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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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阮决明转过身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裴辛夷看他表情缓和了些,握住了他的手,这次他没有动作,任她握着。她:“我让阿崇关注二太他们离境的动向,阿崇查到五哥买了飞越南的机票。他还有乜理由来越南?我只能想到,他是来接仔仔们的。你在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点解仔仔们要离开,你还不能亲自送,要让五哥来?我想你被困住了——”

    她摇了摇头,接着:“不对,是你自己选择留下来的。就算你被通缉,无法以合法的方式离境,但还有别的法子。可是,无论有无选择的余地,无论在哪里,你总是背负了过多的责任感。寨子里这么大帮人,怎么凭空消失?你不可能丢下他们,而且还想找办法保下他们。”

    阮决明满腔怒意,被这番话瓦解得一点儿不剩。她是这样了解他的心思,仅凭一个消息,就想到了全部。

    他怎么可能因为裴怀良的事对她产生什么怨恨啊,他早就不恨了,再有什么也不恨了。他宛如中了难解的蛊,心任她操控,甚至为之扭曲变形。

    仅仅是压抑在心数日的无法掌控局面的无力感,在看到她的瞬间忽地爆发。仅仅是气她怎么可以不顾安危,来这里找死。

    阮决明垂眸看着她的手,原本纤细漂亮的手,被树枝与藤萝划出伤痕,指甲里满是污泥。

    他想要松开,却还是反手扣住了,“你回不去了,辛夷。”

    裴辛夷悬着的泪花还是落了下来。他还是愿意碰她的,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憎恶她。

    她拭去泪水,竭力平静地:“阮生,你知我不是好哭的人,可我……我这辈子的泪水,一半都给了你。我的心给了你,我乜都给你。我一点都不害怕。”

    “裴辛夷,你——”

    “其实来这里之前,我就不算活着了。”

    阮决明愣怔一瞬,抽开被她攥住的手,难以置信地:“乜意思?”

    “在萨帕的时候,你讲我好贪心,乜都要。我当时就想,不如乜都不要。我们回到香港注册,只是我为了让你放我回去的办法。我当时就在准备转移资产,你也知道的,你还帮我做事。我想等一切准备妥当,等你离开,等仔仔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再……冇想到在我还未准备好的时候,二太就拿到了资料。”

    裴辛夷还要下去,却被阮决明断,“怪不得你选择对三姊的BB仔出手,我就奇怪点解你会这么疯,之前还怕洪家不会放过,忽然就不顾一切了。”

    裴辛夷抿了抿干涸的唇,:“我还是心软了,但二太不是心软的人。阿姊去世,你带仔仔们回到越南,我真正乜都可以不顾了。点好一切,准备动手,我听到了五哥来越南的消息……”

    阮决明笑了一声,缓缓点头,“裴辛夷,了不起,知道我有难,连报复二太都放弃。我是不是该感谢时机,是不是该讲裴五走得好及时?”

    “我是个罪人,不奢求你宽恕。我还是个无赖,你想或不想,我都只有跟着你了。”

    阮决明抬手按压两道眉峰,隔绝了裴辛夷的视线。他转过身去,谁也不看,吩咐立在门边的马仔带裴辛夷去里屋休息。

    裴辛夷不要马仔的挟持,径自往屋里走。

    “如果饿了,让他们拿东西给你吃。”阮决明的越南话,更像是对马仔的。

    里屋灰扑扑的帘子被马仔放下,裴辛夷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完。她走到床沿坐下,一点儿也不斯文地脱了登山靴,除却脏兮兮的登山服外套,躺了下来。

    木屋完全不隔音,即使外间的二人讲话那么声,她还是听出了南星的声音。

    具体的什么却是无法辨清了,大约是阮决明责问南星为什么同意裴辛夷过来,南星颇有些委屈地辩解。

    话的声音停止,木屋融于森林的寂静之中。

    裴辛夷沉沉睡了过去。

    *

    随阮决明躲进森林的有百来人,这是他们转移到的第二个据点。深山里有十几处为了应对此番状况而建造的临时据点,复杂的地形可以迷惑军方的搜查。

    按阮决明的计划,他们只有不断转移,拖延时间,等对方倦怠之际,由西北方向越入老挝边境。边境那边有阮家生意上的朋友,还有常应对游击-战的反叛-武装组织。阮决明他们携带了大量存货与装备,这些组织至少有一半的可能会提供帮助。

    跨境搜捕的程序繁琐,若时间允许,他们甚至可以坐船离开东南亚。至于最后逃往哪里,逃不逃得了,全看天意。

    凌三点,南星换岗过来,对阮决明:“刀哥,该出发了。”

    阮决明应下,走进里屋,轻咳一声:“辛夷,起床了。”

    裴辛夷睡得太沉,完全没有反应。阮决明只得走到床边,轻拍她的臂膀,“辛夷?”

