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白首按剑(6.3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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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王宫

    时值苍霜大婚,殿内喜气盈盈,红印窗花贴铺,院墙屋檐点起大红灯笼,一眼望进去尽是彩绸喜帐,大厅中传出鼓乐之声。

    “启禀王上,婚宴会场已经布置完成。”监工督视张罗婚宴事务的叉猡向苍狼回禀有关细节,充分尽到亲卫义务,“另外,军长铁骕求衣也自边关赶回参与国宴,正在外面侯传。”

    “众人先退下,宣军长进入。”

    摆挥退众人的苍越孤鸣仅留忘今焉在场听政,这是好学的新王予以国师之特权。

    “是。”叉猡称唯告退。

    身披乌金铠甲,虎皮红战袍,眉目刚毅的苗疆军首昂首阔步踏入大殿。

    来到御座下首丈外的他单膝跪地称臣敬贺:“铁骕求衣参见吾王,恭贺吾王大喜。”

    “军长请起。”

    苍狼伸虚扶,岂料垂首不语的铁骕求衣跪地不起。

    “嗯?”眉心微蹙稍加思索的苍越孤鸣遂问,“军长是为了白日无迹的事情请罪。”

    “铁骕求衣驭下无方。”苗疆军首埋首更深,语意罪己。

    “大婚之日在即,孤王不想谈国事。”视线于座下一站一跪的两名社稷重臣身上逡巡片刻,苍狼出声揭过此节,“军长,国宴之上尽欢吧。”

    “是。”

    铁骕求衣这才起身退殿,临行前目光若有似无瞥视非然踏古一眼。

    受到警告的忘今焉不置可否,转而看向苍越孤鸣,企图谏言:

    “王上,白日无迹的动尚未查明。”铁军卫尉长背后之人不做他想。

    这是近乎摆开车马要对付苗疆军首的意思近来权谋心术修习颇有长进的苍狼如何听不出话中窍:“国师,孤王讲了,今日不想谈国事。”

    用词考究留给非然踏古揣摩余地,眼神闪动的忘今焉自觉领会苗王用意:

    “是,那微臣告退。”

    红烛高烧,盈堂宾客,名园设宴,绵绣花团,这是苍越孤鸣听从未到场的祭司意见新建的一处花园。

    园中所种的壮丹最多,此时正是牡丹盛开的季节。

    “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这是大诗人李白所称道的赏心乐事。飞羽觞而醉月有待晚间,开琼筵而坐花则一大清早就开始了的。

    川流不息的客人,吃的也是川流不息的“流水席”,席间所用食材由诸葛穷专门提供,也是按医者交代再三检验过用料安全品质保证的。

    园中的宾客各适其所,喜欢喝酒的喝酒,喜欢赏花的赏花,倒是无拘无束。因此不少客人宁可放弃在客厅接受主人招待的光荣,跑到园中透一口闷气。

    再看洞房之内,喜烛高烧,整座房间里是新人成婚的红色装扮。

    闺床上,红色薄纱随风细细飘舞,雨音霜穿着一身大红色的曲裾绕襟深衣,宽袖紧身,勾勒出她完美的曲线身材,雪绒点缀珠冠凤袍。

    如瀑雪发绾作垂云髻,上簪孔雀玳瑁镶金钗,绝美脸颊旁边垂落几缕轻盈的发梢,显得越发轻灵妩媚,发髻上还系有一条五色缨穗,那是仅允苍越孤鸣拆下的婚饰,象征彼此认定唯一。

    娇媚容颜含着甜美笑容,静等苍狼接亲之时,纤细玉指虚按心房,感受胸腔内汹涌爱意的雨音霜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往昔

    “此虫名唤同心蛊。”相思蛊的栽培变种,闻名不难想见蛊虫用途,一只金蚕躺卧荻花题叶掌心。

    “蛊分雌雄,蛊虫一旦入体,寄主今生只会为彼此动情。”

    事实上此虫更多是为确保王族血脉纯粹与增添所谓闺房之乐而设。

    “人之所以要给自身和别人之间的关系下个清晰的定义,既是为了给彼此画一条明确的线,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也是为了保障双方的感情能够长久下去。”

