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圣阳炎惊天
楚歌二话不疾点数下,先为王良快速推宫过血,助其解除了身上的穴道封锁。接着在这娘子莫名的眼神注视下,只草草了句:“等会儿势若有变,自己见行事吧”然后自转过头去,紧盯着局面变化
王良见此犹疑片刻,心下怨气倒是一下少了八九。正在这时,那位女将军柳眉一挑,负在后,语气毫无波澜地对众宣告道:“妾身乃右相府下属,从八品下御侮副尉——李妙工是也。今奉右相命公干,顺道来此调停事端,不知诸位可有意见否?”
自古有言“宰相门下,奴籍有品”,背靠右相发话,在场自无人敢随意指摘。李妙工简单走个场,接着讲道:“那么便先请市令出面主持公道吧?明公那边还等着回复,勿要耽误太过才是。”
只见这从六品上的西市署长官赔着笑,连声道:“不敢、不敢,那么下官僭越了”清咳一声,正了正制帽,肃声问起:“尔等双方为何在此殴斗,有何辩解快快来!”
袁百尺这等纨绔亦知道什么人不能惹,这时候急忙抢先开口:“没事儿、没事儿令君,这都是误会啊,那怎么咧就是我家护卫和胡商朋友们戏耍赌斗而已只是动静大了些,惊扰了各位吃酒的朋客人,请原谅则个”着还不断领着下朝众人施礼道歉。
诸人听后只感啼笑皆非,想这袁头倒真是面皮三尺,厚到一定境界了。市令认得他袁家大少身份,晓得他为人,听后也笑道:“赌斗?袁公子切莫笑了,事情这么闹过,总要有个实证法,让本官记录上报也有个凭据吧?”
这时候段怀皎意外朗声道:“市令可见那场中不是有袋金子吗?正是袁家公子赢的彩头,可能算凭证否?公子还因一时玩闹,搅扰场中客人,损毁店家财物实是不该,要将赌资退还部分,剩余用作赔偿”
关联人见他一个旁观者发言作证,皆是玩味,且那金子的原由被他这么一绕,好似又有几分道理这边圣女还想要开口指正,却被其父亲拦下,只能在心中暗骂道:“本是施舍给他们的金币按这唐人这般法,却是换了由头,真心好生狡猾”
此时袁百尺看着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子,眼神满含感激之情,恨不得送上一份天意宫中秘藏的运笺给他。而市令大人闻言则顺势问道:“那处何人话,可当实证否?”
“是下官朋友直言作证,希望化解事端而已,请大人三思明鉴。”李晟作为一行人代表,自报身份,同时做出解释。
待听李良器完后,市令对着李妙工问询起意见。后者倒一点也不客气,不冷不热地应道:“这件事儿总归大事化了最好何况还另有要事要办咧,莫要再节外生枝。”
市令听后,心中一喜,事起于他辖下,何尝不想少些事端,因此顺着接话道:“既然两家只是寻常赌斗,且都认清责任处置,自是和气收场最好。赌资抽出一部分给店家修缮用,其余按袁公子所原案分配,望各位自要牢记今日教训各自散了吧。”
完正欲转身撤去,恰此间全场皆听到胡商那边传来一道声音,初闻声响不大,仿佛没有什么中气,却绵长不退,更使得每个人心中皆是一颤。此举惹得王坤,李白瞬间转头,难掩惊讶地看向刚刚进来的那名胡商头领,原来那位只是随意站至人前,道一声“慢着”,都能让上品高分神,绝非刚刚入店时那般不惹人关注,想来其修为境界殊不简单。
男子看所有人目光都投了过来,捻着赤须一笑,用夹着胡音的唐话明道:“刚刚那两个子我方输了一局,本人自是不服,故而请求李将军主持,让双方再比试一局,本人才可服气。”
市令虽不知对方身份,但看在李妙工的面子上,也不好语气用重,只刚了句“胡闹”却遭袁百尺插空堵嘴道:“郎今日没空,恕不奉陪了,诸位若不满意,可择日往天意宫详谈”
谁知这时又是一道闷“哼”声回响,可不同方才的是场中之人,除却胡商一行,无论功力高低,皆感觉眼前一黑,片刻后如同堕入火谷炼狱中一般,心血急升,炽烈上翻,仿佛要跳出胸腔。
场中功力浅薄之辈早已伏于地上,汗流浃背,拼命大口呼吸,连楚歌这等青年翘楚也只能单膝跪地,挡在段、姜二人前全力运功抵抗。毕竟此等气势强盛的化境一出,哪怕场中江湖人士非他这般见识,也难识不出对面正有一位喜怒无常的宗师坐镇
幸得突然传来三道声响,开始逐渐抵抗对方铺天盖地的气势,才让众人得以一时喘息。楚歌定睛一看,乃是王坤和李白合作一处,纷纷默念道家心经,虽未成气象,也一时站稳跟脚。加上一旁的李妙工掐了个诀,口出靡靡之音,配合二人运作声势,这才堪堪承受住热炎威压。