    裴辛夷像被什么惊吓到,猛地睁开眼睛,还了激灵,往墙角躲去。看到熟悉的脸庞,她松了口气,“我做了噩梦。”

    “穿衣服,我们该走了。”

    裴辛夷连连点头,“阮生,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阮决明哑声一笑,从兜里摸出压缩饼干放在她手心,“路上我冇空照顾你,照顾好自己最要紧。”

    在阮决明掀开帘子走出房间之际,裴辛夷出声叫住他,“如果,我们活下来了,从此我乖乖听你话,你想我做乜我就做乜。”

    帘子轻飘飘垂下,阮决明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

    人们分散成十几支队,摸黑往西北偏西的方向前进。阮决明领一支队头,南星领一支队殿后,裴辛夷跟在南星身边,端着突击步-枪,与任何一位马仔一样。

    如果有什么特别待遇,也只是她身上多了件三-级防弹-背心,仅能防御射速800m/s的子-弹。背心里装着陶瓷复合板,重三千克左右,在她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林子里很安静,目光所及之处看不见其他队,一行人竭力不发出轻微脚步声以外的响动,保持高度警惕。

    男人们的步伐极快,裴辛夷想要跟上他们,又要做到轻声,很有些难度。但她还是竭力做到,势必不能造成麻烦。幸好有一些在加拿大合法野猎的经验,也在无保护措施的越南山野里猎过一回,她尚且能够掌控自身的状况。

    许是头阵的队伍里有极为熟悉西北森林的守林人,前行的效率惊人,全部人在天亮前抵达了第三个据点。相较之下,裴辛夷与南星上山的过程犹如散步。

    南星如果无事,今晚会离开阮家设有据点的森林,到达孟本,意味着正式进入边界地带。

    裴辛夷看地图,才知道孟本还在莱州省,离奠边府省都还有好长的距离。她心下有些绝望,“孟本、班多百、班乌当,一直到阿巴寨才算到边境,就算我们可以走山路走到阿巴寨,但这样躲躲藏藏,冇十天半个月,是不可能的。”

    “十天就十天,一个月就一个月,除非弹尽粮绝,冇人肯放弃的。”南星,“你以为在这里的是些怎样的人?都是亡命之徒。不少人以前就这么走过,为了带货出去,或者带装备回来。”

    *

    前行,或者逃亡更贴切,逃亡的路上,时间观念是混淆的,晓得日出日落,但无暇去算这是第几日。

    长时间徒步,还有攀岩、淌河,在仅以香蕉、压缩饼干与清水维持体力的情况下,裴辛夷到后来已无法服自己当体验极限运动,只要忍耐过去就好。精神状态每况愈下,她偶尔甚至产生了幻听。

    深夜,进入了靠近老挝的边境地带,在不那么熟悉的山林里,这群人没有与巡逻或搜捕的队伍交锋,却撞上了几位偷猎者。

    裴辛夷听见了枪声,以为是幻觉,可看见南星他们拼命往可以做掩体的山石后躲去,她心跳差点停止了,本能地狂奔起来。

    隆隆的枪声,还有回音传来。南星指挥一行人心往枪响的方向走,中途却听不到声响了。只能是交火的一方败下阵来了。头阵的队伍最可能是交火的,而阮决明在其中。

    南星紧张极了,可不得不耐着性子,徐徐前进。裴辛夷不比他轻松多少,怀中某种希翼,以及更多做好心理建设的绝望,按默数的节奏呼吸着。

    前方传来消息,交火表示目前的位置暴露了,必须快速离开这片区域。

    这显然是阮决明的指示。

    南星一口气还未缓过来,就看见裴辛夷飞也似地往前方奔跑去。

    远远看见了行进中的队伍,还有影影绰绰间的一抹背影,裴辛夷悬着的心落地。她撑着膝盖,像过呼吸的人一样,感觉不到呼吸。

    “辛夷,放松。”阮决明不知何时来到她面前,有些粗暴地捞起她的胳膊,掐住她的下颌,缓缓数一二三。

    他的衣服上溅了血迹,触目惊心。

    裴辛夷的呼吸更急促了。

    “我冇事,这……不是我的。”阮决明装作风轻云淡的模样。

    裴辛夷抚着胸口,终于镇定下来,立即摇头:“对唔住……”

    阮决明平静地:“冇嘢,从现在开始你跟着我。”又补充,“寸步不离懂不懂?”