    所以雨音霜并不会为己身情感诚挚遭疑而气恼,因为这本身便是真爱。

    “有的人爱情是朦胧而隐约,透了就会俗气,但是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爱情就是死在这份朦胧上。”

    任凭蛊虫入体游走,最后驻留心房,传递着彼此最为真实的情绪。

    另一只蛊虫什么时候为苍越孤鸣服下无关紧要,仅因王者对荻花题叶向来怀有毫无保留的信任。

    “话不清楚,对方不确信你在想什么,你也不确信对方在想什么。结果只会走向不好的结局。”

    或许很难想象,但雨音霜确凿意识到了,她甚至于对苍狼与医者间的君臣关系都会吃醋。

    这醋意来源于双方地位的不对等。

    人,本来就不是这么简单的生物。

    原本以为简单的感情,却可能因为很多原因变得复杂。

    原本以为熟悉的人,一夜之间就变得陌生,甚至不知道怎样与他相处,不知道他是怎样看待你。

    甚至于不知道他在意的,全是因为你这个人,还是因为你是他身边的人。

    “如果你装聋作哑,对方也很大几率会陪你沉默下去,那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

    根据医嘱服下丹药的苍越孤鸣感受着体内奇异情绪反馈,察知雨音霜心下忧思的他对此深以为然。

    沉香兰居

    木叶萧萧,夕阳满天。

    风在黄昏下,别有一股涩凉滋味,人在红枫里,别有一股肃杀气息。

    对峙的剑,眼前的人,在醉人红尘内,摒绝旁骛,静待着启战一瞬。

    就在缤红坠地顷刻,傲邪之剑冷指荻花题叶。

    刹那间,有杀意凝上眉心。

    无情葬月旋身踏步随风,中邪兵不住颤动,宛然如条活蛇一般,折照日影的血不染刃锋上全是暗红之色,血光隐隐,观来极是可怖。

    落日余晖,树影斑驳,当寒风忽然停息,血不染已经出现在荻花题叶眼前,百代昆吾尚未出鞘,却挡住了邪剑锋芒。

    一迎一挡,看似虚不受力的动作,碰撞时赫然发出雷鸣般的声响。

    碎步挪身擦肩刹那,觑抽剑在握的荻花题叶绕步苍鹰回旋,回剑平掠黄龙吐须,曲直相乘的剑势好像镜湖水波般四面扩张、变化莫测。

    闻知背后风声峻疾,无情葬月身形转折反运招剑啸苍龙。

    苍龙回首竖锋立劈,无情葬月腕花挫剑,剑锷抵住横过昆吾不允寸进。

    短兵相接较力不让,率先退让的荻花题叶振腕荡剑画弧。

    弧线并不玄妙,速度也不是很快,在人肉眼中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出它的运行轨迹,偏又拒之不能。

