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明知作嫁衣 仍取悬壶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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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帝等人在平洪殿东殿商议时,玉兰正在西殿照料太后,她始终留心安帝与大将军等人论事,待众人散去后,蔡伦过来告诉她,是用不了几天就可由殿试胜者为太后看病,玉兰听了也是欢喜。

    玉兰在将军府中便知那人公真人之能,心想他来为太后治病,真是佛祖保佑。至于那位揭榜的张道长。她在金蝉译经时,曾听金蝉过此人,他见义勇为,智勇双全,言语中对张道陵极为尊重。当时自己心里还暗笑金蝉,笑这个和尚读佛经读得迂腐了,眼中只知道佛祖,没想到凡人中也有他看重的。这次张道陵前来揭榜,是不是就是为了金蝉而来呢?她心中隐隐有些奇怪。又自怀中悄悄取出那片如意柄的残片,只见它透明如冰,虽在怀中放着,入仍是冰凉。而且每次摸到它,心情就一下子悲伤起来,好久才能平息。

    玉兰轻叹了一声,心想这些日子以来,自己为太后之病忧心如焚,日夜以泪洗面,恍如隔世。本来太后要在八月十六召见金蝉,赏他纸的。没想到月圆之夜,竟发生了一系列怪事,先是太后与自己推断她当年所生的皇子没死,好像还在人世,接着就是太后病倒,第二天齐云塔倒,金蝉也被作为妖僧关进死牢。自己虽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大将军,可大将军却一听她的诗啊!佛经啊!就是心烦,一心只想为太后求医治病,不作他想。更让玉兰吃惊的是,一日她在自己常看的佛经上,竟然发现有人留下了四个红字,虽是写的歪歪扭扭,但依然看得清是“金蝉有难”。

    玉兰大惊,心想此经几乎日夜在自己中,宫内又都是自己人,日夜守护太后,是谁在自己眼皮下写上的字呢?她百思不解,又不敢与他人,无奈之下,除了告诉大将军务必要保住金蝉性命之外,只有日夜为太后诵佛经,求佛祖保佑。也许是太后爱听佛经之故,如今终于有高人来为太后看病,等太后病好后,这些烦心事就可以一扫而空了。想到这里,她那憔悴的面庞终于浮现出了一丝微笑。

    邓悝与朝中几位大臣分别陪着人公真人、张道陵吃了宴,又请二位到光禄寺国宾馆休息。张道陵吃过后,别了众人,由胡太夫带着回到光禄寺国宾馆中一的院中休息,那院进门后有三间正房、一个院子,里面收拾的甚是干净。胡大夫甚是殷勤,将张道陵安排完毕后这才告辞。张道陵送别了他,刚回到床上坐下,便听得床下有声鼠叫。张道陵开门看左右无人,又将门关好,这才到床边俯身低声道:“白,是你吗?”

    床下又“吱”了一声。

    张道陵悄声道:“现在没人,你上床来吧。”

    他话声未落,一道白影一闪,白已蹿上床头,将身子隐在被褥之中,只露出一个脑袋,瞪着两个黑眼睛望着张道陵。

    张道陵见白如此可爱,心下甚是喜欢,但又想起黑失踪,心中又是一悲。当下低声问道:“白,可有黑的消息了?”

    白眼睛一闭,摇了摇头。

    张道陵微叹一声,又道:“金蝉兄弟怎么样了?”

    白听他问起金蝉,眼睛一亮,声若游丝地道:“金蝉大哥他自打服了你的药后,精神大好,还能吃了点饭。金蝉大哥听我你来了,非常高兴,让我又来找你,看能帮上什么忙。对了,张大哥,你那法子真是神奇,我将那药丸扔给那大狗,那大狗吃了立马不叫倒地就睡,我按你的法子去做,等它醒过来后,见我试着靠近它身旁,它不但不叫,还一个劲地向我摇尾巴示好呢。”

    张道陵听了也是欢喜,低声道:“白,你放心,只要明天能为太后治好病,我就能求皇帝放了金蝉。然后咱们再想法子救黑去。”

    白听了眼睛放出光来,两只爪子学人状向张道陵做拱道:“多谢张大哥你了,不然金蝉大哥这么好的人,会被他们活活折磨死的。”

    张道陵见白虽是鼠类,却对金蝉如此,不禁也是感动。他从黑处知道她们与金蝉的故事。心想这两只老鼠知恩图报,与金蝉患难与共,纵是世上之人,又有几个能做到如此不离不弃。于是温声道:“白,你趁夜深人静,早点回去照看金蝉兄弟吧。不要乱走了,心那些妖人。”

