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越南的三次见面的开场，似乎重叠了。裴辛夷分不出每次握手的细微差别，只知道这次想念他的心，比过去任何一次都难隐藏。

    她的声音在颤抖。

    阮决明松了手，淡漠地问：“冷咩？”

    裴辛夷轻轻摇头，“进去吧。”见他点头，她从旁边走过去。

    阮决明转身跟上去，不自然地转了下狼首戒指。三秒后，他脱下大衣，披在了她身上。

    裴辛夷一怔，转头去瞧他。

    “手这么冷，不知多穿一点？”他冷声着快步走在了前面。她握紧了拢紧了衣领，紧抿的唇弯起不易察觉的弧度。

    只是几步路，他也要照顾她。他还是在意她的。

    可转念又想到，只是因为她是他孩的母亲。

    客厅里壁炉烧得正旺，很暖和。有好些扮入时的客人分散在各处闲谈，想来是暗中和阮家交往甚密的越南一些官商家庭的亲眷。

    门口候着两位负责接外套的佣人，裴辛夷将身上两件外套递过去。抬眸看见不远处一位拿着香槟杯的女人正注视自己。

    阮决明朝女人走了过去，同她了什么，两人都笑了起来。

    “老六。”听见裴怀良的招呼，裴辛夷才收回视线，走到家人身边。

    会客室的门虚掩着，门口守着一位马仔。裴怀良同他了一句，推开了门，引着裴辛夷一行人走进去。

    阮商陆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正倾听一位青年话。余光瞥见来人，他抬手示意青年稍后再谈，杵着狼首权杖站起来。

    裴安胥用越南话问好。曾念略显局促，两个孩更是如此，半躲在长辈身后，颇为警惕地量坐在角落的马仔们。

    阮商陆不甚在意地扫了他们一眼，目光落在了裴辛夷身上。

    她上前些许，颔首道了声“佛爷”，转而介绍起身旁的人，又对孩们：“这是阮生的阿爸，问佛爷好。”

    孩们有些惧怕这位老人，犹犹豫豫地喊了“佛爷好”。

    “好。”阮商陆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你们出去吧，裴六里留下。”

    听了裴安胥翻译，裴安菀声唤“六姊”，看着裴辛夷的眼神满是担忧。

    裴辛夷轻声：“冇嘢，我等一阵去找你们。”

    阮商陆这才留心去看了眼女孩。他开抽屉抓了一把糖果，杵着权杖走过去，稍稍俯身，笑：“女孩，吃糖。”

    裴安菀去瞧裴辛夷，后者鼓励般地：“要讲乜嘢？”

    裴安菀用双手捧住了这把糖果，轻声：“唔该晒。”

    裴安胥虚揽着曾念和两个孩走出房间，马仔立即关上了门。裴安菀更加担忧，甚至可以用愁容来形容她此刻的表情。

    裴安逡拉住她，把手附在她耳边：“你在家的时候这么劲，怎么到这里就讲不出话了？”

    裴安菀瞪他一眼，压低声：“你不觉得这里好危险？而且这么多人，我们……被发现点算？”

    “嗱，里头那位是阮生的阿爸，也就是你的……所以，你不要担心啦。”裴安逡拉住裴安菀的手，轻轻一握，“我们是来玩的耶。”

    阮决明朝他们招手，喊的却是“裴五”，“正巧，我们去外面逛一逛，你一起？”

    他的越南话，令两个孩倍感陌生。再看他身旁笑得开怀的女人，裴安菀皱起了眉头。裴安逡亦觉奇怪，悄声问：“点解他们离得这样近？”

    裴安菀抿唇不语，看向阮决明的眼神里含着生气。

    他们跟着裴安胥走到阮决明一众人周围，只盯着阮决明看。可阮决明并不看他们，仿佛他们不存在。

    裴安菀担忧、疑惑、生气，这下又添了一分忧郁。情绪过量，她整理不过来了。还好裴安逡牵着她，暗暗给予她鼓励。哥哥总算有了点儿哥哥的作用。

    裴安胥原以为阮决明他们算去冬猎，询问了具体的，了解到是去马场玩。他向曾念明，问两个孩愿不愿意去。

    阮决明这才讲起白话，“两个仔仔会骑马，同我们去玩咯，待在这里也闷。”

