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世事皆洞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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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雨一停,太后便带着白,在院中赏了会花后,才回到殿中,在东殿休息了一会,便屏退下,只带着白来到西侧的殿中。大殿里面空无一人,但是打扫的异常干净。殿西头摆着香案,香案前有红布做成的帘子,挡住了西面的墙。

    太后回头,对白笑道:“白,你张大哥他们去了好几天了,你想他们了没?”

    白想了想,老老实实地回道:“想了。”

    太后笑道:“那好,咱们娘俩一块看看他们。”着用一拉布帘,帘子左右分开,中间现出了三幅画。

    当中一幅,上面是四个女孩在一起嬉闹,正是玉兰、龙儿、黑和白。左面的一张,画得是在傍晚的天空下,一个道人背站在峰顶之上,神情洒脱,有如神仙,一看就是张道陵。右边那幅画是用两张尺寸较的纸画的,上下对贴在一起,上一张是一个和尚,背着竹筐,低头行进在陡峭的山路间,采摘蘑菇的画面,下一张则是一名和尚侧身目视前方,独立于一座形如巨鹰的雪峰前。白只看一眼,便知道画的是金蝉。

    太后盯着画看了一会,赞道:“玉兰这丫头,画功真是不错,画中人个个如真的一般。”继而又怪道,“你玉兰这个丫头,从五台山回来,画的金蝉师父的画,竟然是一个侧脸、一个低头。我让她再画个正面的,她却不照着画,画不出金蝉师父的神韵,反而不像。”

    白听了,知道玉兰的用意,当下忙帮着解释道:“玉兰姐一定是想,给金蝉大哥画张最好的,所以才下不了笔的。娘,这些日子你派人教我学画,我也有了些心得,就是随画,画的还行,越是想画好,越是紧张。”

    太后听了,拍拍白的肩膀,笑道:“你这是初学,等学到一定的境界,便是心中有底,落笔有神了。等你学好了,也给娘画个金蝉师父的像。哎!我一想起金蝉师父为我做的一切,心就难受。想不到这样一个菩萨似的人物,我竟然难见上一面,也许是我大汉朝太伤他的心了。只可惜当日在白马寺,我没有与他好好见上一面。”

    白听了,忙解释道:“娘,金蝉大哥知道您对他的好。像您赏给他的那串佛珠串,金蝉大哥可喜欢了。只可惜怨我没有保管好串,让它被偷走了。”

    太后忙安慰道:“没关系,当时我赏给金蝉师父的那串佛珠,是我大哥因为看我信佛,特意寻来送与我的。那日金蝉师父因答上了皇帝所出之题,我一时没什么有准备,便顺将腕上的佛珠串赏给了他,没想到因此还为他带来了祸事。每思到此事,我都恨不得将洛阳令等那些废物们杀头给金蝉师父赔罪。可是玉兰却一直劝我饶了他们,还金蝉师父心地善良,绝不会因为他一事让这些人受难。”

    “可是,娘,你不是还下令杀了洛阳令吗?”

    “哈哈,白,我杀他,是因为他贪赃枉法,草菅人命。这些罪过,按大汉律,依律当五马分尸的。不过我受你们的佛法熏陶,只取他项上人头,算是额外开恩了。”

    “可是,若是金蝉大哥知道杀了他们,后会难过的。”

    “哎!白,我与你,我杀他,不是为了给金蝉出气,而是为民解冤屈。你想想,若是那些恶人坏官,做了坏事,得不到应有的惩罚,那天底下谁还肯做好人。”

    白听了,也觉得有理,点点头道:“娘,他们当时将金蝉大哥打成那样,我也恨死了那些坏官们,但是金蝉大哥饶了他们,我也就恨不起来了。”

    “呵呵,金蝉师父宅心仁厚,这件事,咱们不与他就是了。只是、只是”

    “娘,只是什么?”

    “我只是一想起金蝉师父心地如此善良,又用血救了孤家性命,却一点会都不给我,让我能当面致谢,就感觉金蝉师父是不愿见我,这让我每念至此,就感觉无比遗憾。唉!白,你等他们这次回来,我能不能见上金蝉师父一面呢?”