此举实属下策,久守必失,王、李二人首当其冲,故而眼神一换,纷纷主动出,想要扭转挨打的局面。就见二人一个抽出拂尘轻抖,转瞬使出三清剑法,先行攻上;另一位于腰间饰带快速抽,掌中便多了一柄两尺湛蓝寒光,刃身柔韧若柳如此,当世无双,定是在利器谱中亦有记名的剑阁稀宝之一——“玉带吴钩”。
()(e) 这边李翰林挽了个剑花,适时左右夹攻而上,使出精妙剑法同时好似还吟诵诗句,风流雅致,当真奇特。只听连诵两句“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咒起剑鸣,鼓足内劲,剑身由上至下连劈三次,来势竟不输巨锤,先声夺人。
胡商头领看到一对上品高朝自己进招,毫不慌张,只简简单单的一道拳风快速挥出,无匹气浪稳准狠地迎上二人兵器。哪知李白早有预谋,让过这招,并不硬碰,正好比那“围魏救赵”之举,反攻下路双膝,变招为“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头领纵横西域多年,却少见中原剑招另有奥妙,随口称道了声:“好剑法!”看准这边更加繁杂的剑势变化,快速出腿法抵挡,如疾风扫叶,右却应对着王坤的一招“气游乾坤”,丝毫不乱章法。
王十二转劈为刺,力尽变化,游斗数招,皆被对方如水流之势的一掌轻松带过,遂马上运使华阳三诀中“斜月高风”一式,撩提击对方后肩。李白见势再变,又朗声道出新句:“歌鼓楼阁上,觥筹杯莫停”,招意暗含酒醉微醺之气,又杂歌鼓声快,一改劈砍为主的路数,专行变化迅速的点刺之法。
这二人都算成名的剑术高,一套套变招流水行云,精彩异常,连对也不禁连声叫好。只是落在胡商头领眼中,仍然难成威胁。犹如玩耍般只简单侧身避让,用极的身法动作做出变招,已然是运功炉火纯青,身经百战,达至极为上乘武学境界。顺势回转,运掌一推,真气竟鼓状如球,炽热非常,不仅面上隐现焰纹,周身光耀像白阳高照般,单一股精纯巨力便齐齐逼退二人。
对方同伴见头领如此段,如神火天降,无不敬服,皆齐声高喊“māni”助威。只是此举不知怎得,倒是把那身后的波斯舞女吓了一大跳,有些害怕地挪开一定距离,独自藏身一旁,口中默念着些什么。
对方内力高绝,回观李白、王坤这一退也是不得已为之。却看那胡商头领三五招逼退二人,夺了先,正当趁势一举拿下的时候,哪知那艳阳突然散去,除了看客们大汗如雨外,仿佛刚刚短暂交争只是幻觉。
李妙工一脸凝重,及时地开口插话道:“教头领可曾忘记此行目的?为何在我东土如此作为?要是误了与明公会面之事,恩相怒火可非寻常”
那人也不回应,只看着方才那使软剑的白衣文士正好回气完毕,扶住胸口,取来酒葫芦,灌了一口刚沽的葡萄酒,率先苦笑道:“哈哈,好段尊驾修为当真可称得上惊天动地般了得估计当今天下能与你比之的不超两十指之数,哈哈哈哈李某人久不与宗师对招,实是痛快。”
头领一听,也当有趣,用浑厚独特的嗓音笑道:“哈哈哈好了这下几位当知道,只要本人不许,这场比试尔等便无法推脱了吧?”
“兄台修为可举世含有,在下心中佩服。我方联也万不是你一人对,只敢认输,故请高抬贵饶他二人。”场中此时唯王坤接话,更无旁人继续劝,皆因除了三位上品高外,暂且都还在回气平复中,难以开口。
“放心,本尊本人何等身份,怎会以大欺?此事因女而起,这场便由女出战。你们唐民那边随便派谁都行,如能过了我女儿这关。今日便算你们走运。”那头领这般回答,罢指了指后面的圣女,示意其站出来接。
反观这边,袁百尺早已不省人事昏了过去,由下经市令同意带回府中静养。王、李此时主持阵脚,自然也知道按江湖规矩,对方这样霸气放言,任由我方选派人,但真由自己出获胜,定会引来报复,且传出去也丢了名声。
这时楚歌最先恢复气脉通畅,刚刚那轮交虽只有短短数合,他勉力在化境中保持灵台清明,将对招看在眼中,实属受益不浅。听到刚刚这番话,思忖片刻,正好起身道:“这场比试,若无他选,不如由子替段兄接下。正好借此一试身,看看这域外功夫的神妙之处,印证一二。”
段怀皎看他帮自己应承下来,满是感激,心下算计多时,便对那头领抱拳道:“尊驾修为超然,令嫒必然也是人中龙凤既然比试由尊驾提出,无法推脱,为了让我方输得心服口服,不知可否由我方决定比试内容?”
