩子是个女孩,只有这样,我们母子才有可能活下去。但是,如果陛下真的好了,那还是生男孩好,这样,我就能打败阴皇后,取代她,好好地抚养我的孩子,让他成为天下至尊。

    ()(e)  但我知道,我想的这一切和做梦差不多。因为听郑众,陛下的病情一天比一天重,连宫中的太医也都束无策。慧智也去陪陛下了。只有我,无法去陪他,帮他。因为我肚子越来越大,天气也越来越热了。终于,有一天,宫女告诉我,孩子要生了,这孩子能在陛下活着时出生,老天总算待我不错。

    慧智临走时,我又一次出来谢他。他告诉我,已将宫中的三部佛经译好了一部,就是这金刚经,是他这些天经常为我念的。他他中还有二部,他译来比较费力,是以不曾为我念,待他译出后再来呈我。哎,其实不只佛经,他念经的声音也挺好听的。郑众又送来了龙涎香,是陛下命人送的,这种香可以让人安神止痛,陛下对我真好!!!

    天气越来越热了,春暖花开的日子转眼就过去了,到了初夏,是该出结果的时候了,我的肚子也终于痛了,我感觉到了孩子的燥动。他似乎想出来,但又怕弄痛我。傻孩子,娘亲为了你,死都不怕,何况是痛呢。但娘又舍不得你出来,因为只有这个样子,咱们娘俩才能合而为一,永不分离。要是我能永远怀着你,该有多好啊!但是,娘也知道,现在是情况万分紧急的时候。椒房外,阴皇后正在虎视眈眈,陛下的病情也越来越重,你若是能在陛下健在的时候出来,就能得到他的册封,咱娘俩在这宫中,就有了一线可以活下去的会。

    又过了一天,我感觉到了你的躁动,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这时,皇帝允许你的姥姥陪我,她还私自带来了我爱吃的棕子。哎!父皇对我真是不薄,因为除了我,谁也没有这个待遇,能在椒房中看到娘家人,还吃到你姥姥亲做的棕子。

    你像是懂了我的心思,终于,在五月端午这一天,正当我一边吃着棕子,一边要服侍的宫女将那部佛经拿过来,想要再读下佛经时,一阵刻骨铭心的痛从身下传来,我眼一黑,昏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在昏迷中似乎听得有人在呼唤我。是我的孩子吗?我用尽全身力气,睁开了眼睛,想要看一下我的孩子。但是,我看到却是他,是陛下。他脸色苍白,皮瘦骨枯,像是冬日里挂满雪的桂树,满脸内疚地望着我。

    我激动的想哭,陛下还在,还能来看我,那么我和我们的孩子都会没事的。咦,我的孩子呢?孩子生下来不是会哭的吗?他怎么没哭,也没找我来吃奶呢?他是在睡觉吗?他是男孩还是女孩,长得白不白、胖不胖,怎么不抱过来让我看看他、亲亲他、抱抱他、喂喂他呢?我想问陛下,但全身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我张开了口,发不出一点声音。

    陛下知道我在想问什么,轻轻地抚摸着我,他清瘦的脸上,流出了两行热泪,落在我的脸上,凉凉地,冰冻住了我的心。我陡然间害怕起来,难道是孩子出了什么事了。我的孩子,那在我肚子里乖乖的孩子,他在哪呢?我的,不知从那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抓住陛下的,就象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浮木一样,急切地问道:“陛下,您龙体好了?我们的孩子呢?让我看一下我们的孩子!”

    陛下的脸本来就已经煞白,闻此一言,更是变成灰白色了,本来看着是那么温暖湿润眼神,象被冰冻住了似的,一下子变得凝固,他的,也变得冰凉,离开了我的身休,他轻叹了一声,道:“我好了,但我们的孩子,他、他没了!”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将我一下子震昏了过去。因为这些天来,在我肚中,心中,孩子才是我的一切,是他,一直在陪着我,安慰我,不知不觉,我已视他远胜过自己,就是连陛下,都比不上他。

    当我再次醒来,我不肯睁开眼睛,不想看眼前的一切。我明明已经生下了孩子,明明在昏过去的当时,听到了他所发出的那一声响亮的哭声,怎么会没了呢。我不信,我不信。我只相信,我还在梦中,知道的一切都是恶梦,等我真正醒来,孩子就会来到我的身边,让我搂着他,喂他、亲他,就像是在我肚子里一样。