    ()(e)  荻花题叶中古剑方位陡转,轻飘飘的削出,犹似轻燕掠过水面、贴着邪兵削了上去。

    倒走燕子抄水消解血染邪威,黏连血不染的百代昆吾借力反逼以客欺主,带动纵横交错的双锋式行宿鸟投林攻往无情葬月。

    此刻的他上身后扳,恰恰拉开一线生,右腿弓步微微前移掣肘对下盘,低弹侧摆鸳鸯连环,猛攻七着,欲令荻花题叶首尾难全。

    就在术者分心伸腿应对之时,凝想血神气韵在心的无情葬月气灌邪兵,立时止住双剑来势,转腕依葫画瓢,潜龙探窟袭向荻花题叶。

    阴阳开引牵动昆吾定地,术者凭以虚步下截拦下险招。

    两人别腿来往间,剑架十字互相拆解,布开乱披风势来,双锋映辉,有如万道灵蛇乱钻乱窜,游弋两人周身要害,稍有不慎,顷刻逼命。

    旋舞的身影带起旋动的剑花,惊起方圆风翻沙转。

    剑交剑的刹那,剑声锵然震天。

    交数招,荻花题叶忽地鞭腿上撩,闲来一笔为无情葬月让过。

    趁势后折下腰的术者驻地昆吾为支,高扬左腿回落反门劈山,点足正中血不染之剑格。

    倒打筋斗撤开丈许的荻花题叶甫一停下身形,又逢剑光充目。

    这道光很亮,只是与阳光比却显得柔和的多,即便此时的阳光只是余辉。

    随着这一道光的出现,目不视物的术者仿佛能看到杀戮的颜色。

    杀戮没有颜色,然而血不染让杀戮沾染了颜色,是红色,比夕阳还要红,又像是黑色,却比夜幕还要深沉。

    举剑向天的无情葬月引煞合气,聚炼与残阳争芒的血影神锋当空将发:

    “血冥昼晦!”

    割却昏晓的一剑不仅是代表杀戮之颜色,还蕴含着杀戮真意。

    一道暗赤中带着斑斓之色的剑光射将下来,夹带一股甜腥之气扑面。

    刺鼻的血腥余味无孔不入,扫剑护身的荻花题叶招走浮云卷霭,剑锋卷动丹枫如火延烧,零落枫叶凌空盘旋好似跹蝶翩舞。

    一叶障目隔绝血光,无形剑尽封有质剑气。

    邪兵锐尖点中古剑阔脊,血刃近在咫尺,对此全不在意的荻花题叶双眼微眯,轻声斥问:“你,还在犹豫?”

    血冥昼晦本是最不适合用来对付术者的剑招。

    剑逢敌,原是平生之快,奈何血仇横亘,出剑之刻便注定了命不由人。

    “修真院同修之仇,故乡内战爆发之恨,”夹在当中的义父之死,“总是要一个答案。”

    昭然话意宣告无情葬月已然知晓过往部分真相,发招再度抢攻之余,脑中翻涌回忆更坚决心。

    昔时——

    “修真院血案,一百六十六名学童怎能同样受招,无一幸免?这是第一个疑点。”

    神蛊峰下一处隐秘剑洞之内。

    羽扇缓摇的神蛊温皇抽丝剥茧慢道局中破绽。

    “原因是因为,在那日之前,他们就被下了迷药。”而下毒的人,是修真院学童之一,一个能为自己,不惜杀害这么多同窗的人。

    事后推敲揣摩真相于上智之人不难,隔岸观火已将全局复盘七八。

    刻意保留的真相埋下试探人性的种子,静待生根发芽,最后以之为薪加火引燃,连同花月友情一道焚烧殆尽。

    神蛊温皇只会是一个旁观者,真正点燃引信的另有其人。

    譬如那位在道域被冠以阴谋家头衔的云棋水镜,又或者是在历史隐笔中语焉不详的墨家钜子。

    无言寂寥离开羽国的禽首,抛弃了墨家钜子的身份以及在羽国的过往,从此再世为人。

    中苗边境

    冷风如刀,以大地为砧板,视众生为鱼肉;万里飞雪,将苍穹作洪炉,熔万物为白银。

    雪将住,风未定,一辆马车自北而来,滚动的车轮碾碎了地上的冰雪,却碾不碎天地间的寂寞。

    一场暴雪能覆盖荒骨,却掩埋不去盘桓空气中的血腥,血腥味明着此地战况之惨烈。

    杏花君这才注意到车辙旁居然有一行足印,自遥远的北方孤独地走到这里来,又孤独地走向前方。

    脚印很深,显然这人已不知走过多少路了,已走得精疲力竭,但他却还是绝不肯停下来休息。

    赶车的冥医立刻吆喝一声,驭使车马加速,迎雪驱驾令天地间的寒气更重,寂寞也更浓,幸好这里风中已传来一阵人的脚步声。

    这声音虽然比马蹄声轻得多,但却是杏花君正在寻找着的声音,所以这声音无论多么轻微,他也绝不会错过。

    那人走得很慢,但却绝不停顿,虽然听到了车铃马嘶声,但绝不回头,一言不发兀自前行。

    他的人就象是铁打的,背脊挺得笔直,冰雪,严寒,疲倦,劳累,饥饿,都不能令他屈服。

    没有任何事能令他屈服。

    那人突然咳了起来,喉咙里如卡着一柄柄锋利的刀子,每咳一次,那刀子便将他血肉割开一次,咳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沙哑的让人揪心。