    裴安胥附和，鼓动曾念带两个孩一道去马场，还：“念姨，你该看看阮生他们的马场，岛上的俱乐部完全比不了。”

    曾念瞧见孩们期待的眼神，思忖片刻，：“外边冷，我就待在这里。你带他们去吧。”

    “也好。”裴安胥对孩们，“同五哥去骑马，让妈咪留在这里好不好？”

    两个孩互看一眼，裴安菀做代表，点头应好。

    阮决明对越南朋友们解释了两个孩的官方来历，对曾念：“我们走先。”

    裴安菀看着阮决明率一行人走出去，也不管她和八仔，鼓了鼓腮。裴安逡深知她的心思，耳语：“菀菀，六姊在人前也是这样，我们应该充分理解并尊重他的做法。”

    裴安菀思索一阵，肯定地：“八仔，你终于讲了一次对的话。我赞同。”

    *

    不算上同行的马仔，他们一行有八人，除了阮决明和裴安胥，都是第一次来村寨。他们选择步行去马场，可以领略沿途风光。

    裴安胥想加入阮决明他们的谈话，可顾及两个孩，慢吞吞走在后面。天气晴了一点儿，像是河内的阳光终于移到了偏僻的山野，穿透乌云而洒落。

    他不禁想起上次来访的时候，四姊还和他争吵。人不在就不在了。这个千疮百孔的家，还能维系多久？

    “物是人非。”他叹息。

    裴安菀听见他话，问：“乜嘢？”

    裴安胥轻摇头，“累不累，五哥背你？”

    “我又不是三岁！”裴安菀奇怪地瞧了他一眼。

    许是距离拉得太远，阮决明等人停下脚步。裴安胥注意到了，扬手：“没事，你们走你们的。”

    阮决明静默地看了他们数秒，走了过来。裴安菀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走进了，阮决明：“菀菀，我背你？”

    裴安菀努力撇下唇角的笑意，淡然地：“点解？我可以自己走。”

    阮决明轻笑一声，“还要走一阵，你穿皮靴，心磨痛了脚，不能骑马。”

    “那……”裴安菀眼眸一转，抬起下巴，“你背我咯。”

    阮决明笑着蹲下，反手招了招，让她伏到背上。裴安菀抿着唇，心翼翼地趴到他背上，却不想他一下子站起来，吓得她赶紧勾住了他的脖子。

    阮决明笑出声来，稳稳地背着她往前走，“菀菀，开心咩？”

    “点解开心？”裴安菀贴着阮决明的侧脖颈，闷闷地。

    “哦？不开心啊。”

    “你让我觉得……你好像不认识我们了。”

    阮决明暗自叹气，“菀菀，我不能让你们有任何危险。”

    裴安菀蹙眉：“不认识我们就是安全咩？”

    “你很聪明的，应该明白点解妈咪那么做，我也一样。”

    “我知啊，我和八仔都知。可是，”裴安菀顿了顿，抬眸看向远远走在前面的人们，“那个女仔是谁？点解你和她那么亲近？”

    阮决明一愣，“妈咪让你问的？”

    “乜嘢？妈咪不知啊。我在问你。”

    裴安菀同他了一会儿话，渐渐消除了些许隔阂，像以前相处时那般，轻轻捶他的肩膀，略带威胁意味地，“快点讲啦！”

    阮决明无奈地轻笑，“算是我的同事，我们共同参与了一个项目。”

    “乜项目？”

    “唔……越南海拔高的地方也是会下雪的，你知咩？有一个叫萨帕的镇，冬天会下雪。我和‘同事’们呢，在萨帕建度假酒店。酒店完工了，要去验收成果对不对？他们从西贡啊河内啊过来，顺路咯，我邀请他们到家里来玩。”