    白听了,见太后心中始终记挂着金蝉,看来还得想法子打消她这个念头才好。当下只得苦笑了几声,对太后道:“娘,你有所不知。金蝉师父受难,并不是因为你那串佛珠引起的,而是因为我。”

    “什么?因为你?”太后听了,更是惊讶,不解地问道。

    “娘,是这样子的。”白为了让太后心中不必过于牵挂金蝉,只得将事情经过了出来。

    ()(e)  “去年夏天,金蝉师父到我们住的地方,也就是延古寺找他师伯求经。我和黑那时正在寺中生活,第一次看到了他。可是因为寺里的和尚们欺侮他,总给他活干,还不让他吃饱。因为这个,我和黑看在眼里,心中气不过,便偷了做饭和尚藏起来的白面馒头,暗地里送给金蝉大哥。

    第一次,金蝉大哥以为是别人给的,就吃了。又过了些天,我和黑又给他弄了个馒头,可是他这回却起了疑心,虽然饿得要命,但仍没吃,黑看了气得不管他,自己出去玩了,我以为是金蝉大哥不爱吃馒头,于是就去伙房想给金蝉大哥弄点别的吃,可不成想那做饭的和尚这回有了防备,在伙房下了逮我们的夹子,我一个没留神,右腿被夹住了。正好这时金蝉大哥来送馒头,为了救我,便承认馒头是他拿的,抱着我被赶出了寺。他为了我,没有学得四十二章经,于是又到洛阳白马寺来取经,才发生了后面的事。所以我,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我,才让金蝉大哥受了那么多的罪。”

    听到这里,太后喃喃地道:“天意,天意啊!不对,这也不全是天意,而是你和金蝉的心地善良。若不是白你心地善良,同情金蝉,就不会有被抓的事,若不是金蝉同样心地善良,救你出走,也不会到白马寺求经。看来这一切,是冥冥中的天意,也是你们的天性使然。哎!若不是你们来到洛阳,那我这病发作后,就不会有你们来相救了。呵呵,想不到一个白面馒头,竟然引出这么多的事情,而一串佛珠串,又牵扯出更多的事来。白,你这命运之道,是多么神奇啊!”

    “是啊!”白听了大后的分析,连连点头。

    太后叹了口气,低声道:“关于那黑衣道人之事,我派人仔细查过了,还是没有找到任何线索。玉兰与我这事事关仙妖,非人力所为,我也只得作罢。只是大将军请来的那个国师人公真人和天公真人,我对他们却有些反感。”

    “啊!为什么呢?”

    “白,这话今日我也就与你,我连玉兰都没有过。我对他们有反感,并不是因为他们没有治好我的病,也不是因为有他们的到来,耽搁了张道长给我看病。要知道,人的病各有不同,就是同一种病,不同的大夫看病的法子也不尽相同,水平也不一样。我之所以反感他们,是感觉他们的目的不纯?”

    “目的不纯?”白惊讶地问道。对整个事情的经过,她经历了大半,知道全情,只是张道陵过,他们几个与天公真人打赌约定,彼此不将对方的所图公诸于人,是以玉兰没有与太后详。白虽清楚整个事件,也知道是天公、人公真人他们设计猫鬼之术,来让太后得病,等他们控制了太后的魂魄,再实现他们所图。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最终还是张大哥、龙儿他们打败了天公真人,不但救出了金蝉,还治好了太后的病。正因为此,在白的心灵之中,对天公真人他们,充满了憎恨。现在听太后起此事,她口中虽不能出来,但是在心中却极是受用。

    只是白向来心思稳重,换做黑,估计早点头应是了。她稳了稳心神,道:“娘,可是天公真人他们,也是走就走了,没有要朝廷的任何赏赐,想不到他们也和张大哥一样,不贪名利的。”

    “他们怎能和张道长相比。白,你毕竟不是人身,不懂得人心险恶呀!我病好后,曾问过此事,皇帝和大将军也都和你的想法一样,夸天公真人等,他们是得道高人,也为治好我的病出了大力。哼!他们是被天公真人他们的外表所欺骗了。”

    “娘,你为什么这样呢!”