    裴辛夷点头,摆正斜跨在身上的枪,进入队。

    很难不让人想起在新闻里见过的反-政府-武装或恐怖-组织,这个世界近乎失真,却又真实得可怖。

    裴辛夷但愿时光倒回二十年前,此番计划在二十年前,大概率是行得通的。可当下是一九九九,世界末日预言层出不穷的一年,教人觉得此番计划比世界末日还难实现。

    不过因这几位偷猎者的出现,阮决明察觉到封锁有所放松。或许是令人松懈的战术,或许是暂时不想过度耗费资源,或许是军方内部势力斗争。总而言之,有了一丝不用越境,下山逃离的可能。

    *

    在天亮之前,他们远离交火的区域,到达了阿巴寨,暂且停下来休息。以防万一,队之间分隔了很远,一旦找不到标记,就会失散。

    阮决明和裴辛夷躲在一块岩石背后,各自朝着两个方向。

    裴辛夷吃了一口压缩饼干,就倍加珍惜地放进了兜里。

    她向来是要什么有什么的,几时有过如此狼狈的模样?

    阮决明心口堵得慌,很想你跟着我受苦了,却又气她贸然地来。来来回回思索一阵,他出声:“你知不知越南也是要过春节的?”

    裴辛夷瞥了他一眼,继续盯住该看的方向,“知道啊。”

    “越南过春节,家家户户是要买桃花枝的。”

    “喔……那我们,等得到桃花开吗?”

    阮决明似乎轻叹了口气,“你之前讲,如果活着出去,从此以后都听我的,还作不作数?”

    “作数。”裴辛夷,“当然作数。”

    “辛夷,这是我最后一次信你。以后再冇可能了。”

    “嗯。”

    阮决明抿了一口水壶里装的生水,将水壶递给她,“其实我算把东西还给你。不是算,只是不清楚到底寄出去了没有……十字架项链,可能被我弄丢了。”

    裴辛夷一怔,立马:“冇事,现在还在乎这个咩?”

    可他脖颈上挂着银色链条,她一直以为是十字架项链。他那么爱戴首饰,现在身上只有这一条项链,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她装作不在意地问:“你戴的乜嘢?”

    阮决明垂眸一瞥,从淌着乌黑的干涸血迹的体恤里,将项链挑了出来。

    挂坠是一枚朴素的铂金戒指。

    裴辛夷认得,这是他们结婚时匆忙订的婚戒。

    她捏起戒指,唇角扬起浅浅的弧度,“我还以为你真的后悔同我结婚。”

    “我……”

    阮决明话未出,裴辛夷突然:“怎么会有刻字?”

    指环里有一行法文:chez une jeune fille c“esthardiesse.(在女孩身上是大胆)

    裴辛夷蹙着眉:“我不记得当时我们刻字了?”

    阮决明不自在地避开她的视线,:“我后来刻的。”

    裴辛夷抿着笑,将刻字轻念了一遍,问:“乜意思?”

    又不等阮决明回答,她忽然“啊”了一声,:“Le premier symptme de l“amour vrai chez un jeune homme c“esttimidité,chez une jeune fille c“esthardiesse.”

    真爱的第一个征兆,在男孩身上是胆怯,在女孩身上是大胆。

    《悲惨世界》中的名句,亦是广为流传的雨果的名言。

    “我……冇看几本书,想来想去就只有这句话合适。”阮决明。

    裴辛夷抬起自己的左手,看了看无名指上婚戒,“不公平呀,我也要刻字。”

    她笑起来,映入他的眸眼。

    阮决明垂下头去,在裤兜里掏摸,最后摸出一个被压缩饼干的包装纸裹起来的物什。

    裴辛夷正要发问,就看见包装纸被他慢慢拨开。

    毫无预兆的,一枚水滴形的粉色钻戒出现在眼前。

    裴辛夷皱起眉头,肩膀还往后倾了些许,“不,阮生,我不想在这种时候……”

    阮决明什么也没,牵起她的左手,颇有些蛮横地将戒指穿进了无名指。

    裴辛夷犹豫一瞬,却是将钻戒摘了下来。她仔细看戒托内环,果然也有一行刻字。

    薄雾之中,月光穿过枝叶间隙,在地上投下晦暗的斑驳的影。也照在他们身上,宛如从未有过的圣洁的光。

    裴辛夷指向阮决明系在腰间的黑色长袖棉衫,“阮生,给我一下。”

    阮决明不知所以地解下棉衫拿给她,“你冷咩?”

    裴辛夷将棉衫盖在了头上,又把钻戒塞到他手心,“亲爱的阮生,我愿意此后一生乖乖听你的话,不欺骗你,不隐瞒你,爱你,疼惜你。请问,你愿意娶我吗?”