    他咳出的是一口血,但那血却浓稠如痰,凝聚成块,被他艰难的吐在了风雪中。

    确实很艰难,仅仅是几声呛咳,便像是耗尽了他全身的气力,令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起来,像是不断抽动的风箱,剧烈的喘息着。

    虽然很艰难,但那人的脸仍旧是那副平淡模样,不知是感受不到五脏几快撕裂的痛楚,还是早就习以为常。

    对江湖人而言,病痛终归有药可医,但伤,特别是重伤,绝非简单的大夫能医的,然而冥医可以。

    方赴完苗北金碑一局的默苍离掀起那用貂皮做成的帘幔,推开窗户,看向自家那仁心大发的挚友。

    简单粗暴一掌劈晕不听话伤者的杏花君正在替对方把脉。

    就近些看,他才发现原来这人不过是名少年,少年眉目清秀,薄薄的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挺直的鼻子使他的脸看来更瘦削。

    这张脸使人很容易就会联想到花冈石,倔强,坚定,冷漠,仿佛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甚至对他自己。

    甚至他在乎剑还要超过在乎自己的性命,哪怕陷入昏迷,少年的依旧紧握腰畔邪兵。

    冥医一眼断定。

    剑柄上系丝绸红带,绯红剑身像透明的玻璃里镶着绯红色的骨脊,通体纹饰奇异浮雕,散发着惹人心惊的邪气。

    名锋照眼,直看得孤鸿寄语目光一凝,此刻他心下已然在思考此番道左相逢背后隐情。

    ()(e)  同一时间,羽国

    起身道别的上官鸿信临行前给出最后忠告:“回去吧,你会在中原找到你想找的人,但你与他,终究不可能成局。”

    目送雁王消失视线当中的神蛊温皇看向桌上书籍,嘴角微勾,笃定话语自信十分:“只要残棋摆下,总是有人愿意入局。”

    话中藏意指掌握在中的道域人证,这是一个新的游戏。

    考究历史探微索隐的神蛊温皇既能从史册中的蛛丝马迹发现墨家的存在,又如何会遗漏与之交锋频频的纵横家。

    金碑开局中,神弈子方才见过站在北竞王背后的点睛化龙。

    一旦道域内战牵涉墨鬼权争,局中人的选择如何不令玩弄人心者好奇?

    “如果想要找到杀害你父亲的仇人,就隐藏身份,继续装疯,无论在怎样困苦的情境下,都必须坚持到底,等,就是唯一。”这是孤鸿寄语予以无情葬月的建议。

    “我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死,我的传人会出现,替你准备下一步。”静静擦拭铜镜的默苍离道,“届时,你就可以暴露身份。”

    至于对荻花题叶的安排,那是需要留白的交代。

    看回当下,沉香兰居

    激烈的战斗,使得此地满目疮痍,两人的心神竟是越战越疯,越杀越狂,出招几无思考。

    昔日情谊破裂,激战中,剑上,依旧无情,剑下,仍是无奈。

    徒闻凄凄剑吟,在促促交锋间,荡出一声声、一声声

    剑声下,有细雨潜入暮色。

    再无何物,比雨来得更是无声与惊忪——先是一滴,浸润肤色;再是细微,沙沙入檐。

    “我们的情分,早就断送在你的上。”修真院一百六十六名学童、二十八名训师的性命是不可忘却之沉重,莫名罪责来自墨家钜子之暗示,更有邪气入脑作祟的幕后影响。

    无情葬月旋剑上扬,将夜枫林蓦地多了一抹轻薄雨色,而持剑应招的荻花题叶也于此时突兀地感受到心头如入雨夜般的一凉。

    “但我不能埋葬回忆,我只能选择埋葬——”

    剑鸣压过雨声,霎时风停、气止,是气窒、纠缠的苦闷,伴随剑气挥洒,发泄满腔的怨愤,痛苦的心情,是为血雨纷落。

    “我曾经最好的兄弟!”

