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二更)
二零零五年,新加坡。
位于高地的武吉知马路上,热带植被茂盛,豪宅林立。
橙粉与淡紫色逐渐融合的晚霞之中,一座宅邸璀璨无比,自草坪径到建筑的窗户悉数亮着灯,似要同好景争一番高下。宅院入口处低矮的石墙上,嵌着一块铭牌,颇为老派地刻着“陆宅”二字。
石墙旁的灰色电动门栅敞开着,似乎在等待谁的到来。
一辆红色兰博基尼驶进,车库的门随之开。兰博基尼在车库里停泊,两侧的门被推开,一位男孩与一位女孩前后走了下来。
男孩双手拎满被撑得胀鼓鼓的超市购物袋,他墨镜之上眉头微蹙着,不满地:“菀菀,点解不让你boyfriend做这种事,我又不是你的马仔。”
女孩怀里抱着一个被装满的大号牛皮纸袋,她亦蹙着眉,弧度与男孩微妙的相似,“陆正逡,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在爹地面前提一个字母,我就让你一整间收藏室的飞机模型全部‘坠毁’!”
“哇,你要制造‘空难’,是不是人啊。”陆正逡着埋怨的话,唇角却扬起。
陆正菀转头瞪他,还皱了皱鼻子,“牙套仔,我劝你今晚最好把这个摘下来,不然遇到钟意的女仔,都冇法接吻啊。”
他们穿过车库与主建筑之间的狭巷道,来到后院的花园。
埋头修剪枝叶的男人正巧听见了这句话,缓缓直起身子,问:“谁和谁接吻?”
他们显然没想到男人这时会出现在后院,尤其是陆正菀,慌慌张张地:“冇啊,爹地你不要听哥哥乱讲。”
男人点头:“十八岁了,我允许哥哥拍拖咯。”
陆正逡声嘀咕,“谁要你允许……”
男人放下剪刀,拿起倚在花枝间的拐杖,不疾不徐地走到他身旁,却在谁都还没看清的间隙里,利落地摘下了他的墨镜。
男人原想压低眉瞪他,却发觉不知何时他比自己还要高了。父亲的审视因身高的阻拦,差了些威力。男人轻咳一声,:“仔仔,快去帮你妈咪做事。”
“喔……”陆正逡左右挤着唇角,往建筑的方向走去。
陆正菀迟疑了一步,倒退回来,悄声问:“爹地,那我呢?我可不可以拍——”
“拖”字还没出来,她额上挨了一记爆栗。她撅起嘴,揉着额头,一边走开一边:“哼,爹地偏心,点解哥哥可以,我不可以?我要找妈咪告你大状!”
男人呵笑一声,撑着拐杖转身,朗声道:“随你,看妈咪帮你还是帮我。”
陆正菀气呼呼跺脚,头也不回地高喊,“□□!专横!到陆决明法西斯头领!”
男人抿唇笑起来,眼角的笑纹为俊朗的脸庞更添一分迷人。
*
朝向花园这边的窗户,百叶窗半垂下,料理台前几位女人忙碌着。却有一位较为年轻的女人悠闲地倚墙而立,指尖夹着一支烟。
看侧影,挺拔的鼻梁,恰到好处收拢的下巴弧线,还有银鱼白长裙勾勒出的玲珑有致的曲线,她似乎是位难得一见的美人。
直到陆正逡步入厨房,将几袋零食放在地上,女人转过头来,右眉峰直眼角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轻薄的粉底难以掩盖。
“菀菀在喊乜啊?”陆英笑着问。
陆正逡无视了这句提问,惊诧地:“爹地让我来帮你做事,结果你根本在偷懒。”
“哎呀,爹地每天训我那么多次,”陆英往镀银的托盘里掸了掸烟灰,笑眯眯地,“大事不能反对,只能在这些事上……稍稍‘偷工减料’啦。”
“妈咪!我要告状!”裴安菀如一阵风似地跑来,顾不及放下牛皮纸袋,挑眉,“爹地准哥哥拍拖,却不许我拍拖,冇天理,冇王法!”