    白点点头,刚要走,又想一事,对张道陵道:“张大哥,我等中午见金蝉大哥吃完饭后才出来的。我也是太着急了,闻着你的味道寻到那皇帝住的地方。我记得此前曾听这里的耗子们,皇帝所居南宫,猫气甚重,耗子们从不到南宫里来。但我这一路上却甚是顺利,没有遇见一个猫。当我悄悄来到南宫养心殿时,张大哥你们都走了,我本想乘着没人了我再出去找你,可没想到那皇帝下令退朝后,竟没有立即离开养心殿,而是与底下在这里商量什么法子。于是我悄悄听来,被我听了个一清二楚。原来他们是要想法子来考张大哥与那人公真人谁道行医术高。等他们商量完毕,都散了之后,我便偷偷溜出来,寻着味找到你的。”

    到这里,白轻声问张道陵道:“张大哥,你知道他们商量的是什么法子吗?”

    张道陵微一沉吟,他性子向来喜欢光明磊落,但今天白要与他透露人家的秘密,非他所喜,暗想要是听了岂不成了鼠辈。可又一想,这两只耗子为救金蝉,所作所为,远胜于人,自己焉能再用人的目光去看人家。当下道:“他们若是商量什么害人法子,你就与我听,否则就不用了。”

    白点了点头,道:“这些人,对金蝉大哥那样,能是什么好人。哼,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明明想找人救太后,可人来了,却又偏偏为难张大哥。想出的法子更是气人。”

    张道陵见她这么,心中奇怪,疑问道:“哦,那是什么法子?”

    白叹了口气,道:“他们为了能你和那个人公真人分出个上下高低,竟然想找十个孕妇,让你们一人五个,先判断出孕妇腹中婴儿性别,再施展医术,七日内促其早产,谁能判断准确,又能保所有母子平安者,则为胜者,可为太后治病。”

    张道陵闻听大惊。他本以为只要明日过了天子之考,便可以为太后治病,到时他用在仙谷中所学得岐黄之术,再加上两块千年老虎参,必能救得太后。安帝所的国师之位他毫不在乎,只要求他放了金蝉就行,可没想到他们竟要出这样的考题。

    ()(e)  他细细地回想了自己所学之术,要想判断出男女是易如反掌。但医经上所载都是治病救人的,并没有损人害命的。虽有催产之术,但是要正常的怀孕六个月的妇人早产,却有违天和,也非他所愿。看来这比试,只能自己放弃了。只是这样一来,自己认输后被治欺君之罪事,可不但救不了金蝉,接下来又如何去救黑呢?

    他正在发愁间,忽听门外有人问道:“张真人可休息了?”听话声音甚是耳熟。张道陵忙看一眼白,见她已不见踪迹,心中暗赞这家伙好灵。当下起身,开门一看,只见门外二人,当前一人,正是将军府中的胡大夫,另一人面容清瘦,年纪约四十来岁,身着官衣,打扮却像个大夫。

    胡大夫见张道陵出来,当先一礼,笑道:“我与家兄不请自来,有扰张道长休息,尚请恕罪。”

    张道陵忙还礼道:“胡大夫太客气了,二位贵客,快里面请。”

    胡大夫又客气了一番,但他那家兄却只是微微一笑,当先进了客房。三人分宾主落了座。胡大夫这才笑着对张道陵道:“自从鄙人见了道长神技之术,今日晚饭时与家兄起,我家兄也是此道中人,现为宫内御医,闻听道长所的脉经之术,是以命我前来带路,拜访张道长。”

    张道陵闻听,拱道:“原来是胡大人驾到,失敬、失敬。”

    那胡太医叹道:“下官身为太医院御医,上不能解太后之忧,下不能治太守之女之病,何敬之有,实是惭愧之极。”

    张道陵听他到太后之病,心中一动。笑道:“大人何必过谦,贫道此番揭榜自荐,非是逞自己能,而是因为有求于朝廷,才不得已出此下策,能否诊治得太后之病,只得听天由命了。但不知太后所得何病,竟然如何棘?胡大人能否介绍一番否?”