    陛下又来了,但这回他没有到我身边,只是听他怒恼地喝斥宫人们对我照顾不周,让他的贵人身体到现在还是如此孱弱,还命郑众找更好的宫女来伺侯我。还听到他,要让我的家里人也来照看我。啊!他对我真好,让贵人的家里人到宫中来陪一个贵人,这在大汉朝可是从未有过之事。而且,听他的声音,竟是中气很足,像是病已全好了。老天保佑,我毕竟还有陛下。

    当我听到母亲的呼唤,我终于睁开了眼。终于在她的安慰下吃下了口米粥。

    以后的事情就是这样子了。新来的宫人们,对我用心照料,但对于那个孩子,大家都一字不提,我知道,是怕我伤心。可是,我又怎能忘了他呢。陛下身体越来越好,来的越来越勤,对我也越来越好。我也渐渐地从在失子之痛中恢复过来,再也没有问过我的孩子。

    但是,私下里,我母亲告诉我,我生的是个男孩,只可惜这孩子没福啊!在她的眼里,满是惋惜之意。我却笑了,我知道,她惋惜的是什么。她不懂,没有孩子,我也一样能当上皇后。我的孩子没了,在这宫中,从今往后,再也没有我依恋的人,也没有让我惧怕的人了。我要成为后宫之主。但纵是我能贵为皇后,坐拥天下,我却只想拥有那的孩子,让他在我怀中,美美地吃我的奶水。哼,我好起来,我要报仇,我要报复阴皇后,要不是她,或许我的孩子就死不了。

    很快,我的身体就康复了,陛下病也好了,这次,我再也不会惧让阴皇后了。我的身材,没有一点为人母后的臃肿,相反,却凭添了一种成熟的风情。到了秋天,我穿上精美的华服,在陛下面前尽情地绽放着自己的美丽和才华,陪他阅奏论经,谈笑风生。陛下不但今后特许我母亲家随时探视陪侍,还想立我为后。我心里笑了,但我也知现在还为时尚早,于是阻止和帝道:‘陛下爱恤妾身,令我感激涕零。但是,此举违反了宫规,也给你带来坏的影响。人们会您徇私偏爱妾身,也会指责我依宠放纵,我实在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此后陛下越发敬重我,夜夜让我侍寝,可是,可是我却再也没有怀过身孕。

    陛下对我越来越宠幸,连我的兄弟们,也一个个都得到了晋升,大哥还当上了校尉。尽管在暗中,有一双阴毒的眼睛,在恶狠狠地瞪视着我。

    以郑众、蔡伦为首的陛下的亲信太监,终于看出了端倪,渐渐地都站在了我的身后。阴皇后终于慌了,她知道她再也无法打败我了。愚蠢的她,竟和她那些愚蠢亲戚一起,想出了用巫蛊之术来对付我。可惜这次她真的错了,有人举报了她,陛下下令严查,并在核实之后将她打入了冷宫。其实,陛下本来是想杀她的,是我求情,才改为将她打入冷宫,我要让她,也活着体会我曾经的体会过的滋味。

    永元十四年冬十月二十四日,我取代了阴皇后,被立为皇后。

    陛下自从封了我为皇后以后,就不常来宠幸我了,反而一头扎进平洪殿这里,对着那部慧智没译出来的那部残缺的梵文佛经发呆。这部佛经全部由梵文写成,是由一位天竺高僧进献给先帝的,但由于此僧不会中文,所以没有译文。后来陛下看慧智才华横溢,便让他看这部经书。可是那慧智禅师看到此经后,竟此佛经博大精深,需他时日日参悟才能翻译。但直到他走,也没有译出。不过听陛下,慧智临走时曾道,常念此部经书,可修心养性,延年益寿,若是悟透经书,当能长生不老,甚至悟道成佛。呵呵,不知陛下是为了成佛,还是为了长生,从此竟然不近女色了。

    我后来也才得知,在我产后那几天,不知何故,陛下竟遣走了慧智禅师,只留下了金刚经和大悲咒两部慧智的译文。其中的大悲咒译文慧智尚未译好。至于天竺僧所献的那部佛经,慧智更是未来得及译。好可惜啊,若是让他假以时日,将这两部经书也全译出来多好!