陆英失笑,朝女孩勾了勾手指。陆正菀狐疑地凑上前去,听见母亲:“你邀请条仔了咩?带来爹地见一见。”
陆正菀吓得身子往后倾,为难地:“乜嘢条仔啦,妈咪你讲话不要这样。”
“是我讲话不要这样,还是你不敢让爹地知道?”
陆正菀一把将牛皮纸袋跺到另一方一尘不染的料理台上,似乎很愤怒地:“我就知道,你们各个都欺负我。我在这个家,冇人权啊——”
陆正逡一下捂住她的嘴,可她扭动肩膀挣脱开来,还继续:“爹地就是个混蛋,十恶不赦,罪无可赦,我不会饶恕他……”
声音渐渐了下来,陆正菀战战兢兢地侧过脸去,看见了杵着拐杖走来的男人。
陆英晃着手指,饶有兴致地:“陆生,看看你的菀菀,要发动革命。”
陆决明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哦,你是支持还是不支持?”
陆英点了点下巴,颇有些烦恼地:“同为女性,我该支持这场‘平权运动’;作为妈咪,我该支持菀菀;作为陆太呢……我只能服从陆生你的意见啦。”
陆正逡爆发出一阵明显具有嘲讽意味的笑声,被陆正菀狠瞪了几眼也不消停。
陆正菀“嘁”了一声,:“爹地明明都跟你姓了,这是社会文明进步的表现,结果还是由爹地话事,妈咪你好没出息。”
陆英耸了耸肩,“冇办法啊,我向阮生求婚的时候,宣誓了——”
陆正菀捂住耳朵,“我不要听,你讲了不下百变啦。”
大人孩子们纷纷笑起来,在厨房氤氲的热气里,有什么如巧克力般轻易融化,淌出蜜来。
前厅走来一位穿笔挺西服的管家,许是特别的日子,他还系了一个精致的领结。他颔首:“陆生、陆太,有客人来了。”
陆正菀想极力忍住,可还是噗哧笑出了声,“阿星,你不知你好像五十年代拉斯维加斯赌场里的酒保。”
南星微眯起眼睛,扯了扯领结:“我这么靓,至少也是二十年代法国庄园里的大大大管家。”
“是,我们勤劳的管家,要理这个家,还要送我和哥哥上学,还是我们的保镖,自己也还好念书。”裴安菀走到南星身边,攀上他的肩膀。
裴安逡适时接腔,“阿星,法语入门课本学完了咩?有冇不懂的地方,我可以给你辅导喔,按市价的八折算,好优惠的。”
“你们两个细路仔!”南星提上一口气,又呼气,无奈地,“还穿体恤牛仔裤,快去换衣服啦。寿星们,今日是你们主场诶。”
孩子们笑闹着往楼上跑去,还不往停下来朝这几人做鬼脸。
“长不大啊。”裴辛夷笑着摇头,不经意对上陆决明的视线。
她上前两步,拂了拂他沾了水珠的肩头,又替他拢了拢袖扣,而后挽住他的胳膊,抬眸:“陆生,我们该登场啦。”
陆决明笑了一下,随她往外走去。杵着拐杖的手没有多余的修饰,仅有一枚朴素的铂金婚戒。而别致的袖扣闪烁微光,细看是精雕细琢的狼首。
*
晚霞隐去,郁蓝夜空中,悬着一轮弦月。
宅院里变得热闹,受邀而来的邻里、商业伙伴,以及孩子们的同学朋友,无论是谁,在看见并肩站在一起的一对佳人,总会道一声,“陆生、陆太。”
在裴安菀喜欢的迷幻摇滚乐中,人们端着酒杯闲谈,或是享用一席自助式美食,也有别的孩子们聚在一块,随音乐摇头晃脑。