    胡太医叹道:“来惭愧,据太后侍女玉兰姑娘讲,太后在上月中秋赏月后,比平常睡的稍晚,那晚她兴致颇高,又非要住在当年先皇曾住过的殿中,夜深也不肯睡,到半夜间突然犯病,已是错倒在床,人事不醒。我等被叫进宫为太后诊断时,我发现太后脉象不定、忽强忽弱,隐有中风受寒之证,是以断定应以疏解风邪为主,故用了我家祖传续命汤来减轻太后症状,但连喂太后三副汤药,可太后仍是有口不言,问之不语,面带奄奄惚惚之状。当今陛下着急,责令太医院务必救得太后,太医院众人研究之后,另一位首席太医华太医认为太后之病,仍阳气过剩,便又按他的针灸泻法以求通调阴阳气,解郁利窍,疏调一身气,从而开窍醒脑宁神之目的。但无论用我法还是他法,均不见效。眼下太后虽是貌色如常,但始终是昏迷不醒。我与那华太医均是束无策,最后只能诊断为脉相寒热交替、经脉紊乱,非我等之力可解,是以朝廷这才招榜寻贤,得以请得道长前来。”

    张道陵听了点头道:“脉相寒热交替、经脉紊乱,按脉经上所,此症应是由五行中生克失常,五脏生变所致。可用五行中生克失常之法来治病。”

    胡氏兄弟闻听他出此言,又惊又喜,胡大夫便要起身请教,但那胡太医毕竟在宫中当官久了,甚有城府,当下微咳一声,和颜对张道陵道:“张道长,但不知五行中生克失常作何解,还请张道长为我等解释下。”

    此时张道陵却在回想,那脉经上虽有此症,但偏偏写的所解之法是寻得一种草药,名叫草灵芝为药引方可疗治,而自己记得在神农本草上所写,草灵芝极为难寻,非有缘者不可得之。他一时忧心于此,竟忘了胡太医之问。

    胡太医见张道陵如此模样,他一向作为首席太医,向来被人尊敬惯了,今日屈尊前来,却被这个道人无视,心下不满,脸上愠色上来,哼了一声。

    胡大夫见兄如此,忙用力“嗯”地咳了一声,对张道陵大声道:“张道长,适才家兄问,你所言五行中生克失常,不知为何指,张道长可否能为我兄弟解释下否。”

    张道陵这才回过神来,忙回礼道:“失礼、失礼,适才贫道回想脉经所记,忘了礼数,二位大人莫怪。”

    胡太医听他如此,脸色这才有所缓和,摇头道:“我等今日上门,本就是请教张道长来,还请张道长不吝指教。”

    张道陵笑道:贫道所学,只是有幸自那谷中石壁中所学,正愁自身才能有限,恐误了仙家济世救人之意。今能与二位请教,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胡氏兄弟听他如此,心下俱是欢喜。个个点头称赞。这时听张道陵又道:“适才大人所问,可是五行中生克失常一?”

    胡太医点头道:“不错,我适才听张道长起五行生克,我曾在“尚书”中读到五行之,书上五行者,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土曰稼穑。润下作咸,炎上作苦,曲直作酸,从革作辛,稼穑作甘。但何为生克,我始终未解何意,张道长可否能指教在下。”

    张道陵忙道:“五行生克,就是指世间万物,都由金木水火土五种物质的相生相克而成。正所谓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反过来,则是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

    “原来如此!”胡氏兄弟听张道陵如此讲,异口同声回道。

    “但不知这五行生克又与这看病有何关系?”胡太医急迫地问道。

    “世上有五行,人身有五脏。人体内五脏为心、肝、脾、肺、肾;六腑则为胆、胃、大肠、肠、三焦、膀胱六个脏器的合称。六腑用来受纳、腐熟水谷,泌别清浊,传化精华,将糟粕排出体外;而五脏则是藏精气神之所。”张道陵到这,看胡氏兄弟大气也不敢出,全都聚精会神地听他道来,于是继续道,“五脏在阴阳上都属阴,主藏而不泻;而六腑为阳,主泻而不藏。是以心为神之居、血之主、脉之宗。在五行属火,主血脉、司神志;肺为魄之处、气之主,在五行属金,主气,司呼吸;脾为气血生化之源、后天之本,藏意,在五行属土,主运化、主升清、主统血;肝为魂之处,血之藏,筋之宗,在五行属木,主升主动国;肾为先天之本,藏志,腰为肾之腑,在五行属水,主藏精、司生长。是以学医之要,必精于五行调顺,君臣共济,方治疾无憾矣!”

    ()(e)  胡太医闻听,又问道:“但不知何为君相之火?”