    阮决明耐心解释，末了还问，“明不明？”

    裴安菀连连点头，“所以那个女仔和你冇关系？”

    “当然咯。”

    “这样就得了，我怕妈咪呷醋呀。”

    阮决明心下一滞，故作轻松地问：“妈咪这段时间好不好？”

    “妈咪很忙，又要顾古玩行又要去三姊的公司上班，我觉得她好累，平常都很少讲话。她以前话很多的。”

    “你心疼她？”

    裴安菀用很轻的声音：“爹地，你不心疼吗？”

    半晌，阮决明：“嗯，我想她开心一点，过得如意。”

    可他怎么做，她好像都不如意。

    裴安菀淘气地捏了捏阮决明的耳朵，“爹地，妈咪好想念你的。知道今日要来见你，她昨晚都睡不着觉。”

    “菀菀，我也很想她。见到她才发觉，我有这么想她。”

    在阮决明背着裴安菀往前走之际，裴安逡就“嘁”了一声，这会儿看着他们笑的身影，颇为不满意。

    他是男孩子没错，可谁男孩子就不需要背？可笑！

    裴安胥瞧了好几次他的表情，琢磨片刻：“八仔，你是不是走不动了，我也背你吧？”

    裴安逡揩了揩鼻尖，语气平常地：“冇嘢，我又不是女仔，可以自己走。”

    裴安胥一把拍上他的肩头，笑道：“男子汉！”

    终于到了马场，阮决明把裴安菀放下来，去招呼其余人。裴安逡找到机会，对裴安菀：“你是不是好得意？”

    裴安菀对他吐舌头，“我知你羡慕我，谁叫你不主动。妈咪讲过，主动争取才有机会。”

    “哗！”裴安逡叹了一声，一时不知如何反驳，服自己是懒得同她争辩。

    *

    那边厢，裴辛夷和裴怀良坐在佛爷的会客室里。虽然是三人的谈话，裴辛夷多数时候只是听。谈论的关于阮决明和事情，由他负责的两家的生意，以及他擅自送给裴家的钱。

    佛爷的很含蓄，大意是这笔生意在裴家没倒台前都不可以终止，以及裴辛夷得嫁进阮家。

    裴怀良有他考虑，他需要裴辛夷这个招财童子，不会同意裴辛夷嫁来越南的。况且，他怀揣着裴辛夷不能嫁给阮决明的秘密。

    不过他不会当着众人的面拂了佛爷的面子。他问：“辛夷，你怎么想的？”

    阮决明为做戏而了一年半载的婚事，如今竟要成真，裴辛夷心头五味杂陈。她：“我想知道阮生的意思。”

    阮商陆沉吟片刻，：“我和明谈过了，他听家里的安排。”

    听家里的安排，就是对象是谁都无所谓。

    裴辛夷隐匿许久的攻击性冒了个尖儿出来，“裴家做正经生意，比动不动就喊喊杀的帮会社团稳定。裴家表面上干净，有许多朋友，许多门路。只要裴家不破产，这笔生意可以持续下去。有你的扶持，裴家也不会破产。

    “可是维持两家的平衡，比起靠姻亲关系，不如直接拿捏住我阿爸。你看四姊，阿爸在意她咩？我对阿爸来讲更可有可无。佛爷，如果这是笔交易，对你们来讲好处几多？冇啊。”

    “裴六，不能这么嘛。”阮商陆嗓音低沉，话缓慢，像是脾气很好的样子。可谁人都知他是佛爷。真正的话事人是不显山水的，被踩了尾巴也不会叫唤。

    “我和你阿爸、你良叔，是很好的朋友。你良叔还是我的妹夫。我的儿子和朋友的女儿结婚，是亲上加亲。我们是‘家族’，家族内部的关系决定外部事情的发展。我只是希望我们这样的家族关系能长长久久延续下去。”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裴六，我们都知道明为什么送这么多钱。明对你很上心。”