自在气氛弥漫,陆英却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就透过客厅一整扇的落地玻璃窗,往前院张望。
阮决明轻拍她的手,宽慰:“可能是航班延误,不要担心。”
陆英叹气:“可是阿崇下午就去接好彩妹了,现在都还冇到,两个人电话也不通,真是不让人省心。”
陆正逡拨开他们几乎是被强力胶黏在一起的胳膊,一边咀嚼纸杯蛋糕,一边含糊地:“妈咪,你放心啦,不过是去一趟香港。”
这反而让陆英保持微笑的脸庞僵住了。
不知哪儿来的陆正菀揪住哥哥的后衣领,拽开他,凑上前:“好彩妹答应我一定会在切蛋糕之前到的,她从来不会对我食言,安心啦。”
陆决明附和道:“放心吧。”
陆英摊手:“好啦,是我杞人忧天。”
“妈咪,你也不要一直贴着爹地,快四十岁的人了,这样子你侬我侬很——”
陆正逡话未完,见陆英挑眉,立即往旁边躲闪。
陆英却是应了他的话,放开身边人,一手提裙摆一手握拳,作势要动用武力,朝他追了过去。
陆决明看着他们的远去的背影,对陆正菀:“你去玩吧,我坐下来休息一阵阵。”
陆正菀藏起笑意,故作正经地:“好,有事叫我。”罢飞快地走开了。
陆决明杵着拐杖,避开拥挤的人群,在落地窗与墙夹角间的单人沙发上落座。
他的右腿损伤严重,即使经过一年的复健训练,还是得依靠拐杖才能行走。他的右手掌与手腕也有轻微的损伤,很难握住什么东西。因此即使是右腿不便,却还是以左手杵拐杖。
得知身体有无法无法根治的症疾时,他有刹那想消失的念头。这意味着他无法像个正常男人一样保护家庭,还会给家人造成困扰。
之后他看见了太太的脸,被车门尖锐的角划伤,长时间浸在水中导致伤口化脓,除非植皮修复,没有办法消除疤痕。
医生活下来已是万幸中的不幸。
他庆幸他们都还活着,如今还用了崭新的身份,与干净明朗的生活。
感谢神明的宽恕,赐予的奇迹。
*
“我回来了!”女人娇俏又爽朗的声音划破一室吵闹。
众人循着方向看去,只见穿天蓝色清亮露脐吊带背心与水磨牛仔热裤的女人,挥舞着双臂走了近来。
后面还有一位男人,大约对她的举止颇为羞愧,扶住额头遮住了半张脸。
“好彩妹!”陆正菀踮起脚尖,欣然地抬手回应,“快来快来,就等你切蛋糕了。”
听了这句话,阮决明撑着拐杖站了起来,渐渐蹙起了眉头。
周珏与陆正菀在半道上相聚,陆正菀向周珏介绍身旁一位斯斯文文的男孩,脸上还挂着暧昧的浅笑。
应酬了一会儿,陆英来找陆决明,正巧看见他半是迷惑半是审视的神情,抬手在他肩头拍了一记。
陆决明肩膀抖了一下。陆英更觉稀奇,笑:“你也会被吓到,这么出神啊?”
陆决明当然不算放过会老老实实回答他问题的人,问:“那是谁?”
“仔仔在橄榄球队的朋友。”
陆决明看着她,微笑:“我看你很期待‘惩罚’。”
陆英的耳根倏地红了,抬起手掌:“陆生,我回答,但前提是你不能生气。”
“嗯。”
“是菀菀的条仔啦。”陆英对陆决明耳语,“不要讲是我告密的,告密最可耻了!”