    后来,陛下见我开始喜爱读佛经,便让人寻找高僧能人译出这两部经书,但竟没有一个人能译出来。听陛下也曾让人寻找过慧智,却始终没有找到他。只白马寺的和尚回报,慧智回到白马寺后,不知何故,竟变的疯疯癫癫了,后来竟然坐化了,不过他圆寂时曾留下一个包裹,遗言若是陛下寻他时就将此交给陛下。

    听陛下,包裹里是一个玳瑁做的如意,是慧智献的,里面还有一部佛经,里面也是梵文写的,让人看不懂,陛下自然也看不懂,虽然他将这两部佛经都放在案前,有空就来细看。也因为此,在他驾崩之后,我睹物思人,我便将这部佛经赏给玉兰了。只留下那部原本和这个如意,它们还是一直在这殿里里,在这案上放着,只是看它们的人,却早已不在了。记得陛下在得到它们之后,经常将如意拿在中把玩,宫中这么多的宝贝,也不知他为何最珍爱这件,但是在他死前,却叮嘱不要将它陪葬,还如当初一样,放在了这书案上。

    想到这里,太后伸将案上的如意拿起,细细把玩。只见那如意头如云彩,下伸出三尺长的柄,整体由玳瑁所制,在灯光下,发出棕红色的光泽。拿近细看,只见上面布满了美丽花纹,透明的血丝状深入甲片内,其色斑呈无数圆点状云斑,如糜子点聚集一起,形成边界参差不齐的不规则状,呈现一种独特光彩和神韵。

    难怪陛下喜爱把玩这件如意,质地确实不错,不知慧智是个出家人从那得来这等宝物,却又送给陛下,是想让他参悟其中玄么?

    唉!佛家人爱打迷语,有时你绞尽脑汁,费尽岁月也猜不出来的东西,他们却只是要顿悟才行。

    就这样,又过了三年,永元十七年,陛下终于弃我而去,就剩下我一个人,孤单地住在宫里,直到如今。

    现在是元初二年,自永元十七年到现在已经十年了,若不是玉兰求我将佛经拿去给那个和尚看,我竟从来没想到过,有生之年,还会再到这里来。太后心中默默地念到。

    太后想到这里,已是泪流满面,过了好一会,她才起身正了正容,又待了一会,才道:“玉兰来了吗?”

    外面侯着的玉兰听见呼唤,忙应了一声,快步进来,施礼问安。

    太后慈爱地看了玉兰一眼,叹道:“兰儿,明日八月十五,阖家团圆,我已准你回府,你怎么又回来陪我这老人啊!”

    玉兰笑道:“太后的那里话来。我已回府中拜见了将军和夫人了,他们嘱我好好陪你,正好那金蝉师父也将慧智禅师所留下的那本佛经译了出来,交给了我,如此可了太后一段心愿,所以我未敢耽搁,赶回来了。”

    太后奇道:“什么,这和尚竟将慧智未能译出的那部经书译出来了?”

    玉兰回道:“是啊!太后。不过,听金蝉师父讲,他之所能译出此经全是凭了慧智禅师所留下的那本梵文译本。”着将慧智禅师所留下的那本梵文和原本以及金蝉所译的那部楞严经一起放在案上。

    太后并未去看,只是望着这几部经书出神,过会才道:“这和尚年纪虽,却不贪功,胜过了多少修行许多年的出家人啊!对了,那和尚现在何处?”

    ()(e)  玉兰道:“他今夜要在大将军府再住一宿,等过了八月十五,便要启程赶回清凉山了。太后,你知道吗?金蝉一出生就被送到灵鹫寺了,连自己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是吗?”太后叹道:“想不到这世上也有和你我一样孤单的人!”

    玉兰神情一黯,又忙转移话题,忙指着桌子上那堆白色之物问道:“太后,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太后笑道:“你先猜猜看。”

    玉兰仔细地打量一番,见每一张都很白很薄很轻,奇道:“太后,这是什么呀!我可猜不出来。”

    太后笑道:“傻丫头,你这几天不是总怨下面官员没事却老是用又长又重的竹简来烦我吗?”

    玉兰一惊,道:“太后,莫不成蔡中侍已做出替竹简的东西了。”

    太后微笑不语,目光落在桌子上的儿狼毫笔上。玉兰忙上前取来,递与太后,并将一旁的墨研开。太后将笔沾了墨,拿起一张又薄又轻之物,在上面写了“赫蹏纸”三个字。只见那字迹在上面清晰工整,没有半点模糊。

    玉兰惊道:“太后,在这上面写字,比在缣帛上写字还得看呢,你看这墨,一点也不扩散。”