    没有人再辩驳，裴怀良也不敢。他多一句今日或许走不出这村寨。

    给香港那边发去简讯，告知裴怀荣，婚事就这么定下了。不同于向家，阮家是不会和你好好坐下来谈判的，就一个“结”字，没有别的选项。具体的再议，总之是一定要成的。

    *

    短暂的谈话结束，裴辛夷走出会客厅去找孩们，看见曾念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一角，一个人饮茶。

    裴辛夷还未从方才的谈话里缓过神来，没看到孩，一下子陷入慌张情绪，问：“他们呢……？”语调不似平常话，表情看上去有些神经质。

    “和阮生他们去骑马了，裴五也去了。”曾念觉出她的不寻常，又，“有事咩？谈了——”

    裴辛夷瞧见人群里一抹熟悉的人影，断曾念：“念姨，我去找他们。”

    “欸？”曾念慢半拍，起身去挽留，却见裴辛夷走到了一位青年身边。

    南星正和马仔们笑，见她来，明朗地：“阿嫂。”随即改口，“裴姐。”

    裴辛夷浅浅一笑，“阿星，送我去马场好咩？”

    “乜啊？刀哥本来就让我在这里等你。”

    裴辛夷顿了顿，“那就走咯。”

    开车去马场的路上，南星一直在阮决明的事。

    前半年刀哥为了法国的户头和公司，几乎成了空中飞人。后半年刀哥为了支持裴家，又不过多损失家族利益，拼命做事，还从家族其他大佬手里揽下了原先属于阮忍冬的几家赌场。

    起初他们时常和西贡的地头蛇发生斗械的事，刀哥中了枪伤，最近才出院。

    “为了这事，佛爷没少训刀哥。别的大佬还问刀哥是不是以为大少爷走了，他就认定自己唯一的继承人，可以这么胡来。刀哥怎么也是三十的人了，当众被这么奚落……是我，我也受不了啊。”

    裴辛夷不出话，摸出一支烟点燃。良久，她：“阿星，我总让你们为难。我太自私了。”

    “讲乜嘢啊，刀哥钟意你，你就是我大嫂。一家人怎么来的自私？”南星想了想又，“阿嫂，我笨，不懂女人的心思。但我知道一句老话，‘珍惜眼前人’。其他的都不重要。”

    吉普车驶近马场，裴辛夷下了车，和南星往跑马场那边走去。

    几缕阳光穿破蟹青色的积云，洒落在苍翠的草场上。人们驾着马儿驰骋，不在马背上，似乎亦能听见风声呼啸。

    棕红色的成年母马背上，裴安菀独自牵着缰绳，轻快地往更远处跑去。

    “菀菀！”裴安逡缩在阮决明怀中，共骑另一匹棕红色的马，大喊着追了上去。

    裴辛夷走到栅栏边，驻足望着他们。

    一位马仔走来，用越南语向南星招呼，笑：“星哥，你没看见刚才刀哥带那儿女孩跑圈。两人笑得可开心了，这么些天，我就没见刀哥怎么笑过。”

    南星敷衍地应了一声，马仔又：“你刀哥以后要是有了女儿，该是个女儿奴吧？不过我瞧着那女孩儿眼睛眉毛和刀哥很像，简直就是两父女——”

    南星在马仔后脑勺上一排，啐声骂道：“你他妈乱点什么家谱？”

    马仔讪讪一笑，“我就是嘛。刀哥年纪这么大了，老人们都急着让他成家呢。”

    南星捏住马仔的下摆，左右看了看：“我们像吗？”

    马仔愣愣地：“不像。”

    南星又在他脑袋上拍了一记，“当然不像，我没你这么蠢的儿子！”

    裴辛夷没有出声，垂在身侧的手点了一下栅栏。

    不一会儿，裴安菀调头时瞥见了裴辛夷在这边，忙持缰奔来。

    裴辛夷挥手，扬声道：“菀菀，慢点！”