意料之外的,陆决明看上去很平静。陆英心翼翼地:“菀菀她爹地,你这么生气呀……”
陆决明垂眸轻笑,叹息般地:“冇啊,你还讲他们长不大,各个都长大咯。”
陆英察觉到他的心思,轻抚他的肩膀:“还早啦,才十八岁,以后的事怎么讲得准?而且,就算结婚又怎样,还不是一辈子都是我们的仔仔。”
“十八岁。”陆决明扬起笑,深深看着她,“陆太,十六七岁就定下了我们的一生。”
陆英偏头,倚在他臂膀上,好不甜蜜地:“是呀,陆生,我们好特别、好幸运的,千万之中挑一。”
陆决明在她额上蜻蜓点水落下一吻,“陆太,感谢你在十八年前生下仔仔们,你辛苦了。”
“当然咯,我辛苦啦。”
*
这时,一首还未播放完的音乐被切断,生日快乐响起。
南星从墙后的回廊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个二十六寸的翻糖蛋糕,中间立着惟妙惟肖的空客飞机,还有一本戴着魔法帽的红皮书,以三角形的结构紧密挨在一起。造型装饰前插着数字蜡烛,“1”是陆正菀喜欢的红色,“8”是陆正逡最近痴迷的金属银色。
兄妹二人被人群推到临时充当舞台的斜弧线设计的装饰台阶上。背后的墙壁上挂着“18”与“Happy Birthday”形状的气球,地上也堆了好些普通型的彩色气球。
人们齐唱生日歌,南星离麦克风最近,走调的歌声清晰地传了出来。
陆正菀和陆正逡大笑,险些笑出泪水。
南星毫不在意,还故作正经地:“快许愿啦。”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颇有默契地认定一人许一个愿望。
陆正菀双手交握,看着生日蛋糕的烛火:“第一个愿望,希望哥哥顺利考上飞行员。”
陆正逡心下喜悦,面上却满不在乎地“嘁”了一声。他:“那我的愿望就是,妹妹能拿到心水的offer,还有在十八岁这一年谈一场二十八岁也不会后悔的恋爱。”
人群扬起一阵惊讶而赞赏的“喔”声。
陆正菀瞥了眼人群里一直注视着她的男孩,挑眉:“我才不要这一年,我要从前往后,每一次恋爱都是老了不会后悔的恋爱。”
南星瞧着他们人鬼大的模样,笑:“第三个愿望呢?”
兄妹二人异口同声地:“第三个愿望,希望我们一家人七口,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他们一齐吹灭蜡烛,人们爆发出欢笑,音乐再度响起。
站在不远处的陆英捂住了唇,陆决明揽着她,握了下她的肩头,“陆英,我在。”
“我知,你在。”
*
“等等——”裴安菀方才想起什么,对着麦克风,“虽然是我和哥哥的生日,但最最该感谢的人,是我们的妈咪。”
陆英对上她的视线,微微抬眉,静待下文。
“我们给妈咪准备了一件礼物。”裴安菀,“花了好多年时间才找到——下面有请我们的好彩妹来揭晓!”
周珏从周崇手里接过一个长方的丝绒盒子,施施然走上台,站定后:“请陆太与陆生过来。”
“这几个人,不知搞乜啊。”陆决明着,在陆英搀挽下,杵着拐杖缓缓走入人群。
人们往两旁推,让出一条路。
陆英玩笑:“我感觉在走婚礼红毯。”
当他们走上舞台,见周珏还想要卖关子胡话,陆正逡抢过盒子,一下子开来。
盒子里放着一条十字架项链,看得出修复过,可十字架挂坠上还是有些许划痕。
陆英怔怔地:“这是……”
“爹地,你快讲啊。”陆正菀催促道。
陆决明顿了顿,出声:“以前搞丢了你珍惜的项链,我一直过意不去。仔仔们知道我的心思——”
他偏头问:“是咩?”