    “哎!本来这些话,我是想与张道长当面好好的,可惜难与他见上一面,只能和你,等你见到张道长,替我转问一下吧。”

    “嗯,是娘。”白轻轻地应道。

    太后微微一笑,继续道:“天公真人师兄弟,我也早有耳闻。当年大将军就与天公真人有一面之缘。大将军对他甚是敬慕,还向他为我求过金丹。我也曾让大将军请过他们到宫中一见。可是他们也不为所动,坚辞不来。等到了我得病之后,大将军数次派人寻找他们,想请他们给我看病,却始终没有找到他们。等张道长揭了皇榜,就要为我看病之际,那人公真人又忽然出现。就凭这一点,我就怀疑他们动不纯。等到人公真人抓住黑,引天雷伤龙儿之时,那天公真人又突然冒出来,抓拿受伤的龙儿,这若不是他们在暗中图谋,又怎会如此巧合,来就来呢?还有,他们与张道长定下打赌定输赢,落败后虽然是转头就走,像是不重名利,但是你想,他们既然如此看重输赢,又如何是看淡名利之人,只不过是见打不过张道长,于是当立断,暂时回去,再做他谋罢了。白,你想想,我的可有道理。”

    ()(e)  白听了,见太后所,犹如她亲眼看到一般,心中大是佩服,可她嘴上不敢附和,望着太后一脸的坚毅之色,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太后见白赞同自己的看法,精神一振。继续问道:“白,你你张大哥给我看病,还想将我病治好后好能救金禅,可是天公他们,又有何所图呢?”

    “这个?”白被问得一怔,只得摇着头道,“娘,我想不出来,还是你告诉我吧。”

    太后微微点头,叹道:“像天公真人他们,纵然是得道高人,也毕竟是人,只要是人,人心就不可测。依我之见,他们不图利,便图大功。这大功嘛,最大不过是开国建朝了。”

    白听太后分析的头头是道,心中极为钦佩。望着眼前这个不到五十的女子,虽然是大病初愈,但所见所识,竟然如此真知灼见。怪不得她能推测出慧智大师所留的秘密。幸好太后忘记了一些事情,否则以她之能,绝不会猜不出金蝉的来历。

    太后用眼角余光,看到白一脸惊佩之色,知道自己所推断的,全被白认可了。心中也是高兴。她抬头望着眼前的四张画,突然指着金蝉的画像道:“白,你玉兰聪明不?”

    “啊!玉兰姐当然聪明了。”

    “嗯。玉兰天资聪颖,但她年前去五台山一趟,以她的智力,竟然只给我画两张不见金蝉全貌的画,这是为何?”

    “这个,玉兰姐不是过了吗?她是怕画不好金蝉师父的容貌吧。”

    太后一笑,微微摇头,又问道:“白,那你金蝉师父心地善良不?”

    “啊?”白不知太后问此话何意,心突然间砰砰地跳得快了起来,口中只得喃喃地道:“金蝉大哥,心地当然是最好了。”

    “嗯,这是自然,不过。”

    白听了,不明白太后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只得找了个借口道:“娘,这里咱们待得久了,还是先回去歇会吧。我看时辰,估计皇帝要来给你请安了。”

    “无妨,他来了就让他等着吧。白,我还未给你解释呢。”

    “哦。”白只得回了一声。

    太后感慨地道:“金蝉师父心地自然是最好的。但是,有一件事,我却搞不明白。他能为救我而不顾自己的性命,又能为玉兰寻亲,远赴东海。可是我这老太婆,只是想见上他一面,他为何就不肯呢?他连伤害他的人都肯放过,为何不给我一个会呢?白,你是为什么?”太后到最后,声音也越来越轻,但是听到白的耳中,却犹如惊雷。白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只得沉默不语。

    “白,你想什么呢?”

    “哦,娘,我是想,你不是人心难测吗?或许是金蝉大哥,他心中有什么想法,才不能与你相见的。到底他心中想的是什么,我们又那里猜得到呢。”

    听闻此言,太后这才轻轻地点了点头,对白道:“心中有什么想法,还是要与知己人,只要出来,心才会好受,闷在肚子中,是不快乐的。你有会,替我将这话送与金蝉师父。只要他愿意见我一面,我可以前去见他。无论那里,我都会去见他的。”

    “是,娘,如果能见的话,那我陪着你去。”

    “呵呵,好,好啊!冲你这句话,我也要好好地多活几年。”太后虽然在笑,但言语中的苦涩之意,却从笑声中透了出来。

    这时殿外传来一阵微风,带着那淡淡的花香,一同将布帘吹动,帘角轻拂,又遮住了金蝉的画像。太后见了,伸一拉,用布帘将画像全都遮住。这才了声,“走吧,这会皇帝估计该等烦了。”

    太后出心里的困惑,神情也轻松了不少,当下携白,重回平洪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