    阮决明抿紧了唇,过了好一会儿,:“我愿意。”

    他郑重地将钻戒戴在她的无名指上。

    队的几人目睹了这一过程,笑着鼓掌,却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这是一场无声而短暂的婚礼。

    祈求。

    祈求仁慈的主,怜悯罪人,让片刻的奇迹降临。

    *

    人们再次上路,往山下的村落走去。

    即将走出密林的时候,一位青年从望远镜里俯瞰村落,发现离得最近几栋房舍边上,分别停着一两辆可以的车。

    再仔细看,绕山的房舍屋顶似乎有人躲藏着,用枪的瞄准镜注视山里的动静。

    青年咬牙:“成败就在这里了,要么下山,要么越境!”

    阮决明:“不要着急,看车型不像是警用,这个时候他们不可能还乔装。”

    青年只得重新举起望远镜,查看屋顶上潜伏的人。

    轻轻拨下一片植被扇叶,他匍匐着,缓缓移动望远镜,一一查看各栋房舍屋顶上的情况。

    有人朝这边抬起了手!

    “被发现了。”青年紧张地,正要收回望远镜返回,却看见那人似乎是比了个手势。

    蓦地,青年一跃而起,惊喜地:“是夏姑的人!夏姑回来接应我们了!”

    阮法夏离开村寨,却同样无法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越境回到缅甸。她带着一帮人躲去了萨帕,经由参与度假镇项目的几人,联系到曾与阮商陆交往过密的中将的女儿。

    不敢以若是不帮助,则公布你们与犯罪集团勾结这样的理由威胁。这么的话,还会多一方的敌人,甚至直接被灭口,没有公诉的机会。阮法夏只是恳求,看在往日与父亲的情分上,给他们一点点反应的时间,一个微的出口。

    这位执权者做不到开边境的防线,尚且可以放松一个市区的封锁。经过数日准备,阮法夏他们找来一些破旧的车,一点一点偷运到村落里来。

    这是从莱州过来离老挝边境最近的地方,阮决明必然会达到这里,如果他想到下山而非跨境,就会得到阮法夏的接应。

    接应是暂时的,从奠边府省到最近的码头,也有数时的车程。

    阮决明召集队集合,定好不同的行车路线,然后又让队分散,走到离不同的房舍直线距离最近的地方去。

    几乎是一瞬间,如倾巢而出的蚁群,他们连扑带滚地往房舍逃奔。

    阮决明握紧了裴辛夷的手,彼此的薄汗融在一起,再也分不清。

    拉开车门,将裴辛夷塞进车里,阮决明再坐上驾驶座。在屋顶上守车的人提前将车钥匙插上了,阮决明扭转钥匙,踩下油门,着方向盘倒车、调头,飞速将车驶了出去。

    裴辛夷拽紧车窗上的扶手拉环,喘着气:“阮生,我们又在路上了。”

    如同一九八六年的逃亡,只是这次由西北往南,后座里还挤着好几位马仔。

    *

    不知不觉中,天亮了,阳光前所未有的明艳,晃得前方的指示路牌闪烁。

    他们看清了,离出省还有一半的车程,更不消抵达码头了。

    警笛声在这时响起。

    “辛夷,你准备好了吗?”阮决明目视前方。

    “嗯,我准备好了。”裴辛夷答。

    此前已考虑到抵达码头的可能微乎甚微,他们特意驶过一座座被红河支流贯穿的镇。

    后方的一队警车追了上来,南星驾驶的一辆型货车亦绕道抄了上来。吉普左撞右推,迫使一辆车失控转,横在了路中央。接来驶来的两辆警车来不及反应,追尾撞了上去。

    可还有三辆警车及一辆武装车夺过障碍,对他们穷追猛赶。

    似乎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有人开枪了,分不清是警是匪谁先出手,子弹击中车壳,响起一阵嗖嗖堂堂之声。

    后挡风玻璃被击碎了,裴辛夷无法只受保护,同后座的马仔们一齐往目标车辆上开枪。

    型货车在躲避之际朝他们这辆车撞了上来,还好阮决明躲避即时,没有被撞毁,可擦刮到车尾部,还是引起了一阵摩擦。

    甚至在飞速的行驶中,冒出火花来。

    穷追不舍的人们瞄准了这一点,不断开枪,势必要引燃这辆车。

    离河堤还有五十米左右,车尾部燃烧了起来,火势愈来愈高。

    马仔们往前座椅背贴,还有挤到前座中间里来的。

    “开车门!”裴辛夷喊道。

    阮决明紧锁眉头,笔直地往前冲去。

    轰——

    火光逐渐没入了水中。

    阮决明拥住下沉的裴辛夷,拼命推开被巨大冲击力关拢的车门。

    裴辛夷觉得她又哭了,可再也感觉不到似的,甚至睁不开眼睛。

    在泛青的水波之中,唇贴上唇。

    “巧克力大盗,你叫乜名?”

    “陆英,我叫陆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