    张道陵道:“君火以明,相火以位。‘君’,指最高主持者;‘火’,指事物生长和变化。故所谓君火者,既是事物生长和变化的最高主持所在。有君火在,万物的生长化收藏才能进行。相火者则是在君火主持指挥下发挥其作用的,处于臣使地位。有了它,君火的作用才能具体落实。此火乃相火也。明者乃光明之义,指君火的正常表现。位者乃位置也,即安于本位充分发挥其本身应尽的职能。相火易起,五性厥阳之火相扇,则妄动矣。火起于妄,变化莫测,无时不有,煎熬真阴,阴虚则病,阴绝则死。君火之气,经以暑与湿言之;相火之气,经以火言之,盖表其暴悍酷烈,有甚于君火者也,故曰相火元气之贼。朱子曰:必使道心常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听命焉。此善处乎火者。人心听命乎道心,又能主之以静。彼五火之动皆中节,相火惟有裨补造化,以为生生不息运用耳。”

    胡太医听完,口中喃喃道:“原来如此,可怜我兄弟日夜推敲,却如盲人猜火,始终不得其形。今得道长所解,才如拨云见日,重见光明。”完对着胡太夫一招,二人一同站起身来,来到张道陵近前,一起拜倒。

    张道陵见状大惊,忙也起身跪倒,用双相扶二人,请二人起身。口中还道:“二位大人这是何意,可折杀道了。”

    胡氏兄弟起身之后,胡太医微微笑道:“我自从兄弟处听了张道长在将军府中的医技之后,甚是佩服。今日在殿中见了张道长,更是想当面请教。实不相瞒,我家祖传了一部脉经残本,十缺六七,先父一心想按句推断,补全此书,好用以传世。可惜终先父一生,未能如愿。我兄弟继先父之志,继续推究,但我兄弟资智浅薄,就是这五行相生相克,就始终未能参透。今日得道长明示解惑,焉能不谢。”

    完又自怀中取出一包裹,层层打开之后,竟是一鸡蛋般大的珠子。只见那珠子通体晶莹,在灯光下流溢出淡淡白光。胡太医将此珠恭恭敬敬地放在张道陵床上,对张道陵道:“我家祖父因当年诊治阴皇后有功,被光武帝赐与此珠。另有白银千两,因不便携带,待有空献与道长,只求道长有空写出脉经,由我兄弟在先父坟前烧了,以全先父之愿。如此不情之请,还请张道长体念为盼。”

    张道陵听了,微一沉吟,心想我自谷中学得医术,本想就是要用来济世救人,但苦于自己人单势孤,名望不高,纵是日夜行医,纵此一生,能有几人。倒不如将此术传于世人,谷中仙姑明示,此术只得用于正道,今看此兄弟如此孝心,倒是可托付之人。

    胡氏兄弟见状,以为他还是不舍,胡太医道:“张道长放心,我兄弟只是想将此书送至先父坟上烧了,绝不看此书一眼。”

    胡大夫更是道:“张道长若是、若是,那个啥,兄弟我还有一处府院,也愿一并献与道长。”

    张道陵听了哈哈一笑,起身将床上明珠拿起,用布裹好,递与胡大夫中,笑道:“二位大人,贫道乃出家人,视财物如草芥。如此厚礼,还请二位大人收回。至于那部脉经本就是我有幸得来,用作替天行道之用,只要二位不居为己有,而是用来济人之用,道愿将所记,全写出来,送与二位大人。”

    胡氏兄弟没想到张道陵不但不贪财,而且还如此慷慨爽快,均是大喜过望。一边感谢,一边执意要将明珠赠予张道陵。但张道陵死活不收。二人无奈,只得连连保证得那脉经,自当学以致用,上报朝廷,下济百姓等。

    张道陵与二人又了一会话,胡氏兄弟均道天色已晚,道长明日还要接受朝廷考试,不敢久扰。

    张道陵待他们走后,稍一收拾,便躺在床上休息,继续想着白所的朝廷考他之题,这一晚上思前想后,竟是辗转了一宿未睡。

    待明日一早,他起来洗漱吃饭,却见那胡大夫早已在门前等候。他不但准备了一大食盒精美素餐,还带来一包东西,连同笔墨。张道陵以为又是礼物,正待推辞,却听那胡大夫解释道,此物仍是宫中所制,专门用来代替竹简、绸帛,用来在上面写字之用,太后为其起名唤为蔡候纸。今日拿来,是专门用于道长抄写脉经用的。

    张道陵心中暗笑这二兄弟真是急性子,口中连声称谢收下。在胡大夫陪同下吃了早餐后,张道陵回房将身上带的老虎参、水神给的金钗等东西装好后,又看了下大将军给准备的新道袍,心念一动,又脱了下来,外面只着水神给他的那件由千年芦叶编制成褐色道袍,心想,水神此衣有些妙处,今日上朝,我便只穿着它,或许能带来些好运。哎,只要能救好太后,那金蝉兄弟也就有救了,但不知黑现在何处。

    张道陵对金蝉甚是惦记,但他虽会蹑空,却不会隐身,一时不能见金蝉。他心想今日如果不能为太后治病,那他就准备执行第二个计划,想法子去见金蝉,好商量对策。打定主意后,他将衣物收拾完毕,便出来找胡太医闲聊,等着朝廷传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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