兄妹二人齐齐点头。周珏迫不及待地接腔:“于是他们偷偷拜托了我,一定要找到这条项链。天知道有多难找,我找遍邮局,找遍全港典当行——”
陆正逡再度断她,笑意盎然地:“然后终于赶在我们生辰之前找到了。”
周珏倒也不恼,顺势:“姑丈,帮六姑戴上吧。”
陆决明取出项链,如同呵护世上最珍贵的宝贝,心地为陆英戴上了项链。
陆英握住挂坠,已然不出话来。
陆决明:“好了,我们两个龙套呢要退场了,祝各位玩得开心。”
有活泼的年轻人举杯道:“多谢阮生阮太。”
还有人:“祝陆生陆太百年好合!”
陆英颇觉羞赫,也不顾陆决明有疾,拉着他快速逃离现场,坐上电梯。
*
一眨眼的功夫,电梯门在二楼开。
陆英转身,牵着陆决明的手,倒退着走了出去。
陆决明笑盈盈地:“终于安静了一点。”
陆英还是退着走,不心撞上了卧室房门,“唉哟”一声,却是又笑弯了腰。
陆决明稍稍勾身,问:“有冇怎样?”
“看你这么紧张,撞了一下能怎样啊?”陆英嗔道,反手开了卧室的房门。
陆决明看她做作的勾引模样,索性丢了拐杖,尽力稳步往前走,一手还虚护着她。
无论怎样,这个男人骨子里给人的压迫感从未消失过。陆英偶尔很喜欢他这一面,觉得迷人极了。
最终,陆英跌倒在柔软的床上,陆决明欺身撑在了上面。
他温柔地拨开她额边的发,如同少时,以前,现在与未来那样。他抚摸着她的伤疤,轻声:“陆英,我爱你。”
“我也是。”她停顿半秒,以近乎呢喃的语气,“阿魏,我的阿魏。”
他们吻在了一起,如皎洁月光洒在宁静的海面。
手不由自主撩起裙摆的时候,陆决明停了下来,倒在了一旁。他偏头看见陆英迷离而不解的目光,点了点她的鼻尖,“傻女,你忘啦,今日还有一件事未做。”
陆英翻了个身,爬向床头,拉开了床头柜,拿出支票夹。
她抄起床头柜上的钢笔,咬开盖子,转头问:“陆生,十八岁,是不是该签十个八才好啊?”
陆决明笑出声来,“这样的话,你今年最好不要买包咯。”
“欸,那怎么行。”陆英在支票上写下十个八,又一一数回来,在第六个八后上逗号。她炫耀似地将支票举给他看,“阔绰一回咯,你不会心疼吧?”
陆决明摇头,“随你咯,陆太一样好会挣钱,一半从你账户里扣。”
“气。”陆英睨了他一眼,将支票放回面前,在收款人处写下:香港昭昭保育院。
最后签下陆英的名字,她把支票夹丢到床头柜上,转身滚到他身上,闷在他怀里止不住地笑。
“还是BB仔?”他习惯性地挑起一缕发丝在手中慢捻。
陆英抬起头,指着额角:“我不算做修复了。”
“点解?”
“这是我的罪,我要永远铭记,一刻都不能忘。”
“陆英……”陆决明蹙眉。
陆英轻轻摇头,“不是执念,不放过自己。阮生,我能有今日,已经是中了终极□□-彩了。”
见他还是担忧地看着自己,她故作淘气地:“做了错事,自然要付出代价。我呢,是最引以为傲的美貌。你呢,是宇宙无敌的性感身材。上天好公平的。”
沉默片刻,陆决明:“我上次听菀菀给我讲了一个童话故事。美人鱼为了和王子在一起,不惜以美妙的歌声换可以行走的双腿。你讲得对,为了毕生渴求的事,付出一点代价又算得了乜嘢?”
“可是美人鱼化成了泡沫喔。”
“至少她做梦过。”
“是呀,一场美梦,永远也不会想醒来的美梦。”
“喂,我现在还不太做梦。”
“你想做乜……欸!陆决明先生……唔——”
“‘惩罚’三百条都是你自己写的啊,我今日选择第一百二十条好啦。”
“又冇做错事——”
“你让我变成了只知道爱你的傻仔,还不叫做错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