胡商首领闻言,思索片刻便道:“你这鬼倒是有些鬼蜮心思呵呵呵呵,好吧!无论是要比试拳脚,还是器械,就任你们挑选。
“果然一代宗师气派,那就烦请首领稍等片刻,容我等商议一下。”段怀皎欣喜应道,着便聚拢众人到一块儿,声讨论起来。
“段三哥有何妙计快吧,弟弟可不是什么武学都擅长的。”楚歌率先开口玩笑,段怀皎随之也戏谈道:“兄弟你代哥哥出场拼命,段三于心不忍,这不出谋划策,也是尽量为了护你周全嘛。”接着转头又向身旁的两名前辈高人请教起来:“依二位世叔本领来看,那女子修为如何?若真刀真枪,各比绝艺,楚兄弟胜算多少?”
()(e) 李白毕竟是外人,且功力境界还略逊一筹,遂示意王坤一眼,专候其开口明道:“楚子的修为在贫道当世所见的辈之中,应是可当前列的。但天下之大,能人高众多,谁由敢言必胜?那位域外宗师肯让自己的女儿上场,必有所持,就她浑身的气息来,已初显内敛精纯之象二人相比,只能至少对方内功修为还更胜一筹”
王良先前与楚歌交,知道对方底真章,听到如此结论虽不知真假,倒还是吓了一跳,脱口而出道:“看着那女子年纪与我相仿,修为却这么高,那岂不是比起明月”到此处,看到楚歌瞪着她的眼神,又下意识慌忙捂住了嘴,苍白无力地敷衍道:“没什么继续、继续”
众人虽各有疑惑,但眼下的情形不适合深究,段怀皎便继续补充询问道:“内功上无法胜出,那么单比招式的话又如何?”
王坤略微沉思,稍有深意地明道:“如果楚子所长乃是之前所用的刀法,贫道难以估计,且刀剑无眼,不知拳脚上有所长吗?”
楚歌下意识地看了李晟一眼,犹豫一下后,仍半真半假地道:“我的拳脚功夫和李大哥同出军伍之中,怕也是难登大雅”
李晟知道他有隐情,依着二人交情,倒是在当下也没多闲话,却让王良心中一亮,暗道:“这子八九不离十也是我九流嫡传,不然不会这样极力隐藏,改日定要挖出其真面目来,以泄今日之恨”
见此情况,段怀皎故作神秘地道:“那就还剩最后一样了楚兄弟既然也出自净武卫门下,暗器功夫当不比‘皇甫大虫’差吧?哈哈哈”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不雅的称呼指向的是哪家的姑娘,不禁笑出声来。姜文心这边嗔骂道:“你这嘴真是把不住门儿,怎么这么形容女子”完耐心地为不知前情的二人解释。
如此轻松一下,使得一行人脑筋更加灵活起来,且笑声传到堂内余者耳中,倒让旁人有些猜不透个中意味儿,不知这是否也是段怀皎之谋划楚歌也不想这许多,只顺势莞尔道:“弟拜入净武卫日浅,三门绝技,正好只会这一样,应该略胜皇甫娘子。”
“我大唐武林中,若论暗器一术,确是鲜有门派精通如皇甫家只是不知域外又是否有独门秘技不过也好过比试其他本领。”王、李两位上品高权衡下来,也如此认同道,更加坚定段怀皎实施计策之意。
“好,那就比这个飞石之技。只是以防万一,咱们须换种稀奇点儿的比法才行”不一会儿商定下来,段怀皎当下叫来伙计一顿吩咐,安排布置好施展的会场。
看着一众伙计二忙上忙下,李妙工却是意外地近身上前来,面无表情地冷声抱拳道:“敢问这位相公可是李翰林、李白?”
李白实是没想到对方会上来搭话,转头过去瞟了这女子几眼,然后淡淡道:“正是老夫方才你是右相下亲近,那是在李林甫府中服侍了?”
听闻“李白”二字,连那胡人统领也停下了和女儿的交谈,多望这面看上了几眼,才又回过头去。没想到今日这种情形下得见大唐著名诗人,李妙工趁进一步道:“正是李相。多年之前本将随护李相进宫赴宴,有幸远远见过翰林几眼之前就听李相常夸赞翰林除却文采斐然,亦有济世之志,性情更是豪迈,不拘凡俗节,今天总算见识到了这几年妾身还是少有听到旁人敢直呼李相姓名的”完,眼神突然寒光四射,直向对方进逼过去。
李白也不退让,暗中抵消了对方气势,回敬道:“你我二人修为相若,若不分生死,就不必如此试探了昔日面对官家,老夫尚且来去随心,今日怎么听到李相名讳,反而不比当年了咧?”
二人气相持片刻,李妙工眼神恢复如初,好似刚刚交锋只是虚妄,神色如常地道:“李相惜才,多次想结交翰林引为知己,都奈何错过今晚府中宴饮,正好良,不知翰林愿意赏光否?”
李白转过头去看着场中快要布置好的台子,只浅浅回应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替我谢谢李相好意便是了。言尽不送”给出李妙工一副拒之千里地态度后,对面终也没什么反应,唯深深记下了一眼,然后轻描淡写地转身回到原位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