    太后笑着点了点头,道:“这可真难为了蔡伦,当年先帝心血来潮之物,命他将生产缣帛的附属品——赫蹏加以改进,制造出一种又轻又薄,又好用又便宜的书写之物。这物要集竹简便宜、缣帛的洁白、赫蹏的轻薄、又要像麻布那样易做出来等等长处。我曾与先帝开玩笑,笑他是异想天开,先帝也就一笑了之了,过后并没有再提起过。那想得这蔡伦却是用心,这些年来,一直记着先帝的话,始终与皇家织造坊的工匠们一起研究此物,想在赫蹏的基础上作出来,可惜一直未有得法。来也巧,自本月初一在白马寺法会上,那和尚提出同样的问题后,皇帝又嘱蔡伦完成此事。这蔡伦因两位皇帝都要求他做出此物,深感皇恩难负,心事沉重。因此在初三向我请假要到民间走访。我准了他假,本想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由他尽心就是了。

    不料听蔡伦,他这一次本想到洛阳城外的洛河附近的侯式镇向当地的工匠讨教一些技艺,却碰巧在路过洛河边的时候,看见有几棵大树腐烂倒地,树上还缠绕着一些破渔,而在这些破木头上面,他惊奇的发现了一层和赫蹏纸很相似的东西。于是蔡伦就在洛河边搭建了一个临时的作坊,开始用树皮、渔开始了他的实验,皇天不负有心人,他又煮又晒,又蒸又打地摆弄这些东西,竟然让他弄出来了和先帝所要求的东西,这不,就送到这来让我看看。”

    玉兰笑道:“依我看哪,那蔡中待是托了您的福,这才福至心灵,造出此物啊!太后,您给它起个名字吧,叫这赫蹏纸实在是太咬嘴了。”

    太后笑道:“不错,此物一出,实乃天下之福啊。我已对蔡伦了,念此物因赫蹏而来,却又远胜赫蹏,那赫蹏两字难写难认,这东西又是蔡伦做出来的,我看就叫蔡候纸吧。”

    玉兰低声念了两声“蔡候纸”,笑道:“太后,这真是个好名字,将来传出去,人们也会知道蔡公公的功劳”。

    太后听了,微笑道:“老百姓最喜欢省事,估计这东西传到民间,被广泛使用后,老百姓还不把蔡候两字省去,只叫它纸了。”着拿起笔来,微一沉思,在上面写下“纸”字,笑道:“此物仍是蔡伦用树皮等植物浆液均匀铺摊在一块平底板上制成的,用料比起丝帛便宜,制作比赫蹏省时省力,看来先帝和和尚的要求,我们算是做到了。”

    玉兰见了,笑道:“依我看啊!要不是太后运筹帷幄,外关心民间疾苦,内支持蔡公公钻研,这蔡侯纸,那能这么快就制出来呢,要论功劳,您居功至伟。”

    “好了,你个丫头不要夸我了,我怎么能抢蔡伦之功呢,其实只要人们都像蔡伦一样用心钻研,就能制出许多前人不曾见过的东西,也就会有更多的好东西出现了。”

    玉兰听了,又是连声称赞太后所极是。

    太后笑道:“好了,你也来在上面写几个字来,免得老动口不动。”

    玉兰脸一红,嗔道:“太后,人家的是真心话嘛!”着她也不客气,接过笔来,在纸上面工工整整地在纸上面写下了“太后吉祥”四个字后,又写下了天赐神纸四个字了。

    太后看了笑道:“妮子,真不知你爹从那里寻来你这么个灵货,就会讨我喜欢。”

    玉兰听了太后此言,触动了心事,头一垂,掩住微微失态的脸色,随又抬头笑道:“我是老天爷派下来的,专门来伺候太后您老人家的。”

    太后也知自己失言,当下也笑道:“我看你就是天上的仙女,必是嘴馋偷好吃的才被玉帝罚下来的,要不嘴怎么总是这么甜。”

    玉兰听了嘟着嘴道:“不来了,太后又笑人家馋了。您赏金蝉师父的那盒南邦上贡的椰香荷花酥,人家可是一口都没尝啊。”

    太后听她起金蝉,心中一动,道:“明日陛下要陪我共庆中秋,这样吧,你先通知他别着急走,后天宣他来宫中,一是要赏他译出这楞严经之功,二是将这些纸让他过目,赏与他,也算是全了当初我在白马寺应他之事。对了,这个案子上的如意,本是白马寺那个慧智所留的佛门之物,等后天见了和尚,也一并赏给他,算是物归原主吧。”

    玉兰听了,又忙应是。

    太后道:“今晚不早了,就歇在这吧。一会你拿那楞严经来与我念。”

    玉兰听了迟疑道:“太后,这里久未住人,怕是影响你玉体休息啊。”

    太后道:“无妨,自从前些天服了大将军呈献的金丹,我精神已是大好,近日我听你诵这大悲咒,感觉睡觉也香。今日你正好拿来楞严经译本,当年我见到此经时也是在这里先帝拿与我看的,我想在这里听听,先帝、先帝,唉!也算是全他心愿吧!”