    话音落,血不染剑势陡奇,秋水一色的剑芒红雨细密绵织形成罗。

    为剑意浸润的血滴迎面侵袭而来,百代昆吾随即运招,五行之招克剑雨。

    古剑化影分光,有五色烟岚显化护定周身,自发旋转的烟岚随生随灭,远远观之宛若一张五彩轻纱,看似单薄实则坚韧,任凭雨打飞花依旧岿然不动。

    骤雨收歇,送走夕阳的最后一道余辉,夜幕笼罩大地,一轮明月高高挂起,皎洁的月光倾洒而下。

    当昼与夜完成了交替,花与月也完成了攻守互换,展开了新一轮的交锋。

    月下最动人的是什么?

    答案可能会有很多。

    只是在此时此刻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荻花题叶的剑。

    “诗葬花魂满红叶!”

    月光下,一剑光寒,剑气纵横,剑光并着月光,组成了一首美丽的诗。

    剑本是用来杀人的,本来与美丽并不沾边,当杀人的剑光也变得美丽,有谁还能阻挡得了这一剑?

    无情葬月也不能,他在后退。

    不过他的眼睛还是始终盯着那道剑光,他是被它的美丽吸引住了吗?

    当然不是,因为他的目光中没有对美丽的痴迷,而是深深的警惕。

    他感到了威胁。

    荻花题叶的这一剑无法形容,无情葬月从这一剑中只感受到了死亡。

    这种死亡的感觉很熟悉,就像是面对傲邪剑法才会有的那种死亡的感觉,纯粹而且真实,好像死神正与你凝视。

    无情葬月不准备退了,因为他已经无路可退。

    他的背后是一面墙,一面由茂密的枫树组成的红墙。这片枫林生长了很多年,组成红墙的枫树粗壮而且坚韧,完全阻住了他的退路。

    当无路可退时,无情葬月唯一能做的,仅剩下出剑:

    “剑锋无情人葬月!”

    丹枫落红蓦然以血色邪兵为轴心聚集,飞旋成绞杀刃,落枫极美,也能在一念之间变为最危险的杀人利器。

    但闻风声呼呼,一阵阵红叶隐息,随风透进鼻端。

    偷眼看时,月光满地疏星在天,前面的枫树无风摇动,带动枫华叶舞。

    花披月色,月移花影,针锋相对的二人一取天时,一夺地利,胜负关键且看人和谁掌。

    水阁

    相对而坐的人各怀心思,牵累着彼此同道盘桓此间,不欲对方倾覆战局。

    “风便有劳前辈照顾了。”

    “放心交由老身吧。”

    日前水月同天战后风逍遥便被送到此地由娇姨照料,为免烧酒命影响伤势疗愈,荻花题叶遂配合娇姨戒断饮者口欲,转用药物压制醉生梦死。

    窗边素白花草名唤醍醐香,花香醉人,极是厉害,闻得稍久,便和饮了烈酒一般无异,这是医者专为友人栽培。

    玲珑雪霏一醒来便注意到了窗边盆栽,毕竟她可是亲眼见证荻花题叶如何从无到有将异界花品重现当世,将其培育成活。

    杯中香茗是解药,慢饮一杯醒神的玲珑雪霏思绪仍旧停留在医者决绝的维护言辞上——

    “被人相信的才是真相,而荻花题叶会将那些人一一解决。”

    满心甜蜜的玲珑雪霏定了定神,打算将无拘之风挽留此地:

    “风不打算前往阻止?”阻止兄弟阋墙自相残杀。

    闻言,同样感念友人用心的风逍遥道:“我讨厌看到你们的三角恋,到最后若是为了感情来翻脸,我真的不知道要站在哪一边。”

    选项只有两个,风中捉刀认为玲珑雪霏的立场应该是无情葬月一边,因为她舍不得让心爱的月受伤,所以风逍遥须得选择站在荻花题叶的一边。

    不然花也太过可怜了。

    恰巧,玲珑雪霏也是这么想的。

    名为风月无边的合招与佳酿能明太多偏向,因此她决计不能让风逍遥前去沉香兰居。

    于是,面面相觑的风与雪就这样让心灵静默下来,敌不动我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