    阮决明带着裴安逡跑到较远的缓坡之后了，还是裴安胥听见了六妹的声音，追上去朗声知会了一声。阮决明充耳不闻，还是裴安逡想过去，他才调头往回走。

    裴安菀先来到栅栏边，扬着下巴炫耀飞速进步的技术，还这匹马名叫达芙妮，哥哥骑的那匹叫阿波罗。

    裴辛夷轻松地笑了起来，连声夸赞。

    裴安菀舍不得下马，唤着马儿往前去，却不愿离裴辛夷太远，只沿着栅栏漫步。

    南星发马仔去马棚牵一匹马儿出来，他则不紧不慢地跟着达芙妮。裴安菀有所察觉，侧目瞪他，“跟着我做乜嘢？”

    南星：“保护你啊，万一摔下马背点算？”

    “我才不需要保护！”裴安菀受不得激将法，尽管南星根本没这个意思。她挥鞭，令马儿轻快地跑了起来。

    南星大笑，心道女孩这性格果真和她妈妈如出一撤，而她老爹呢，以后准少不了头疼的时候。

    阮决明他们缓缓来到栅栏边。阮决明对裴安逡耳语，利落下马。裴安逡不知何时这么听他的话，骑着马去追裴安菀了。

    余下阮决明与裴辛夷面对面。他眼里还含着着畅快玩乐过后的笑意，见她唇角也有弧度，旋即敛了表情。

    裴辛夷在心底暗叹一声，抬眸瞧着他，：“阮生，我们要结婚了。”

    阮决明衔着皮手套的指尖，将手套摘了下来，作出在前后裤兜找烟盒的样子，以回避她的视线，“理所当然，迟早的事。”

    骑装的裤兜哪能放烟盒那么硬的东西？

    裴辛夷不，掏出烟盒抖了一下，递到他面前。

    阮决明暗暗舔了下嘴皮，从烟盒里抽走冒出头的一支烟，放进嘴里。

    裴辛夷擦亮火柴，为他点烟。她上身前倾了些，膝盖被抵在栅栏上，很容易就会扑到。

    忽地，她往前扑，却是他一把拽过去的。

    阮决明用手夹住烟，另一手轻轻掐住了她被高领毛衣护住的后颈。裴辛夷手上捏着火柴，一动也不敢动。

    他的胡茬时而擦刮她的耳廓，刺，更痒。他缓缓呼吸，很沉闷，分不清是在闻她的香水味，还是在犹豫什么。

    她默数了五秒，准备挣脱之际，听见他：“妈的，凭什么让老子这么想你？”

    裴辛夷微怔，：“阮生，我听得懂越南话。”

    阮决明松开怀抱，转而捏住她的下巴，颇有些凶狠地看着她，直直看进她心里去。

    他欲话，先巴了一口烟，“你他妈让我觉得自己幼稚得可笑，像他妈才十几岁。我是不是非你不可？啊？妈的。操！”

    似乎越多脏话就越能消解话语里的情意。

    裴辛夷觉得她病得不轻，不然怎么听到这番话，还觉得是最动听的绵绵语调？

    她抿了抿唇，终于出在心头千转百回的一句越南话，“明。”

    阮决明不愿听下去，想也没想便封住了她的唇。发了狠地撕咬，很快嗅到了轻微的血腥气。

    裴辛夷使劲儿推开他，喘着气：“这么多人！”

    “那又如何？”阮决明用指腹抹下唇，冷笑一声，“裴辛夷，你要和我结婚了，不管是明年还是后年办婚礼，你逃不掉的。”

    裴辛夷平静了些许，：“我知道。”

    阮决明量了她片刻，蹙眉：“乜意思？”

    裴辛夷呼出一口气，：“我不是来和你谈判，要你取消的。我同意。”

    “阮生，我同意。”她蹙眉而笑，“百桌不够摆廿百，三天三夜，风风光风娶我进门。喜欢骑马，莱州任我驰骋，喜欢玩刀，金三角最好的工匠随便挑。”

    他过的话，她每一个字都记得。

    阮决明抬手轻触额头，又垂下，深吸了一口烟。他喉结动了动，也不看她，：“嗯……这些事慢慢商量。”罢转身走开了。

    裴辛夷困惑不已。

    他到底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