    玉兰听了,忍不住又道:“太后,我此次回来,大将军还问着,太后可否吃了人公真人所炼的金丹,而且千万叮嘱,若是服了,要一心向道,还须不要听什么佛经了才是。”

    太后听了冷笑道:“他就信那些炼丹道士之言,我是看你面子,才服了一粒,虽有效果,但或许还是听了这大悲咒之功呢?那丹服了虽是长精神,但那味道太怪,我极不喜,我看还是听这佛经的好。现在这楞严经也译好了,正好可以听经入睡。”

    玉兰听了,不敢再多,只是应了。她唤了外面宫女又将殿内好好整理,又伺候太后梳洗完毕,待太后上了龙床半躺,这才拿起楞严经,坐到烛灯前,轻声念了起来。

    “尔时,普贤菩萨摩诃萨,称赞如来胜功德已,告诸菩萨及善财言:“善男子!如来功德,假使十方一切诸佛,经不可不可佛刹极微尘数劫,相续演,不可穷尽!若欲成就此功德门,应修十种广大行愿。何等为十?一者、礼敬诸佛。二者、称赞如来。”

    太后听到此处,不禁赞道:“这和尚文笔确实不错,竟能将这些如天文般的梵文,译得如此朗朗上口,还让人初听就能粗懂含义,想当年慧智禅师那样的佛门高僧,都未能全志的事,竟被他年纪就办成功了,看来佛门光大,必靠此僧啊!”

    玉兰听了,掩口而笑。太后见她如此,嗔道:“妮子,你笑什么呢?我哪里的不对吗?”

    玉兰笑道:“我听太后夸他,忽想起一事,却难道了那和尚,差点译不完这经。”

    太后奇道:“怎么回事啊!快来我听。”

    玉兰道:“因原梵文读本太过难辨,金蝉但对照慧智禅师重新超写的梵文读本译经,但看到慧智禅师所写的译本时,发现此译本与原文多出一段,而且这段梵文,被那金蝉师父译完,却总觉得与佛经之意不符,是以十分困惑。恰巧那时我去,便与他一同推敲。再我看来,金蝉所译的慧智禅师所写那段,竟像是诗经里的一首诗。”

    太后奇道:“有这种事?那经呢,拿来我看。”

    玉兰忙翻到经文最后,指着起写有那段译文的帛文,道:“太后您看,就是这一段。”

    太后接过,她一边看,一边口中喃喃念道:“南方有颗高大树,高树下面少阴凉。汉江有女水上游,要想遇上费思量。汉水面宽浪又急,如何才能游过去。汉不自古就流淌,此地徒留我忧伤。”

    她念到此处,止口不语,抬头望向窗外。只见明月孤照,越是分外的明亮、越显得孤单。

    太后出了会神,又低声道:“不错,这段正是诗经汉广里所写之意相同。玉兰,你会背这诗吗?”

    玉兰道:“太后,我读过这首,记得呢。”

    太后道:“那好,给我背来听。”

    “是,”玉兰清了下嗓子,曼声背道,“南有乔木,不可休息。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太后一边听着玉兰所背,一边对照着金蝉所译的句子,直到玉兰背完,也不作声,只是呆呆地看着那译本出神。想起当年情景。一边口中喃喃念道:“乔木不可休、江汉不可渡,但你还是之子于归,言秣其马。之子于归,汉之广矣,不可,不可泳,思。唉!吾子何在啊!”声音竟越来越哽咽。

    玉兰见状,忙跪下道:“兰儿不好,惹太后伤心。”

    太后摇头道:“你何错之有,时候不早了,你下去休息吧。”

    玉兰听了更是迟疑,道:“兰儿不累,兰儿扶伺太后休息。”

    太后笑道:“今我想在这里静静,你不必了陪我了,这还有这么多丫头呢,不能尽可着你累。好了,有事我唤你就是。”完摆摆,又拿起那龟甲所制的如意来看。

    玉兰见她如此,也不敢再,只得悄悄退下,嘱了门外宫女们,便在外殿找了个偏房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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